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路辛苦,欢迎回家。……
师飞翼发怒狂吼, 一拳接一拳反复砸在方向盘上的,路人被不断传出的尖锐“滴”声吓得敬而远之,迟迟不敢从旁边经过。
数十秒后, 师飞翼从暴怒和酒精的混乱中短暂清醒,一脚油门踩到底往前追。
陈礼几人已经从后视镜里看不到师飞翼的车了。
沈蔷抱紧因为不舒服,脸色越来越白的韦菡,咬牙静默片刻,忽然开口:“既然甩开了,还有必要继续?”
“有。”谢安青和陈礼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迅速对视一眼, 谢安青说:“以师飞翼的行事作风,事情不解决,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永远都不能安安静静地生活。”
沈蔷:“……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沈蔷用力闭了一眼, 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刚才真是急疯了,一点脑子都不动。师飞翼和师茂典是什么人,真好打发糊弄的话, 她们也不必遮遮掩掩这么多年才敢真的动手,况且陈礼刚刚已经和师飞翼摊牌了, 她们没有退路。
韦菡知道沈蔷一向智, 她今天突然这样不过是太担心自己。韦菡硬撑着握了握沈蔷的手, 低声说:“不要急,等会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
沈蔷双眼猩红,有一秒还是想怪韦菡任何时候都把陈礼的事情放在首位,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对她不离不弃,永远无条件跟随的女朋友。转念想到陈礼在父母坟前的三叩首, 她一句隐忍了十八年的“久等”,沈蔷把所有的嫉妒都咽下去,说:“好!”
话落,陈礼在平交道口急刹车,谢安青在车停稳的同一时间推门下车。
绝佳的默契。
陈礼手在方向盘上扣紧,汗从下巴滴落,“砰”的一道关门声传入耳中时,她强行将即将投向谢安青的视线拖拽回来,没浪费任何一秒地踩油门,进平交道。
她的事,有她的人陪着一起冒险就够了。
韦菡、沈蔷作为局外人已经帮了她足够多,她们的安全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她量化世界里排在所有人、事前列的,她必须保证她们的安全。
呵。
听起来怎么有点渣。
谢安青都准备为她不要命了,竟然还被她排在后面。
陈礼的眼泪再次崩溃。
但是她没有办法,以前没办法,现在没办法,如果有以后,她还是没办法。
欠人的,好像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很难还。
而欠她的……
不用还。
爱和解已经把她们变成了命运的共同体。
她们为对方生时t?会全力以赴,为对方死是绝对的心甘情愿。
她们之间,只论遗憾,不谈亏欠。
陈礼眼里的水光燃烧成火,往心里烧,把那棵象征爱情的,占据了她整个胸腔的参天大树烧成火海。
爱意在火舌中全力爆发,而非颓然坠落,化作焦泥。
她看着那幅壮丽画面,浅色眼眸被镀上了赤诚的红。
她们既是共同体,所当然就该排在一起,排在命运的最底层,肩并肩一起撑起前序所有,稳固后续全部。
她们从今往后,不论抬眼,还是转头,勇气、动力、依靠、退路……还有幸福和她,就在触手可及的那个地方,恒久伫立。
陈礼一路极速,泥沙在车轮下飞溅。
两分钟后,她绕进平交道口的灯具城,穿城而过,把车停在可以看见平交道口全景,但不会被人觉得刻意的停车场,拿着相机往道口跑。
今天在这里,谢安青是路过,被醉酒的师飞翼撞,遭遇无妄之灾;她也是路过,“无意”救下了被撞的谢书记,光环加身。
谢安青用自己做饵,给她铺了一条最平坦,能最快通向终点的路。
陈礼急喘着跑出来,看到火车即将通过的红色指示灯已经开始常亮,禁止通行的栅栏已经放下,谢安青摘了口罩,平静地站在平交道外。
陈礼想不顾一切跑过去,现在就将她拉进平交道。隔空和她对上视线,想起她说在下车前的那一番话,她的脚步戛然而止,停在监控可达的范围之外。
“礼姐,没有你,我能自救。”
“现在我既然把你算进来了,就绝不可能只是让我陪我在鬼门关走一趟这么简单。”
“你的命没有这么廉价。”
“你是摄影师陈礼,拍过人间万象,也拍过天灾人祸。我要和两年前一样,让你身上与网络流言截然不同的那部分闪光点再次被人看到,让你体体面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父母掌权时的景石热衷公益,给众多地区修桥铺路,最后因为一座公益桥梁的侧翻陷入了莫须有的舆论漩涡。你是他们的接班人,是景石的接班人,我要让你的故事被人知道,真相被人看见,让你被人簇拥着,堂堂正正回去属于你的地方。”
那么,一个偶然从平交道口路过的女人、知名摄影师陈礼、景石接班人陈礼,这三个身份应该怎么串联起来?
陈礼拿出手机,按照谢安青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以她专业摄影师的眼光拍摄了一张正午的平交道,麻雀在指示灯上方停驻。
她将这张照片发上微博,配文:被禁止通行的麻雀。
照片上传成功那一秒,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陈礼下意识抬头,谢安青本能回头。
师飞翼被酒精和暴怒掌控,已经完全失去智,和暴走的野兽一样开着车在路上乱撞,不断有灯杆、垃圾桶和临停在路边的车被他撞烂,发出巨响,“轰隆”一声,师飞翼的车着了火,火势迅速蔓延,点燃了高温空气,周遭的气流迅速扭曲,剧烈游动,直逼谢安青而来。
陈礼手颤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她快被那些气流烧融烧毁的双眼死盯着谢安青,等她下达“救她”的指示。
完全没有!
师飞翼已经发现了站在平交道口的她,怒喝一声,照着她就冲了过来!
“阿青!”陈礼失声。
谢安青依然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扮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过路人,没有给陈礼任何反应,任何指示。
“咔哒咔哒”的火车声从另一侧极速逼近,鸣笛长响。
陈礼惨白的脸上汗疯狂往下淌,骤然停止的心跳像是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令她透不过气,她喉咙被剧烈焚烧的空气扼住,无声嘶喊:叫我,阿青,叫我,叫我啊!
长出火舌的车吞向谢安青站立的铁道口。
浓烟铺天盖地,隐藏着师飞翼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沉声音。
“都去死!”
“都给我死!”
陈礼脸上已无血色,心脏颤抖着痉挛,嘴唇在接近于无的喘息间一翕一张。她现在像被悬于钢索,脚下是万丈深渊,微风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掀翻坠落,粉身碎骨。
阿青阿青!
你让我救你,可我现在站在铁道里,看着外面的你快要痛死了!
你让我等时机,等指示,可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千钧一发的机会?
我们都不是好命的人,从未享受命运偏爱。
这样的赌注我们能有多大胜算!
你为什么还不叫我?
叫啊。
“呜——”
火车长鸣。
你听话。
叫。
“呜——”
火车已经近在咫尺。
师飞翼的车在道路中央咆哮。
陈礼的耳膜被震碎。
叫啊!
“礼姐!”
谢安青的声音惊飞麻雀。
陈礼直冲被封禁的铁道!碎石上,昂贵相机砸下去发出的声响没有任何不同,陈礼单手撑着,翻越一侧栅栏,跨过铁道,在火车头极具压迫感的气流和鸣笛声中,蹬一脚谢安青这侧的栅栏,飞身扑向她。
失控的跑车冲破栅栏,钻入火车车底,爆炸声混着金属被极限倾轧的挤压声,火光冲天。
陈礼把谢安青护在怀里,摔在路边。两人在巨大的惯性驱使下,迅速滚下马路,冲进了河里。
“扑通!!!”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谢安青抬头看着射入水底的微光,想,她被乌惠星一个谎言骗走的八年到底有什么意义,是虚度人生,浑浑噩噩?还是稳扎稳打,厚积薄发?亦或是,田间地头,她无数次枯燥地巡河,无数次站在树下无聊地给经过的火车计时,才能有今天精准无误算出从栅栏放下到火车抵达的时间。
同一列火车,同一条铁轨,同一条河。
她算得准。
就叫得准陈礼。
那她觉得,这八年再长再难熬,也在今天值了。
陈礼则觉得,有个老实听话,本本分分的小孩子被她带坏了,逼疯了。
昨晚,她说“我们都一样”的时候,她还不信,笃定她是敞亮的小谢书记,站在明处。
现在忽然发现,她的肚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满“坏水”,连一辆车撞向自己需要多久,一个人翻越栅栏跑向自己要浪费几秒都能算得一清二楚。
这个变化发生在哪里。
爱上她的那一秒?
嗯。
在彻彻底底,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把她的好,她的坏全都爱上的那一秒。
而这一秒,她好像真的找到了人生的捷径,一条通往幸福,一条通往景石。
韦菡跌倒在地上,抓着电话的手剧烈发抖:“半小时内,我要这条视频全平台全方位爆。”
木森公关部总监闻人意:“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但是——”
韦菡:“说。”
闻人意:“爆了之后,陈小姐是摄影师陈礼这个秘密就藏不住了。”
闻人意拿到的视频是沈蔷现场拍摄的,从陈礼扔下相机去救人,到师飞翼被卷入火车车底的全过程。
仅在视频里出现半秒的相机带上有陈礼工作室的logo,不用处,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韦菡说:“就是要让阿礼被发现。”
“相机是有人千叮咛万嘱咐阿礼一定要带的。”
“阿礼微博上也已经提前发了铁道口的照片,进一步证明她在现场。”
“你手上的视频爆了之后,阿礼的微博、相机带上的logo,她毋庸置疑就是摄影师陈礼,舍命救了两年前被全网赞誉,最近又提新方案的驻村书记谢安青。”
这是多紧张、震撼,让人敬重、钦佩的一个举动。
陈礼两年前被谢安青打扫干净一半的路,今天将再次借着她的光,于一夕之间彻底变得宽阔平坦,繁花锦簇。
她回景石,干干净净。
沈蔷已经拿到了十八年前那件事的所有公开资料——谢安青的,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昨晚她一开口,韦菡直接获得所有结果。
那些资料包括热衷公益,最后惨死的陈景、陈雎,包括她们未成年的小女儿满身是血,在医院崩溃。她那张稚嫩的脸在新闻里哭泣了整整十八年,被遗忘了十八年,今天再发出来,会被看过平交道口那段视频的人不费吹灰之力认出。
然后她是陈礼,是摄影师陈礼,是景石的小公主。
————
当晚,谢安青、陈礼、景石、师茂典、师飞翼……
一个词条接着一个词条往出冒,网络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罪魁祸首师茂典和他罪无可恕的儿子师飞翼被全网审判,陈景和陈雎的老部下纷纷站出来替两人叫屈,替陈礼说话。
谢安青是官媒在保驾护航。
她们平平安安从医院出来那个瞬间,媒体的闪光灯亮如白昼。
9月10日,事发当天晚上,师飞翼t?被锯掉了半片头骨,全身90%以上烧伤,勉强保住性命;
9月13日,他被截掉了一条腿;
9月17日,切掉了一半肺;
9月23日,师蠡生日,师飞翼在经历两周非人的痛苦之后,被宣告死亡。
今天是9月25日,陈礼正式入职景石的日子。
洗漱结束,陈礼打开衣柜,挑了身经典的黑白配色套装。她衣柜里依旧只有这种风格的衣服,以前是因为忘不了一个人,所以做什么都想着她,连穿衣款式也总若有似无参考着她;以后,这些是她在诸多场合里的标配。
“我帮你扣。”谢安青擦着手走到陈礼面前,把用过的纸巾递出去,陈礼自然接住,然后微微仰头,让谢安青给右手不便的自己扣扣子,衣领、衣摆,搭配首饰。
房间里很静。
谁吸一吸鼻子,立刻就能被听到。
陈礼揶揄地笑:“闻到什么了?”
谢安青被揭穿,索性不装了,直接凑到陈礼脖子里深嗅。气息热烘烘的,让人心痒。
嗅了一会儿,谢安青离开陈礼,说:“你太香了。”
陈礼持怀疑态度,她出于重视,今天确实喷了香水,但只在单侧手腕和耳后轻点了一点,不可能太香,那谢安青闻到的——
陈礼偏头,牙齿在谢安青鼻尖轻轻咬了一下,同她额头抵着额头,低声笑道:“小狗鼻子。”
谢安青凑过去吻陈礼的唇:“占领过了。”
陈礼:“嗯?”
谢安青耳背发红,帮陈礼把腰带扣好,说:“我的。”
陈礼:“???”
小狗占领过了,就是小狗的?
“哈哈哈!”
陈礼乐得肩膀直抖,妆都要笑花,反观一张嘴就语出惊人的谢某人,眼睛和青海的盐湖一样,静得风都不忍心吹,直勾勾看过来,再硬的心也能被她看成一滩水,缓缓流淌着。陈礼忍不住把她勾过来深吻,浓烈的情谷欠在每攵感的清晨迅速爆发。
陈礼指肚摩挲在谢安青火烧似的耳后:“离我最晚的出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做不做?”
谢安青想说不做,今天对陈礼太重要了,不能出一点差错,话没出口,棉質睡衣的褲腰已經被勾開,陈礼手進來摸了摸,吮著她的耳垂笑:“准备得这么充分,不做多可惜。”
谢安青乱了呼吸。
陈礼指尖在外面碾了碾,顺利滑入:“抱紧我。”
谢安青“嗯”一声,双臂环住陈礼的脖子,将她越抱越紧。
西林今天晴天。
谢安青抬眼的时候却发现雨幕在她眼里,雨声在她耳畔。那雨接连不断地下了一场又一场,直到陈礼的手背被淋湿大半。
她用纸巾擦了擦,俯身亲吻谢安青湿红的眼角:“无聊了就出去玩,不想去就在家等我。”
谢安青气息绵软,没有睁眼:“……嗯。”
陈礼笑了声,捏捏谢安青还红的脸颊,直起身体出门。
她今天除了入职景石,还要和木森文旅签订一份长期战略合作协议,承包木森文旅往后十年所有的建筑施工工作。
木森成立之初,发展虽快,但规划清楚,并不像外界看到的,连一个自己的施工团队都养不起。
韦菡不养是知道最终会有景石。她这一辈子不可能再回景石,一是精力不足,二是前头这些年一心一意帮陈礼,对沈蔷亏欠太多,往后想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好好补偿,但对陈景,对景石,她始终抱有最纯粹的感激,所以她放心,也很希望把木森未来十年的发展交给景石,和它建立联系。
十年之后,还会有下一个十年。
“砰!”
