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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陶椿,刮猪毛了 猎鸟

    姜二舅在邬家过了两?个?夜就跟康陵的人一起走了,家中无客,邬家兄弟俩跟着巡逻队一起进山巡逻。陶椿这次没有?跟去,因为前两?天,去野猪岭巡逻的人发现了野猪的粪便,他们这次要上去看看情况。时值冬雪融化,又是?野猪发情季,山上的野猪凶的很,就连老猎手遇见?了都要跑,邬常安死?活不?肯叫陶椿跟过去。

    “大嫂,我要去地宫所在的山脚下转转,你去不?去?”陶椿换上长靴走出?来?问?。

    “我去不?了,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我要把被褥拆了洗一洗晒一晒,保不?准哪天又变天了。”姜红玉说,“你就在山脚转转,可别往山上去,有?事就大声喊,今天陵里的闲人都在大棚里洗番薯。”

    陶椿应一声,她拿着弓箭出?门,路过在石头上摔泥巴炮的小核桃,她手痒地揪一下。

    小核桃笑眯眯的,由着她揪。

    大青牛在牛棚外蹭痒,看见?陶椿,它哞叫一声。

    “走,跟我去吃新鲜的番薯渣。”陶椿招手,她回头喊:“小核桃,跟你娘说一声,我把刀疤脸带走了。”

    “小婶婶,你也把我带走吧,我跟刀疤脸一起。”小核桃举着泥巴手跑出?来?。

    那肯定是?不?行的,刀疤脸去了演武场一拴就是?一天,陶椿不?用担心它,带小核桃过去,她得担心她喝到冷风,担心她玩水湿了衣裳。

    正好刀疤脸走过来?了,陶椿故意坏笑着说:“你喊它牛爷爷,我就带你走。”

    “我又不?是?牛。”小核桃哼哼。

    陶椿牵着刀疤脸快步离开,边走边大声说:“不?喊牛爷爷那就喊爷爷,反正你去年也喊过。”

    小核桃气得跺脚,她跑回去跟她娘告状:“娘,我婶婶欺负我。”

    姜红玉都听见?了,她明知故问?:“咋欺负你的?”

    “她笑话我。”

    “你爹你姑你叔没少被她笑话,你只是?顺带的。”不?止陶椿笑话,姜红玉也笑话:“你婶婶也没说错啊,你去年不?就认牛当爷爷了?”

    小核桃想反驳,但试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她灰溜溜地一个?人出?去了。

    陶椿和刀疤脸到演武场的时候,番薯渣已?经磨出?来?一堆了,她把牛拴在树上,走过去扒一桶番薯渣拎过去倒树根旁。

    推石磨的人只有?两?个?,两?个?男人累得脱了棉袄,浑身都在冒热气,陶椿看着就觉得暖和。转眼看见?四个?挑番薯块儿的妇人,她讶异道:“咋是?女人在挑筐?男人们呢?进山砍树了?”

    “去山谷里挑大陶缸了,陶缸不?够用了。”推石磨的男人说。

    “陶椿,你过来?给我们帮忙的?”挑番薯的妇人开玩笑。

    “我找陵长,他在不?在?”

    “不?在,好像是?进山挑树了,老两?口都去了。”

    闻言,陶椿走了,她一个?人去陵殿背后的山上,打算趁这个?机会砍一棵好树。她在山脚转半天,挑中了五棵合眼的,做好标记后她准备回去,刚走几步听见?山上有?说话声,她多等一会儿,看见?年婶子扶着陵长下来?。

    陶椿上去帮忙搀扶,她打趣说:“看样子陵长过个?冬长胖不?少啊,爬山都爬不?动了。”

    “他吃饱了就往床上躺,哪有?不?胖的。”年婶子没好气,但在晚辈面前她要给老头子留脸面,数落了一句就转开话头问?:“你咋在这儿?来?找我们的?”

    “我也是?来?挑树的。”

    说着话,三人走到平缓处,陵长已?经走不?动了,他顾不?上石头上凉不?凉,一屁股坐上去,张着嘴喘得像头老牛。

    陶椿见?他脸都红了,叫他解两?颗扣子敞一敞,扣子扣得太高,箍着脖子了。

    陵长没听,他怕寒风入体再受寒了,他这个?年纪的人要是?病一场,能老两?三岁。

    陶椿跟年婶子站在一旁看着他,等他终于缓过劲,已?经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了。年婶子的脸色不?好看,短短一冬,她没想到老头子虚成这样了。

    “也没短你吃的啊,家里没断过荤腥,你还虚成这样了。”她忍不?住说。

    “老了,要服老。”陵长拄着膝盖站起来?,他“唉”一声,说:“我可大你四岁,到不?中用的年纪了。”

    “还没到你不?中用的时候,你可得支棱起来?。”年婶子过去扶着他,转头说:“陶椿,你挑的树在哪儿?要是?不?远,我们多走几步过去看看,免得下午还要再跑一趟。”

    陶椿领他们过去,老陵长看见?她指的树,心疼得一直抽气。她挑的树棵棵板正直溜,树冠硕大,树龄比他的年纪还要大,要是?能成精,树都有?灵智了,他是?真舍不?得下手。

    “这要是?砍一棵,得上百年才能再长出一棵这么粗的。”陵长摇头,“你去旁的山头挑,主峰上的树动不得。”

    “一棵木质坚硬的树,砍一棵能用一二十年。换成旁的树,要是?用个?几年就烂了,还得再伐一棵古树。”陶椿说。

    “真砍不?了,这要是?砍了,你胡阿嬷能把我打一顿。你换个山头挑树,枣木、椿木、皂荚树、樟木都行,山里不?缺古树。”陵长还是拒绝了。

    “我晓得你要砍啥样的树,我帮你挑,你在家等着就行了。”年婶子说,“接下来?几天我得带人去别的山头挑树、砍树、扛树,遇到合适的我先叫人放

    倒搁山里晾着,晒得半干再给你扛下山。”

    “行吧。”陶椿也没法子,她抬头往山上看,问?:“你们在山上挑中了几棵树?”

    “不?少。”年婶子捏拳给她看,“都是?我拳头这么粗的树,长在大树下面,不?砍也长不?大了。”

    说罢,三个?人往回走,陶椿把老两?口送回去,牵着刀疤脸回去了。

    傍晚,挑大陶缸的人回来?,带话说巡逻的人今夜不?回来?,夜里歇在山谷里。

    男人不?在家,陶椿和姜红玉早早回屋歇下了。

    *

    隔天,陶椿把刀疤脸送去加餐时发现堆番薯渣的地方聚拢着一大群鸟雀,赶都赶不?走,她回去喊上姜红玉,妯娌俩一人一把弓,各拎一个?麻袋过去射杀鸟雀。

    这是?陶椿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箭法了得,只要箭射出?去,十箭能有?六箭不?落空,实?在是?聚拢来?的鸟雀太多了,只要人不?去驱赶,它们就不?走,箭射过去它们也只是?惊一下,换个?地方继续噆食。

    陶椿和姜红玉射了一天的鸟,傍晚回去,两?条膀子都是?酸的,但心里痛快得很,过足了打猎的瘾。

    姜红玉把麻袋里的鸟雀倒洗衣盆里,两?个?麻袋凑了一大盆,估计能有?二百只。

    “我们还做卤鸟?”姜红玉还惦记那个?味。

    “一次全卤了吃不?完,这个?季节风大,不?如试着卤熟后风干,等鸟肉里的水分没了,就是?肉干了,可以撕着吃。”陶椿说。

    “我喜欢吃肉干。”小核桃忙说。

    “就是?跟你做的猪肉脯一个?味?”姜红玉问?。

    “或许吧。”陶椿也没吃过,“风干几天再蒸一下,蒸过再风干,我估计挺有?风味,只要不?坏,味道就差不?了。”

    “这天气坏不?了。”姜红玉说。

    妯娌俩说做就做,一个?去做饭,另一个?着手烧水,准备连夜烫毛。

    天色将黑时,邬常安带着狗跑回来?,还没进门他就大声喊:“陶椿,我们扛了三头野猪回来?,要连夜分肉,这会儿要烫毛了,马上就刮毛,你快去听。”

    陶椿一听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儿跟他跑了。

    姜红玉从灶房出?来?,老三两?口子已?经没影了,她一头雾水地问?:“你小叔喊你小婶听啥?”

    “刮猪毛。”

    姜红玉想起来?了,陶椿有?个?怪癖,喜欢听刮猪毛的声音。

    野猪毛又长又硬,生刮刺耳,烫软后软硬适中,剃刀贴着猪皮划下去的时候,毛茬断裂声清脆,还有?刀刃刮过温厚粗糙的猪皮嚓嚓响。陶椿从头到脚舒坦极了,她感?觉有?一柄没开刃的钝刀在她皮肤上刮过,皮肤先红后痒,毛孔都舒张开了。

    三头野猪刮完毛,陶椿浑身轻飘飘的,脸颊都透着粉。

    回去的路上,她忘了形,开心得一直追着狗跑,狗扑,她跳,还搂着狗带它用后腿走路。

    “别摔了。”邬常安盯得紧。

    “你来?扶着我。”陶椿不?顾还有?邬常顺在,她娇滴滴地说。

    最让她高兴的不?是?听了刮猪毛的声音,而是?邬老三惦记着她的喜好,不?顾旁人的打趣,兴冲冲跑回去喊她。

    邬常顺这会儿装聋作哑,思及老三一回来?就火急火燎往回跑,又急匆匆牵着他媳妇过来?,迎着大伙儿的打趣陪她站在臭烘烘的肉案旁听声,他心想他要是?个?女人,他高低也得娇兮兮地说几句。

    第122章 无本的生意 骨胶脱毛

    还没进院子,陶椿先喊一声:“大?嫂,我们回来了。”

    姜红玉已经听见脚步声了,闻声是自家人?回来了,这才叫小核桃去把门上的门栓抬起来。

    “爹,小叔,你们可回来了。”小核桃兴冲冲跳出去。

    “嗯,回来了,还带了野猪肉回来。”邬常顺先进门,进门先闻到一股鸟毛打湿的腥臭味,这才看见姜红玉在拔鸟毛,盆里?乌压压的都是鸟毛。

    “野猪岭上的野猪多吗?狼群都饿得?下山了,它们没饿死?”姜红玉问。

    “野猪有獠牙,能挖洞能刨土,树根、草藤、黄精、山药,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板栗、山楂,这东西它们吃不完,哪会饿死。”邬常顺摇头,他把野猪肉丢盆里?,继续说:“得?亏去年打了十几头野猪,不然今年野猪岭上的野猪更多。”

    陶椿和邬常安也进来了,她拿盆舀热水,问:“接下来你们巡逻还要?去野猪岭打野猪?”

    “对,趁母猪还没生崽子,多猎几头,秋天能少几十头。”邬常安说,“我们这趟回来也是为了多备点粮食,再拿两?床褥子,接下来几天估计会歇在山谷里?。”

    “睡在老陶匠隔壁?老三,你夜里?怕不怕?”姜红玉问。

    “我也问过他,他说不害怕,但?天一黑,他就往人?堆里?钻,别说一个人?出门,就是叫他单独去灶房盛碗饭,他都急得?要?跑起来。”邬常顺语带嘲笑。

    陶椿朝邬常安瞥一眼。

    “看啥看,我大?哥胡说的。”邬常安装腔作势地嚷一句,颇有不打自招的意味。

    邬常顺和姜红玉不约而同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嘻笑声,就连小核桃也嘻嘻笑,陶椿顾念他跑回来喊她去看杀猪的情?谊,忍着没吭声。

    人?都到齐了,姜红玉停下手上的活儿,也洗洗手先吃饭。

    晚上煮的是粥,还用晌午的剩饭炒了两?盘干饭,菜是酸笋炒熏肉片,还有一盘醋溜白菜。邬家兄弟俩饿了,一人?端一盘炒饭,饭上浇白米粥,再拌上酸笋和肉片,一起往嘴里?扒。

    家里?多两?个男人?,这顿饭吃到最后一点不剩,就连番薯粥都吃光了。

    “饭还是做少了,我想着有炒饭,煮粥的时候就少抓了两?把米。”姜红玉说,她切两?块儿野猪肉拿出去扔了喂狗,又进来问:“老三,要?不要?给柴房里?的花斑狗喂几片肉?”

    “行,才宰杀的猪,肉上血气足,狗吃了有力气。”邬常安接过刀,说:“我来切肉。”

    “常顺,你要?没事就洗洗先睡,我跟弟妹今夜熬一会儿,把剩下的鸟收拾出来。”姜红玉喊。

    夜色的确是深了,主要?是宰猪分肉耽误了时间?,陶椿也叫邬常安洗洗先回屋睡觉。

    邬常安还有点不情?愿,他昨夜没回来,明早一走又不晓得?哪天才能回来,他想跟她单独在一起多说说话。

    “鸟毛不能明天再拔?”他问。

    “不能,鸟身上带伤口,搁这水里?泡一夜,明天肉都臭了。”陶椿抬头看他,故意问:“一个人?睡还害怕?”

    邬常安“呵”一声,回家了他还怕个啥,他可是有女鬼大?人?护着的。

    姜红玉一脸兴味地看热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三这是想媳妇了,她倒要?看看他今儿能不能拉下脸把陶椿磨回去。

    邬常安多看陶椿几眼,见她不接茬,他只能作罢,端着半碗野猪肉去隔壁柴房喂狗去了。

    邬常顺进来打水,顺手把小核桃领走了,免得?她过一会儿困了,姜红玉还要?把他拽起来给孩子脱衣裳洗脚。

    陶椿和姜红玉得?了清净,妯娌俩不用在旁处分心思,一心埋头薅鸟毛,一手拽俩腿,一手薅着鸟毛拽。这道拔毛只薅大?羽,不讲究精细,细绒不用特意拔,她们明天打算熬骨胶,用骨胶来脱绒毛。

    邬常安喂了狗提桶来打水,他还不死心想勾陶椿一下,然而见她头都不抬一下,他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了。

    这下是彻底清净了,灶房里?只剩下拔毛的细微断裂声混着水声。

    一直到油盏里?的灯油快烧没了,陶椿和姜红玉才忙活完。

    姜红玉在飘了厚厚一层鸟毛的水里?摸一圈,确

    定?没有鸟雀了,她甩甩手,说:“弟妹,我俩把盆里?的水抬出去倒了。”

    灶门打开,还守在门口的黑狼和黑豹伸着懒腰站起来,摇着尾巴跟她们往院外走。

    一盆脏水倒路对面的沟里?,陶椿和姜红玉转身快步往屋里走,两?只狗跳到沟里?嗅一圈,舔了一嘴毛才舍得回家。

    “来,给。”陶椿扔四只鸟出来。

    黑狼和黑豹立马高兴了,两?只狗叼着鸟肉跑了。

    陶椿和姜红玉把拔了毛的鸟过两?道水,洗干净后分装在两?个筐里?,用绳子吊起来悬在院子里?的树上,屋外冷得?能结冰,鸟肉吊外面不腌也不会有味。

    灶房收拾干净,妯娌俩各提一桶热水回屋了。

    陶椿一进门,邬常安就醒了,他睡前给她留了灯,这会儿一睁眼就看见她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脱鞋。这间?屋实在太小了,随着他搬进来,添了一把椅子和两?个衣箱,再有几双鞋,留给走路的地方越发狭窄。

    陶椿一抬头瞟见他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冷不丁吓了一跳。

    “醒了也不晓得?说个话。”她白他一眼。

    “等我下次回来,我们搬到隔壁去吧,我之?前住的屋子比这间屋宽敞一些。”他侧过身说。

    “行啊。”陶椿没意见,她脱下棉袄,捏一撮皂角粉搓洗手上的腥臭味,反复洗三遍,手上只余皂角的味道才罢休。

    邬常安下来从水桶里?舀一碗水,陶椿余光瞥见,说:“这个水没烧开,不能喝。”

    “我不喝。”

    陶椿闻言就没说了,她捧水洗脸。

    邬常安蹲在床边给泡羊肠套子的碗换一道热水,接着把碗移出来放在明眼处,他躺回床上。

    陶椿一转身就看见了,她朝床上瞥一眼,笑着去拿洗下身的木盆。

    水泼出去,陶椿在外面站一会儿,看大?哥大?嫂的屋里?灭了灯,也没动?静了,她回屋关上门。人?刚走到床边,邬常安就笑盈盈地举起胳膊撑起被子。

    陶椿一点都不矫情?,她站在床下把身上的衣裳都脱了,光溜溜地扑到他身上,她缩在他身上,瑟缩着要?挤进他的身体里?,嘴上一个劲说好冷好冷。

    邬常安瞬间?被她勾得?立了起来,他从水碗里?拿出羊肠套子,趁着温热套上,有温度又不缺湿度,他直接撞了进去……

    真枪实弹地干上一仗,小两?口这下都满足了,事毕,抱在一起闭眼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早饭已经做好了,邬常顺也把兄弟俩上山要?带的粮食和菜装好了,吃过早饭就出门。

    邬常安昨晚回家时兴冲冲的,走的时候也一身的干劲儿,邬常顺嫌他碍眼,不准他走在他前面。

    巡山的出门了,陶椿和姜红玉继续忙她们的事,昨天拿回来的野猪肉泡了一夜把血水都泡出来了,盐腌后挂出去沥着,等卤鸟的时候用卤水把野猪肉也卤了。

    陶椿去牛棚翻狗藏的骨头,进牛棚发现刀疤脸拉的牛粪有点稀,她打消送它去吃番薯渣的主意,把牛圈清理干净后,她扯一捆干草扔圈里?,给它换换口味。

    陶椿把家里?的骨头都找出来,猪骨羊骨装了满满一篮子,姜红玉去邬二叔家一趟,也拎了一篮子骨头回来,除了骨头还有上锈的大?铁锅。

    妯娌俩耗了小半天,把两?篮子骨头砸开,碎骨头先煮一道去油,剔掉碎肉再洗刷干净,这才架炉子跟烧掉毛的狼皮、狐狸皮一起煮。

    熬煮第一道的时候,石慧送羊奶过来,还给小核桃送来一只小灰兔子。

    “养羊的老汉从洞里?熏了一窝兔子,有大?有小,我看小核桃在家没东西玩,就要?了一只小的给她养。”石慧摸摸小核桃的头,她温柔地问:“你喜不喜欢?”

    “喜欢。”小核桃重重点头,“谢谢二婶婶。”

    “这么懂礼貌啊……我走了,你们忙。”

    石慧说走就走,脚步撂得?飞快。

    “我二婶婶眼睛里?有眼泪。”小核桃抱着小兔子扭身说,“娘,她是想她的孩子了是吧?”

    姜红玉“嘘”一声,不叫她再提。

    “对,没孩子的娘很可怜的,你可要?保护好你自己。”陶椿嘱咐她,“去吧柴房门打开,喊花斑狗出来喝奶。”

    小核桃把小兔子递给她娘,还凑过去吧唧一口,这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姜红玉笑一声,她摸一下小兔子,去仓房拿根绳把它拴起来,还掰两?片白菜叶子扔给它吃。

    傍晚,骨胶熬成了,陶椿把铁锅里?的骨头渣倒了,把凝固的骨胶又倒铁锅里?融化。

    姜红玉把吊在树上的鸟取下来,陶椿拿出火钳,一个把鸟往锅里?丢,一个拿火钳挟着鸟肉在骨胶里?翻转一圈再挟出来丢凉水盆里?。

    两?百四十三只鸟都裹上骨胶,锅里?的骨胶也见底了。

    天黑了,夜风冷得?刺骨,灭了炉子里?的火,陶椿和姜红玉抬着一盆鸟回灶房,妯娌二人?带上小核桃,三人?一起剥鸟肉上黏的骨胶。

    嘶啦啦的声音响了一个半时辰,所?有鸟肉脱胶后,一个个光滑白净,鸟肉上一根毛都没有。

    陶椿把剥下来的骨胶收起来,说:“我们明早把鸟卤了,继续拿弓箭去猎鸟,这些骨胶能反复用,我们多打些鸟回来。”

    “好。”姜红玉说,“等鸟肉风干了,他们兄弟俩再出门巡山又能多带一样吃食,这是熟的,饿了掏出来就能吃。”

    “能卖给来拉粉条的人?,还有进山送俸禄的人?,在山里?赶路就得?要?这有滋有味的肉干消磨时间?。”陶椿说。

    第123章 山陵使来了 作坊雏形已显

    鸟卤熟搁卤水里泡着,陶椿和姜红玉牵着刀疤脸带小核桃一起出门了,还没靠近演武场就?看见不远处飞起乌压压一群鸟。

    倒番薯渣的人走了,飞起的鸟群又?落了下去?。

    “嗖”的一下,一支箭斜飞过去?,连串三只鸟扎在番薯渣堆上不动了。

    守在一旁的小子冲进鸟群抽出箭,他高声说:“芙蕖奶奶,你真厉害,射中了三只鸟。”

    年婶子被夸得?高兴,她换个位置,拉弓又?放一箭。

    陶椿靠近,她一天没来,这?儿咋成孩子窝了?她粗略估计一下,挎着小弓箭、拿着小弹弓的孩子估计有三十?个,年岁不大?,小的估计有五岁,大?的顶多有十?岁。

    又?一道叫好?声响起,年婶子收了弓箭,她嘱咐说:“你们都?好?好?练箭,往后?箭法不输我多少。”

    说罢,她看着陶椿给牛扒番薯渣,问:“你昨儿咋没来?”

    “忙着熬骨胶脱鸟毛,今天把鸟卤锅里了,我们才来继续射鸟。”陶椿说,“婶子,你今儿没进山啊?”

    年婶子拎着箭支随手一指,说:“前两天砍树,今天搬树下山,我就?没跟着去?,待会?儿要跟你叔一起去?划定盖大?棚的位置。”

    “在哪个地方?”陶椿问。

    “你家,你二叔家,还有我们这?儿,我们三家框起来中间的位置。”年婶子一笑,说:“离你家不远,离我家也不远,落在我们眼皮子下,一出门就?能看见。忙的时?候能听见声,但不会?吵到人。”

    陶椿刚要说话,余光瞥见小核桃被一个拉弹弓的小子撞倒了,她“哎”一声,见拿弹弓的小子拽起小核桃,她就?没过去?。

    “小核桃,过来,你太小了,不要在那儿碍事。”姜红玉喊,“你来看刀疤脸吃食。”

    有这?么多小伙伴,小核桃眼里哪还有牛,她不愿意动,但练箭练弹弓的小孩们嫌她这?个胖陀螺碍事,连推带搬把她移走了。

    姜红玉拎桶过去?扒番薯渣倒个远点的地方,连扒五桶,又?有过滤番薯渣的男人挑着担子把番薯渣倒在她造的渣堆上,这?下不堪其扰的鸟雀跟着她走了。

    姜红玉把小核桃安置在离渣堆不远的地方,说:“待会?儿我跟你小婶婶射鸟,都?由你捡。”

    小核桃立马没意见了。

    陶椿跟年婶子说完话,她拿着弓箭走过去?,瞄准一只野鸽子,她尽最?大?的力拉开皮弦,食指和中指一松,乌黑的铁箭头带着箭杆飞速破空射出去?,野鸽子腹腔中箭

    ,被大?力带得?栽下渣堆。

    “射中了!”小核桃激动地跳起来。

    鸟雀惊慌一瞬,又?匆匆垂首加速吃食。

    姜红玉挑中一只个头大?的灰尾雀,这?种鸟最?喜欢吃南瓜,嫩南瓜老南瓜都?逃不过它们的尖嘴子。

    “又?射中一只。”小核桃高兴得?蹦蹦跳跳。

    有两只麻雀吃饱飞走了,陶椿朝空中射一箭,擦着一只麻雀的爪子给打了下来。

    陶椿和姜红玉手上各有七支箭,手上的箭放完,小核桃忙不迭冲去?捡箭。她年岁虽小,但不怕血,把箭上的鸟雀一个个取下来,再把箭拢一起给她娘和她小婶送去?。

    小核桃收箭的空档,陶椿和姜红玉忙着活动手臂,等拿到箭,二人开始第二轮的射箭。

    忙到晌午,洗番薯的女人们停工回?去?做饭,陶椿和姜红玉也牵着牛带着小核桃往回?走,走到半路看见空地上多了两堆木头杆子,地上还插着八根大?腿粗的柱子,从东到西约莫有四丈远。

    “这?个作坊看起来不小啊。”姜红玉说。

    “估计还包括存粉条的库房。”陶椿说。

    说着话,二人绕道走了,到家后?,两人把锅里卤的鸟捞出来端外面沥水。

    “我们晌午煮三碗粉条汤,啃几只鸟当菜行不行?”姜红玉问。

    “行啊。”陶椿没意见,她进仓房找绳子,麻绳只剩拳头大?一坨了,她出去?问:“大?嫂,家里的麻绳都?在门后?面的布兜里是吧?”

    “嗯。”

    “只剩这?一坨了,麻绳是从山外买的还是自己?种麻搓的?”

    “自己?种麻搓,家里的麻绳是二叔搓了送来的,家里没了去?找他拿。”姜红玉说。

    陶椿拿剪子剪麻绳,麻绳在鸟肉上缠一圈打个结,凑够二十?个了拿根棍子套上,她爬上树,把串着绳子的棍子搭在树杈上。

    这?种天太适合做风干肉了,风大?,有太阳没温度,树上光秃秃的没叶子,而且还没虫没苍蝇。

    粉条在锅里煮着,姜红玉也出来帮忙,二人把二百四十?只鸟都?挂树上了才回?屋吃饭,正好?粉条汤不烫了。

    一只卤鸽一只灰尾雀,还有一只麻雀,卤鸟剁块儿,两大一小啃完鸟肉才吃粉条。

    “没你去年卤的好吃。”姜红玉觉得?差点味。

    “没有油炸,油炸锁水,吃着肉嫩一点。”陶椿知道缺了哪一步,她解释说:“这?次是要做肉干,要沥掉的是水,肉柴一点,风干了才有嚼劲。”

    “噢。”姜红玉顿时?明白了,“做个菜还有这?么多学问。”

    “学问大着呢。”见小核桃听得?认真,陶椿问:“你记住了?”