陈礼推上车门,高跟鞋声响在脚下。她甫一出现,忙碌嘈杂的签约现场立刻像被按下了暂停,连正在试音的话筒都不滋啦了。
陶芯觉得奇怪,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去看。
视线一对上陈礼,陶芯立刻湿了眼眶。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陈礼时的画面。
那年她大学毕业,成功拿到了留校当辅导员的机会,很高兴,所以特意带了礼物登门拜访,想感谢陈景对自己长达10年的资助。
到了之后,给她开门的是陈礼,穿一条白色的裙子,黑皮鞋,高马尾,脸上的笑容是她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纯真灿烂的笑容。
“姐姐,一路辛苦,欢迎你来我家。妈妈在给你切水果,爸爸在给你泡果茶。”
“果茶是我挑的,希望你会喜欢。”
就是这两句话,是话语背后灿烂的笑,无限放大陈景资助她的恩情,她在入职不到一个月后义无反顾从学校辞职,进了景石给师茂典当秘书。
一当18年。
终于等到了那个小孩儿重新开始笑。
真的太久了。
“芯姐,”有人在旁边小声提醒,“陈总来了。”
陶芯意识到自己的职责,立刻偏头情绪,很快,她面带微笑地走到陈礼面前,说,阿礼:“一路辛苦,欢迎回家。”
第102章 甜。
签约结束, 陈礼和韦菡单聊了几句,陶芯忽然走过来说:“阿礼,师茂典的律师刚才打电话过来, 说师茂典想见你一面。”
师茂典已经被警方收押了。
十八年前的旧事被重新提起,在网上引起广泛热议,有多条举报指向师茂典伪造证据,教唆他人犯罪,性质很恶劣,所以案件已经开始重新调查了, 他这一次在劫难逃。
韦菡听到陶芯的话微微蹙眉, 说:“阿礼,没必要见。”
师茂典人过六十突然丧子,一夕之间一无所有,师蠡也因为受不了打击,现在还在医院。一个穷途末路的人, 如果想要泄愤,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陈礼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见他。
陈礼说:“警局不是师茂典办公室, 他就是想一刀捅死我,也得有那个机会。”
韦菡:“阿礼。”
韦菡欲言又止, 还是觉得没见面的必要。
陈礼一笑, 解开服帖的衬衣袖子, 和平常一样随意卷到手肘上方,用发圈箍住,又松了领口一颗扣子,说:“毕竟叫了他那么多年叔,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怎么都得让他亲眼见证。”
韦菡知道陈礼心意已决,便没再说什么。让她把心里最后这口气发出来也算好事。
陈礼没有马上去,而是让陶芯回复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时间:“陈总今天第一天上任,很忙,不一定有时间过去。”
师茂典律师:“最多耽误陈总半个小时。”
陶芯:“好的,我会将您的话及时转达陈总。”
陈礼说:“先晾着。”
师茂典是什么人,没重要的事,他不会抹下面子主动要求见她。
既然重要,多急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陈礼一直忙到下午,师茂典的律师第五次打电话过来确认才让陶芯松了口:“陈总已经出发了,二十分钟左右到。”
师茂典律师舒一口气,说:“多谢。”
师茂典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尽显沧桑。
陈礼坐在他对面,双腿交叠,整个人容光焕发,显得很有气势。
师茂典看着眼前熟悉又极为陌生的面孔,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看清过陈礼。
“阿礼,你确实和你父母不一样。”师茂典说:“我一直以为你比他们更喜欢感情用事,但又没他们有本事,干不成什么大事,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只有心狠这一点和他们截然不同。”
其他的,譬如眼界、毅力和能力,她和陈景如出一辙。
陈景和陈雎白手起家,花九年时间才有的一个景石,其中辛苦可想而知。陈礼站在他们肩膀上,省略了过程,没什么地方可发挥,但她在自己的时代里,开局就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策——和木森合作。
和一个闹崩过的企业再度合作,既能将度假区项目对景石造成的形象损害将到了最低,又能在低谷时期重新握住这个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会再有的特大项目,形成经济价值。
陈礼说:“就当您是在夸我。”
师茂典笑了声,再开口,目光陡然变得锋利阴寒:“阿礼,拿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做局迷惑我,甚至为了稳定局势不惜和她分手,你这么做的时候,心里不疼?”
陈礼:“疼啊,疼得快死了,好好一个人,谁愿意成天被骂?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谁想亲手扼杀。”
陈礼说到最后,面冷如霜,声冷如石。
但只是一闪而逝,过后还是那副从容中透着气势的模样。
师茂典却是真的笑了:“听阿礼这么说,叔叔心里就舒服多了,不然显得叔叔多蠢,多没面子,被个晚辈摆一道却毫无还手之力。”
陈礼靠着椅背,把t?腕上的手串摘下来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还是那句话,多谢典叔夸奖。”
师茂典:“最近这段时间,晚上睡得着吗?”
陈礼:“一夜无梦。”
师茂典笑道:“果然心狠,把个无辜的八旬老人折腾进医院生死未卜,竟然没有一点悔意。”
八旬老人?
指师蠡?
他怎么就无辜了?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当年的事,但养而不教,他有他的债要还。
而且,什么叫“把”个无辜的八旬老人“折腾”进医院?
陈礼不露声色地扫眼右前方的摄像头,跟着笑了:“典叔这话从何说起,火车是您儿子撞的,图纸是他抄袭的,劣质建材也是他采购的,他爷爷因为他不争气住院,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师茂典:“说的也是,归根结底还是飞翼上不了台面。”
陈礼:“典叔知道就好。”
师茂典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的儿子,他自己再怎么打骂批评都可以,不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贬低的话,刺耳。
陈礼懂装不懂,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师茂典。
师茂典:“说到火车,叔叔刚好有个疑问,如果当时路过的是一趟客运火车而不是运石油的货车,你有没有想过会死多少人?”
陈礼:“您又忘了,是您儿子醉驾撞的火车,这话您应该问他。”
至于设计让师飞翼撞向火车的谢安青,呵,那一路火车她从小看到大,又恪尽职守沿河走了八年,数了它八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时间段过货车,哪个时间段是客车。
她还是太乖了,做坏事的胆有,心始终是软的,亮的。
让人更爱了呢。
师茂典看着陈礼脸上越来越浓的笑,终于没忍住火山熔岩般的愤怒,拍桌而起,扑向陈礼。
陈礼靠坐着,泰山崩于前色不变,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师茂典在扑过来之前,被狠狠按回去警告。他最后的尊严,仅剩的体面消失殆尽,只剩无能狂怒的一双眼睛死盯着陈礼:“陈礼,夜路走多总会碰到鬼的,我等你进来陪我!”
陈礼起身,慢条斯地整了整衣袖,再抬眼,无一丝假意的客气:“那你可一定熬住了。”
师茂典:“陈礼!”
陈礼走了又回头:“对了,我父母也在等你,期待你们早日见面。”
师茂典:“陈礼!放过老人!”
陈礼再次离开的步子顿住。
师茂典今天非要见陈礼一面,目的其实只有“放过师蠡”这一个,前面那些寒暄、套话都没什么意思,他完全可以不说,但见面那个瞬间的反差太大,冲击太强烈,他拉不下脸,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硬撑着一丝体面。现在他被人和狗一样按着,已经没有尊严可言了,话才能说出来。
“我做的事,他完全不知道!我拿他的命发誓!你放过他!”
“坐好!”
“陈礼,你不是恩怨不分的人!”
陈礼笑了。
她的家都散了,人生都毁了,师茂典竟然还有脸跟她说什么恩怨分不分的屁话。
“行啊,你求我,求到我满意了,我就考虑。”陈礼说。
师茂典怒目切齿。
陈礼作势要走。
师茂典“咚”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我求你!”
陈礼冷了脸,多年怨恨憎恶被师茂典的膝盖碾碎,13岁那个傍晚的噩梦去而复返,她掐攥着手,一字一句:“你,做,梦。”
话落,陈礼转身离开,她的步子干脆利索,耳坠轻响,发丝在光影里飞。
一直到坐上车,陈礼倏地笑了一声,转眼变成放声大笑,痛快至极。
师蠡一没钱续命,二没其他子女养老,他的死活,她在乎?
不在乎不就是她给他最好,最令她满意的结局?
但是希望师茂典后半辈子全都活在师蠡可能被她弄死的阴影里,一点心都不要放下。
陈礼利落地揉了半圈方向盘,拐出停车场,往家里走。
半路又去了趟商场。
等回到家已经接近傍晚七点,西林的天只剩下一点深蓝隐约可辨。
陈礼从电梯里出来,走到门前验证指纹。
拇指还没碰上,忽然传来一道开门声。
陈礼一顿,看到满是室柔和的灯光铺洒出来,谢安青站在灯光中央扶着门,微仰一点头看着她眼睛,说:“回来了。”
寻常但温馨,平淡但温暖。
以前被评价和样板间一样的家,如今灯火通明,飘着淡淡饭菜香味。
以前除了客客气气的阿姨,再没人会为她开的门,如今自动打开,站着她爱的人。
以前做梦都不会去想的一幕,今天实实在在发生了。
陈礼心脏猛地一缩,酸涩感汹涌而来,她有些空白地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听到谢安青问:“给我买的?”
陈礼抬手,看到刚在商场挑的小兔子已经被她捏扁了肚子,但表情仍然生动可爱,嘴里横叼着一根胡萝卜,耳朵高竖,软软地,戳向她的心窝。她任由里面那股酸涩感蔓延、发展,无比享受它的存在。
“嗯,觉得像你。”陈礼把兔子递过去说。
谢安青接住,手指捏在它还没蓬起来肚子上,顺着陈礼留下的痕迹:“我肚子没它这么圆。”
“是吗?”陈礼走进来,反手把门在身后关上,说:“我摸摸。”
陈礼手挑开谢安青的短袖钻进去,摸着她平坦的腹部说:“刚是在门口等着我?”
谢安青被陈礼手指上微凉的触感刺激得收了一下腹:“没有。”
“那怎么开门那么及时的?”
“心有灵犀,觉得你到了。”
陈礼轻笑一声,手从谢安青腹部移到腰侧,捏着她细瘦的腰:“再心有灵犀一下,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谢安青已经被陈礼摸得耳朵红完了,表情一如既往镇定,说:“亻故AI。”
陈礼摸抱着谢安青往客厅走:“你现在是一点不害臊,亻故AI这种词都能张口就来。”
谢安青:“以前也能说出来。”
陈礼:“好——”拖着声,里面的笑意明显切柔软,“我们小阿青最勇敢,最厉害。”陈礼越说笑得越开,她自己解了腰帶、紐扣,把褲子蹬開在地板上,只给谢安青留下最后一层走流程,说:“试试看,能不能在饭菜变凉之前就让我受不了,主动要求结束,去享受你亲手做的美食。”
谢安青抬眼,刚吃过冰淇淋的嘴唇还有点凉。她很浅地抿了一下,说:“你今天可能会很快。”
陈礼笑意浓烈:“挑衅?”
谢安青摇了摇头,让兔子坐在餐桌上:“陈述事实。”
陈礼:“还没发生的怎么能叫事实?”
谢安青说了声“我想从后面”,等陈礼开始转身了,才又回到话题。她不争论不辩解,淡淡地说:“很快就发生了。”
陈礼手掌抵在落地窗透亮的玻璃上,由呼吸制造的雾气不断出现又在那上面消失,她有时将头后仰在谢安青肩上,有時又難耐地用额头抵住冰凉玻璃。
汗順著陳禮的脖子流下來,滾在謝安青手指上,她搓了搓,慢吞吞打著圈抹在陳禮一手不可掌握的柔軟上。
陈礼叫得放縱,跟隨她手指的節奏,很快就濕了一側膝蓋。
还不够,还不满。
陈礼说:“把我打開。”
谢安青应了声,把陈礼左腿撈起來掛在臂彎裏,问她:“要多一點嗎?”
陈礼:“嗯,多一点。”
谢安青手离开陈礼,從她腰側滑過,經過緊實腹部,熟練地下移嵌入。
陈礼忍不住仰了下脖子,反手抓住谢安青的头发说:“接吻。”
谢安青听话地偏了点头,在发根时轻时重的痛感中,和陈礼热吻——她今天異常得每攵感開放,不論身體反應還是叫聲都比謝安青以往經歷的更加具有蠱惑力。謝安青喜歡這種蠱惑,在她承受不了抓著她的頭發喊停的時候,低頭吮住她的脖頸說:“叫一声‘姐姐’可以多一次吗?”
陈礼混沌的思緒一炸,在謝安青的聲音和親吻裏發瘋:“叫。”
谢安青:“姐姐。”
多了一次。
“姐姐。”
又多一次。
“姐姐。”
“姐姐。”
……
天在变黑,月亮升起,坐在餐桌上的兔子晃了晃,脸朝下栽倒在桌上,像是害羞得不得了,所以把眼睛捂住了。
可耳朵还高高竖起。
于是水潮每一次起落,它都被迫近距离聆听。
“很好听,”她说,“礼姐,你很好听。”
“下次把耳朵凑近了听。”
“你更喜欢我这样对你?”
“我喜欢你一抬头,湿淋淋的样子。”
“好,我下次把耳朵凑过去听。”
“今天呢?听够了?”
“够了,但是还想听。你好听。”
“那就继续叫。”
“姐姐。”
“听……”
之后几天,陈礼忙t?得脚不沾地,但每天早晚的亲密一点不少。
阿姨眼望着谢安青脖子、手臂,后来腿上都有小红斑了,吓得她默不作声把家里四处检查一遍,以为藏了多大一只毒蚊子。
谢安青看破不说破,拿出手机给陈礼发微信:【阿姨觉得我被蚊子咬了。】
陈礼正准备吃饭,看到谢安青的信息,她指尖在桌上轻点,按住说话:“你跟阿姨说,蚊子就在你床上,围着你转。”
谢安青外放的语音。
阿姨刚好从客厅经过。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谢安青说:“嗯,有只蚊子,每天围着我转。”
阿姨垂头丧气,感觉自己好像遭遇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救不回来的那种。
谢安青有点于心不忍,犹豫片刻,她说:“29号我和陈礼回村,中秋连着国庆一共八天假,回来的时候蚊子应该已经饿死了。您不用管。”
阿姨听到这话总算松一口气,抱着洗好的衣服走了。
谢安青伸手挠挠左腿的一块红斑,把叼胡萝卜的那只兔子放上去,继续学习市监总局联合农村农业部印发的《关于开展农作物种子认证工作的实施意见》。这个意见的印发标志着我国农作物种子认证制度的正式建立,她提前学完,把重点摘出来,等回去了直接给谢筠,省得她们花费精力在这上面。
陈礼久等不到谢安青回复,直接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呢?忙得自己老婆都不了?”
谢安青到现在也还不是习惯“老婆”这个称呼,酝酿了几秒才说:“学习。”
陈礼:“学什么?”
谢安青照着文件念了一遍名字,和她解释文件内容。
陈礼不能完全听懂,但很耐心,很有兴致,两人一直聊到陈礼吃完饭,继续工作。
“去休息会儿,醒了提前收拾行李。”陈礼说。
谢安青:“好。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特别要带的?”
陈礼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忖了忖,又开始撩拨:“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挑一样我喜欢的带着。”
谢安青:“好。”
陈礼:“再挑一样你自己喜欢的。”
谢安青:“……好。”
陈礼:“要不再挑一样你喜欢给我用的和我喜欢给你用的?”
谢安青支在身前的右腿往回缩了点,说:“我喜欢你的手。”
陈礼:“只有手?”
谢安青:“还有腿、嘴和另一张嘴。”
陈礼“啧”了一声:“你就说我身上有哪儿是你不喜欢的。”
谢安青:“没有,都喜欢。”
陈礼:“直说你喜欢我不就完了。”
谢安青:“我喜欢你。”
陈礼:“哈哈哈。”
一番调忄青之语说得陈礼神清气爽,连日忙碌带来的疲惫感尽散,她和陶芯打了个手势,对谢安青说:“去睡觉吧,明天回家,我一定把我好好给你带上。”
谢安青:“嗯。”挂电话之前,谢安青听到的全是陈礼的笑声。
谢安青拽了一下红烫的耳垂,放下手机去床头柜里挑东西。挑来挑去,突然选择困难,最后把它们收一收,全放进了行李箱。
陈礼回来看到,靠门边笑了半天,被没有恼羞成怒,但赶时间做饭的某人用嘴堵住,外加一句平铺直叙的威胁:“礼姐,希望到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笑,不是哭得浑身发抖,停不下来。”
陈礼抬手,轻轻捏住谢安青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觉得自己M属性大爆发,被她冷脸长相,但爱红耳朵,说起狠话不见分毫暴躁阴狠,但抬眼时目光浓黑冷寂的反差感爽到精神高氵朝了。
次日一早,两人先去了墓地祭拜陈礼父母,之后谢安青开车,陈礼叠着腿坐在副驾腿她进行语言调戏,两人慢慢悠悠上了回家的路。
这趟回来,她们一是过节,二是谢安青马上要去市里报道了,得收拾行李,同时也是告别。
这些谢筠她们都清楚,所以很早就来了平交道口等着。
谢安青甫一下车,谢槐夏就抛弃玩游戏玩到上头的谢蓓蓓扑过来抱住谢安青,笑眯眯地喊:“小姨,我想死你了!”
谢安青摸摸谢槐夏的脑袋,捏她脸蛋:“你去挖煤了?”
谢槐夏:“什么挖煤?”
谢蓓蓓:“说你黑呢,傻妞儿!”
谢槐夏:“你才黑!比锅底还黑!”