    小核桃点头。

    “好?好?学,我收你当我的关门弟子。”陶椿开玩笑。

    “咋?你以后?不教你姑娘儿子做饭?”姜红玉笑她把话说早了。

    陶椿笑笑,她转移话题说:“昨儿的羊奶还有剩的吧?待会?儿给花斑狗喂一碗,早上喂它吃生猪肉了,晌午就?不喂,免得?它不消化。”

    喂了狗,三人又?出门,这?次把刀疤脸留家里吃干草,免得?它又?拉稀牛粪。

    再路过盖作坊的地方,地上堆的木杆又?多了。

    三人每路过这?个地方一次,这?个地方都?有变化。先是山上砍的树陆陆续续都?扛了下来,再是在柱子上凿洞,把树杆嵌在洞里,用横木排列做墙。

    七天后?,邬常安他们再次扛着野猪回?来,这?座突起的作坊已有雏形,东西走向的两堵四丈长的木墙已经搭建好?了,负责盖大?棚的人正在往缝隙里填混了碎稻草的泥巴。

    巡山的人这?次又?打了九头野猪回?来,其中七头都?是母猪,为了打这?几头野猪,他们还有人受了伤。连着七天在野猪岭打转,把野猪惹恼了,昨天他们被野猪群撵得?爬上树,野猪上不了树就?在树下撞,生生把一棵枣树撅断了,树断的时?候,李山跟他堂兄弟李飞在枣树上,二人往旁边树上扑的时?候,胸口撞上树干,胸膛上淤青一片,胳膊也扭伤了。

    “野猪岭上估摸还有多少野猪?”陵长问。

    “二三十?头,还是那三个族群。”邬常安说。

    “那就?先不打了,野猪发情的时?候打架厉害,到时?候它们互斗死几头,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母猪下崽了再去?做陷阱逮小猪。”陵长说,“你们在家歇一天,后?天再去?双头峰转一转。”

    野猪岭上的野猪算是公主陵的陵户特?意留下的,是诱饵也是武器,虎狼豺豹和黑熊要是闯进来了,有野猪,它们不会?捕食人,这?是诱饵。人跟外来的野兽对上了,把野兽往野猪群里赶,如去?年驱狼一样,这?是武器。所以他们每年要打野猪,也要留野猪。

    “上次三头野猪你们二十?四个人连夜分了,这?次打回?来的要给陵里的人家平分。”陵长提醒一句,就?叫他们散了。

    有三头野猪已经死两日了,不能再耽搁,巡山的人家都?没回?,他们当即用之前化雪的大?陶缸烧水准备烫猪毛。

    邬常安发现陶椿不在这?儿,他跟其他人交代一声,又?快步往回?跑。跑出演武场,他看见一队人正在往这?儿靠近,为首的人他还见过,是山陵使。

    邬常安毫不犹豫地立马转身?往陵长家跑,他边跑边喊:“快快快,把晒的番薯粉都?端走,有外人来了,山陵使带着帝陵的人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去?端晾粉的圆箩和簸箕,推磨的不推磨了,杀猪的不杀猪了,洗番薯切番薯的人也马不停蹄跑来收拾东西。

    陵长和年婶子也慌慌张张出来了,邬常安叫老两口去?把山陵使拦下来,多缠一会?儿再带过来,他指挥男人们把大?水缸也抬走,尤其是正在沉淀番薯浆的。

    年婶子和陵长刚走出演武场就?遇到小核桃匆匆忙忙跑来,小丫头急红了脸,见人连忙说:“奶奶,我婶婶说叫你们快、快收拾东西,山陵使来了。”

    “在收拾了,你小婶婶人呢?”年婶子问。

    小核桃回?头指,“作坊那里。”

    陶椿和姜红玉把卤鸟晾挂好?才出门准备来射鸟,出门看见一队人靠近盖作坊的地方,看出他们不是本陵的人,她跟姜红玉连忙带着小核桃跑过去?,认出山陵使和帝陵的人,她忙把人拦了下来。

    陵长和年婶子带着小核桃到的时?候,陶椿还在跟山陵使讲这?粉条作坊和榨油作坊,端着一副积极为陵里拉生意的样子,要帝陵的人拿肉粮、布匹来跟她们公主陵的人换粉条和花生油。

    “山陵使大?人,你这?时?候怎么来我们公主陵了?”陵长问。

    “不来不晓得?你们陵里搞这?么红火,都?能开集市了。”山陵使拍拍老家伙的肩膀,说:“去?年你还在跟我叫苦,说陵里的陵户要吃不饱饭了,转眼就?翻身?了啊?再过两年,你们安庆公主陵的谷仓堆的粮食能漫出来。”

    一提起这?个,陵长就?高兴地合不拢嘴,他指着陶椿说:“多谢您做个好?媒,把陶椿嫁我们公主陵来了,这?都?是她的主意,我们托她的福。”

    山陵使看陶椿一眼,半真半假地悔叹,“早知道这?是个智囊袋子,我早该把红线牵给我儿子的。”

    “山陵使抬举了,当不得?。”陶椿笑,她看邬常安过来了,说:“这?个媒您保得?好?极了,我跟我男人都?要谢您。”

    邬常安过来就?代表门前的东西都?收拾走了,陵长和年婶子松一口气,老两口忙请山陵使去?家里歇脚。

    第124章 陵长中风 山陵使讨要方子

    鸟雀在演武场上?空盘旋,愤怒地喳喳叫,灰白色的鸟粪如下雨一样从高空落下,人还?没靠近先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山陵使停下脚步,他仰头望着上?空数以?百计的鸟雀,麻雀、老鸹、野鸽子、灰尾雀、喜鹊都能看见。

    “要地动了?”山陵使神?色凝重地问。

    “不?是,你们来之前,我们在做粉条,山里的鸟雀来偷吃,聚拢的多。刚刚把这儿打扫干净了,它们没得吃,所以?气得喳喳叫。”邬常安说,“我们再?等一会儿,等它们散了我们再?过去。”

    “在做粉条?看来我没听错,一入陵就听见很多人的声音。”得知?不?是地动,山陵使神?色轻松不?少,他仔细看一圈,盘旋的鸟雀落在石碾子上?啄食着什么,石碾子旁边的大灶还?冒着热气,山脚下的大棚里还?聚着不?少人。

    大棚里,女?人们还?在洗番薯,陵里来了外?人不?能再?磨粉,但洗番薯不?用藏着掖着,她

    们不?担心外?来的人瞧见洗番薯就能揣摩出做粉条的法子。

    一群小孩拎着扫帚在石碾子以?及堆放番薯渣的地方?打转,番薯渣已经被男人们挑走转移到山里去了,漏下的扫过好几遍,扫不?干净的还?用水冲了。但小孩们心思细眼睛尖,大人们走了,他们再?来扫第二道。

    等鸟雀回山了,山陵使跟着胡德成穿过演武场路过一帮小孩时,他们把地上?扫得像牛舔的,除了有股淡淡的水番薯味,啥也看不?见。

    山陵使看这些小孩警惕地盯着他,他哪还?有不?明白的,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陶椿是故意拦着他的,胡德成和年芙蕖匆忙赶过去也是拦着他的,这是怕做粉条的方?子泄露啊。

    “老胡,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山陵使来一句,“耽误你们做事了。”

    “是时候是时候,今天?巡山的人扛了九头野猪下来,正好款待你们。”陵长装傻,不?正面回话。

    行至陵长家门口,陶椿和邬常安停下来,陵长和年婶子带着山陵使和他的五个随从一起进了堂屋。

    胡大嫂和胡二嫂烧好了水,不?仅有喝的,还?有洗脸洗脚的,山陵使搓洗一下被风吹得发干的脸,抹上?猪油润润,再?端水喝半碗,这才泡脚换鞋。

    陵长发现两个儿子不?在家,他把邬常安叫进来,叫他陪山陵使的随从去隔壁屋说话。

    “不?问我来做什么?”山陵使收拾好开口说话,“你们安庆公主陵去年没拿到八到十二月的俸禄,怎么也没见你去问过?这就是你这个当陵长的没做到位。”

    陵长跟年婶子对看一眼,他思索一二,说:“只有我们安庆公主陵的俸禄没发吗?我以?为?惠陵十九个陵的俸禄都没送来,只当是太常寺的人进山晚了,遇到下雪天?过不?来。去年我忙着操心陵里做粉条的事,一直到十一月还?没看到送俸禄的人才想起这个事。我还?准备过几天?等入了三月去找您问一下情况,正好带几百斤粉条顺路给帝陵的兄弟们捎去。”

    山陵使看他神?色不?似做伪,他心里不?由嗤笑一声,太常寺那帮子人送俸禄时故意把安庆公主陵搁在最后面,拖到风雪天?,正好有理由不?送了,借此为?难他们。为?了避免胡德成跟他告状,还?把俸禄撂在他那儿。然而去年一冬,胡德成压根没来找他告状,安庆公主陵的人倒是去过帝陵,也没人打听过俸禄的事。一帮子小人满怀算计,偏偏人家不?在意,也是好笑。

    山陵使朝门外?指一下,说:“我带人挑来的箱子装的就是你们公主陵去年四?个月的俸禄,你们没猜错,送俸禄的人进山晚了,来不?及给你们送,就把俸禄撂在帝陵了。”

    帮太常寺的人打补完,他接着继续说:“去年腊月你们公主陵的陵户把粉条卖去帝陵了,用番薯换粉条,这倒是新奇,我特意过来瞧瞧。粉条是用番薯做的?”

    陵长点头。

    山陵使连叹三个好,说:“番薯这噎死?人的玩意儿能做成粉条?肉炖粉条着实好吃。”

    “我们也没想到番薯还?能做成粉条,粉条顶饱又耐吃,自从有了这东西,我们陵里的陵户每天?至少要吃一顿,还?有一天?三顿都吃的,米面就此省下来了。”陵长得意的很,他一直没处炫耀,这会儿可劲炫耀,还?说:“以?后啊,我不?跟您诉苦了,我们陵里粮食够吃了,陶器也能卖出去了,您就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

    山陵使笑笑,问:“你们一年能做出多少斤粉条?”

    “去年冬天?做了两次,估摸有四?千斤,其中一千多斤做出来就给定远侯陵送过去了。今年这次又能做三四?千斤,做出来要给康陵的帝陵送去一千八百斤。”陵长如实相告。

    “做四?千斤粉条需要多久?”山陵使继续问。

    “最少一个月。”

    山陵使算了算,又问公主陵的陵户一个月要吃几斤粉条。

    年婶子越听越不?对劲,问得太细了,这是打上?了粉条的主意啊。

    陵长还?在跟山陵使炫耀陶椿这人有多厉害,不?料突然听山陵使说:“你们公主陵不?缺粮吃了,不?如把陶椿让给帝陵。你们公主陵的人手少,地也少,就是一年到头不?停歇地做粉条,做出来的粉条也不?够卖,我想法子再?寻个人手多的陵做粉条,帮你们分担压力。”

    “不?行!”胡德成拍桌子,他这会儿气得不?论尊卑了,面红耳赤地说:“没这么欺负人的,我们过得艰难的时候,你只听不?管,好不容易能吃饱饭了,你又来夺人。帝陵的人是人,我们安庆公主陵的陵户就是畜牲?”

    山陵使被拍桌子也不动气,还?一直叫他消消气。

    胡德成的头又开始疼了,他脸色一下子变得红得发紫,年婶子怕他气死?了,忙把山陵使请出去,她扶着老头子躺床上?歇歇。

    “来,喝口水顺顺气。”年婶子扶着他喂水,她劝慰说:“他就随口一说,你当什么真??帝陵的陵户一向是待遇最好的,祭田也多,人家连番薯都不?多种,不?缺这口吃的。”

    山陵使站在外?面还?没走,闻言,他解释说:“帝陵的陵户不?缺粮吃,但其他陪葬陵也跟你们一样,陵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祭田就那些,苞谷面当上?主食都不?够吃的。正好你们陵里有变番薯为?粉条的法子,但你们人手少,出产少,不?如别藏着掖着,把方?子拿出来,大伙儿都能吃饱肚子。”

    “不?可能。”胡德成一口拒绝,做粉条的方?子由他们陵的人攥着,他们拿粉条能换粮食换肉换菜换鱼,想吃什么换什么,想要什么换什么。把方?子交出去,其他陵的人都会做粉条了,谁还?来跟他们换?来年陵里的人只是不?缺粉条,米面又不?够吃了,到时候只能被迫拿粉条当主食,这笔账谁不?会算?

    年婶子出去说几句话把山陵使赶走了,她进屋安抚老头子。

    陵长闭眼倒在床上?,只觉得头晕得厉害,一睁眼天?旋地转的,手上?还?发麻,他感觉不?好,心里生出恐慌,怎么偏偏赶在这会儿不?中用了。

    “芙蕖,你去找姑母,把事跟她说清楚,叫她出面打消山陵使的念头。”他闭眼交代,“你去找陶椿,山陵使肯定去找她了,不?能叫她跟他走。还?有……看好老大跟老二媳妇……作?坊的事先别叫我们胡家的族人插手,这会儿越少人知?道粉条的做法越安全……”

    年婶子明白事情紧急,她没多啰嗦,交代两个儿媳妇守在家里,她就出门了。她先疾步去陵殿找胡阿嬷说明情况,又赶忙去找陶椿。她不?担心陶椿会踹了邬老三再?去帝陵找个男人,但她担心山陵使使苦肉计,装佯说其他陵里的陵户也生计艰难。想当初陶椿就是见公主陵的陵户快吃不?饱肚子了,毫不?犹豫就把做粉条的方?子献给了陵里。

    年婶子没猜错,山陵使从胡家出来毫不?犹豫地一个人前往邬家,他此次过来就是揣着这个目的,山里又不?是山外?,不?能搞出一个地主陵。

    邬家。

    山陵使站在邬家的地盘上?,没敢明目张胆地撬邬家的媳妇,而是选择一个迂回的法子,引诱邬家的人搬去帝陵。

    “帝陵跟定远侯陵只隔了小半天?的路程,你早上?出门,晌午就能赶回娘家吃饭,晚上?还?能赶回去,多方?便。”山陵使跟陶椿说。

    陶椿觉得莫名其妙,“我在公主陵住得挺好的啊,公主陵距我娘家一天?的路程,距我大嫂的娘家也一天?的路程,刚刚好,我们搬去帝陵做什么?”

    “你大嫂的娘家在哪里?”

    “康陵的帝陵。”

    “惠陵的帝陵跟康陵的帝陵隔得不?远,大半天?就到了,你们不?知?道?”山陵使问,他看向姜红玉,说:“陶椿才从山外?回来,她可能不?清楚,你是晓得的吧?”

    姜红玉不?说话,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时,她看见年婶子过来了。

    年婶子赶走冲她吠叫的狗,她大步走进院子,这下她是真?的怒了,直接盯着山陵使问:“是我请你走还?是我赶你走?”

    山陵使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不?跟女?人

    干嘴仗,只能走了,走时还?叫陶椿好好想想。

    “他跟你们说什么了?”年婶子问。

    “叫我们一家搬去帝陵住。”陶椿说,“婶子,这是出啥事了?”

    年婶子松口气,山陵使不?了解陶椿,没拿准她的脉。

    “他想叫我们交出做粉条的方?子,让其他陵都能把自己?种的番薯做成粉条。”年婶子叹气。

    “不?可能,都会做粉条了,我们以?后把粉条卖给谁?”姜红玉反应激烈,“我都没告诉我娘家人,哪会告诉他。还?叫我们搬去帝陵住,笑掉人大牙,帝陵又有什么稀罕的,我从小住的地方?也是帝陵呢。”

    “对,帝陵除了祭田多,也没什么好的,臭规矩还?多。”年婶子看陶椿一眼,她没跟她要承诺,也没多说什么,说了句家里还?有事就走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大棚里洗番薯的女?人们把脏水倒了,桶、盆、毛刷都拢在一起摆放整齐,她们捶着腰离开。

    “都等等,分肉了。”胡家全冲下来喊,他不?知?家里的事,一直守在山上?看人杀猪。

    九头野猪在山上?分割好了,巡山的男人们又用装番薯渣的筐把肉挑下来。

    “每家分七十八斤,每份都是纯肉、骨头和内脏各搭一点,别挑刺,分到啥拿啥。”胡家全喊,“每家派个人来领肉。”

    “我不?想要,净是老母猪肉,又骚又臭还?炖不?烂。”年婶子的妯娌很是嫌弃。

    “人不?吃拿回去能给狗吃。”邬常安接一句,他催促说:“都快去领,这可是我们搏命打回来的。”

    说罢他去找胡家全,把山陵使的随从交给他招呼,他跟他哥领了肉就离开了。

    胡家全领着五个随从回屋,进门问:“爹呢?”

    “在屋里睡,你喊一声,不?能再?睡下去了,不?然夜里睡不?着。”胡二嫂正在炒菜,她匆匆说一句。

    “山陵使呢?”随从问,他们被邬常安领出去转悠了,一直以?为?山陵使在胡家,现在陵长在睡觉,山陵使总不?能也在睡觉。

    “出门了,估计快回来了。”胡二嫂又说。

    胡家全快步去主屋,他总觉得出事了,门一开,他喊声爹,没听到声,他赶忙拿出火折子点油盏。

    陵长在胡家全进门时就醒了,他想说话但说不?了,屋里有了亮光,他抬起手,手折得像鸡爪子。

    “爹!爹你咋了?”胡家全吓得差点夺门而出,床上?的老头嘴歪眼斜,看着像中邪了。

    第125章 陵长的名头,你肯给吗? 谈判……

    屋外的?人?听到声赶忙跑进来,都被床上?的?老头吓得失声大叫。

    “咋了?出啥事了?”还在外面领肉的?人?问。

    “进去看看,我咋还听见了哭声?”

    “快去叫大夫。”胡二?嫂出来喊,她在人?群里寻找人?,有族人?过来,她忙说:“青峰,快去叫大夫,我爹不好了。我娘呢?快去找我娘,还有我姑奶。”

    “陵长咋了?啥叫不好了?下午那会儿不还好好的??”杜月问。

    胡二?嫂不晓得咋说,她叫外面的?人?别吵,都等着吧。

    年婶子最先回来,她见院子里聚了一堆人?,屋里也人?影幢幢,心里顿感不妙。

    “年婶子回来了。”不知谁喊一句。

    “年婶子你?快进去,陵长不好了。”

    年婶子陡然腿脚发软,她心慌地踉跄进门,一眼看见躺在老二?怀里的?老头子,她顿感头晕目眩,要不是妯娌扶着,她得栽地上?去。

    “大嫂,你?得撑住了。”

    年婶子一把扶住床柱,问:“大夫还没来?”

    “青峰去喊了。”

    “这是咋回事?”年婶子走到床头,她俯身靠近,问:“老胡,你?感觉咋样?”

    “我爹说不出话了。”胡家全?掉眼泪,“娘啊,出啥事了?我爹下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山陵使来讨要我们做粉条的?方子,把你?爹气得头疼,脸还发紫,我把人?赶走叫他歇着,他叫我去找你?姑奶还有陶椿……”年婶子把话交代清楚。

    此话一出,屋里屋外都沸腾了,气愤的?叫骂声差点掀了屋顶。

    山陵使的?五个随从被当成?撒气的?,他们被推攘出门,一旦离了火光,屋外的?人?暗中下黑手,把他们一顿好打。

    “这是做什么?”山陵使扶着胡阿嬷进来,赶忙出声叫停。

    “德成?出什么事了?”胡阿嬷问。

    “都是被山陵使气的?,他来讨要我们做粉条的?法子,把陵长气得嘴歪眼斜说不出话了。”黑暗中,有妇人?嚷嚷一句。

    “对,就是他害的?。”

    “他没来的?时候,我们陵长好的?很。”

    “他害了我们陵长的?命。”

    “……”

    有人?带个头,其他人?纷纷出口指责。

    山陵使没做口舌之争,他扶着胡阿嬷进屋,胡德成?的?模样入眼,他惊住了,这人?一个时辰前还跟他吵得面红耳赤,这会儿陡然变得像一个怪物,他有点接受不了,不由后退一步。

    胡阿嬷撒开他的?手,她拄着拐走过去,靠近了才看清大侄子的?样子,前一刻她还没法子劝退山陵使,这一会儿她来了主意。她想?握住大侄子的?手,突然发现他的?左手从手腕处折了下去,手指也僵得挤在一起,她悲从心来,哭着说:“德成?啊,你?气性忒大,你?气成?这样,岂不是趁别人?的?意……”

    山陵使动了动嘴,他想?辩解,但这会儿不是他解释的?时候。

    “大夫来了,让一让。”胡青峰推着大夫进屋。

    中年大夫看见陵长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抓耳挠腮,转身就要往外走,“我都说我不会治,非要叫我来,来了我也不会治啊。”

    “滚进去,谁叫你?走了?”胡家族人?攘他一把,他大骂道:“年年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到头来你?还是啥都不会,还养你?做甚,不如宰了扔山里喂狼。”

    大夫被迫又进屋,他靠墙站着,没敢再吭声。

    “山陵使,你?说该怎么办?”年婶子声音沙哑地问。

    “对不住,我很抱歉。”山陵使只能认栽,这下别说讨要做粉条的?方子,胡德成?要是死了,他从此欠胡家一条人?命。

    “我明天派人?回帝陵把帝陵的?大夫送来给?老胡看病,尽可能把他治好。”山陵使继续说,“我手里还有根好山参,我叫人?一道拿来。”

    年婶子松口气,她走出去把外面的?人?解散了,“都回去吧,围在这儿除了干等着也帮不上?忙,你?们回去早点歇着,明天天一亮,该巡逻的?去巡逻,该砍树的?继续去砍树,之前做什么之后接着做。陵长有我们一家照顾,你?们暂且放心。”

    屋外的?人?散了,屋里的?胡家族人?各个泪水涟涟地嘱咐几句,也走了。

    山陵使也不想?多留,他带着随从走出门,站在院外敲脑壳。

    “事已至此,我们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你?爹还要我们照顾,我们得好好的?。”年婶子疲累地安慰儿子儿媳,说:“做饭去吧,熬点稀米粥。老大,你?跟你?媳妇去收拾三间房,山陵使晚上?睡这儿,你?姑奶今夜也歇在这里。”

    他们都不了解陵长的情况,关键就在这一夜,人?要是在今夜走了,家里的?人?都要守在床前。

    儿子儿媳打发走了,年婶子蹲在床边看着斜着眼的?老头子,她这时候才掉眼泪,“我劝你?气性不要这么大,不要为点小?事就发脾气,你?不听,这会儿后悔了吧。”

    后悔了,陵长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为时已晚,他眼下连话都说不明白,一张嘴先流口水。

    胡家紧张了一整夜,年婶子跟她儿子儿媳守在床前守了一整夜,公鸡打鸣时,胡家文掌着灯凑到他爹面前,人?还有气,他松一口气。

    “去把山陵使叫醒,叫他安排人?回帝陵请大夫。”年婶子哑着嗓子说。

    胡家全?出去了,不多一会儿,山陵使打发四个随从动身离开。

    “娘,你?也去床上?睡一会儿,别我爹还没好,你?又倒下了。”胡二?嫂劝。

    年婶子点头,她

    合衣躺在老头子脚头。

    天色大亮时,陶椿一家过来探望,她进门正好遇上?胡大嫂送她娘家人?离开,打个照面,胡大嫂轻飘飘地抬起眼,压根不搭理她。

    陶椿暗骂一声死德行,心想?以?后得亏不是胡家文接手陵长的?位置,不然她能把眼睛长到天上?。

    “椿妹子,你?们来了。”胡二?嫂小?声说话,“我婆母天快亮那会儿才躺下,我们别吵醒她。”

    “陵长咋样了?”陶椿小?声问,“我今天早上?才听我二?叔说起这个事,昨天下午我见陵长还好好的?,一转眼就听说他起不来身了,我听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何止是你?,我也接受不了,昨儿我爹睡觉的?时候,我就在灶房做饭,哪晓得……”胡二?嫂抹眼泪,“好在还能吃喝,就是要人?喂,山陵使派人?回帝陵请大夫了。”

    说着,她左右瞥一眼,压低声音说:“都是他把人?气成?这个样子的?,椿妹子,你?可别告诉他做粉条的?法子,不然我爹能气死。”

    “你?安心。”陶椿拍她一下,说:“我去大棚里洗番薯,年婶子醒了你?跟她说一声我来过。”

    “是陶椿来了吧?你?进来。”胡阿嬷在偏房喊。

    陶椿跟胡二?嫂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她进屋落座,礼节性地劝慰说:“阿嬷,你?保重身子,不要伤心太过。”

    “只希望不要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指望他给?我送终的?。”胡阿嬷用帕子按一按眼角,接着说:“这事都是山陵使造成?的?,就是因为一道做粉条的?方子,差点把人?逼死了。他昨天去找你?问话了吗?”

    见她点头,胡阿嬷叹气:“我就晓得他要去找你?,找你?说了什么?”

    陶椿没有回答,她抬眼盯着胡阿嬷,见她眼中饱含猜疑和忌惮,她突然发现眼下这种情况,正好是她博弈的?机会。

    “他劝我搬去帝陵住,离我娘家近,方便?我照顾娘家人?……还有……”

    “还有什么?”胡阿嬷急切地盯着她。

    陶椿不着痕迹地朝门外看一眼,她压低声音含糊地说:“只要我把做粉条的?方子拿出来,他承诺给?我安排几个人?,叫我管一部分事务。”

    胡阿嬷看出她对这个许诺心动了,她气得攥紧手,缓缓平息怒气,这个关键的?时候,她不能叫陶椿跟陵里离心了。她先打感情牌,拿陵长被气得半身不遂说事,一口咬定做粉条的?方子要是泄露出去了,他指定会被气死,死不瞑目。

    陶椿一直点头,面上?隐隐有愧疚,像是为自己?有意离开而愧疚。

    胡阿嬷这会儿恨起邬老三,不中用的?玩意儿,连媳妇都留不住。

    “你?男人?还是不中用?”胡阿嬷问,“他那玩意儿是不能硬,还是软得快?能叫你?怀孩子吗?”

    陶椿惊愕,她实打实地惊住了,咋突然说起这个了?

    胡阿嬷以?为她不好意思,转而问:“你?进门多久了?肚子一直没动静?”

    “刚好半年。”陶椿只回答一个问题。

    “你?想?怀孩子吗?”胡阿嬷循循善诱地问,“你?男人?不中用,要不阿嬷给?你?换一个?”

    陶椿飞快摇头,她来了气,但按捺住了,她压着声说:“不怀,也不换男人?,邬常安对我好。”

    胡阿嬷心想?这话她只能信两年,没孩子坠着,再粘糊的?夫妻都能吵散。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跟你?年婶子一样能干,她是陵长夫人?,这种身份带来的?话语权以?你?目前的?身份是不可能有的?。我给?你?个机会,你?在家文和家全?兄弟俩中间挑一个,你?选中哪个,我就叫那个当陵长,你?就是下一个年芙蕖。”胡阿嬷不再兜圈子,她直截了当地说。

    陶椿气笑了,她抱臂嗤道:“你?这两个侄孙似乎也不能生,我选个阉鸡做甚?阿嬷,你?觉得这对我是赏赐吗?如果我为了权力肯踹了原配丈夫,我何不趁此时得山陵使青眼跟他走?”

    她含着笑摇头,“你?太小?气了。”

    胡阿嬷眯眼打量她,她这时才发现陶椿一直留在这儿是有目的?的?。

    “你?想?要什么?”她问。

    陶椿走到胡阿嬷腿边蹲下,她敲着椅子,仰头问:“陵长的?名头,你?肯给?吗?”