谢蓓蓓:“略~~~”
谢蓓蓓只长年龄,不长脑子,抢了谢安青一条胳膊,在和谢槐夏争宠,气得谢槐夏追着她打。
谢筠晚几步走过来,和陈礼对视一眼,拽着谢槐夏的马尾把她从谢安青身上拽下来,说:“别嚎了,耳朵都能让你吵聋。”
谢槐夏嘴一瘪,眼一红,扭身就扑进了邵婕怀里:“邵老师,没有爱了,没有了。”
邵婕乐得直笑,平交道口的寂静彻底被打破。
两年了,东谢村已经大变模样,但这里的人依然如初。
谢安青被簇拥着越过铁轨,看田里新下的苗子,种子新发的牙。
她身边很热闹,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头看到站在车边看着自己笑的陈礼,她心微微紧缩,对叭叭叭说个不停的谢槐夏说:“我去接个人,你的话等会儿再说。”
谢槐夏知道谢安青说谁,但她已经不喜欢那个人了,因为她让小姨伤心难过,一吹笛子就掉眼泪。
谢槐夏愤愤地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谢安青。
谢安青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发现谢筠几人对陈礼也没有太多热情,只在陈礼下车的时候,体面地和她对视过一眼。
陈礼在被无形的孤立。
谢安青心发疼,想起之前谢筠在电话里说的话。
“她后来还来过,一次是22年,你奶忌日,一次今年。”
“她每次都不过平交道,就在西边的水阀旁一坐一整夜,抽满地的烟,第二天天亮之前,把烟蒂和自己收拾干净离开。”
陈礼自己也没有主动走进这条让她们相遇彼此的平交道的打算,或者说,勇气。
那年洪水,她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心太绝望了。
潺潺河水不断抛光着两岸的石头,田野里风声停驻。
谢安青把视线从陈礼没有瑕疵的笑脸上移开,蹲在谢槐夏面前,和她商量:“那是我喜欢的人,你对她好点?”
谢安青话是对着谢槐夏一个人说话,但该听见的都能听见。
谢筠静了片刻,率先开口:“陈小姐,好久不见。”
陈礼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谢蓓蓓紧随其后喊:“陈老师!”
陈礼:“视频号涨了多少粉?”
谢蓓蓓伸手一比:“三十万!”
陈礼:“厉害。”
谢蓓蓓:“好说好说。”
谢蓓蓓笑得合不拢嘴。
邵婕和陈礼没那么熟,不必说什么。
谢安青把谢槐夏脸拧回来对着自己:“她给你买过礼物。”
谢槐夏:“不是礼物!全是书!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练习册!”
谢槐夏一想起自己写作业写到手疼的情形就掉眼泪:“呜呜呜,小姨,太多练习册了,我写不完,根本写不完。阿姨怎么能送一个小孩子书啊,呜呜呜。”
叫了“阿姨”,谢槐夏心里的芥蒂就散了大半。
谢安青这次认真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不送你书了。”
谢槐夏:“真的?”
谢安青:“真的,你想要什么,阿姨给你买什么。”
谢槐夏眼睛放光:“手串!”
谢筠:“想都别想。”
谢槐夏:“妈!”
谢筠:“别叫我。”
谢槐夏:“大家都在盘手串,就我没有!我不管!我要盘手串!”
谢槐夏突然开始撒泼,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手串,顾不上别的。
包括陈礼。
谢安青起身走回到平交道口,走上铁轨,朝陈礼伸出手说:“礼姐,我来接你。”
谢安青话一出口,谢槐夏被谢筠强行闭麦,没了声。
道口静得只剩下水声、风声和陈礼的笑声,她把手搭在谢安青手上,两人十指相扣,并排走入分隔西谢村和东谢村的平交道,走过沉重潮湿的往事。
谢槐夏还是觉得她小姨受了委屈,超级委屈,她义愤填膺地憋了一会儿,拉开她妈的手,冲陈礼喊道:“阿姨,你想拥有我这么可爱的外甥女吗?想的话,现在亲我小姨一口,我马上改口!”
第103章 以后天大地大,我跟着……
一众人:“……”
陈礼忍了两秒没忍住, 侧身靠近谢安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确定这是惩罚?”
谢安青:“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分析谢槐夏。”
陈礼:“有点道,那你——”陈礼转头看着谢安青, 视线从她唇上一扫而过,说:“让不让我亲?”
谢安青偏头,两人对视着t?。
九月底的阳光已经不再热辣,只是亮,亮得灼眼,和谢安青瞳孔里纯净的黑撞色。
她说:“不是让不让, 是想不想。”
陈礼挑眉细看着谢安青的表情, 突然一笑:“那你,现在想不想让我亲你?”
谢安青说:“一直想。”
话落的同一秒,陈礼凑上去碰了一下谢安青嘴角。
“啊——!”
谢蓓蓓和谢槐夏异口同声尖叫,前者是张着嘴兴奋,后者是捂住眼睛害羞。
陈礼被这两道声音催促着, 再次凑上去,舌尖轻舔谢安青唇缝。
谢安青本能张口,感觉到了陈礼绝对强势的入侵。
这个吻火热、深入、猛烈, 但不长久。
陈礼怕滋生出谷欠望,怕谢安青面红耳赤, 呼吸不稳的模样被人看见。她离开谢安青, 低声道:“自己把嘴唇上的水渍舔干净。”
这种事由她来做就太暧昧了, 不适合放在开放场合。
陈礼说完转头,看向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谢筠身上的谢槐夏:“外甥女,能改口了吗?”
谢槐夏大叫一声“阿姨”,狗撵似的拔腿就跑。
谢安青舔干净嘴唇后抬眼,和陈礼对上目光, 她还是在笑,从下车就一直在笑,被无视的时候也在笑,此刻她在平交道里,当着所有人面吻过她的嘴唇,笑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谢安青在她的注视下眨一眨眼睛,发现她笑着看过来的时候,是阳光落入怀中。
————
进村的路上换成陈礼开车,原因无他:谢槐夏占了谢安青,把她拉在后排陪自己说话。
到家门口,谢安青和谢槐夏一起下去开门。
陈礼百无聊赖的视线扫扫院门上爬着的黄木香,院墙下的矮杆波斯菊和院墙上……
空无一物的白。
陈礼手无意识在方向盘上握了一下,勾唇看着开好门出来的谢安青说:“可以进了?”
谢安青:“可以。”
谢安青让到旁边,看陈礼一点一点调整方向,把车开顺利开进刚够通过的低矮院门。
“砰。”
陈礼下车关门。
谢槐夏雨过天晴一样,热情地拉住陈礼,把她往屋里拉,迫不及待给她展示自己亲手准备的水果。
一把抓到陈礼腕上的手串,谢槐夏“嘿嘿”一笑,狗腿地说:“阿姨,你这手串还挺好看的。我也喜欢红色哦,特别喜欢。”
谢槐夏的弦外之音可太明显了。
陈礼心说这手串要是和谢安青没关系,她当场就能摘下来送给谢槐夏,可惜不巧,这手串偏就是谢安青冒险找来的石头,还拆了一块对她极为重要的玉佩。
那这外甥女,她怎么哄?
陈礼正想着,被抓得有点疼的腕上一松,看到谢槐夏连人带爪子一起,被谢安青提溜到了旁边。
“你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谢安青说。
谢槐夏吸鼻子皱脸:“我看到了!”
谢安青用身体挡着,把陈礼腕上的手串撸高上臂藏好,然后手滑下来,猫挠似的给她揉着手腕,说:“你没有。”
谢槐夏生气了:“小姨,你现在怎么这样!”
谢安青:“哪样?”
谢槐夏:“你骗人!”
谢安青不反驳,直接把陈礼卸了劲儿之后,看起来软绵绵的手腕搭在手心里给谢槐夏看:“有吗?”
谢槐夏眼睛一瞪,用力揉了揉,再一瞪,突然开始怀疑人生。
谢安青淡定地说:“去玩吧,我跟你阿姨有话说。”
谢槐夏:“哦。”
谢槐夏挠着头,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陈礼憋笑憋不住,手腕在谢安青掌心蹭了蹭,明知道她刚那话就是哄谢槐夏的借口,还是故意问:“跟我说什么话?”
谢安青没想好,闻言松松地把陈礼手腕圈住,虎口和指关节来回磨着她两侧腕骨。
亲昵自然的小动作磨得陈礼眼皮软下来,身体往后一靠,倚着石榴树说:“我给你出出主意?”
谢安青:“不用。”她手一伸,从陈礼头顶摘下来个石榴,食指拨弄着带在上面的树叶,叫了她一声,“陈礼?”
有阵子没叫过的全名。
陈礼竟然觉得不顺耳。
陈礼眼皮抬了一下,树影扫过她浓长卷翘的睫毛:“嗯。”
谢安青:“我没跟奶奶说过分手,她以为我们一直在谈。”
毫无准备的话题,陈礼喉头微微一胀,有个瞬间觉得眼眶发酸——谢安青奶奶就在屋后葬着,一连七百多天看不到她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她们一直在谈。
陈礼反手用食指摩挲了一下谢安青手腕内侧,后者会意地走近。
“是没说,还是骗她我们一直在谈?”陈礼说。
谢安青目光很轻地闪了一下。
陈礼:“说实话。”
谢安青:“骗她我们一直在谈。”
“猜到了。”陈礼说,她把谢安青拉过来抱住,下巴压在她肩窝,说话的嗓音很低,“以后要想办法把你爱骗人的毛病纠正过来。”
不然时不时的,就会把委屈咬碎了往肚子里吞,让人看着可怜巴巴。
谢安青偏了一下头,贴紧陈礼:“正经事上没骗过人。”
陈礼:“意思我们谈恋爱不算正经事?”
谢安青:“。”
陈礼笑了声,把人抱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这人又是给她买糖,又是接她回家,巴巴地盼着她把过去那点事忘干净,不可能无缘无故又提起来。
谢安青说:“奶奶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对我们的关系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她既然不知道经过,你就当过去什么都没发生,不要往心里去,我们以前在一起,现在还在一起。礼姐,”谢安青把扯秃了叶子的石榴架在树杈上,腾出手回抱住陈礼,说,“以后还有很多年,你要接送我回来这里,或者陪我回来这里,我希望平交道口是我们只要一提起就会默契地相视而笑的地方,而不是它拦着你走向我的脚步。我没办法想象你最后没有从那个地方走进来,不论以前,还是以后。”
以前不走进来,她们不会开始;以后不走进来,她们没有结局。
这两样,她现在全都没有办法想象。
“礼姐,我有说清楚吗?”谢安请问。
陈礼整个心窝都是酸的,复诵过谢安青这些话后逐步泛起甜,她往后靠了一下,头不小心把石榴怼离树杈,掉在脚边。两人同时偏头看了眼,陈礼说:“说清楚是说清楚了,但是——”
谢安青转头看向陈礼。
陈礼眼中含笑:“有没有可能你在道口把手伸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走过来了?”
谢安青说:“有可能。”
陈礼:“那你刚在忙什么?”
谢安青:“提醒你不要在奶奶面前说漏嘴。”
啧。
脑子转的真快,伤感情绪立马就没有了。
“以及——”谢安青从陈礼怀里退开,低头在她喉咙处轻吻了一下。
陈礼眼睫微颤,谢安青抬起头说:“你的房间被我作为小黑屋锁了两年,里面全是灰,不能睡人了。”
陈礼:“……”
挺好。
现在不止伤感情绪没有了,还有点悲伤。
谢安青说:“门锁的钥匙也扔了,进去只能爬窗。”
嗯。
存在过的痕迹差点被人彻底从眼里、脑中抹除,她现在可能需要哭一哭。
谢安青抿了一下嘴唇,看着一言不发的陈礼说:“但我没有告诉奶奶,我们分手了。”
回归主题。
她算是被打了一巴掌,又得了颗枣?
还是酸枣。
陈礼后肩怼了一下树干,直起身体说:“知道了,我们没分过手,我不会说漏嘴,不过,谁说不能睡人了?”
谢安青垂眸看一眼从后颈搭过来,垂在自己身前的手,听到它的主人不慌不忙不难过地说:“你不是人?”
谢安青被勾着进了堂屋,光线突然暗下来,她有片刻的视觉盲区。
陈礼在她不能视物的那个间隙里,凑近在她耳朵边上说:“我凑合凑合,睡你八天。”
恶趣味的谐音梗。
谢安青敛下黑白掺半的目光,说:“好。”
陈礼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笑的浑身抖。
谢槐夏扭头看到谢安青,眯缝了一下眼睛,说:“小姨,你别给太阳底下站啊,耳朵都晒红了!”
谢安青:“嗯。”
谢安青向前一步,从陈礼胳膊底下走出来,回头看着她说:“晚饭想什么?”
陈礼静默不语,目光危险,半晌,用口型说:“你。”
谢安青:“好,吃米。”
说完装腔作势地朝厨房走。
陈礼笑着站在门口看了看覆盖半个后院的大榕树,看看树下的石桌、连廊,夕阳斜在露台上,一切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给我准备的?”陈礼走到石桌前坐下,碰碰桌上的果盘,问谢槐夏。
谢槐夏点t?头如捣蒜:“阿姨你快尝尝甜不甜。”
陈礼捏了瓣柚子,第一口有点苦。低头看到自己当年因为被迫把院墙上谢安青的正脸换成模糊背影那天,鬼使神差在桌角画的小像完好无损,她昧着良心对谢槐夏说:“甜。”
谢槐夏:“耶!我就说我会挑水果嘛,我妈还不信,觉得我是财神奶奶捏烂了的元宝,一身破财命,哼。”
谢筠打着电话从旁边经过,谢槐夏脑袋往她那边一凑:“哼!”
谢筠:“发的什么疯?”
谢槐夏双手上举,头顶比心:“妈,我爱你呦!”
谢筠瞥谢槐夏一眼,拧瓶盖似的,把她脸拧向另一边,气得她火冒三丈,一直到吃晚饭都没谢筠。谢筠嫌她在露台上跑来跑去不安全,还碍事,把她哄过来舔了两口酒,后来就乖乖趴在邵婕怀里睡觉,没再有什么动静。
谢安青晚上喝了不少酒,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子里,头偏在陈礼肩上,说:“假期一过,我就走了。”
毫无征兆的开场。
即使谢筠几人早有准备,心里也还是猛地纠了一下。
谁都知道谢安青这一走,以后再回来都只是路过,不会长住,她们终于到了分道扬镳那天。
谢筠硬撑着没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说:“房子我每周会过来打扫一次。”
不论多坚固的房子一旦没了人住,很快就会破败变旧,在某个大风暴雨天摇晃着垮塌。
那时候,以往的交情真就只存在于回忆了。
她们谁都不希望这样。
谢蓓蓓早就喝上头了,听到这儿,她眼泪一崩,抱着酒瓶哭哭啼啼地说:“姑,逢年过节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平时没事也多联系!我不想跟你生分!”
谢安青:“嗯。”
谢蓓蓓:“你也太冷淡了!你这一走,就不是东谢村的人了好不好!”
谢安青嘴唇动了动,被陈礼握住了放在腿上的手。
陈礼笑了声,说:“等高速修好,回来一趟只需要两个多小时,生分不了。”
谢蓓蓓:“谁知道哪天修好!”
陈礼:“她知道。”
陈礼捏捏谢安青手指,笑问:“什么时候修好?”
谢安青张口,声音发出来之前听到陈礼补充:“热情点,多说几个字。”
谢蓓蓓:“对!”
谢安青说:“明年。”
谢蓓蓓怒目:“才两个字!”
谢安青:“跟刚才比,字数已经翻倍了。”
“咚!”
谢蓓蓓气得一酒瓶拍在了桌上。
陈礼瞧一眼肩上那人和谢蓓蓓形成鲜明对比的淡定模样,抬肩怼怼她脸:“多少以数量为准。”
所以谢安青拿着酒瓶坐起来,碰了一下谢蓓蓓的,说:“最迟明年十月通车。你们有空也可以去西林找我们,礼姐家房子很大,去了能住下。”
谢蓓蓓:“我不去!你别看我啊,哪只狗会主动跑去吃狗粮!我又没毛病!”
谢安青把碰的那口酒喝了,说:“哪只狗都会主动去吃狗粮,不吃的,要么有病,要么是狗粮不够香。”
谢蓓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好吧。”
谢安青身体往后一倾一侧,真就靠回到陈礼身上不说话了。
她有点醉了。
陈礼能感觉到。
她很清楚谢安青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这里是在她从一出生就生长着的地方,也是她最艰难的时候,接收她,平复她,保护她的地方,这里的人,没一个是她真的舍得。
她只是不想哭,所以早早就把酒喝多了,把情绪泡进去,让它们变得迟钝,这样她才能说得利落,走得干脆。
陈礼笑笑。
又看到了她可怜巴巴的模样。
心疼啊。
真心疼。
陈礼拿了酒,问她:“要不要跟我喝一杯?”