    “你?说笑了。”胡阿嬷笑了,只觉得荒唐。

    “你?也说笑了,想?叫我扶持你?们胡家人?,估计还打着叫我生下你?们胡家下一代的?主意吧?你?为何回避你?侄孙不能生的?问题?是不是想?着我这次要是答应了,下次再叫我跟另一个姓胡的?借种?抑或是我一直生不出来,直接抱养你?们胡家的?孩子培养?”陶椿拍拍老太太的?手,她起身退回座位上?,说:“不是只有你?长着一腔心眼能算计人?啊。”

    胡阿嬷不吭声了,她这会儿很是后悔把话摊开说,这次谈不拢,她觉得山陵使再许下条件,或是胡家全?跟陶椿发生争执时,就是陶椿离开公主陵的?时候了。

    “你?再考虑考虑,我跟邬老三不会有孩子,你?若是能帮我坐上?陵长的?位置,我可以?从胡家的?下一代中挑个机灵的?孩子带身边教着,下一把交椅还是你?们胡家的?。”陶椿许下承诺。

    第126章 宣布 是陶椿

    陶椿走了之后?,胡阿嬷一个人坐了许久,她?心里来回盘算,末了,她?拄着拐杖去主屋。

    年婶子睡醒了,陵长也醒着,不过他闭着眼,眼睛歪斜之后?,他睁着眼难受。

    “几个孩子呢?”胡阿嬷进来问?。

    “回屋睡了,他们昨晚熬了一整夜,一直没阖过眼,我睡醒了,就?叫他们去睡了。”年婶子起身扶着老?太?太?坐下,说:“您昨夜也没睡好吧?叫您一把?年纪了还为我们操心。”

    陵长含糊地“啊”一声。

    没人懂他的意思,胡阿嬷这会儿看着他,心里油生一股伤感,是可怜他。他这人活了五六十年虽说不上尊贵,但也没看人脸色吃过饭,都是给旁人脸色瞧的,临了,他半身不遂,口水横流,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全无尊严。看着他不由?想起自己,她?是接受不了自己死前还要?遭这个罪,真落到这个地步了,她?饿也要?把?自己饿死。

    但能放心去死的前提是没什?么挂心的事,至少是下一个陵长能挑起大梁,胡阿嬷不由?问?自己,家全接手陵长能不能叫她?放心,答案是不能的。

    陵长又“啊”一声,他抬起还能动的右手往外指。

    “要?出去?”年婶子问?,“要?拉屎还是要?撒尿?我抱不动你,我去喊老?大来抱你。”

    “啊——噗——”陵长摆手,他绝望地放下胳膊。

    “你想问?山陵使走没走?”胡阿嬷觉得德成还坚持活着就?是放不下陵里的事。

    胡德成忙用力地点一下头。

    “他右手还能拿笔吗?把?他扶坐起来,给他一沓纸一支毛笔。”胡阿嬷吩咐。

    胡德成是左半身偏瘫,左腿和左手都不能动,他坐起来也支撑不住。年婶子把?他扶起来,再用绳子缠在他腰上绑在床柱上,这样固定住,她?再扶一下,他才不会向下滑。

    陵长闭着眼,努力不去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还不如直接死了,这样活着没个人样子,连个牲口都不如。

    年婶子研好磨,拿毛笔沾一沾墨汁,伸手把?毛笔塞他右手上,纸也铺在床上。

    陵长握着毛笔没动,他突然没了心气,啥也不想管了。

    “明天帝陵的大夫就?来了,你再熬一天。”年婶子给他擦掉脸上的眼泪,说:“山陵使还在公主陵,我刚刚出去看了,他坐在石磨上看陵里的人洗番薯。多亏了你,你病成这个样子,他应该不好意思再张嘴讨要?做粉条的方子。”

    但陵长觉得山陵使不会死心,粉条是番薯做出来的,只要?有人肯用心琢磨,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能琢磨出做法?。到时?候只等?他一死,这个方子就?能传遍惠陵和康陵三四十个陪葬陵。

    陵长在纸上写个“二”字,又觉得无力,他儿子他了解,他管事都管不明白,指望不上。好在家全有亲娘在身边能教他,陵里还有陶椿这个能干的人,还有他叔叔和堂兄弟们能用。

    陵长又在纸上写上陶椿的名字,后?面落笔:好好待她?。

    年婶子看了,点头说:“陶椿来看过你,昨儿山陵使劝她?搬去帝陵,她?也拒绝了,你就?放心吧。”

    胡阿嬷闻言“嗤”一声,她?老?话重提:“依我看,我们胡家子孙多,不如放话,谁把?陶椿娶进我胡家的门,

    就?定谁当陵长。把?人娶进门,再生两个孩子,你赶她?都赶不走。”

    陵长激动地摆手,他指着她?“啊啊啊”地叫。

    “别气别气,你不能再动气。”年婶子忙劝,“你可得活着,你要?是死了,这陵里的事还真轮到一个连陵户都不是的老?太?太?做主了。”

    胡阿嬷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年婶子头也没回,她?强硬地说:“你要?是再使阴毒的计,我不会再叫你插手你不该管的事。”

    胡阿嬷气得脸皮发抖,“你好大的口气。”

    “我们尊敬你是因为你是长辈,你见识多,有谋算,也是老?胡当陵长时?你推了一把?,所以我们愿意事事跟你商量。但你要?做缺德事,就?别怪我们不给你脸面,胡德成他还活着,他不会说但他能写,他但凡当一天陵长,都不能由?着你胡作?非为。”年婶子郑重地告诉她?,“你信不信胡家的男人一旦上门纠缠陶椿,邬老?三就?能带着她?遂了山陵使的意搬去帝陵?”

    胡阿嬷盯着她?,她?嘲讽道:“早走晚走罢了,陶椿早晚会离开公主陵。她?能对你们服气,也能对家全服气?还有邬老?三,枉为男人,不中用的东西,他都硬不起来,不可能叫陶椿怀孕,陶椿醒过神?不会跑?”

    “你说啥?”年婶子觉得她?胡说八道,“邬老?三咋就?不能人道了?他那身板会是不中用的?”

    陵长不抖了,也不啊啊叫了,他歪着身听得认真。

    “真的,之前他跟陶椿找我讨玉做玉势,陶椿也亲口跟我说她?跟邬老?三这辈子不会有孩子。”胡阿嬷坦然相告,她?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目光在年芙蕖和胡德成身上打转,说:“我挺早就?知道了,在我问?家全对陶椿有没有意思之前。”

    所以她?没怀疑邬老?三是不是装不能生,在那时?,胡德成身子没问?题,陶椿就?是有想法?也不会在这方面捣鬼。

    “那也不行,邬老?三就?是不能人道,我们也不能抢他媳妇。再说了,陶椿又不是泥人,她?是你说抢就?能抢走的?她要是有二心早走了,还轮得到胡家人?”年婶子还是一口否决了。

    陵长用力点头。

    胡阿嬷挪开目光,提醒说:“给他擦擦。”

    年婶子回头,她?拿布巾擦干老头子的嘴角。

    陵长在纸上写一个“走”字,又抬手指向他姑母。

    “姑母,你回去吧,老?胡还病着,他需要?安静地养病。”年婶子赶人。

    胡阿嬷没动,她?抬眼说:“我有正经事。既然你们不同意把?陶椿娶进胡家,那就?由?她?当安庆公主陵下一个陵长,她?跟邬老?三没孩子,正好可以选一个胡家的孩子搁她?身边教养。”

    年婶子跟陵长齐刷刷愣住了,一时?怀疑自己听错话了。

    “家文和家全都不能生,他俩不会有后?代,到时?候还是要?在胡家子孙里挑选下一个陵长,既然如此?不如选一个能力更强的。”胡阿嬷说。

    陵长气得在纸上打一个大叉,他拎着纸给他姑母看,他是陵长,他有权指派下一个陵长。

    “女人能当陵长?”年婶子没有陵长那么激动,她?反倒很平静。

    “我会给公主府的人写信告知,由?公主府的人通知太?常寺,正好山陵使欠我们一个人情?,他这里也没问?题,太?常寺和山陵使都不反对,她?就?能当上陵长。”胡阿嬷已经想好了,她?对大侄子说:“当年是我扶你坐上这个位置,对你来说,这个位置该由?你儿子接任,但在我眼里,你儿子、你二弟的儿子都是一样的。你也别怨姑母,你儿子不能生,又没才干,我只能跳过他们从别的人里挑选。”

    “为什?么会选陶椿?”年婶子察觉出不对劲,“她?跟你说了什?么?”

    胡阿嬷捋了捋头发,心想这才是聪明人。

    “我倒不想选她?当陵长,我中意她?当陵长的媳妇,但你们一个个都品行高洁啊,我只能出此?下策。”胡阿嬷没说实话,这是陶椿提的要?求,她?不能跟姓胡的人有仇,不然邬胡两家为敌,下下一个陵长在她?身边八成会阳奉阴违。刚好胡阿嬷也这样想,胡家人要?是跟陶椿有矛盾,这不是她?想看见的,她?要?胡家族人好好跟陶椿打交道。

    “陶椿当陵长,但一时?半会儿她?处理不来陵里的事,你帮她?,也就?是说往后?陵里的事,由?你跟她?说了算。”胡阿嬷继续说。

    年婶子暗吁口气,她?得承认老?太?太?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看中每个人心里想要?什?么。家全这辈子要?是真没孩子,下一个陵长指定从胡家族人里面选,这跟陶椿当陵长是一样的结果,于她?来说也是一样的,都是活着的时?候能打理陵里的事。

    “老?胡,听姑母的吧。”年婶子转过来劝胡德成,“你不是担心陶椿会跟着山陵使走吗?把?她?留下当陵长,她?怎么都走不脱。”

    陵长在纸上写上“家全”两个字,这是他儿子……

    “邬家族人不多,陶椿能用的人不多,家全要?是愿意,就?叫他给陶椿打下手,要?是不愿意,他跟家文继续在山里养牲畜,不用去巡山,过得也自在。”年婶子继续说。

    毛笔撂在纸上,陵长闭眼不看也不听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陶椿的确比他儿子有能耐。

    “姑母,老?胡没意见了。”年婶子说。

    “娘,我爹醒着吗?”胡家全刚睡醒,赶忙来问?老?爹还活没活着。

    “把?这个事跟两个孩子说一下。”年婶子问?姑母的意见,“正好把?山陵使也喊进来。”

    胡阿嬷点头。

    年婶子出去一趟,不多一会儿,山陵使和胡家文、胡家全夫妻四人先后?进来了。

    “家文,家全,我跟你爹还有你们姑奶商量了,你爹眼下病得起不来身,但陵里的事还要?人操心,所以我们把?下一任陵长定下来。刚好山陵使也在,你做个见证。”年婶子说。

    胡家全咬住嘴唇,他差点高兴地笑出来。

    胡家文理了理衣襟,他站得直直的,在他的认知里,他是家里的老?大,陵长的位置肯定是他的,他从没担心过。

    陵长这会儿没拖后?腿,清醒地表明态度,他举起写有陶椿名字的纸。

    “是陶椿。”胡阿嬷宣布。

    胡家全一下子把?嘴咬破了,这个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胡家文没反应过来,他在屋里看一圈,问?:“你们说谁?”

    反倒是山陵使抚掌,他摇头佩服道:“有点狠气啊,你们为了留人挺舍得下本的。”

    屋里没人理他,年婶子开口跟两个儿子说:“陶椿有能力,她?接手这个陵长的位置,在她?之后?,陵长还会是胡家的人,你俩这次没机会,但你们的孩子有机会。”

    “这、这……我还没睡醒?娘,你跟我爹之前不是定下老?二当陵长吗?”胡二嫂接受不了,她?盯着胡阿嬷,又仰头问?:“娘,是不是我姑奶逼你们的?她?喜欢陶椿也不能选她?当陵长啊,陶椿不是胡家的人,而且还是个女的。”

    “啥时?候的事?”胡家文抓住重点,“爹娘啥时?候说要?定老?二当陵长?娘,这是真的吗?不是我吗?”

    年婶子“唉”一声,她?不晓得说什?么,只能不吭声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胡大嫂恶狠狠地盯着床上的人,她?嚷嚷说:“我们人都在这儿了,你们再说一次,家文是家里的老?大,下一个陵长是他。”

    说着,她?冲上前,一把?拽走写有陶椿名字的纸撕破,她?在床上翻找,带字的纸她?一张张看,只有家全,没有家文。

    “快

    写,写家文的名字。”她?把?毛笔塞公公手里,她?攥着他的手逼他写。

    “反了你了。”年婶子一把?拽过大儿媳甩老?大怀里,她?两眼一瞪:“跑到你公公床边放肆来了,给我滚。”

    第127章 女鬼大人成陵长大人 各有所得

    “娘,你跟我爹为啥宁肯考虑老二当?陵长也不选我?”胡家文抱着他媳妇伤心地问。

    “之?前不是?定?下是?我了?咋又改定?陶椿了?”胡家全也问,“还不如选我大哥呢。”

    闻言,胡阿嬷松口气,幸亏她选了陶椿,没选这两个没眼?光的瘪三?。她就想不明白了,年芙蕖挺精明的,胡德成也不缺心胸,这两人生的儿子怎么就又蠢又没容人之?量。

    “不是?说宁肯考虑老二也不考虑你,之?前一直考虑的都是?你,在去?年李桂花带她儿媳妇上?门找茬之?后,我跟你爹就改了主意,换你二弟了。”年婶子跟她大儿子解释,她宁肯他们兄弟俩对她有意见,也不想他们之?间生仇。她把话说明白:“陵里两家陵户有仇,你连分辨谁是?谁非的能力?都没有,更没解决问题的能力?,在你这儿是?谁闹谁有理,你只会和稀泥,哪敢叫你接任陵长。那事之?后,你爹就去?跟你姑奶说,考虑叫你二弟接手陵长的位置。”

    胡家文闻言无话可说了。

    “至于?为什?么是?陶椿,而不考虑家全了,今时不同?往日,你护不住能让大家伙儿吃饱吃好的方子。”年婶子话说得?直白,她指向山陵使,问:“山陵使想要做粉条的方子,还要把陶椿这个会做粉条会榨油的人撬走,你有啥法子把陶椿留下来,再把山陵使赶走?”