谢安青看着酒瓶停顿两秒,才说:“喝。喝你的。”
陈礼:“为什么要喝我的?我们的酒一样。”
谢安青:“不一样。”
陈礼:“哪里不一样?”
两人的声音很小,在闲聊吃喝的其他几人听不到,不会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谢安青就把克制暂时放开一些,抬头在陈礼耳畔亲了下,说:“是你喝过的。”
所以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陈礼脑中将后半句自动补齐,她嘴里含着酒,瞳孔里倒影皎白月色。
谢安青仰头回视着她,和她说话的时候,本能堆积数量:“上面有你的唇印。”
陈礼唇角一扬,瞳孔里的月光迅速铺开,她余光扫了眼谢安青放在腿上的扇子,把它拿起来抵了一下谢安青下巴,让她抬起脸,然后竖起扇柄,挡住周围可能投过来的视线,低头在谢安青唇上。
半包围的空间说安全也不那么安全,刺激感剖开谢安青迟钝的情绪,她心跳加速,在陈礼意味分明的注视下张开口——温热液体立刻从齿缝流过,灌入她的口腔,滑入喉咙。
“咕咚——”
谢安青在谢蓓蓓的尖叫声里把酒咽下去,忽然红了眼眶,泪水从眼角滚落。
这一幕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愣在了当场。
还是谢筠先反应过来,她迅速抱起谢槐夏,对邵婕和谢蓓蓓说:“今天就到这儿了,各回各家,快点。”
露台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周围静了下来。
陈礼把谢安青抱来自己腿上,一手护着她哭到发抖的脊背,一手揉着她的头发,说:“以后一有时间,我就陪你回来。”
谢安青即使醉了也清楚知道现在只有陈礼在,她的情绪迅速开始外露,泛滥,眼泪打湿了陈礼的肩膀。
“以后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谢安青说。
陈礼已经开始忙了;她自己决定认真对待这份工作的时候,也注定了一年比一年忙。
某一天她还会被调离西林去别的城市,去更大的城市。
她有这个信心。
这个信心越足,她越清楚地知道:属于她们自己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空间越来越窄,回来这里的机会自然也会越来越少,最终变得屈指可数。
但这里,给过她两次从零开始的机会——一是出生,一是逃亡。
陈礼意识到这些,揉在谢安青头上动作慢下来,沉了沉,把她的头压在自己颈边,说:“别人我不能左右,但是阿青,我这儿你是知道的,你是我哄来的,求来的,想方设法争取来的,一时不见,我都忍不住发微信过去调戏你,何况分居两地。”
最后这四个词似乎刺到了谢安青,她发软的身体陡然变得紧绷。
陈礼手掌摩挲着她的脊背,说:“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谢安青:“……可我那时候会变得身不由己。”
陈礼:“那就服从安排。”
谢安青:“服从安排就分开了。”
陈礼笑了:“说你傻,你还真不动脑子了。工作地你不能选,但我可以跟你走啊。”
谢安青愣住,混沌的思绪彻底停止思考。
陈礼耐心地说:“你走到哪里,我就把景石的子公司、分公司开到哪里,我跟你走,寸步不离,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往上走。”
一直走到我需要仰视的位置上。
那才是我期待你成为的模样。
陈礼只是设想就已经激动不已。
谢安青迟钝地解到她话里的意思时,却说:“对你不公平。”
陈礼凉飕飕“啧”一声,捏谢安青后颈,疼得她缩了一下,陈礼才放轻力道:“我是你老婆,需要跟我讲公平?”
谢安青:“不需要……”
陈礼:“那不就完了。”
“谢书记,”陈礼抱着谢安青,支棱起椅子腿儿前后晃着,看着不远处的河和河里的月,轻声说,“一个人打拼很孤单的,我跟着你,给你作伴儿。”
谢安青没有声音,像是被晃得太舒服,睡着了。
陈礼笑了声,看着柳树下的坟,无声道:“奶奶,对不起,害你的宝贝伤心了那么久,以后天大地大,我跟着她走。”
奶奶肯定不会出声回应她什么,但夜风吹动了杨柳。
“呵。”
陈礼拍拍谢安青脑袋,抱着她下了露台,往卫生间走。
谢安青这次喝醉比东林那次好伺候点,让张嘴就张嘴,让站好就站好,陈礼花了半个多小时把两人洗好,自己套了身睡衣,给谢安青裹了条浴巾,抱着她上楼睡觉。
十二点,秋日的寒气渐渐起来了。
陈礼在睡梦中把谢安青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忽然听见一道声:“礼姐。”
陈礼迷迷糊糊应声:“嗯?”
酒半醒不醒的谢安青说:“你困不困?”
陈礼:“困。”
谢安青:“我们去个地方。”
陈礼:“翻墙去河岸?”
谢安青:“不是。”
陈礼:“那是?”
谢安青:“你先起来。”t?
陈礼太困了,起了一下没起来,跌回到纯棉花打的被褥里。
谢安青俯身去抱陈礼,结果因为酒没醒,力气不足,抱到一半的时候,两人一起摔了回去。
陈礼胸口被个大活人砸中,立马清醒,她把大半夜了还在闹幺蛾子的人摁在床上亲了半天,亲到她喉咙里的声音开始出现情谷欠时,起身穿衣服,穿鞋,之后把她也收拾妥当,问:“去哪儿?”
谢安青偏头看了没有窗的南面几秒,说:“院里,画墙,这次把你也画上去。”
陈礼心里被轻挠了一下。
今天回来的时候,她投在院墙的视线又被发现了,有人都喝醉了,还惦记着给她的心脏打下一个补丁。
她说:“还有国庆。”
陈礼冷脸,说:“这句我听不到。”
听到也不画。
两个人的世界多一条狗太挤了。
谢安青盯着陈礼不说话。
半天,陈礼说:“听到了,听到了。起来,再磨蹭天都亮了。”
陈礼话这么说,心里则想,反正笔在她手里,她不想画狗,谁还能把刀架她脖子上不成。
陈礼牵着谢安青下楼,一会儿找手电,一会儿找笔刷,前后折腾十多分钟才终于出来门外,陈礼刷子刚碰到墙,忽然被谢安青抢走。
“你手不好,”谢安青说,“我画。”
陈礼眉毛挑老高。
她都不知道谢安青还有这才艺。
藏得够深啊。
“行,你画,我给你打手电。”陈礼退到旁边,给谢安青当手电支架。
谢安青站在墙前不动,像是在规划,非常认真,一看就是……
“…………”
陈礼把手电筒夹在胳膊底下,在谢安青完成最后一笔,把刷子扔进捅里那秒,两手相对,“啪,啪,啪。”
谢安青回头:“我画得好不好看?”
陈礼:“简直完美。”
谢安青很矜持地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说:“谢谢。”
然后跨出花圃往院里走。
陈礼又看了眼墙一眼,拿出手机连拍数十张,迅速弯腰提桶。
谢安青已经走到了鱼池边,声音淡淡地,说:“我画画这么好,奶奶为什么只让我学写字、吹笛,不让我学画画?”
陈礼快步走过来,把挡住谢安青去路的,一根细到蜜蜂站上去都要晃上两晃的树枝拨开,说:“奶奶怕你累到。”
谢安青点一点头,往前走一步,往后退一步,转身抱住陈礼说:“礼姐,困。”
陈礼只能扔下桶,先把人抱回房间。
再下来,陈礼犹豫了几秒,只关门提桶,没动谢安青的惊世大作。
第二天一早,谢槐夏的尖叫从前院一直传到二楼。谢安青闭着眼摇了摇宿醉之后钝痛的头,问:“怎么了?”
陈礼还没睡够,精神不济,闻言随口道:“不知道,你下去看看。”
谢安青翻身下床,下楼,走到院里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站了很多人,她步子顿了顿走出来,谢槐夏气急败坏地指着墙喊:“小姨!村里出现坏蛋了,快把他抓住!”
谢安青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院墙……
原本白白净净的墙壁现在被画得乌七八糟——人是一坨,狗是一堆,铁轨扭得相当抽象,树长蓝色,河水呈现黑紫色,月亮比饼还金黄焦脆。
慢半拍想起来可能了发生,急匆匆跑下来的陈礼一抬头就看到在村里人面前总是冷静沉稳,不急不躁的谢书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
这……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第104章 正文完(上) 阿青,我终于把我的名字……
三个小时后, 二楼房间。
谢安青在收拾去西林要带的行李。
她这一走,会将在东谢村待了八年的生活气全都带走,东西很多, 所以她把往返两天除外的其余时间全安排出来收拾东西,计划很详尽。
这会儿她正在书桌抽屉——坐在小时候奶奶找人给她打的椅子上,抽屉拉开,腿上放个小盒子,确认一样往里面放一样准备带走的小物件。
陈礼在桌边的墙上靠着,单腿微曲, 两手环胸, 时不时地憋不住笑出一声,很过分,谢安青全程置若罔闻,跟陈礼不存在似的。
“喂,”陈礼鞋磕磕桌子, 问,“生气了?”
谢安青把刻给谢秋岚的印章一枚枚往盒子里放:“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话?”
“不想说。”
“也不我。”
“不想。”
“这不就是生气了。”
“没有。”
“那你给我笑一个。”
“不想笑。”
“果然还是在生气。”
“没有。”
“有。”
“没有。”
没有一点营养的对话,不知道戳了陈礼哪个笑点, 她突然绷不住,笑得腰都弯了下来, 腮帮子直泛酸。
“哈哈哈, 不是挺可爱的嘛, 哈哈,人无完人,有点小缺点,哈哈哈,才更招人喜欢哈哈哈。”
陈礼不长一句说完, 眼泪花笑了出来,她伸手沾了沾,抬起头——谢安青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
……咳。
陈礼很想识结合结合氛围,别笑了,赶紧认真道歉,认真哄,但嘴角就是控制不住,谢安青的表情越是寡淡,她的嘴角越是上扬的失控。
蓦地,谢安青腿上的盒子被放到桌上。
陈礼心一磕,看到她站了起来。
哎呀,老实人好像恼羞成怒了。
“打人,哈哈哈,不打脸啊。”陈礼一开口还在拱火,没有丝毫求生欲。
谢安青绕过桌子走过来,手往她口袋里掏。
陈礼一愣意识到什么,连忙从谢安青还没摸到的那边口袋把手机拿出来,举高:“我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哈哈,真的,唉唉唉,怎么还抢呢?”
陈礼脚跟抵墙,踮高身体。
谢安青不吭声,一手攀着陈礼的肩膀,顺她胳膊往上够,眼看着就要够到了,吓得陈礼连忙把笑憋回去,解释道:“我说真的,你昨晚真的特别可爱,每一笔都挥洒自如,气势如虹,一看就是高手,哈哈哈哈。”
又没憋住。
于是陈礼一个不小心,被谢安青抢走了手机,她有录入过人脸,轻松解锁,直接往相册里翻。
陈礼这回真笑不出来了,两年前她被逼着删照片的阴影还在头顶笼罩着,想想就难受,重来一次,她得脱层皮。
“我认个错,能不能手下留情不删?”陈礼观察着谢安青表情说。
谢安青:“。”沉默得陈礼一颗心跟脱水风干了一样,极速皱缩。
陈礼:“留一张?”
谢安青不说话,只管往后翻,翻到两人哪天闹得太狠,陈礼支着一条腿打湿床单的照片,她手指顿了顿,往回倒。
陈礼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谢安青要干什么。
昨晚那些照片是她连拍的,差别不大,按全选,一次删了就完,谢安青来来回回的,怎么像是在找东西?
陈礼忖了忖,问:“在找什么?”
谢安青已经翻回到了第一页,她手指碰了一下屏幕,功能键出现,陈礼第一眼就看到了“删除”,她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坠,又不敢抢,只能认命地在心里说服自己。
好吧。
果然错误面前,谁都不能幸免,是她活该。
好吧。
翻旧账的某人可爱翻倍,她欣然接受再被捅十次刀子,再看十遍。
好吧。
边翻旧账边因为她一张色忄青照红了耳朵的某人可爱的没边,她能看到已经死而无憾。
陈礼越想越离谱,所有目光集中在谢安青身上,没发现她手指又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功能键消失。
“怎么没拍我?”谢安青说。
陈礼:“……什么?”
谢安青抬起头,终于肯给陈礼一个正眼:“不是说我可爱,怎么没有拍我?”
陈礼噎住。别的暂时不考虑,她敢说自己当时太震惊于谢安青的画技,忘了拍吗?人都已经毛了好吧,她哪儿敢再惹。
陈礼思考片刻,谨慎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谢安青盯着陈礼没说话。
陈礼莫名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不是。
她以前没这么怂的吧?
怎么现在随随便便被盯一眼就立马滑跪了?
还识相。
嘶——
“阿青,你有没有发现你变凶了?”陈礼说。
谢安青:“没有。”
陈礼:“那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怕你了?”
谢安青静默半刻,垂下眼睛,陈礼以为她终于要在照片这件事上大杀四方了,选择心死,结果却看到她锁屏手机放在桌上,说:“因为你越来越宠我了。”
陈礼眉眼一动,回味谢安青方才的话:“我宠你?”
谢安青伸手从抽屉里又拿一枚石头印章,指肚摩挲着:“宠和怕某种意义上一致。”
比如怕她不高兴,答应画狗;比如怕她哭,说以后要跟着她走。
攀着陈礼的肩膀去抢手机t?那秒,她就把昨晚醉酒时候说过的话都想起来了,陈礼响在她耳边的柔软声音迅速掩盖住那幅丑画带来的羞耻心,和春日午后落了花的水一样荡在心里,哗啦,哗啦,和煦柔软,芳香四溢。
谢安青嘴角被连续不断的“哗啦”声渐渐推高,但因为角度问题,陈礼没发现,她只危险地眯了眯眼:“所以你现在是仗着我宠你,打算无法无天?”
谢安青偏头看一眼陈礼,视线后移,看一眼外面的天:“天还在。”
陈礼:“我的天快被你这折腾没了。”
删一张照片立马塌。
不塌她都得给它摁塌。
陈礼抬手捏着谢安青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来,说说,关于我见证并拍摄了你的黑历史和没有拍你这几件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
谢安青:“非说不可?”
陈礼:“你觉得呢?我察言观色一早上……”
谢安青:“没有,你一直在笑我。”
陈礼:“刚被你抢走手机,我总战战兢兢了吧?”
谢安青:“嗯。”
陈礼:“嗯?”
谢安青:“你就说——”
谢安青唇一动,嘴角那点不明显的弧度变成弯月,浓黑瞳孔里泛起水光月色,荡漾着,缓缓游向陈礼,将她包裹,浸润,浮起,她整颗心轻飘飘的,目光却逐渐深沉浓郁,被谢安青眼里清亮的水光月色调和着颜色。
“谢书记,下次再打算犯可爱,提前通知我过去围观,对了,还要通知我带上相机,把你招我喜欢的样子拍下来,记住了?”谢安青看着陈礼,说:“礼姐,你就这么说。”
大大方方地,无所畏惧地,把我有意无意藏起的那些真实挖掘出来,丰满我的形象,提升你的快乐,把我们之间用来记录“爱情”的这本书越写越生动有趣,而不是时间越长久越同质薄弱。
谢安青揭开印泥盒子,把刚才取出来的那枚石头印章在里面蘸了蘸,拿起来印在手心。
一个方方正正的“礼”。
这是她刻在分手之前的。
那会她们正在热恋,陈礼回西林之后,她因为老是想陈礼,想念她的名字,又怕被村部其他人听到,就刻了这么一枚章,神不知鬼不觉把她的名字印在手里,走到哪儿都带着,一抬手就能看到。
纯粹又赤诚的时刻。
现在依旧。
谢安青摊开手掌在陈礼面前,眼睛里的笑是亲近如谢筠也无法轻易得见的模样,现在坦坦荡荡对着陈礼,说:“我的人,你的,你随意支配;我的模样,你的,你随意记录。”
这样的偏心快把陈礼捧上天,足以抵消她刚才那副冷淡模样带给她的心伤害。
陈礼灼灼的目光盯着谢安青看了几秒,捏住她的指尖走过来,用视线一笔一画描摹她手心那个“礼”字,像是真的要用它打一层烙印在谢安青身上,来宣誓主权。
又想着,烙上去的多疼,她舍不得。
但不做点什么,又实在无法表达她此刻井喷式的愉悦。
陈礼把谢安青的手一直拉到自己腰侧搭着,她人被动走上前,两人站得极近,连对方睫毛上的光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想不想试点刺激的?”陈礼问。
谢安青手指跳了一下,手心里红色的印泥不小心沾在陈礼衣服上:“试什么?”
陈礼暂时遗忘右手的疼痛,双手从谢安青短袖下擺鉆進去,手向上撫過她的身體,手腕推高她的衣服:“手抬起来。”
谢安青双手举过头顶,陈礼把她短袖脱了下来。
房间里开着空调,谢安青眼睫轻颤,前胸后背凉飕飕的。
陈礼吻落上来,又立刻像是火烧。
“试试把我的名字印在你身上。”陈礼说。
谢安青:“已经……印了。”
陈礼解開綁縛她的內衣,吻低下來:“手心太容易被蹭掉,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哪里,”谢安青被转了半圈,背对陈礼,手无意识撑桌,“安全?”
陈礼拿走谢安青手里的印章,翻过来看了看,重新在印泥里蘸一蘸,不忘回答:“你身上只有我能看见,我能碰触的任何地方。”
“一个不够就盖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
冰凉凉的石头印章突然贴在谢安青后肩,她手在桌上摳緊,渾然抖了一下。
“花了。”陈礼说。
周围的重影层层叠叠,更具视觉冲击。
陈礼手指抹上去,带出长长一片赤色的红,覆在謝安青雪白的肌膚上,美得驚心動魄,像能讓人沈淪失控的毒藥,只憑一點視覺就讓陳禮上了癮,她弓身吻上去。
一时冷,一时热,反差极大的刺激让谢安青整个人蜷缩起来,连舌头也紧紧抵住上颚。
下意识的躲避姿态。
陈礼极喜欢又极不喜欢的反应,譬如进行中,躲避让她的动作失去质量,她便不喜,譬如结束时,躲避是她给她最好的反馈,她百看不厌。
现在是进行中,才刚开始。
陈礼手从谢安青腰側穿過,斜在身前,將她的身體用力往上一托,她被動地直起身體,去迎接陳禮火熱密集的吻。
“下一个盖哪儿?”
谢安青睫毛湿了一片,被陈礼的手指抵着下巴,头高仰看着纹纵横的天花板。
“阿青,你自己挑地方。”陈礼说:“我只知道你哪些地方对热敏感,冷的,我好像还不清楚,你挑,我记。”
谢安青心跳比行军鼓还急,震着耳膜,她想了很久才想到个地方:“手臂。”
陈礼吻在谢安青脊背,眼尾的目光垂落下去,扫过手臂,说:“我怎么觉得它对冷很敏感?你看,都起小栗子了。”
谢安青不言语了,那明明是舒服的,难而寸的,被陈礼的吻和动作刺激出来的。
“阿青,看来你对自己也不了解,”陈礼手里的印章顺着谢安青的手臂下滑,四周坚硬的棱角若有似若摩擦着她的皮肤,“今天时间充足,我陪你慢慢认识自己。”
“礼姐。”
“嗯。”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像风雨前的宁静。
谢安青艰难地偏头看了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天,陡然感覺腰側一涼,她克製不住出聲,卻本能地將頭後仰,靠紧陈礼。
陈礼轻笑,一面吻她漂亮的脖子,一面解她寬松的褲子:“记住了,我们阿青腰怕冷。”
“这里呢?”陈礼无名指肚蹭了蹭谢安青左胯,印章毫无征兆盖在她右腿内侧。
谢安青猛地咬緊嘴唇,劇烈抖動著向後擰動上身,抱紧陈礼。
陈礼手被卡在桌子和她身体之间动弹不得,另一手抱住她的身体,慢慢道:“知道了,这里也怕冷。”
谢安青额头已经细汗涔涔,急口耑了几声,低声说:“难受……”
陈礼明知故问:“哪里难受?”
谢安青抱着陈礼脖子,血色漫到了耳根:“那里。”
陈礼:“那里是哪里?”
谢安青不语,眼睫翕张着,闭上眼睛低头在陈礼颈边。
陈礼:“阿青,我还在了解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谢安青眼眶通红,张着口,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陈礼手中的印章又往上靠緊了幾分,冰涼的石頭貼靠她敏感火熱的皮膚,那滋味,一秒就折磨得她迷亂不清。她在被苛待,又好像,獲得了從抵達過的有關快樂的更高山峰。
陈礼满意地感受着谢安青的颤抖、低口今,恶劣地说:“不想说,你可以指给我看。”
谢安青耳边全是自己的呼吸和声,听到陈礼的话,她顿了顿,抠紧在桌上的左手松动少许,顺着桌面滑到桌沿,落下来,带着陈礼的手往上走。
“有数了。”陈礼手停在碰到之前,非常坚决,那个瞬间,她明显感觉到靠在自己颈边的人失落了。陈礼手抬上来,拍拍她的脸,“耐心点,等会儿有的你享受。”
谢安青:“……嗯。”
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谢安青眼睛压在陈礼颈边,无法视物,她心跳还很剧烈,在耳边产生巨大的噪音,所以只能隐约捕捉到一阵塑料包装的摩擦声,她以为是指套,有一秒想,陈礼其实不是很喜欢用这个东西,她只有在衛生條件達不到的時候才會拿出幾片,其他時候都是用她自己的體溫真真实实觸摸她。
今天怎么了?
饭前饭后她明明都有仔细洗手。
上来之后除了笑她,没有哪一刻用到过手,那为什么要用?
谢安青想着想着走了神,以至於塑料包裝的摩擦聲停止了很久也沒有發現,她心、身體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被帶著濕潤感的石塊觸碰到,一剎那視線發白,直逼峰頂。谢安青惊慌失措地抓住陈礼的手腕,一开口全是哭腔:“礼姐t?,不要……”
“确定?”陈礼手腕不能動,手仍然靈活,她看了眼桌上用來擦印章的濕巾和那上面赤色的印泥,以刻有自己名字的石頭代替手指,來來回回輕柔地剮蹭着谢安青,向她陈述,“可是你到了。”
“礼姐。”谢安青眼泪从下巴坠落,碎在桌上,“啪”,陈礼魂仿佛隨之破碎,手下動作一重,更加放肆,“到得這麽快,阿青,你敢說你不喜歡?你不要?”
谢安青顫抖抽筋,快承受不住,她抓着陈礼——
陡然间,陈礼和它一并远离。
谢安青直接哭出声:“礼姐……”
陈礼“嗯”一声,吻她頸側繃起的筋:“你不要,我就不欺负你了,省的你菡姨知道了找我麻烦。”
“礼,姐。”
“我不都不欺负你了,怎么还哭这么厉害?”
“好像比刚才还要厉害?”陈礼伸手接住谢安青的眼泪,收拢在手心里,勾着嘴角说:“阿青,我好像突然不会哄你了,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哭?”
谢安青眼泪与嗓音一同破碎:“你,進來。”
陈礼:“哪个我?”
“……”
“被你抱着我的,还是被你刻在石头上的我?你说清楚了,我才知道怎么做。”
“……”
“阿青?”
谢安青哭得肩膀抖索,喉头哽咽:“都,可以。”
陈礼:“都可以是你都喜欢的意思?”
谢安青:“……嗯。”
陈礼:“好的,那我自己选了,我选——”
声音拖沓,拉长,持续到谢安青焦灼難以忍而寸那秒,猝不及防和动作同时落下,“被你刻在石头上的我。”
房间里静得有四五秒时间不见丁点声音。
但她们清清楚楚知道,那一秒,她们完完整整地融为了一体,她们之间生的喜欢和心的爱交融着,流淌着,汇聚着,将日渐盛大,日渐丰沛,温柔而坚定地向前奔腾着,把四季轮转,年年岁岁。
窗外阳光正好,窗台的造型清香木旁边放着谢安青的笛子,榕树叶子把九月末的金风推过来时,笛穗在空中荡了荡,磕在墙上。
“当——”
陈礼抱着还没有从颤栗中缓过神的谢安青,轻声道:“阿青,我终于把我的名字印在你身体里了。”
第105章 正文完(下) 但在爱情这个灿烂的前程……
国庆最后一天, 大大小小的路全都在堵,两人到西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从高速口排队出来, 谢安青忽然接到了乌惠星的电话。
谢安青一顿,按下方向盘上的按键接听:“喂。”
乌惠星说:“我要走了。”
乌杨的案子还没有审结束,但结局大家心知肚明。
乌惠星母亲算是个比较果决的人,她在关键时候给乌惠星存了一笔钱,足够支撑她五年的富足生活,五年往后只能靠她自己。她因为乌杨的事朋友圈散尽, 找工作受尽歧视, 几经折腾,最后决定出国,再不回来。
谢安青不知道乌惠星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要走了这个消息,她看着前方笔直的路说:“我不关心。”
乌惠星那边静了一会儿,声音低下来:“我知道。我打电话是找你要个地址, 姑姑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给我个地址,我让跑腿送过去。”
“里面有你说的那本怀孕笔记。”乌惠星说。
谢安青握了一下方向盘, 在路边停车。
这个东西她必须拿到。
谢安青下意识想说陈礼家的地址,话到嘴边, 改了口:“我在临河索道下面的公园。”
其实她们离公园还有一段距离, 但是不远, 从这里开车过去最多二十分钟。
乌惠星:“好,我现在叫跑腿。”
谢安青看了眼中控屏上没有存储的号码,没再说话。
电话被挂断。
陈礼说:“怎么不告诉她家里的地址?”
谢安青看着后视镜变道,往公园走:“不安全,不想暴露太多私人信息。”
陈礼笑笑, 感叹谢书记办事真是越来越谨慎了。
六点的公园还没什么人。
夜市倒是已经摆起来了,陈礼一路走一路看,见到什么新奇玩意都要在谢安青身上比划比划。
谢安青口罩一戴,只露眼睛,又黑又静的,看着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所以夜市摊的老板们都很默契的不拉她的生意,只管给同样戴着口罩,但一看眼睛里的笑意就知道非常和气的陈礼推销。
陈礼来者不拒。
“小姐,这可是清朝的红尖晶石手串,你看看这红多深多纯,还有这透明度,你错过我这个村可就没第二个店了啊。”老板颇为自信地说。
陈礼拿起来掂量掂量,手指摩挲着圆润的晶石珠子:“多少钱?”
老板手挡在身侧,偷偷摸摸比了个数。
陈礼说:“还行。”
话音刚落,被站在旁边的谢安青用脚怼了一下——什么红尖晶石,还清朝的,就一串品质还能过眼的人造玻璃,花一百块钱都买贵了。
谢安青一眼能看出来的事儿,陈礼送了师蠡那么多年古董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无聊。
陈礼扭头看着谢安青说:“喜欢?”
谢安青眼睛望着陈礼不动,让她自己体会。
陈礼体会体会,说:“那就买下来吧。”
老板喜上眉梢,眼睛里全是“终于逮着个大的”的窃笑。谢安青视线不紧不慢从她身上扫过,她顿时感觉脊背一凉,莫名就笑不出来了。
谢安青把目光看回到陈礼身上,想提醒她这手串是假的,转念想到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被发现时那种由内而外,无法控制的羞耻感,她顿了顿,说:“不喜欢。”
陈礼把谢安青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来,她不动声色地咬了一下后牙,控制住表情说:“不喜欢你踢我?”
谢安青:“脚痒。”
陈礼:“被虫子叮了?河边潮气大,虫子很多,我看看叮得严不严重。”
陈礼放下手串,垂手要去掀谢安青的裤脚。
谢安青条件反射往后撤了一步——她脚踝上有陈礼昨晚弄的吻痕,还有一圈被束缚后留下的淡淡青色,很显眼,忄生经验稍微丰富点的人就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她不是很想让陈礼之外的人看到这些痕迹,太私密了。
陈礼昨晚做得过于爽快,其实没留神到这事,她只在谢安青下意识后撤时,抬起头轻笑:“我吃你?”
谢安青心里说“嗯”,嘴里:“走了,去后面再看看。”
陈礼:“后面可就没这么好成色的手串了。你不是说我适合红色么,你不喜欢的话,我戴怎么样?”
陈礼说着转回去,问老板能不能试戴,看着真是一副错过这村就没这店的态度。
老板热情不已:“当然可以试戴啊!来,我帮你戴!”
老板边给手串消毒,边念念叨叨地说:“这是你妹吧,我听她刚叫你姐来的,她其实比你适合这颜色,你看她那手腕细白细白的,就适合这种朱红色的串子,皮肤都能给衬清透喽。”
陈礼:“是吧,等买回去了我哄着她戴。”
老板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来,你把手递过来!”
陈礼余光扫一眼投在身旁的影子,喉咙里“咳”一声,伸手出去。
“啪。”
手腕被谢安青抓住,拖了回来。
陈礼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还在装:“怎么了?”
谢安青往陈礼随意挽着的袖子底下瞥一眼,手插进去摸了两秒,往下一拉,为防谢槐夏惦记,愣是被藏了足足八天的石头手串重新搭回到陈礼腕上。谢安青看着她说:“二选一,一次机会,姐姐,你好好选。”
最后四个字,谢安青咬得略重,一字一句,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弦外音似乎更明显?
——选我,还是选人造玻璃。姐姐,你可想好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结果,用选?
陈礼唇一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板莫名其妙。
谢安青趁机把陈礼拉起来,拖着往前走,陈礼很不配合地拖沓着步子,在后面越笑越夸张。
谢安青倏地停住,走回到陈礼身边,去翻她挂在肩上的法棍包。
“找什么呢?”陈礼边笑边问。
谢安青不吭声,兀自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把陈礼的镜子、粉饼、口红、香水……统统翻了一遍,抬起头说:“你钱包在哪儿?”
陈礼:“钱包?”
谢安青:“对。”
陈礼:“要钱包干什么?”
谢安青言简意赅:“拿卡。”
陈礼抱着的手在胳膊上轻敲,又乐了:“不是怕被举报,不要我的卡?”
谢安青:“但可以管。”
“管?”陈礼眉毛一挑,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谢安青淡定回视,说:“防止你乱花钱。”
……啊,这个啊,好像玩过头了,消费都要被限制,但那话t?怎么说的,有老婆管的人,情感上的满足是其他任何成就都无法超越的,另外呢,听老婆话,不也是在和老婆调忄青,哄老婆开心?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她怎么好拒绝。
陈礼从背包夹层里掏出钱包,递给谢安青面前:“以后还请老婆好好管我,我喜欢被管教的感觉。”
谢安青脸颊红了,接住钱包打开,里面有不少现金,两侧全是卡,她抽了两张出来,思忖片刻,又原位放回去,把整个钱包塞进口袋。
她今天这身衣服是在镇上的服装城买的,质量一般,口袋就是个装饰,很浅,直接放沓滑不溜丢的卡进去不安全。
放钱包……
这么贵的钱包本身就很不安全。
谢安青抬头。
几乎同时,原本挂在陈礼肩上的包被取下来,打开在她面前。
陈礼极为刻意地眨眨眼睛,说:“小姐,要不您把东西放这儿,我给您拎包?”
谢安青嘴角动了一下,偏头到旁边笑。
陈礼看她片刻,也笑了。
谢安青淡淡“嗯”一声就很有范儿,她把钱包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回陈礼包中,说:“辛苦。”
陈礼胳膊穿过背包带,往肩上一挂,胳膊肘将包抵到身后,勾唇道:“我的荣幸。”
夜市渐渐有了人,河面上水光粼粼。
谢安青和陈礼并排走着,时不时由陈礼主导,说些没营养的话,谢安青认真配合。
经过河岸,陈礼垂在身侧自然摆动的左手忽然被人拉住。
陈礼回头,谢安青用眼神指着河中央的“踏水桥”,说:“礼姐,你能不能带我走一次?”
陈礼微微一愣,很快想起两年前的一个早晨,她在东谢村被遗弃的木桥上找到谢安青的画面——谢安青不惧水,但不敢一个人过没有防护的桥,不得已走在那上面的时候,她浑身都在发抖,而“踏水桥”,其实就是河中央的一排石墩子,间距不同,对齐没什么规律,两侧也没有任何防护,还不如东谢村的那座木桥安全感高。
陈礼握了握谢安青手:“和以前一样,我背你过去?”