    山陵使不自在地咳一声,他不该留下看热闹的。

    “那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出门避一避。”山陵使快步走了。

    “多好的机会,你爹还人不人鬼不鬼地躺在床上?,我也给你搭好说话的台子了,你都没想趁机让山陵使承诺不索要做粉条的方子?”年婶子问。

    “我爹都被他气成这样了,他还有脸要?”胡家全问。

    “你去?问他啊。”年婶子往外指。

    胡家全没动。

    “这就是?选她不选你的原因?。”年婶子说。

    胡家全不服气,“那也不该选她,她一个女的……”

    “我也是?女的。”年婶子咬牙,她来了火,吊着眼?问:“女的咋了?女人下贱啊?我为公主陵操的心不输你爹,我还生了你跟你哥,哪点输人输仗了?再说陶椿,去?年你们男人去?抱月山,两窑陶器都没卖完,但用了陶椿的主意,大雪天我们还卖了四窑陶器。没有她这个女人,公主陵会有粉条?吃粉条的时候你大碗大碗地吃,吃饱了你倒是?有嘴说她是?个下贱的女人了。”

    “我没说她下贱。”胡家全解释,“我也没说您。”

    “你就是?觉得?她是?个女人,所以处处不如男人。”年婶子冷哼,“我巡过山,她巡过山,你巡过山?”

    说到后面,她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胡家全不吭声了,但脸上?还是?一副憋屈样儿。

    “我跟你解释选谁是?凭本事,你跟我扯看裤裆里有没有二两肉,你听不懂话?”年婶子越说越气,她扯起衣裳响亮地拍肚皮,骂:“你也就投胎在我肚子里,你但凡换个娘,你能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胡二嫂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但婆婆这番话实在是?没有可指摘的地方,她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叫他别再犟了。陵长是?当?不上?了,再得?罪了亲娘,养猪都轮不上?他。

    胡家文看老二被骂得?狗血淋头,他这下是?不敢再有盼头了,于?是?他转变目标,问:“陶椿当?陵长了,我还能在牺牲所做事吗?”

    “能。”年婶子承诺。

    “噢,那她当?就她当?吧。”胡家文心想这跟他爹当?陵长一样啊,他的生活没有发生改变,这还争啥争,当?陵长费力?不讨好,看他爹都气成啥样子了。

    胡家全瞪他一眼?,没出息。

    “家全还有话说吗?”胡阿嬷笑眯眯地问,“你要是?没话说了,我给你指派个活儿。”

    胡家全也懒得?搭理她,老糊涂虫,他敢打赌,这事指定?是?她挑起来的,真是?喝了陶椿给的迷魂汤,把胡家的陵长之?位都送出去?了。

    “你这么不服陶椿,那就叫你给她打下手,看你能挑出她什?么毛病。”胡阿嬷说。

    胡家全没吱声,不拒绝也不答应。

    “去?把陶椿喊过来,你们谁去??”胡阿嬷问,她这大侄子有今天没明天的,她打算趁他还活着,赶紧先把陵长人选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事。

    胡二嫂看丈夫一眼?,见他不动,她出声说:“我去?喊吧。”

    “嗯,路上?要是?遇见人,都喊过来。”胡阿嬷挥了挥手,又偏头说:“家文,家全,你们去?把我们胡家的人喊来,有个事关整个胡家的事要告诉他们。”

    担心他俩坏事,胡阿嬷打发年芙蕖也出门叫人。

    年婶子母子三?人都走了,胡大嫂气得?回屋收拾几件衣裳也走了,她要回娘家,这胡家她不待了,一家子没出息的糊涂蛋。想到陶椿一个女人会当?上?陵长,她越想越气,就是?轮到女人当?陵长,还有她这个胡家正经的儿媳妇呢。

    家里的人都走空了,胡阿嬷站起来,她走到床边拿起纸,说:“我说你写……”

    一盏茶的功夫,胡家族人到齐了,一共四户,老老少少合起来四十五口人。因?着陵长是?胡家人,胡家族人不参与巡山,除了孩子夭折和老人亡故,他们不会遇到被野兽袭击和毒蛇夺命的情况,人丁算是?陵里一等一的旺盛。

    “姑母,家全咋说你要选陶椿当?陵长?你糊涂了?”陵长的二弟胡老质问。

    胡阿嬷没说话,她把两张纸递下去?,说:“这是?我跟胡德成商量的,你们看看。”

    “爹,写了啥?”胡青峰探头问。

    “写了啥?”后面的人心急地问。

    “陶椿当?上?陵长之?后不能生孩子,她要从胡家的孩子当?中选一个带在身边教?养,下一个陵长就是?这个孩子。”

    “什?么什?么?下一个陵长能从我们的孩子中挑选?”有人激动。

    “对,是?这样。柱子呢?柱子来了吗?快往前面来。哎呀,鼻涕又糊袖子上?了,快擦擦,待会儿机灵点,在你椿婶婶面前好好表现。”

    “小安子?人呢?”

    “老曲,快回去?把儿子抱来……”

    胡阿嬷看一院子的蠢人忙得?团团转,她忍不住嗤笑一声。

    胡家全看他的族人迅速倒戈,他气得?想拎棒子捶人,路上?一个个答应得?痛快,他们说的话都是?放屁。

    “陶椿来了。”守在石碾子旁边的妇人喊,她手上?牵的孩子好奇地盯着。

    “快喊人。”妇人催促。

    晚了,另有一个小子冲过来大声说:“椿婶婶,我叫小安子,可喜欢吃你做的粉条了。”

    “椿婶婶,我叫柱子……”

    “椿婶婶,我叫妮子……”

    “椿婶婶,我叫石头……”

    “……”

    姜红玉被这仗势唬住了,路上?听胡二嫂说陶椿要当?陵长了,她还惊疑不定?,一路上?心里犯嘀咕,还猜测是?不是?胡二嫂在捉弄人。看眼?前乌压压的人头,她这下是?相信了,喜得?合不拢嘴,她高兴得?像是?她自己?当?选陵长了。

    邬常顺攥着老三?的胳膊发抖,他眼?神发飘,腿脚也发飘,整个人落不着地,嘴里一直反复嘀咕:“老三?,这事不能是?假的吧?看着是?真的?哎呦我的个天呐,咱家要出陵长了,哎呦喂……”

    邬常安嘿嘿笑,他激动死?了,笑个不停,这简直像做梦,女鬼大人真成陵长大人了。

    “老胡下不了床,也说不了话,所以由我代他宣布,今天在山陵使的见证下,由陶椿担任安庆公主陵的陵长。”年婶子站在陶椿旁边说,还不忘补充:“由于?陶椿年轻,不清楚公主陵的情况,所以由我跟她共同?打理陵里的事务。”

    胡家族人不关心这事,站在

    前面的人举起手上?的纸,问:“胡陵长说陶陵长以后不会再生孩子,会选我们胡家的孩子当?下一任陵长,陶陵长,你说个话,这事你能不能给个保证。”

    陶椿往人群里看,盖作坊的五个男人跟来了,洗番薯的妇人们也在,她看向这些人,希望这些人能索要公平,也参与下一任陵长人选的竞争。

    “咋回事?凭啥不许你媳妇生孩子?”邬常顺紧张地问,“为啥不生孩子?”

    “我们不能生,生不了。”邬常安小声说,狐裘还没做成,也没穿过,生不了孩子赖不上?它,他只能把帽子往自己?头上?扣,凑在大哥耳边小声嘀咕:“我不行,大哥你可替我保密。”

    这下把邬常顺的腿都吓软了。

    陶椿把纸上?的内容已经看两遍了,一直没人提出质疑,她只能点头说:“对,我不生孩子。若你们姓胡的人当?中有机灵聪明的孩子,我会选他们放在身边做事,教?人用人。最后能胜任陵长之?责的人挑起当?陵长的担子,步前人之?路,为后人谋利谋福。”

    “你的意思是?不是?选定?一个孩子?”花嫂子问。

    “对,而且也不是?这一两年挑选,我对你们的孩子不熟悉,辨不出谁精谁憨。”陶椿思索着,她今年才二十岁,就是?五十岁退任也还有三?十年,她琢磨着说:“我倾向是?五年后选定?两到三?人,若是?人选不够,或是?中途不合我要求,再五年,我再挑选。胡阿嬷,可行吗?”

    这种选人的方式胡阿嬷没意见,反正又不是?她费心,她只要确保陶椿之?后的陵长姓胡。

    其他还没孩子的人,或是?有孩子但孩子的年纪过大的人纷纷赞同?这个主张,时限拉长到十年,够他们的孩子生出孩子,也够他们再生出聪慧的孩子。

    反正争论到最后,陶椿这个主张是?通过了。

    “这会儿大家都在,都做个见证,陶椿,你往后不生孩子,并培养我们胡家人当?下一个陵长。”胡阿嬷强调这个事。

    “嗯,我保证不生孩子,并培养胡家人当?下一任陵长。”陶椿重复她的话,她扫一圈,看见胡家全嘴巴流血了,她过去?借了点,在那张纸上?印下一个手印。

    “可恶。”胡家全呸一口,气死?他了。

    在场的人除了他生气,其他人都高高兴兴的。陶椿的谋算成了,胡阿嬷的谋算也成了,胡家的族人也各有谋算,其他人因?为有个女陵长而兴奋谈论,大伙儿各有所得?。

    第128章 关押李家人 陶陵长初发威

    聚拢在陵长家门外的人渐渐散了,大?多数妇人又回到大?棚里洗番薯,胡家族人也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在屋里探望老陵长。

    陶椿也跟了进去?,她没插话,也没怎么说?话,就站在一旁当个作陪的柱子。

    老陵长其实不愿意陵里的人来探病,就是族人他也不乐意见,他甚至不想给出回应,但得维持体面不能?赶人,故而他抗拒地闭着?眼,半张脸缩在被褥下,不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胡家族人每人说?几句,一一嘱咐胡家文和胡家全兄弟俩好好照顾他们老爹。

    “明晚大?夫会过来是吧?大?哥,我?明晚再来看你。”胡老说?。

    “我?们也明晚再过来。”

    “那我?们这就先走?了。”胡老带头往外走?,路过门口站的人,他继续说?:“大?嫂,家里你多操点心,有用得着?我?们的,你打发家文和家全过去?喊。”

    年婶子点头。

    屋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胡家文和家全兄弟俩跟出门相送,这下屋里只剩年婶子和陶椿,以及躺在床上的老陵长。

    “叔,你操心了半辈子,接下来放心把公?主陵交给我?,我?一定一心一意为陵里的陵户着?想,争取不叫你跟我?婶子失望。”陶椿表明态度,“你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再生气,以后说?不准还有站起来的一天。我?还年轻,很多事都拿不准,以后遇事不决,我?来找你跟我?婶子商量。”

    老陵长睁开眼,他望着?陶椿,心里不乏忐忑,任用一个女陵长,接下来陵里会是啥情况,他压根拿不准。

    老陵长看向年芙蕖,他抬起右手抓握。

    陶椿看出他的意思,她拿起床头椅子上放的毛笔递过去?,再拿起纸摊在手上。

    “我?来吧。”年婶子说?。

    老陵长躺在床上,拿着?半干的毛笔在纸上努力写字,他要陶椿去?找山陵使讨个承诺,趁机把山陵使赶走?,不要再叫他打粉条的主意。

    三句话落在纸上只有六个字,陶椿跟年婶子看见“山陵使”、“走?”、“粉条”几个字,心里都明白他的意思。

    胡家文和胡家全从门外走?进来,他们兄弟俩进门停了两瞬又出去?了,这屋里似乎没有他们的位置。

    “家文,你爹呢?你咋没当陵长?你不是你爹亲儿子?”李桂花冲进来,像个炸毛的公?鸡一样大?叫;“我?倒要问问,我?们公?主陵的陵长是咋轮到一个外来的女人当的,她给你爹生儿子了?”