谢安青摇了摇头:“我不怕水,不敢过这种桥,是小时候爱逞强,总觉得奶奶年纪大了,抱我吃力,非要硬撑着自己走,结果被吓得腿抖,把那种感觉记了很久。”
陈礼蹙眉,心疼那个早熟的小孩儿。
谢安青笑笑,说:“现在我不想逞强,也不爱逞强,礼姐,你牵我走。”
陈礼心头一热,笑得张扬:“求之不得。”
陈礼走在前面,牵着谢安青,单次只允许一人通过的“踏水桥”上,两人亦步亦趋。
一开始陈礼还担心谢安青害怕——她也确实紧张了几步——等走顺了,偶尔会在陈礼回头等她的时候,故意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然后跳到她所站的石墩上,和她挨得极近的相视一笑,或者短暂拥抱。
“踏水桥”的乐趣就出来了。
两人肩并肩站着,耐心十足地等着前方两个年轻女孩儿拍完照了,再继续往前走。
但似乎,她们拍得不是很顺利。
“姐,我一米七好吧!你每张都把我拍的像一米二!”
“你行你来。”
“我要能给自己拍,轮得到你?”
“那就别废话,换个动作。”
女孩儿立刻两手捧脸,翘一条腿,笑得阳光灿烂。
这次应该拍得还不错,她没再挑毛病,只对着照片感叹了一句,“可惜陈礼退圈了,不然我就去她微博下面留言,让她开班教摄影了。”
“开了之后把我送过去培训?”
“没错!”
“得了吧,她手不是都不行了,就是开了班也教不了什么。”
“你懂个屁!摄影的重点在审美、创意、构图和技术这些好吗,她就是没手,也能拍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经典作品。”
“那她退圈还真是可惜了。”
“对啊,好可惜。”
两人一递一声走远。
谢安青和陈礼还在站在同一个石墩上,没有动。
陈礼捏着谢安青食指玩的小动作早已经停下,她笑了声,转头看着谢安青:“你呢?”
谢安青:“我什么?”
陈礼:“觉不觉得我退圈可惜?”
谢安青:“在东林走玻璃栈道的时候已经告诉你了。”
东林,她们和饶之、Flora去玻璃栈道玩的路上,陈礼说工作室以后是饶之那时,她觉得可惜——陈礼的照片救过人;她会拍照,才会被她找到,救了她。所以对她来说,陈礼作为摄影师的意义,不论任何时候都与众不同。
后来在玻璃栈道上,陈礼本意逗她,却招来一条狗的时候,她为了让陈礼尽快从对狗的恐惧中抽身出来,脱口而出一些更为豁达的心里话。
“我刚才笑不是因为喜欢这里,是想,你以后不拍照就不拍了,没有关系,反正我又有你了,你可以把看到的指给我看,把感受到的讲给我听,你的离开让摄影圈损失了一道风景,但我没有,我只会因为你在看到更多,看得更远,丝毫不用觉得可惜。”
这些话陈礼回忆起来了。
这次她清醒且放松,产生的触动似乎就更大了,她忍不住倾身抱住谢安青,笑了声说:“嗯,以后我把我看到的,想象到的,一字不落全部说给你听。”
谢安青下巴回缩,小半张脸埋在陈礼肩上:“会不会说的最多的是我?”
陈礼:“你?”
谢安青声闷着,语速再一拖,就显得有些娇气:“中秋那晚,你不是说以后跟着我走?跟着我走,肯定看我最多。”那说她,肯定也是最多。
陈礼一愣,笑出声:“还以为你那天晚上喝断片了。”
谢安青:“都记着。”
也记得“陈礼,你把我带上行不行”是她曾经放下爱情的尊严,摒弃做人的尊严,也求不到的。
那时那么痛苦。
现在,她拥有的幸福无与伦比。
“礼姐。”
“嗯。”
“礼姐。”
“嗯。”
“礼姐。”
“我明天走。”
“……”
谢安青的笑容被这个消息打断,视线白了一瞬,抓紧陈礼后背的衣服:“去哪儿?”
“去国外一个医疗机构在国内的私人医院检查手,”陈礼看到后面有人过来,朝对方打了个抱歉的手势,让他们稍等,“检查顺利的话,当天就走了。过去之后等手术,术后直接在那边复健。”
谢安青其实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是她心里有点难受,想任性一点不走。
感觉到陈礼拍在自己头上的动作也充满了不舍,她用力咬一下陈礼的脖子,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低落情绪,拉着她往河的深处走。
“去多久?”谢安请问。
陈礼注意力被拉偏到颈部的疼痛上,闻言顿了一会儿才说:“最短一个月,长的话可能到过年了,具体还要等检查结果和手术过程,如果不顺利,可能会二次手术,重新复健,时间会更长。”
谢安青:“嗯。”
对话突然中止。
两人都不怕水,不打闹的时候就走得快。
不过十来秒时间,两人上了岸,往树林深处走。
走到没人的地方,快陈礼半步的谢安青情忽然转身过来抱住她,声音微微有一些抖:“礼姐,能好吗?”
陈礼本能回抱谢安青的动作微顿,说:“不确定。”
谢安青:“有没有可能更坏?”
陈礼:“……有。”
谢安青:“坏到什么程度?”
陈礼:“全残。”
谢安青蓦地抱紧了陈礼。
陈礼能清楚感觉到她的紧绷和担心,她明天第一天去市里上班,适应期本来就难,要绝对集中精力,却……
“没关系,”谢安青说,声音忽然拔得很高,语气是鲜少有的激烈,“你去,反正家里不用你做饭,有我养着你,你在景石的工作更多是决策性工作,一只手一样能做得风生水起,开车我会,化妆我学,我帮你洗澡,抹身体,给你穿衣服,系扣子,我能把你照顾好……”
“呵,”陈礼一笑,红了眼眶,“什么都让你来,我岂不是要变成废物了?”
谢安青激昂的情绪低落下来,声音里掺杂了明显的潮湿气:“有什么不好?”
陈礼:“好——都好,就是辛苦你了。”
谢安青:“我心甘情愿。”
陈礼:“我担心你到那天会哭。”
那是一定的。
不想哭,她就该马上打退堂鼓,让陈礼别去冒险。
但,“我更想你健健康康的,从容不迫的在事业上发光发热,不咬牙,不疼得流汗,周围人只能看到你光彩夺目的样子,赞叹你的魅力能力,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礼姐,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喜欢我那个样子?”
“喜欢你每个样子。”
陈礼笑了笑,低声道t?:“明白了,我去。明天送你到单位后,我就去。”
谢安青:“……对不起,我不能陪你。”
陈礼摇了摇头:“能也不让你去。”
谢安青:“为什么?”
陈礼:“万一复健的过程很狼狈,你得心疼,我那会儿可没有力气给你擦眼泪。”
谢安青:“我自己擦。”
陈礼:“可我希望你从今往后掉的眼泪都是幸福的眼泪,或者——”陈礼把声压在谢安青耳边,嘴唇张合时摩擦着她细软的耳垂:“爽到哭。”
谢安青因为不能陪同陈礼显得失落的目光闪了下,耳朵迅速变红。
陈礼唇贴上去感受:“商量个事?”
谢安青:“你说。”
陈礼:“我走之后,你穿我的睡衣,枕我的枕头睡觉。”
谢安青呼吸空了下,再一次问:“为什么?”
陈礼吮吻着谢安青的耳朵,气往她耳背上吐:“远程撩拨你,勾。引你,让你起反应,做CHUN梦。”
谢安青脖子也红了。
陈礼膝盖往前,靠近谢安青,低声笑:“再难受也不许自WEI。”
谢安青脊背一麻,心跳撞在胸口:“我,不会。”
陈礼明知故问:“不会什么?”
谢安青舔了一下嘴唇又垂了眼:“自WEI。”
“想起来了,”陈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恶劣道,“你做梦都只会把手指放進我身體裏,不动自己,但,我怎么动你,你都会积极配合是不是?”
谢安青站在凉气习习的林荫道里,额前鬓角渗出了一层薄汗:“是。”
陈礼:“那下一次,”她治完手回完那晚,“我要把我的手指放進你可能有過無數次反應,但一次也沒有被滿足過的身體裏。”
“阿青,你还是会给我最好的反应是不是?”陈礼问。
谢安青面如火烧,点头:“嗯。”
“如果我用右手,你还会用你的声音,你的身体语言告诉我,你更喜欢我的左手还是我右手,它们哪一个更让你快乐,你快乐到什么程度?”陈礼得寸进尺。
谢安青:“会……”
陈礼拍拍谢安青头,笑了:“有期待,我想这趟旅程再艰难,我也能坚持下来。接电话。”陈礼说。
谢安青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红透,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眼标记信息“快递外卖”,滑动接听:“喂,你好。”
一开口,声音是和肤色截然不同的冷静。
“是。”
“我在‘踏水桥’东边。”
“好的。”
谢安青把手机装回去说:“跑腿的电话。”
陈礼:“去哪儿等?”
谢安青:“路口,她过来需要五分钟左右。”
陈礼勾唇:“足够你脸上的血色退下去。”
两人散着步往出走。
今夜月色温吞,脚步声数着砖块。
她们出来的时候,跑腿刚刚好到,同谢安青确认了身份,拿到验证码,把一个不大的纸箱子给她——里面有乌雨的照片,她给日日期盼的小女儿准备的长命锁、银手镯、摇铃……和那本已经被谢安青翻旧了的怀孕笔记。
第一页是空的。
乌雨用铅笔写着备注:宝宝的照片。
可最终,她连见都没能见到谢安青一面。
谢安青坐在长椅上掉了眼泪。
陈礼接完电话看到,步子顿了顿,走过来揉着谢安青低垂的头说:“我为了不让自己完全商业化,一个月只拍一次明星,算一算,我拍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但好像还没有正儿八经给你拍过写真。她们说我拍女人很有味道。等我回来了,给你拍一套?”
谢安青抬起头,向后仰了一些,用陈礼的手掌挡住自己湿漉漉的眼睛,说:“好。”
陈礼掌心微湿,被谢安青的眼睫一下下刷着:“阿青,我已经确信了,你会是我职业生涯里最满意的人像作品。”
谢安青:“因为我漂亮?”
陈礼移开手掌,手指点点谢安青额头,笑道:“因为我看着你的时候,情感最为丰沛。”
————
翌日早上七点半,谢安青和陈礼准时下楼。两人除了日常背包,手里还各推一个大行李箱——全是陈礼要带走的。
陈礼等谢安青系好安全带后,手指轻敲方向盘,看一眼副驾里着装简洁沉稳,略施粉黛的她,尾音上翘:“出发?”
谢安青转过头,同陈礼四目相对:“出发。”
车子平稳的滑出车位,在尽头拐一个弯,消失在了寂静无声的车库。
外面阳光正好,七点半的公路上车流如织。
陈礼把谢安青送到单位门口,笑看着她说:“谢书记,加油。”
谢安青“嗯”一声,手扶着车门:“到了给我打电话。”
陈礼:“好。”
谢安青:“检查结果出来了也打一个。”
陈礼:“好。”
谢安青:“确定要走的话……”
谢安青话到一半被陈礼扣住手腕拽到跟前,陈礼手扶着她的脸,从唇而入,当着远处国旗的面给了她一个纯粹不掺情谷欠的深吻。
谢安青不舍之余,抓紧了陈礼的手。
寂静辅道的林荫里,她们的泪和阳光同时落入清晨的长河。
“我等你回来。”谢安青红着眼圈说。
多久都等。
陈礼点点头,手指摸着她潮湿的眼角:“去吧。”
谢安青下车,往前走的步伐利落坚定。
陈礼毫不犹豫在十字路口拐弯,和她去往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们和初遇那年一样,还是不同路,以后还是不同的人。
但在爱情这个灿烂的前程里,她们殊途,也能同归。
(正文完)
第106章 只看你。
陈礼离开两个半月后。
西林十二月下旬的天本就阴湿似冰窖, 再一遇到寒流,刺骨北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同办公室的苗姐看了眼外面快被大风拔起来的广玉兰,对还在忙碌的谢安青说:“安青, 今天大降温,你穿这么少的不行,一会儿你姐夫的车来了,你跟我一起走。”
谢安青看着电脑屏幕,手下动作不停:“谢谢苗姐,不过不用了, 我家远, 过去要绕很长一段路。”
苗姐皱眉想了想,她晚上回去要给一家子人做饭,孩子吃完饭了,她还得辅导孩子写作业,时间确实不能耽搁太多。
麻烦。
苗姐叹一声, 自言自语:“你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
伴儿啊!
苗姐脑子里灵光一现,目光突然变得热切:“安青,我跟你说个事呗。”
谢安青:“您说。”
苗姐:“上个月党建活动, 你不是代表咱们部门参加知识竞赛,还拿了第一么, 也算是出名了, 那之后, 陆续有好几个小伙子私下找我打听你。我告诉你,我那眼光可高了,长相啊,人品啊,还有性格、能力这些样样都好, 我才能看过眼。”
苗姐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谢安青,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觉得周围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配不上谢安青。
完全配不上。
所以她把范围扩大了,还真挑出来一个样貌、能力和谢安青不相上下的。
“那男孩子是办公室的,人风趣,能力强,家世也不错,真遇到什么要打点疏通的,父母能帮衬上。”苗姐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儿有他微信,可以推给你。”
谢安青没考虑:“不用了。”
苗姐:“苗姐说话可从来不掺水的啊,他条件是真好,你先看看他朋友圈再决定也不迟。”
谢安青存档文件,又备份了一遍,才点开电源关机:“不是对方好不好的问题,是我。”
苗姐看着站起来的谢安青:“你怎么了?白净漂亮脾气好,人也聪明肯干,我看你哪儿都好。”
谢安青“嗯”一声,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看向苗姐:“有人也觉得我好,所以早早就把我追到手了。”
说话的谢安青眼睛有一些亮,嘴角还带着笑,看得苗姐瞠目结舌——她跟谢安青一间办公室上班可都两个多月了,还是头一次见她笑,笑得还甜甜软软的,把她心都快看化了。
不行不行,她的母爱要泛滥了。
苗姐赶忙拍怕自己脸,保持清醒,说:“你有对象了?”
谢安青点点头:“有了。”
苗姐:“干什么的呀?工作很忙?我怎么从来没见他接送过你?”
谢安青拉好背包拉链,抬手挂在肩上:“她在外地。”
苗姐惊讶:“你们还是异地啊??”
谢安青:“暂时异地——”
大风忽然拍过来,窗边发出一声巨响,下了雨。
两人下意识看过去,见窗户好好关着才放下心来。
谢安青说:“苗姐,我先走了,再晚雨大了。”
“诶诶好,”苗姐连声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谢安青应一声,抓着背包快步往出走。
苗姐慢半拍想起什么,急忙叫了谢安青一声。
谢安青回头。
苗姐说:“异t?地不行。咱远了不说,就今天这种天气,你说他人要是在,过来接你一趟,你还用顶风冒雨跑去坐地铁?这处对象啊,谁不得图点东西,要么钱,要么爱,你可别学那些恋爱脑,一心只想着付出。”
谢安青抿了下嘴唇,手抓着背包肩带。她抬眼,对上苗姐严肃的模样,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亮晶晶的东西:“跟她在一起我不用做什么,一直是她在疼我,而且,她应该快回来了。”
陈礼的手术很顺利,只是病情拖得太久,导致情况复杂,所有复健过程漫长。
但不是结束不了。
她每天都有告诉她好消息。
苗姐将信将疑,还是说:“那就好。快去吧,雨眼看着大了。”
谢安青:“嗯,明天见。”
苗姐:“明天见。”
谢安青下个楼的功夫,雨点就变密集了,偏偏她今天穿的衣服吸水,就这么跑去地铁肯定湿透。
但是现在不走,雨只会越来越大。
谢安青短暂犹豫,把帽子扣在头上,冲进雨里。
……并没有预期的雨点拍在身上的冰冷感觉。
谢安青步子一顿,下意识后退。
罩在头顶的伞也随之后移。
谢安青抬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面孔。对方说:“谢小姐,我是陈总的司机臧英,她知道西林下雨了,特地让我过来接您。”
耳边的雨声安静了下来。
周围风声也在变轻。
谢安青看着臧英,把眼睫上的一滴雨水眨掉,随即胸腔里平稳的心跳重了一拍:“她在恢复期,我不让她熬夜,她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睡醒,怎么会知道西林下雨了?”
臧英沉静的目光微微闪动,冒出些笑意:“被您发现了。”
谢安青:“你随时等着接我,不用她临时授意?”
臧英说:“准确来说,您每天上下班的时间,我都在车站或者单位附近候着。陈总走之前交代了,您刚到新单位,各方面情况不明朗,她不能在您身边陪您度过这个时期,给您全方位的情绪支持,只能从行动上尽量避免客观因素对您产生负面影响,比如因为堵车迟到。”
谢安青每天早上上班的时间,臧英都会开车等在车站。如果谢安青正常上车,她就什么都不做,直接把车开回景石;如果谢安青等不到车,她会立刻出现,准时准点把谢安青送到单位。
臧英说:“还有像今天这种情况。陈总说了,您淋一滴雨,我扣一个月工资。”
臧英说着,视线偏到谢安青肩上。
谢安青也顺着看了过去——刚才跑那几步,她肩膀上落了一点雨。
“您帮我和陈总求求情?”臧英笑着说,很明显是在开玩笑。
谢安青脑海里是陈礼如果在,她撑着伞走过来的画面——迎着灯光,雨从她眼前滑过会有痕迹,她微微垂眸望着她,笑得温暖而有力量。
她不在,她的爱仍然铺面盖地,细致入微。
甜蜜迅速铺陈开来,谢安青耳边响起细微的嗡鸣,那是她的心脏在胸腔里震动。
谢安青尽力克制着,镇定如常地说:“她吓唬你的。”
臧英说:“那就好。车在路边,您请。”
谢安青:“有劳。”
臧英:“您客气了。”
“以后不用在车站等我,有需要我会开她的车上班。”
“好的,晚点我把油加满。”
……
谢安青没受一点冷就到了家,家里暖气充足,冰箱里有阿姨买好的菜。
谢安青简单给自己做了顿晚饭,饭后快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之后就一直在书房待着,一边加强学习,提升专业能力,一边等时间。
陈礼不在的这两个半月,除非是不可抗力的外因,否则她们每天都要视频。
时间选在陈礼起床后,谢安青入睡前——西林晚上九点。
还有两分钟。
谢安青打开微信等着,时间一到,她立刻去对应的功能键。
不想手指还没碰到,视频邀请就和之前每次一样,提前弹了出来。
谢安青嘴角一动,迅速上扬——陈礼和她一样,“见面”前的每一秒都在等着。
谢安青点击接通。
下一秒,陈礼睡意未散的慵懒模样出现在手机里。她那边今天晴天,阳光很充足,她趴在松软的枕头上,手臂撑在颈边,头靠着小臂,对着镜头扬唇一笑,西林寒冷的夜晚在屏幕里快速融化。
“怎么不说话?”陈礼沉寂一夜的声音哑得很有质感。
谢安青耳背一阵轰热,说:“今天晚上是臧英送我回来的。”
陈礼靠在手臂上笑:“所以西林今天下雨了?下雪了?还是地铁、公交出故障了?”
谢安青:“下雨。”
“淋到没有?”
“没有。”
“冷不冷?”
“不冷。”
“想不想我?”
“想。”谢安青说:“很想。”
本来没那么想。
两个半月,近八十天,她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枕着陈礼的枕头,三分钟内就能入睡,已经习惯了异地的模式。
今天臧英的出现,她说的那些话,猝不及防打破了她的平静。
她突然就很想陈礼,想得心发酸。
而陈礼,谢安青那声“很想”出来的时候,她干哑的喉咙立刻胀得发痛了——“想”是她习以为常拿谢安青逗乐子,谢安青从善如流陪她一句,没掺杂太多情绪进去;“很想”则不同,她一开口,距离、时间、时差带来的思念蜂拥而至。
陈礼笑了声,任由酸楚浸红了眼睛:“凑近让我看看。”
谢安青倾身凑近。
陈礼手指在屏幕上描摹她的睫毛、鼻梁、嘴唇、轮廓,太完美了,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弧度都刚刚好长在她心坎上,挑逗她的神经,加热的血液,焚烧她的身体。她抬起眼,对上屏幕里那双被思念和眷恋充斥着的眼睛:“阿青,叫两声我听听。”
谢安青眸光微动,回视着陈礼:“……怎么叫?”
陈礼:“高CHAO的時候怎麽叫的,現在就怎麽叫;受不了的時候怎麽叫的,現在就怎麽叫。叫得越煎熬難耐,越顛簸破碎,越哀求哽咽越好。”
陈礼话音落下的瞬间,谢安青忽然觉得地暖的温度太高了,她脊背被烘烤着,冒出汗,明明湿的,嗓子却被这湿带走了水分,她一开口,声音快接近刚睡醒的陈礼:“你走的时候,不让我……”谢安青舌尖在口腔里卷了一下,说,“自WEI。”
陈礼:“我后悔了。”
陈礼从来都是藏在镜头之外的右手抬起来,笑一出口,眼睛湿红一片:“复健太难了,每一秒都疼得我想尖叫,我就是坐在没空调的地方,冷汗也还是出了一身又一身。我每天只要一想到‘复健’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脸色发白,想给你打电话,想听你的声音,又怕你担心,怕影响你工作。吕听也说,别让她着急,她出不来。我知道,我最怕你哭,最不想让你看到我难受,但是谢书记,真的好疼啊。”
“呵。”陈礼轻笑,望着屏幕里被自己一番示弱弄得同样眼睛更红的谢安青,说:“再疼也要咬牙忍着,先把景石的工作处好,然后翻来覆去熬一夜,熬到天亮,数着秒给你打视频。谢书记,我现在的心很脆弱,你哄哄我。”
谢安青眼泪“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难怪陈礼的视频每次都来得比她准时。
她那里的秒太漫长了,以至于本能地,对每一个以秒为单位的时间节点敏感。
“礼姐……”
“在。”
“以后不要忍着,想靠我的时候你就直接靠过来就行了,我接得住你。”
“呵。”
陈礼这一声笑格外短促,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神软得像水:“好啊。我现在就想靠你,你准备怎么接住我?”
谢安青拿着手机起身,快步往卧室走。
陈礼那边的画面变得很乱,她听到了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喷洒消毒液的声音,水声,布料摩擦声……画面再清晰时,谢安青穿着她的睡衣,枕在她的枕头上,偏着头说:“只看我行不行?”
陈礼手臂放下,俯身趴上去看着屏幕里谢安青完整的脸:“只看你。”
房间里响起清晰的嗡嗡声,两人都听得清楚。
谢安青用的是陈礼喜欢给她用的那一款,她沒直接碰過,還是沒什麽經驗,陡然碰上去的瞬間,她喉嚨裏溢出一絲明顯的聲音,身體難以克製地蜷縮成一團。
陈礼盯着屏幕里的她,眼神审度,灼热如火:“它有记忆功能,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在最後給你用到了三擋,你一開始受不了這麽高的頻率,調低。”
谢安青雙腿打顫,雙腿彎曲,腳尖卻是繃直的:“……低了。”
陈礼:“听到了,现在放t?上去。”
谢安青只敢試探——剛開始的那一下太重了,現在還疼——她摸索著,雙眼緊閉,想象有陈礼在下壓她控製不住合攏的膝蓋,撥開她,觸碰她,她身上有血氣漸漸上湧,緊咬的嘴唇無意識松開,叫着陈礼。
“礼姐……”
“把喉嚨裏的聲音放出來。”
谢安青没有任何犹豫的顺从。
那声音刺激着感官。
谢安青緊閉的眼睫很快濡濕一片,在燈光下止不住發抖,被攝像頭拍攝下來,傳到陈礼眼中,她更加直觀清晰地知道,陷入忄青潮裏的謝安青原來這樣蠱惑人心,只是幾個似煎熬似愉悅的表情而已,她的神經就叫囂著,攀向頂峰。
“可以了,現在放進去。”陈礼從謝安青的神情裏判斷她情緒的進展,給予明確指令。
謝安青這次卻遲疑了,她望著觸手可及的山峰,知道只需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能登上去,俯瞰繁花遍地。陈礼卻在這時候讓她離開。她手指摳抓著床單,深深低下頭去,沒有動作。
陈礼不再能看清谢安青的脸,她诱哄着,让她发声:“听话,放進去。”
谢安青启开双唇,抬头看着陈礼,水光充盈眼神里透着不解和委屈。
陈礼目光不错地盯着她的脸看,慢慢吞吞张口:“阿青——手疼——”
谢安青渙散的目光震蕩一瞬,咬緊了唇,兩秒後,震動聲開始變得沈悶,越來越小,謝安青的眼睫越壓越沈,越來越濕,陡然間,極致的痛苦與愉悅交替出現在她臉上。她死死咬住嘴唇,從臉到脖頸全都泛著緋色的光。她情不自禁想將自己蜷縮起來。
陈礼却说:“阿青,把头抬起来给我看。”
谢安青頭暈目眩,呼吸不暢,蜷縮的雙腿緊繃到幾欲抽筋,闻言她动了一下,又疲惫似的陷入安静。
陈礼把手机拿到近处,在谢安青耳边微微喘息:“阿青,我要看你。”
谢安青口干舌燥,剧烈呼吸着抬起头。
“……!”
陈礼瞳孔微缩,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溺亡在谢安青抬头那一秒的惊艳里,她是极光从浩瀚天幕降落,是冰凌醉倒在雨后的玫瑰园里。
“阿青,”陈礼唤着她的名字,一秒不舍地注视着她,“等我回去。”
一句话,足以打破谢安青从说出“很想”那秒就岌岌可危的平静。她睁开眼睛,眼底的水光剧烈波动:“什么时候?”
陈礼笑了笑,抬手抚摸她让人心动的眼睛,柔声道:“你下一次这么想我的时候。”
那不是还要很久?
她很能忍。
一忍就是近八十天。
这个日子太长了。
再忍一次,年都过完了。
可是不忍着,陈礼除了被复健的疼痛折磨到撑不住示弱,还要再多一份担心。
谢安青心里的酸楚一块一块变成心疼,她强压着思念,给自己找缓解它的办法:“礼姐,回来之后,你带我去买样东西。”
陈礼:“买什么?”
谢安青说:“很贵。”
陈礼轻笑:“你觉得我买不起?买不起我就去挣,挣不够我就去借,借不到……”
“你买得起。”谢安青说。
陈礼把后面的话收回来,问:“是什么?”
谢安青潮湿的睫毛闪了闪,脸上的红潮去而复返:“戒指。”
一块性价比很低的昂贵金属,一颗世界上最坚硬但成分最简单的宝石,它们搭配起来,形成了感情世界里最高的情绪价值。
谢安青说:“单位有人打听我,还有人要给我介绍对象,我今天拒绝了一个,以后应该还会有很多,我觉得麻烦,所以我想有一枚戒指戴着,一劳永逸地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人爱了。”
以及……
她的工作注定要把陈礼藏着掖着一辈子了,陈礼不觉得委屈是陈礼的事,她至少要把她能做到的部分全部做到。
比如早早地告诉所有人,不要惦记她家礼姐的人。
这话谢安青不说话,陈礼就能从她的目光中捕捉到——平静中带一丝羞涩,又很坚定,很偏心。
陈礼想要尽快回去的念头在此刻达到顶峰,她对复健本能的抗拒在被抵消,说:“回去就带你买。”
买全世界最夺目的那一颗。
陈礼心想。
小任何一点,她都觉得配不上屏幕里这个哭笑全都赏心悦目的人。
……哦,她得低调,不能用太贵的东西。
所以钻石能不能压缩?
压缩完了还能不能再放大?
陈礼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已经开始发愁了。她盯着屏幕里昏昏欲睡的人看了几秒,在她“耳边”轻声道:“阿青,你的承受能力在三档,现在才是一档,继续,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到四,或者……更多?”
谢安青混沌的脑子一震,人清醒了。
第107章 阿礼。
那晚之后, 谢安青和陈礼对彼此的思念均有所缓解,她们照旧在每天固定的时间开视频聊天,聊完之后谢安青睡觉, 陈礼开始复健,接着处景石的工作。
日子按部就班。
与之前不同的是,陈礼不再把复健过程中的艰辛藏着镜头后,她觉得疼了,就去找谢安青哄自己,觉得同时兼顾身体和景石辛苦了, 就去找谢安青吐苦水。
谢安青是个很有耐心的聆听者, 反馈过来的信息也句句让人心里舒坦。
最重要:对她言听计从。
于是不知不觉地,她喊疼的次数越来越少,调戏谢安青的花样越来越多。
圣诞那晚,她眼看着谢安青困得要睡着了,故意放低声音说:“说你想见我。”
谢安青昏昏欲睡听不进耳中。
陈礼:“说了, 我就让你见。”
谢安青不堪诱惑,缩在被子里哼唧一声,迷迷糊糊地说:“想见你。”
然后耳边静了, 她的夜晚降临,她的白昼开始。
转眼到了这一年年末, 谢安青连放三天假, 和阿姨在家大扫除, 断舍离,把现在没用的,以后用不到的东西逐一出来,该扔扔,该捐捐。
两人忙碌整整一天, 到第二天周末总算清闲下来。
阿姨早上一过来就显得很不自然,欲言又止好几次,谢安青率先开口问她:“有事要和我说?”
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请你帮个忙。”
谢安青说:“好。”直接答应。
阿姨愣了一下,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特技演员’这个工作。”
谢安青:“听说过。”
影视作品里高难度、高危动作的真正表演者,或者单纯的杂技演员。
“我闺女就是做这个的,她已经连续三年没能回来过年了,今年一样,要替人‘跳楼’。”阿姨一开口,泪流满面,“她怕我想她,昨儿个发过来很多照片。我挺高兴的,原想着把照片打印出来做个相册,结果一问快印店价格……”
“我明白了。”谢安青在阿姨脸上出现迟疑那秒,把话接了过来,“礼姐工作间应该有相片纸和打印机,我去看看。”
谢安青隐约听陈礼提过阿姨家里的情况,她和女儿是从乡下来的,两人省吃俭用十几年在西林买下一套房,也算是有了家了,但是房贷高昂,她们还要辛苦很多年才能还清,所以尽管陈礼给阿姨开得工资很高,她依然节俭。
谢安青把阿姨手机里的照片传给自己,带着电脑来了陈礼工作间。她之前很少来这里,只偶尔有几次,陈礼要处照片,她跟进来待过一会儿——寂静无声的房间里,陈礼工作,她吃水果,觉得陈礼该口渴的时候,手凑过去给她咬一口。她不咬,她就一直看着她,手一直伸着,把她弄得没有一点办法,要么认命地吃水果,要么把抓她过去接吻。
很松弛的一些生活碎片。
谢安青把电脑放在桌上,三下五除二研究明白打印机,转而去找相片纸。
柜子里就有很多。
谢安青拿出来一包拆开,发现最上面一张已经用过了,看清上面的人像,她一怔,迅速往下翻,第二张,第三张……第二包,第三包……
柜子里的打印纸几乎都是用过的。
而且无一例外,全打印的她那张曾经在网上广为流传,之后被陈礼下载下来藏在手机里,成为唯一念想的一寸免冠照。
这些照片零零总总算下来,怎么都有上万张。
谢安青自认过去早已时过境迁,此刻还是忽然觉得呼吸有点艰难,她无法想象陈礼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打印了这些照片,打印了多少次,她的毛毡板上明明空无一物,却没有和从前一样,把其中任何一张挂上去。她那两年时时刻刻在阴影里。
谢t?安青心头发堵,捏着照片看了很久黑灰色的毛毡板,拿着电脑往出走。
“阿姨,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在家吃饭。”谢安青快速道。
阿姨正在擦桌子,一听谢安青语气有些着急,赶忙跑过来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谢安青:“嗯。”
阿姨:“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谢安青说:“我不确定几点回来,您收拾完了直接走。”
“新年快乐。”谢安青说。
阿姨回了一句,还是很不放心地送她到门口。
谢安青直奔地库,开着陈礼的车往三环外的工作室走。
工作室现在是吕听和饶之在打,突然看到谢安青出现,饶之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说:“青姐,有事儿?”
谢安青:“两件事。”
饶之:“你说。”
谢安青把已经拷贝了照片的移动硬盘递给饶之:“帮我把里面的照片打印两份,做两个相册。”
饶之:“没问题。应小。”
饶之当即叫来应小去处。
然后问:“第二件事呢?”