    门外来了一群李家人,个个怒气冲冲,一脸要找茬的样子。

    胡二嫂从她屋里出来,刚想去?主屋报信,就见她婆婆跟陶椿一前一后出来了。

    “是李家人,我?大?嫂也在里面。”她小声说?。

    “我?们公?主陵的男人又没死光,啥时候轮到她当掌事人了?”胡大?嫂的大?哥手指陶椿,他瞪着?眼说?:“我?是公?主陵的人,我?不同意由她一个外来的婆娘管事。”

    陶椿扫一眼,说?:“我?当初也不同意你娘生下你,她不听劝,看吧,生下来一个没脑子的。你是公?主陵的陵户,不是公?主陵的陵长,更不是山陵使,你的不同意没份量。”

    说?罢,她看向李桂花,这死老婆子满口喷粪的话她可是听见了。

    “张嘴闭嘴就是给陵长生儿子,你惦记多少年了?可惜,我?叔看不上你。”陶椿反击,“我?堂堂正正当上这个陵长,全靠我?这个外来人叫公?主陵的陵户吃饱了肚子,去?年从抱月山回来,你们一家分了多少粮食?我?没记错是每家七十多斤。而我?,靠我?发下去?的粉条零零总总都有一百斤。我?有这个本事,所以我?当陵长。我?把话撂这儿,质疑我?的,你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你得比我?能?干,你比我?能?干,你来当陵长都行。没这个本事别说?无用的屁话。我?这人心善,但也记仇,那叽叽喳喳聒噪的鸟雀,惹我?厌烦了,我?就是谷粮满仓,也不会叫他在我?手里吃饱肚子。”

    陶椿毫不掩饰她威胁人的意思,她可没有以德报怨的打算。

    跃跃欲试准备骂架的人气势一消,他们多是不忿,本来能?当上陵长的该是他们李家的女婿,这次找来闹事也是胡家文的老丈人一家上门号召的,说?是胡家文的意思。本着?不吃亏的念头,他们跟来了,想着?闹一闹,要真把陶椿赶走?了,他们李家人在胡家文面前岂不是第?二个胡家人。但眼下要是不能?把陶椿赶走?,他们这些人可要被记恨二三十年的,这可不行。

    没人肯出声当出头鸟,门前一时安静下来。

    邬常安带着邬家人从人群里挤进院子,杜月和香杏也走?了上来,挡在李家人前面。

    石慧的娘家人见状,不管男的女的都堵了上来,石大?哥路过给李方青一肘子,他挑衅说?:“我?也是公?主陵的人,我?就同意陶陵长当我们公主陵的掌事人。”

    李山念着?陶椿救过他,没有参与李家人闹事的行列,他过来就是看热闹的,但没料到陶椿这么强硬,似

    乎要针对李家人。他赶忙上前做和事佬,把跟他关系近的族人连推带攘都劝走?。

    其他曾跟陶椿一起巡逻过的人,也就势顺着?台阶下来,把自?家人劝走?了。

    这下,只有胡大?嫂的爹娘兄嫂和李桂花一家人还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打吗?”石大?哥问邬家人,也是问陶椿的意思。

    陶椿肯定是想打的,但她已经担着?陵长的名?头了,再像之?前一样动手打人,不免有些掉价。她绷着?脸没吭声,但目光跟姜红玉对上时,她目光一转落在李桂花身上。

    姜红玉跟陶椿一起打过架,有点了解她的性?子,见陶椿的目光反复落在她和李婆子身上,立马明白了意思。

    “年妹子,我?在家哄孩子,听我?儿媳妇回来说?要定下陶椿当陵长,之?前一点音信都没有,这是咋回事?”李桂花说?起缓和的话。

    姜红玉递给香杏一个眼神,她猛地冲过去?,扯过李婆子往自?家阵营里拖,香杏也冲过去?,见李家人要来抢人,她拽着?李婆子的头发,照着?一张臭嘴狂扇嘴巴子。

    “哎——”有人大?叫。

    邬常安看李家的男人冲上来了,他立马带人冲上去?,两拨人顿时打在一起。

    陶椿不着?痕迹地抿个笑,年婶子在一旁也干看着?,不劝架也不拉架。

    最后还是胡家人过来把两波打架的人拉开,陶椿当陵长了,像之?前在山谷烧陶时李家人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帮自?家族人的情况没再发生,邬、杜、石三家联合的人在这次打架中占了上风。胡家文的媳妇和他的老丈人一家气焰最盛,被打的也最狠,其次就是李桂花,姜红玉和香杏拽着?她打,嘴都给她打肿了。

    胡家文去?拉他媳妇,反被她扇了一巴掌,本就因为李家人出了丑,这会儿还挨一巴掌,他也恼了,彻底不管了。

    “嗐,我?们胡家的陵长让位,我?们胡家人都没意见,你们是哪个洞的□□出来呱呱叫?”胡老问。

    “你们这是欺负我?女婿不懂事,正儿八经该他当陵长的……”

    “邬常安,把他拖出去?。”陶椿懒得再跟只会胡搅蛮缠的蠢人争长短,她挥手说?:“山陵使还在咱们陵里,劳大?家动动手,把这些糊涂虫请走?,免得丢我?们公?主陵的脸。”

    不消旁人动手,邬、杜、石三家出手,连推带拽把人赶走?了。

    “滚,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胡大?嫂甩开香杏。

    “把她留下。”年婶子这会儿才开口,“家文,把你媳妇带回来关屋里。”

    “我?不去?,我?不待在你们胡家了,我?要回娘家。”胡大?嫂挣扎,她指着?胡家文骂:“没用的东西?,没出息,我?跟你是瞎眼了。”

    好在她不是没收获,她冲山陵使喊:“山陵使,你不是想要做粉条的法子?我?会,我?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邬常安一把卸掉她的下巴,离得近的妇人伸手给这蠢妇一巴掌,顺带把给孙子擦鼻涕的布巾子塞她嘴里。

    “年嫂子,可把你儿媳妇看好了,不能?坏了我?们陵里的事。”妇人拽着?胡大?嫂,免得她跑了。

    年婶子看她亲家往山陵使站的方向瞅,她抬手一指,说?:“家文,把你老丈人一家都抓起来,给我?关陵殿里去?。给我?审,看还有多少人知道。”

    胡二嫂吓得一抖,她赶忙说?:“娘,我?可没跟旁人透露过。”

    “不审你。”瞥见山陵使踱步过来,年婶子提醒说?:“不审你,你给我?乖乖待家里,不要往山陵使面前走?。”

    胡二嫂立马回屋了。

    山陵使摇头,他看一眼天色,说?:“瞧瞧你们把这事闹的,天都要黑了,一整天没个清净。罢了罢了,你们也不用防我?如防贼,我?不问你们了,端看吃过粉条的人啥时候能?琢磨出做法。”

    “山陵使打算哪天回帝陵?”陶椿插话。

    “后天吧,等明天大?夫来了看看胡陵长的情况。”山陵使说?。

    “明天我?邀山陵使去?家里吃饭?年婶子也同去?,我?们商讨一下有关粉条的事。您愁各个陵里的陵户不能?饱腹的问题,或许我?有法子解决这个难题。”陶椿说?。

    山陵使看年芙蕖一眼,说?:“成,明天晌午如何?我?定将早早过去?。”

    第129章 规划中的交易中心 邬常安名声扫地……

    事有定局,陶椿就打算走了,她要回去跟自家?人庆祝庆祝。

    “陶椿,你明天打算跟山陵使说什么?”年婶子问。

    “反正不是把做粉条的?法子告诉他。”

    年婶子闻言放心了,她摆下手,说:“你回吧,趁着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你再?歇两?天。等陵里的?人接受了你是陵长的?事,找你的?事就多了。”

    陶椿走了。

    姜红玉、香杏还有石慧和翠柳她们都?在石磨旁等着,一见到陶椿,她们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她们也不清楚笑什么,就是觉得想笑,高兴是真的?。

    “嘿嘿,陶陵长?”香杏嘿嘿笑。

    陶椿也笑,她看一圈,说:“我们回家?吧。”

    “走,我们先回,不等他们了。”石慧说。

    路过盖作坊的?地方,聚在一起说话?的?男人们看见来人突然没声了,他们一致转头盯着陶椿。

    “他娘的?,这竟然是真的?。”一个?敞着棉袄的?男人发梦一样?突然来一句。

    陶椿盯他一眼?,又扫一眼?其他人,说:“就等你们完工下粉条了,抓紧干啊。”

    这些人反应过来她在跟谁说话?,他们笑笑,没有接话?,这实在是叫人难以适应。

    陶椿也没有多说,她跟姑姐和嫂子们一起走了。

    邬常安他们帮忙把李家?八口人关进陵殿,剩下的?有胡家?人接手,他们先走了。

    得知陶椿和家?里的?女人都?走了,他们像一阵风一样?往回跑。

    姜红玉先去邬小婶那里接回小核桃,邬小婶抱着大孙子盯着陶椿瞧。

    “小婶,我身上有花啊?”陶椿笑。

    邬小婶点头,“有花有花,真当上陵长了?”

    “真的?,除了李家?十几口人反对,其他人都?没意见。”翠柳说,“娘,你是没看见,胡家?人竟然是最赞同的?。”

    “走,到我家?说话?。”陶椿开口,“晚上都?在我们家?吃饭,替我庆贺庆贺。”

    “行,庆贺庆贺,我们邬家?竟然出?了一个?女陵长。”香杏大笑。

    这也是安庆公主陵所有陵户心里共同的?话?,一个?女人当上了陵长,还是个?姓陶不姓胡的?,很是让人不可置信。

    *

    邬家?,锅里正在炖鹅肉,女人们和孩子们坐在灶房说话?,男人们在院子里倒腾石碾子。

    “陵长跟年婶子还有胡阿嬷咋会选你当陵长?”香杏还是不敢相信。

    “我有能力呗。”陶椿说,“不然会是啥原因?总不能我真给陵长生了个?儿子。”

    “胡说八道。”香杏拍她一巴掌,她琢磨又琢磨,只能相信是陶椿能干的?缘故。

    “咱们陵长这么开明啊,这叫任人唯贤啊。”香杏心里有无尽的?感叹,但?也有遗憾:“早知道能这样?,我也能干点了。”

    姜红玉发笑。

    “你笑啥?不信我有本事啊?”香杏急了,“我也能去巡山的?。”

    “能巡山的?人多了去了,你有啥别人没有的?本事?”邬常安进来续灯油,他得意地说:“咱们陶陵长可是把老陵长的?亲儿子都?压下去了,你能吗?”

    “还说我,我还没收拾你,你俩真不生孩子了?”香杏撸袖子,她压低声说:“好不容易当上陵长,结果还要把位置还回去,我都?不甘心,你俩甘心?”

    “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刚还在夸老陵长开明,任人唯贤,出?口的?话?还没冷,你就开始琢磨任人唯亲了。”陶椿转移话?题,免得邬常安招架不住。

    “我、我……他们老胡家?不也是任人唯亲,只能选姓胡的?当下一任陵长,嘁,有本事他像你一样?放话?,能干的?人都?能当陵长,那才是真正的?任人唯贤。”香杏争辩。

    话?音落地,屋里一寂,香杏咬着指关节快速回想一下她脱口而出?的?话?,她压抑着激动,问:“弟妹,你外甥以后要是比你还能干,你能不能选他当陵长?”

    陶椿心想你早干什么去了,有机会争权夺利的?时候没意识,过了那个?机会又反应过来了。

    “我摁下血手印了,只能考虑姓胡的?。”后三个?字,陶椿咬重?了音。

    “嘁,他们姓胡的?高贵点?”香杏不服。

    陶椿没说话?,她点到为止,有悟性的?人就有机会。

    小核桃领着小毛走到门口,她大声问:“爹,我能不能姓胡?”

    “咋?你要换爹?”邬常顺反应激烈,“你老子姓邬,你姓哪门子胡?你小叔不能生,你再?改姓,你爷这一脉没人了。”

    “啥玩意儿?老三不能生?”邬二叔大惊,“老三,你不能生?”

    邬常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他给自己一巴掌。

    “我跟陶椿不能有孩子,可不就是不能生嘛。”邬常安狡辩。

    没人相信,这下由庆贺陶椿当陵长转变成了讨论邬老三能不能生。

    一顿美味的?炖鹅吃完,邬二叔走时打着嗝跟陶椿说邬家?对不住她。

    邬常安垂头丧气地落在最后面,他靠在墙上,听香杏再?三嘱咐他要好好待陶椿,千万不能跟陶椿犟嘴,不能把媳妇气跑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香杏提高声音。

    “听到了听到了,我俩好的?很。”邬常安推着人出?去,他不耐烦道:“快走快走,不该操的?心别操。”

    杜月“啧”一声,他悠悠叹一句:“你何德何能啊……”

    他这个?小舅子怕鬼还不能人道,这么大的?毛病,上辈子怕不是个?给皇上挡箭的?太监,要不是救了皇上,不能有这个?运道娶个?陶椿这样?的?媳妇。

    当场的?人只有石慧最疑惑,陶椿之前拿出?来的?羊肠套子肯定是她用?过的?,要是老三不中?用?,那玩意儿她跟谁用?过?

    终于把人都?送走了,邬常安一个?跃起,他掐着老大的?脖子,说:“我要掐死你……你这个?破嘴藏不住一丁点话?。”

    邬常顺心虚,他不敢反抗。

    小核桃跳脚,姜红玉把她拽走了。

    “你放心,只有我们自家?人晓得,我嘱咐二叔还有妹夫他们了,他们不会往外说的?。”邬常顺讪笑着补救。

    “我信你个?鬼。”邬常安给他一肘。

    “弟妹,咱们陵里不姓胡的?孩子要是想当下一个?陵长,是不是改个?姓就有机会了?”姜红玉瞅着机会小声问。

    陶椿咳一声,她笑了下。

    姜红玉也笑,她拍拍陶椿的?背,说:“你好好干,你开这个?头,往后啊,咱们陵里的?孩子都?有指望了。”

    陶椿没接话?,她把锅碗收拾干净舀桶热水就回屋了。她给陵里的?其他人留了个?向?上的?通道,能不能爬上去全看有心人敢不敢抗争。她能走到这一步全凭自己的?努力和运道,自己把这条路走好就不错了,其他的?不是她的?责任。

    ……

    陶椿昨晚激动得半夜没睡着,后半夜公鸡打鸣的?时候才有睡意,她困得厉害,早上邬常安起床她都?没发觉,早饭也没有吃。

    日头高悬时,邬常安开门进屋喊人,小核桃这个?跟屁虫也跟在他后面挤了进来。

    “喊你小婶。”邬常安在侄女面前有所收敛,没有做不该做的?动作,不过仗着小核桃年纪小,他诱哄着说:“你喊陵长大人快起床。”

    小核桃隐隐兴奋,她扑到床边,小声说:“陵长大人快起床,太阳晒到你的?大屁股了。”

    邬常安嘎嘎笑。

    陶椿睁开一只眼?,小核桃蹦着喊:“陵长大人快起床。”

    陶椿瞪邬常安一眼?,她拉起被?子蒙头,太羞耻了。

    “不早了,快起来,再?墨迹一会儿,山陵使跟年婶子要把你堵床上了。”邬常安把椅子上的?衣裳放床边,他拎起小核桃扛在肩上,两?个?大步就出?了门。

    “小叔……”

    “咋?”