谢安青口罩下的嘴唇抿了一下,说:“你能腾出来时间的话,帮我拍几张照。”
这件事饶之迟疑了:“前阵子我打电话给礼姐,问她复健的情况,她说不好也得好,因为答应了你,要给你拍一组写真。”
陈礼亲口承诺的事情,怎么可能假手他人。
她想拍完美的人,肯定也不愿意让她在别人那儿留下瑕疵。
饶之:“要不你等等礼姐?她拍艺术人像比我有经验。”
拍你比我有感觉。
后半句饶之没敢说,有点不好意思。
谢安青后知后觉记起了这件事。她刚才满脑子都是陈礼情绪低落,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打印照片的画面,心疼得有点慌神。
加上今天一过就是2024年了。
她在西林还好,有谢筠叫她吃饭,前几天韦菡也打电话了,还有吕听、新单位的同事……
很多人邀请她一起跨年,她去哪儿都很热闹。
可她礼姐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饭很难吃的国外,睡醒第一件事是工作,第二件是复健,复健完继续工作。
谢安青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尤其上周的一天,陈礼要看她睡觉,她就给手机充上电,摆在床头柜上让她看。中途不知道怎么了,一向睡眠很好的她突然惊醒,看到屏幕里陈礼好不容易复健结束,却连口冒热气的饭都没得吃。
那一秒,她荒谬地想顺着网线过去给陈礼做饭。
谢安青站在阳光充足的窗下走神。
这扇窗也是陈礼前两年总爱坐着发呆的窗。
饶之隔着口罩都看出谢安青的心疼,好像也懂了她为什么突然想要拍照。
无非是在跨年这个辞旧迎新的关口,把自己寄送过去,让陈礼能和她“见”上一面。
她很想帮这个忙。
但给她照这事儿,她真不敢不经过陈礼就直接去做。
谈话一时陷入僵局。
谢安青思绪回到正轨之后,说:“没事,不拍了,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等相册。”
饶之欲言又止地看谢安青一眼,转身走了,不久又大步折回来,脸上透着激动。
“青姐,你看这张行不行!”
饶之把刚从电脑里翻出来的一张照片拿给谢安青看。
谢安青视线一对上去就亮了起来。
这张照片拍在东林,许寄酒店的沙滩上。
时间是谢安青和陈礼还没有完全和好的某一天下午。
——蜿蜒的海岸线上,一个年长的女人一手插兜一手提桶,衬衣西裤被海风鼓起,长发翻飞。她不紧不慢地走,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扎着马尾,视觉上极为年轻的女孩儿时不时等她伸手过来,把捡到的漂亮贝壳扔进她的桶里。
这是饶之当时看到的画面,她觉得这种温馨的画面可遇不可求,所以不顾Flora的劝阻,硬是把它拍了下来。
现在谢安青的心跳被当时的阳光灼烧,变得很快。
“发给我。”谢安青说。
饶之立马加了她的微信,把照片发过去。
谢安青下载、转发,等了几秒,和陈礼的微信对话框刷新,底部多出一张照片的缩略图,她点开键盘在后面补充:“礼姐,明天的时间能不能腾出来一点给我?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这条信息如同石沉大海,谢安青从艳阳高照等到风雪突至,整座西林城都被鹅毛大雪覆盖了,也没等到陈礼的回复。
她站在水龙头前,一面说服自己陈礼那边还是晚上,她正在休息,看不到信息很正常,一面怏怏地把择了一半的菜放下,从陈礼的衣柜里找出条围巾,洒一点她的香水,裹到自己脖子里,然后低头嗅一嗅,把脸埋进去下楼。
现在是晚上九点,打算跨年的已经聚起来了,没这兴致的懒得出来受冻。
谢安青沿着路灯走了三四分钟才看到一对情侣冒着大雪跑过去,女孩儿激动地说:“今年的最后一天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还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雪,太奇妙了,你说跨年的时候会有多少人表白?”
她旁边的人:“不知道,我只知道下初雪的时候,要和喜欢的人接吻。”
“讨厌啊。”
“你不想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红着脸跑远了。
谢安青站在路灯下面,看着脚底小小一团影子,低声说:“想。”
但是会和她接吻的人还在万里之外的另一座城里忙碌。
她查了天气,她那里今天晴天无雪,即使隔空,她们也接不了吻。
突然有点想哭。
谢安青拉高围巾,在里面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原地蹲下来,用手指在还没有被踩过的一片雪里写写画画。
点
横撇
竖
……
谢安青不知不觉写了个“礼”字,写得很漂亮,如果还有机会拿给黄老师检查,她一定会给这个字画上红圈,以资鼓励。
谢安青搓了搓冻到发僵的手指顿上去,在右上角画了一颗倾斜的心,心上冒两条短线。
也不知道为什么,印象里画心好像都有这么两条短线。
她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这颗心画得还行,就留下来了,继续去写下一个字。
手指挨上去又提起来,挪到前面。
横撇弯钩
竖
横
……
谢安青写得很认真,没太留意周围的情况,连后方一道瘦长的影子径直朝她走来都没有发现。她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影子从头顶压下来,有人照着地上的字慢慢悠悠念:“阿,礼。”
那声音明明离谢安青还有一段距离,她却像是被惊到了一样,站起身就往前跑。
雪地里响起密集的“嘎吱”声。
两三秒后戛然而止。
谢安青胸口微微起伏着,在原地回头。
一个行李箱立在灯下,陈礼穿着长款大衣,长发懒懒地夹在脑后,风把碎发吹在她脸上,雪经过灯光落在她肩膀上,她往行李箱上一坐,双手插兜,双腿交叠,在风雪声里笑了一下,说:“前几天还哼哼唧唧地说想见我,今天见我就跑?”
第108章 新年快乐。
陈礼:“前几天还哼哼唧唧地说想见我, 今天见我就跑?”
……没想跑。
就是快一百天没见了,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心跳快得要炸。
可是为什么要跑?
又不是没给这个人听过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谢安青思考不了,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去拥抱陈礼,和她在此时此刻,在雪地里疯狂接吻。她急迫的步子一动,听见陈礼说:“不想见我?”
语气揶揄,表情玩味,很明显是在逗人。
谢安青看着她, 觉得自己好像一张口, 心脏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说:“想见。”
陈礼挑眉:“想见你跑?”
谢安青:“以为是在做梦。”
刚刚陈礼的声音以为是在做梦,那晚的电话也以为是在做梦。
她以为自己想陈礼想得已经从心口发闷发展到了出现幻觉。
很严重。
哦——
所以在听到她的声音那秒跑了。
她觉得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相思病,受不了惊吓, 也不想吓到别人,就跑了。
陈礼何尝不是。
她紧赶慢赶十几个小时,一秒不敢停地拖着行李箱往家走, 走到半途,余光看见路灯下蹲了个人, 她鬼使神差地偏头看过来。
那个瞬间, 她把呼吸都给忘记了。
转而又想, 哪儿来那么巧的事,她一转头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她的命真没这么好。
呵。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拉回实现继续往前走。
步子越跨越小,越走越慢。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候,t? 她已经走到了谢安青身后,发现真是她——可怜巴巴地蹲在雪地里,下巴往膝头一放,肩膀一弓,头发丝上都挂着雪,于是在她眼里,她连头发丝都可爱至极。
“呵。”
陈礼又笑一声,这回缠绵缱绻,比落在谢安青睫毛上的雪片还要轻盈。
“真就是做梦,也得想办法给你变成真的。”
“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要不要月亮?要的话,我也想想办法。”
陈礼越说越没谱。
谢安青吃了冷风的鼻子一吸,眼眶就红了,一步一步朝陈礼走:“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陈礼笑着,再开口声音也在微微发抖:“一开始是在飞机上,收不到,后来不想回。”
谢安青站定不动,不朝陈礼走了,委屈在她胸腔里迅速滋生,发酵,爆发……
“因为想给你惊喜。”陈礼补充。
她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瞬注视着谢安青,眼底没有融雪,但泛着明显的泪光。
那是她的情绪。
她的思念也在爆发,猛烈冲击着谢安青岌岌可危的平静。
雪地里再次发出密集的“嘎吱”声,谢安青脚步声有点急,最后一段几乎是一步跨过来的。她挡着落在陈礼身上的灯光,呼吸之间拖着长长的白雾。
“什么时候决定回来的?”
“圣诞别人都有人陪,你没有的时候。”
“手不是还没完全好?”
“可你想见我。”
“我忍得住。”
“可我想见你。”
一连串的提问回答结束,两人之间陡然陷入寂静,连雪片落在羽绒服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陈礼叠在上方的腿动了一下,脚尖轻磕谢安青小腿,眼神指着她旁边的雪地:“真是胆子大了,姐都不叫了。”
——阿,礼。
写的足够漂亮,叫么。
陈礼说:“叫我一声。”
谢安青斜向眼尾的视线收回来,说:“礼姐。”
陈礼纠正:“错了,地上怎么写的,现在怎么叫。”
谢安青耳背有些发热,她就是从韦菡她们那儿听多了“阿礼”,觉得很亲密,才把已经摁下去一个点的“姐”字放弃,提到前方写“阿”。
写得很轻。
就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雪已经盖上去了一层,填充着凹痕。
谢安青舌头用力吮在口腔里,半晌,张开口说:“阿礼。”
话音落下的同时,被陈礼拽着围巾拽到跟前,“我怎么记得走的时候只让你穿我的睡衣了?从哪儿偷的围巾?”陈礼说,鼻尖萦绕着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香水味,“还偷用我的香水。”陈礼低头在谢安青颈边,用鼻尖、嘴唇、下巴挑开包裹她的围巾,触碰到她脖颈里过热的皮肤,“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久违的亲密,熟悉的气息,每一样都让谢安青难以招架。
谢安青视线发虚,白了一瞬:“不认错会怎么样?”
陈礼抬眼,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和她对视:“今晚做到你求饶也不会停。”
谢安青呼吸微乱,弓身在陈礼眼前,瞳孔深处微微波动,说:“那就不认。”
陈礼眼睛里轰地起火,迅速连成一片,她闭了一下眼睛,像是要把身体里那股濒临爆炸的谷欠望给压下去。
毫无用处。
她偏头在谢安青嘴唇上轻轻碰了下,声音被烧干:“下雪要接吻啊。”
谢安青嘴唇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被陈礼一个侵犯性极强的深吻封住了嘴。
雪簌簌地落,每一片都亲眼见证她们从青丝爱到白头。
再往后,只有卫生间密集的水珠和朦胧的镜子看得到。
谢安青倚在盥洗台边,镜子里她绷直的脊背透着粉红。
陈礼低头和她接吻,怎么吻都不够,留在外面的食指难以克制地摩挲着她,每一秒都想挑战她的极限,用双倍的爱来占有她。
可是快一百天沒有過這樣激烈的情事了,她受不了。
第一次就在哭。
現在不記得是第幾次,她聲音都已經啞了,眼淚還是沒停。
陈礼吮咬著她的舌尖,在她又一次雙腿打顫,抓緊了她的手腕時,惡劣地,把食指擠了進去。
谢安青眼泪失控:“礼姐……”
陈礼的喘息聲放縱而沉重:“叫阿礼。”
***
某一秒捕捉到能将它浇灭的春溪。
***
陈礼一個激靈,春溪濺濕了謝安青的臉,她黑眸靜靜地看著,被春溪澆灌的春花在水色春光裏綻放又合攏,合攏又綻放,那麽激烈,那麽急促,那麽生動,那麽漂亮。
谢安青的吻那么要命。
陈礼發軟的手試了兩次,才胡乱将沾在谢安青额头上的发丝拨开,说:“好了,起来。”
谢安青不动,她刚刚可能混乱,现在非常清醒——明明才一次,才一两分钟,“离做到你求饒也不會停還差得很遠。”谢安青说。
陈礼混乱的思绪顿了两秒,慢慢抓紧她的头发:“我说的是你。”
谢安青:“嗯,是你。”她抬起头,密密实实地亲吻上去,同时将指尖重重压勾过去,陈礼后仰的头在墙上一磕,直坠云端。
后来有下来过吗?
陈礼记不清了。
似乎她抓著某人的頭發強行將她拽離時,她才會停止吻她,但長直靈活的手指還在春溪深處攪動著,攪出潺潺湲湲的清亮聲響,也攪得嘩嘩奔流。
陈礼渾身發麻,她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單,酸軟無力的腳踹了一下跪坐在旁边挤身体乳的谢安青:“谢书记,你今天晚上有点嚣张啊,颠倒黑白都用上了。”
谢安青掌心相对搓了搓,贴在陈礼腰上,往上推。
陈礼不自覺地弓起腰,喉嚨裏發出撩人聲音。
谢安青趁势说:“你惯的。”
陈礼双眼微眯,毫无震慑力地瞪着谢安青。
谢安青一手轻缓地揉着,一手下去,于外沿轻刮,在陈礼突如其来的紧绷中摆出证据:“你給我的反應太好了,我控製不住。”
陈礼哼笑,视线从谢安青濡湿的手指扫过:“你打算把它和身体乳混在一起,抹我身上?”
谢安青没打算,但她现在也很腿软,而卫生间太远,纸巾也不在手边,没办法弄干净。
谢安青在陈礼看好戏的注视下安静片刻,把手抬起来,抵在唇边。
陈礼背脊一僵,陡然停止呼吸。
谢安青当着陈礼的面儿张口,把那根手指抿进了嘴里。
“你……”
陈礼刚恢复了点平静的脑子又炸了,跟窗外突然炸起的烟花一样,砰砰不停,她竭力扽住智,回忆回忆时间,一把将谢安青挤好身体乳要再次抹过来的手抓住,说:“还想不想和我一起跨年了?”
谢安青一顿,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竟然已经做了快三个小时了,马上到新年。她把视线收回来,俯视着床上的陈礼:“还剩背,抹好就能出门。”
陈礼松一口气,立刻松开谢安青翻身。她真是太久没做了,耐力有所下降,腹部到现在还酸着,再来一轮,得让谢安青折腾死。她最好别再说话了,否则——
“忘了一句,”谢安青突然开口,打断了陈礼的思绪,“顺利出门的前提是,你别轻易有反应,我就给你抹个背而已。”
陈礼:“…………”什么恶人啊,这么会先告状。
————
二十分钟后,两人裹得严严实实下来楼下。
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庭院灯静静地亮着,与雪色融为一体,将黑夜和白昼混淆颠倒。
陈礼单腿下压,左肘搭在膝盖上,已经恢复七八成的右手拨拨被雪完全覆盖的“阿礼”两个字,手指将其中一处挑开又抹平,说:“在这儿再写一遍‘阿礼’,还有那颗心,三个月不见,画画水平有长进不少啊谢书记。”
谢安青觉得陈礼这话是在反讽,但她还是在旁边蹲下来,按照之前的顺序,先写“礼”,接着画心,再是“阿”。
“还差个钩,怎么不写了?”陈礼瞧着顿了有三四秒的谢安青说,声音里笑意难掩。
谢安青手指微动,把那个钩写满,然后在旁边刨了刨,从闪着钻石光的雪地里刨出来两枚钻戒。陈礼佯装惊讶地说:“爱拿尾巴蹭人的贴心小狗怎么突然变招财小猫了?还一招就是这么闪两枚钻戒,要不你再往旁边刨刨,看能不能刨出来够我后半辈子直接躺平的黄金?”
谢安青不说话,低头看了陈礼故意藏在雪地里的钻戒很久,抬眸看向她。
陈礼惊奇地发现,谢安青竟然没有被感动哭,而是笑,灿烂笑容迅速从嘴角蔓延到脸颊,到t?眉眼,她拿起其中一枚戒指,说:“说好回来再带我去买的。”
陈礼被感染,也笑了,她把手伸出去,无名指微微翘起:“回来得太晚赶不上。”
“这两枚是我在那边挑的,喜不喜欢?”
“喜欢。”
“那就好。”
“你的手。”陈礼说。
谢安青胸腔开始发热,心跳开始加速,到达极限那秒,带着陈礼体温的戒指缓缓套入她的手指。
与此同时,旧年结束,新年开始。
陈礼攥住谢安青的无名指,拇指在戒指上轻柔地蹭着,说:“新年快乐。”
谢安青抬眼,钻石的光在她瞳孔深处:“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