    “你喊我小婶婶喊啥呀?”

    “也是陵长大人……”邬常安笑。

    “邬老三,不要乱说话?。”陶椿大声提醒,两?个?人私下说说就罢了,这话?哪能在外面说。

    邬常安装聋,他把小核桃抛起又稳稳接住,再?抛起又稳稳接住,叔侄俩走出?院子,站在路上盯着陵殿所在的?方向?。

    姜红玉在灶房做饭,家?里要来个?不同寻常的?客人,她一早就在张罗了。

    陶椿收拾好进灶房,姜红玉把留的?早饭端给她,说:“晌午炖一只熏鹅,炒一钵熏鸡,炒一道蒜苗肉片,一道醋溜白菜,再?来一碟卤鸟和一碟卤肉,算上小核桃,我们六个?人六道菜,行吧?”

    “行。”陶椿点头,“不对,我大哥不在家??”

    “昨儿休息了一天,今儿巡逻队又进山了,老三留在家?里,他跟着去了。我们不跟胡家?的?族人学,你当上陵长,我们该做啥还做啥。”姜红玉说,“要是都?仗关系不巡山了,野兽早晚得溜进陵里伤人。”

    “我大嫂有心胸。”陶椿夸赞。

    姜红玉心想倒不是有心胸,她是琢磨着陵里的?人这会儿保不准都?等着看陶椿的?笑话?,巴不得揪到她的?尾巴。邬家?人少,他们帮不了她,但?能做到不拖后腿。

    “陵长大人,我看见山陵使跟年婶子在往这儿走了。”邬常安抱着小核桃大步进来禀报。

    姜红玉咳一声,陶椿红了脸,她恨不得扯他的?嘴巴。

    “话?说,陵长有品级吗?”姜红玉问。

    “在我心里有。”邬常安忙不迭接话?。

    “在我心里也有。”小核桃学舌。

    陶椿举着筷子撵出?去,邬常安抱着小核桃逃跑,小核桃乐得嘻嘻笑。

    笑过了,陶椿漱漱口去迎接山陵使和年婶子,这会儿太阳正好,院子里的?三棵树上挂满了悬空的?鸟肉,满院的?肉香。年婶子一来就惊住了,她仔细回忆,前天傍晚过来,树上好像是没有东西?。

    “进屋坐吧。”陶椿说。

    “外面太阳好,坐外面晒太阳吧。”山陵使觉得头顶的?三棵树也是奇景,坐在外面有意思些。

    陶椿和邬常安搬椅子出?来,姜红玉端来三碗白开水。

    “闲话?不多聊,先说正事,说说你的?打算。”山陵使一落座直奔主题。

    “我昨天听我婶子说,你要做粉条的?方子是想教会其他陵的?陵户用?番薯做粉条?何必这么麻烦,我们卖粉条,他们买粉条不就行了。”陶椿指一下墙根的?石头,说:“我们公主陵会增添人手和工具做粉条,只要番薯没发芽,我们就能收,尽可能满足所有陵户的?需求。”

    山陵使有点失望,他还以为陶椿多有见解,原来是说大话?。

    “我问了,你们安庆公主陵目前一个?月顶多做出?四?千斤粉条,这是所有的?人都?用?上了吧?就算增添工具,一个?月再?多出?产一千斤粉条也不够卖。”

    “这是我该操心的?,您不必担心,人手不够我可以只收洗干净的?番薯,这部分人手是不是就能腾出?来了?”陶椿说,“您需要做的?是帮我们安庆公主陵传递消息,比如路线、价格、交易的?东西?、以及交易的?要求,再?从中?做担保,助我们达成合作。我们安庆公主陵有陶器、有粉条、有油坊、还有风干鸟肉,以后可能还有旁的?出?产,有需要的?陵户,可以带上他们陵里的?出?产来我们这儿交换。”

    “粉条用?什么换?不可能全用?米面。”山陵使问,“我也给你交个?底,你做到心里有数,我们陵户的?职责是守陵,不是发财,不是做生意,这大山里不能出?现一个?大地主。”

    “我们陵里有油坊,可以拿花生和番薯换粉条,但?换油要用?米面。”陶椿退一步,她想了想,又提要求:“番薯最多只能占所有货物的?五成,另外五成,花生要是不够,可以拿鱼拿菜拿山货拿皮毛交换,这部分由我们提前定好,您帮我们把消息送出?去。”

    “五成太少了,七成。”

    山陵使讨价还价。

    第130章 商定 交接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最后把番薯换粉条的?比例定?在六成。

    山陵使端起白开?水喝两口,之前的?话他都?被陶椿引着走,如了她的?意?,压根没考虑过拒绝这桩交易的?可能。他这会儿仔细盘算一遭,除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不爽快,其他没什么可挑剔的?。

    年婶子来回看两眼,她开?口唤回山陵使的?注意?力?,说:“既然商量好了,我们再把以物换物的?斤两商定?一下,去?年我们跟定?远侯陵的?陵户交易,以及今年跟康陵的?陵户交易,都?是?一百斤番薯换十斤粉条,眼下降为十斤粉条换六十斤番薯和多少斤花生?陶椿,你?有啥看法?”

    陶椿叫邬常安回屋拿纸笔过来,说:“两斤花生换一斤粉条,山陵使觉得如何?”

    “油用?米面怎么换?”山陵使先问这个。

    “我们之前去?抱月山换粮是?一斤花生换一斤米,而一斤花生出油只有三到四两,看在是?其他陵户大老远把花生送过来的?份上,二斤米面换一斤油。”陶椿把兑换斤两写在草纸上,她抬头问:“山陵使觉得如何?我这不算狮子大开?口吧?我们耗一身力?气只为吃饱吃好,不图财,成不了大地主。”

    “大地主不单是?指图财,在山外,什么样?的?人能称为地主老财?平民百姓吃糠咽菜,顿顿喝剌嗓子的?苞谷粥,而地主家谷粮满仓,顿顿大米白面,这就是?地主。咱们都?是?陵户,身份是?一样?的?,不能用?其他陵户的?米粮来供养你?们。”山陵使边说边琢磨,末了点头答应:“行,就按这个斤两兑换。”

    “我们往年拿陶器拿花生去?抱月山换米粮的?时候,山陵使可没为我们这吃糠咽菜的?平民打?抱不平。”年婶子来气,“合着我们只能吃苦?什么叫供奉我们?陶器、粉条、还有花生油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一对一交换是?交易,多对一交换是?生意?,有生意?就有得赚。你?别跟我犟,你?们安庆公主陵在这门生意?里有没有赚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山陵使吊着眼说。

    “再有赚头也是?我们该得的?,粉条是?我们陵里的?陵户做出来的?,没赚的?鬼去?下这苦力?气?”年婶子气得脸都?红了,她指着他问:“你?当山陵使有没有好处?你?要是?没赚头你?当不当山陵使?”

    山陵使动?了动?嘴,他扭过头不吭声了。

    “噢,只许你?能得利,我们得些许利,你?隔几句话就要敲打?我们一番?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年婶子高声质问。

    山陵使站了起来,他盯年芙蕖几眼,说:“我懒得跟你?说。”

    年婶子斜他一眼,反复默念着不能生仇,她不再呛声,扭过身不再看他。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陶椿状若无事人一样?在纸上写写画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给山陵使一个台阶下:“山陵使,你?瞧瞧,这是?今年兑换粉条的?东西,除了番薯和花生之外,我又添了四样?东西,比如鹿肉、山参、牙刀、鞣制的?皮毛。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你?通知?的?时候要跟其他陵的?陵户说明情况,番薯、花生、米粮以及其他东西先运到公主陵来,我们要延期交付粉条、陶器和花生油,最多一个月。”

    “行。”山陵使没再挑刺。

    陶椿把草纸上的?墨晾干,之后折叠一下交给山陵使,同样?,她也按照上一张的?内容再写一遍,誊在另一张纸上。

    年婶子见了,说:“下午我叫家全给你?送一沓宣纸来,另外把山陵使送来的?俸禄也给你?搬过来,铜锣、账本还有陵户册也都?交给你?,这次发放俸禄经你?的?手,你?做好记载。”

    陶椿一一应下。

    “老三,取一串鸟肉下来。”姜红玉出来说。

    邬老三进屋拿剪刀,出来时拎了一把椅子,他踩着椅子剪八只晒干的?鸟,见山陵使和年婶子都?抬头望着,他问二人要不要尝尝。

    “不用?蒸?能直接吃?”山陵使问。

    “这就是?熟肉,卤熟后挂起来风干的?。”邬常安递两只麻雀过去?,麻雀不大,卤熟又风干后更是?小,还没一个婴儿的?拳头大。

    山陵使接过闻了闻,味挺香,鸟皮上渗着一层油光,皮薄得能看清皮下红褐色的?肉。

    年婶子已经吃上了,鸟腿还挺耐嚼,她闲着没事看鸟肉能撕下肉丝,她撕成一缕一缕的?,再捏成一撮喂嘴里。

    “这味还不赖。”山陵使说。

    “适合打?发时间的?时候吃,也方便?带在路上吃,或者是?没下酒菜的时候斩一只。”陶椿说。

    山陵使瞥年芙蕖一眼,说:“明儿我走的?时候,你?给我取十只,我带在路上吃。”

    年婶子扯了扯嘴角,想讽刺他又忍住了。

    陶椿点头,“吃了饭我就给您取。对了,山陵使大人,我们陵里的?大夫是?个样?子货,只会搓黑乎乎的药丸子,连把脉都?不会,您看能不能叫他跟帝陵的?大夫学几年,好歹能治头疼脑热方面的病就行。”

    年婶子闻言也不板着脸了,她看着山陵使,等他一个答复。

    “等大夫过来了,我跟他提一下,愿不愿意?收徒看他。”山陵使没把话说死,毕竟连把脉都?不会的?大夫,想来是?个蠢的?,八成就是?个混日子的?,这样?的?徒弟恐怕没人愿意?要。

    “老三,摆桌子。”姜红玉出来说,“弟妹,饭菜好了,你?们谈完了吗?”

    “谈完了,开?饭吧。”陶椿起身去?灶房,她扶着姜红玉的?肩膀跳进去?,笑嘻嘻地说:“辛苦大嫂了。”

    姜红玉摆手,她庆幸有做饭这个事把她困在灶房不用?出去?,年婶子跟山陵使吵架的?时候,她在屋里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害怕年婶子气急了会出手揍人,又担心?吵这一架再把事谈崩了。

    陶椿舀半盆热水端出去?,年婶子跟山陵使先后洗洗手跟着陶椿进屋。

    六个菜端上桌,邬常安还端来一壶酒,除了小核桃,其他五个人都?沏一点,主要是?陪山陵使,让他吃喝尽兴。

    一顿饭吃完,山陵使喝得熏熏然,年婶子离开?时他没有走,他端着没吃完的?蒸鸟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嚼着蒸软的?风干鸟肉打?发时间。

    “陶陵长,该盖房子了,以后来你?们安庆公主陵的?人多,总要有个落榻的?地方吧?还是?跟你?们老陵长一样?,把人塞在自己家和族人家里?”山陵使摆手,说:“反正我下次再来是?不想住在他家里了,我跟你?交代一声。”

    “除了现?在四十六户陵户住的?地方,还能不能在其他地方盖房子?我倒是?想盖,但我们老陵长怕影响陵里的?风水。”陶椿趁机问。

    山陵使摆手,“不能。”

    “那以后陵户的?后代多了,现?有的?房子住不下了呢?还不能分?户?”陶椿问。

    “你?这院子又没围墙,还不是?能沿着灶房、仓房再盖房子。”山陵使说,“你?没发现?你?们老陵长的?房子更大?死脑筋。”

    陶椿心?想这些条条框框还不是?你?们一层一层往下转达的?,坏风水的?罪名可不小,下面的?陵户不死脑筋不行啊。

    半下午的?时候,守在胡家的?随从跑来找山陵使:“大人,我们帝陵的?大夫到了。”

    闻言,陶椿和山陵使一起动?身前往胡家。

    二人到的?时候,帝陵的?大夫已经把完脉了,正在老陵长的?头上施针。

    山陵使在门口看一眼,他走到院子里等着。

    陶椿陪年婶子站在门外,等大夫出来,她走上前打?听情况。

    “在下才疏学浅,还是?头一次遇到老陵长这个病,没把握治。”中年大夫摇头,“老陵长这个病恐怕是?早有征兆,在这之前,他有没有哪里不痛快?”

    “头疼,一生气就头疼。”年婶子没隐瞒,“从过完年,他就经常嚷嚷头晕,躺着的?时候好受一些。”

    “那就是?头上有毛病,我爹会治一点,可惜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中年大夫说。

    年婶子早有心?理准备,她道一声劳烦,扶着门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