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好 谢谢你愿意爱我
那一瞬间, 姜守言在想什么,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
对于姜守言来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这两个字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程在野不想听, 他也很愿意把这个字换掉, 换成听起来更加欣欣向荣的那一面。
有的时候在嘴里念叨多了, 好像渐渐也能从混沌里出一条有关生死的模糊界线。
姜守言站在床边, 手指穿梭在程在野发间, 拿着吹风机细细给他吹打湿了的头发。
程在野乖乖坐着, 下巴抵靠在他胸腹间, 仰着脸看着姜守言。
姜守言身上套着程在野的黑T, 衣摆稍长, 盖住了泳裤。
他笔直地站进程在野腿间, 手指轻轻拨了拨程在野的后脑勺,说:“低头, 吹不到后面。”
程在野手臂用力揽住姜守言的腰,把人抱得更紧了点, 摇着脑袋说:“不想低, 想看着你。”
那双眼睫还湿着, 极其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 真的让人想疯狂地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面前给他。
但程在野什么都不要, 他只要一个姜守言。
程在野稍稍眯了眯眼,脸颊在姜守言身前来回蹭了蹭:“怎么感觉你很想亲我。”
姜守言挑眉:“谁想亲你了?”
程在野低声问:“不想么?”
他不愿意低头,姜守言就只能凭感觉放低吹风机,手指在暖风里轻轻拨弄他后脑勺还在滴水的头发。
“不想。”
“那你心跳这么快。”
姜守言面不改色:“刚跳海吓的,还没缓过神。”
程在野轻笑着把脸埋进姜守言怀里, 姜守言及时把吹风机拿远,怕烫到他。
程在野埋了会儿,把自己闷得脸红心跳了,才重新抬起头来:“我好想亲你,那你可以亲我一下么?”
那视线温柔,简直让人的心都要跟着化了。
姜守言低垂眼皮,抚摸着他的脸,在吹风机嗡嗡的低鸣里,突然开口说:“我好爱你啊。”
姜守言情绪内敛,很少表达,也不会说什么特别的情话,这句已经是他能给的所有。
程在野怔了片刻,低头笑了。
他接过姜守言手里的吹风机,把那嗡嗡的噪音摁停了,才坐直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愿意爱我。”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程在野倾身,隔着衣服虔诚地吻上姜守言的心口,像是一种真挚而又美好的祝愿。
“但我更希望你能爱自己。”
爱自己的界线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姜守言坐在露天餐厅,看着船外一望无际的冰山,迟钝地思考。
服务员把刚烤好的龙虾给他们端了过来。
今天天气很好,云层在他们头顶那片澄澈的天空飘荡,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海面没什么浪,船又停靠在一片极其漂亮的海域,餐厅经当即安排了一场冰川旁的BBQ,让所有人都可以边吃饭,边欣赏远方那片壮丽的南极大陆。
一望无际的冰原,圣洁得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各种各样的冰川耸立在海平面上,由于冰雪厚度、所含杂质或者铁氧化物等等原因,视觉上呈现出白、蓝、绿三种不同的颜色。
白色静谧,蓝色神秘,绿色灵动。
海中央有座头鲸游上来换气,空灵的叫声短暂地回荡在这片辽阔的世界,甲板上的人纷纷停下筷子,捂着心脏发出了喟叹。
“(真的太美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秒。)”
姜守言后面那桌人边掏手机录像边激动地说。
阳光悠悠地晒在甲板上,姜守言视线从远处那只躺在浮冰上睡觉的海狮,挪到面前支着下巴看着他的程在野身上。
程在野拿勺子喂了他一块挑好刺的鳕鱼。
鳕鱼肉柔软。
姜守言低下头,突然想起某个痛苦到睡不着的夜晚,程在野曾一遍一遍对他说,你总会在某一天醒来,有不一样的感受。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得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而此刻,在这片如同神话般的蓝白世界里,有那么一瞬间,姜守言觉得活着真好。
**
下午,他们分到了某个地质学博士带的队,穿过海洋,顺利从纳克港登上了南极大陆。
这片陆地上生存了很多巴布亚企鹅,也叫金图企鹅,眉毛的位置长了两块白斑,特别好辨认。
姜守言和程在野站在冰层上看着刚捕猎回来的企鹅一只接一只从水面往岸上跳。冰层有大概五六只企鹅那么高,它们在水底蓄力,腾空,然后扑腾着翅膀稳稳“飞”了上来。
每“飞”上来一只,旁边站着的人就鼓励一声,企鹅纷纷歪着脑袋看着这群奇怪的生物,不知道究竟是谁来参观谁的。
等所有的企鹅都飞上来后,它们又排着队从“企鹅高速”往山上走,所谓企鹅高速就是一条修建在栖息地和捕食路径之间,凹下去的道路,能供它们快速通行。
那群黑白相间的家伙摇摇摆摆从“高速公路”往栖息地走,萌得队伍里一个外国妹子捂着心口激动地旁边的朋友快速说着什么。
不是英语和葡语,姜守言也听不懂。
他踩了踩脚底的冰层,和雪地的质感不一样,很密、很厚实。
“(冰川不是雪也不是冰,冰川就是冰川)”
带队的地质学博士开始进行简单的科普,他手指向另一边,众人才发现岸边的冰川开裂了很多层,呈一种往海湾里倾倒的姿势。
“(这片海域的冰川活动旺盛,冰架因为温度等原因崩解,砸进海里,形成冰山,随着南极环流飘向远方)”
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边缘的冰架彻底崩解开,轰然倒进海湾里。这一幕属实罕见,程在野都把手机掏出来了。
直到今天,姜守言才算直观地看到什么叫做冰山一角。崩解开的冰层在海浪的冲击下翻滚,一点点把曾经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巨大冰体翻了上来,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冰川只有在两极和高山地区能看到,而南极有一些冰架底下的生物呈现一种很神奇的生存方式,)”博士把两只手重叠,然后翻转过来,“(它们是贴着冰面游动的,把冰架当地板,海洋当做天花板,就像是倒立生存一样,比如爱德华式海葵和一些鱼类。)”
“(海洋占据地球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面积,是一片我们目前没办法完全探索的神秘领域。)”
而在海洋生物圈里,虎鲸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
他们回程的路上,刚好就遇上了虎鲸围猎海豹的场面。
第72章 生机 敬天地广袤,敬你我辽阔……
“(你们很幸运, )”博士停了冲锋艇的发动机,静止在一片还算安全的海域,感叹道,“(遇上了冰川崩解, 还能看到虎鲸围猎。)”
“(我跟船来了这么多回, 还是头一次同时遇到)”
虎鲸之所以被称为海洋霸主, 除了超高的智商、出色的狩猎技巧, 还有就是什么都吃, 体型上到座头鲸, 下到小鱼小虾。
它们是以母系家族为主的群居生物, 从不单独狩猎, 团队间配合非常紧密。
冲锋艇随着海洋安静地漂浮, 众人的视线落在那两只惊恐趴在浮冰上的海豹身上。
“(围猎进行了有一会儿了, 海面上有碎开的浮冰, )”博士指着远方,“(虎鲸是很聪明的生物, 浮冰较大,波浪把猎物冲不下来的情况下, 它们会在水底快速游动蓄能再突然转向在浮冰底下激起浪花, 用浪把冰块打散)”
话音刚落, 就是一股波浪席卷那块浮冰, 冰面开裂了很多道口子, 有一道刚好就开在一只海豹底下。海豹疯狂在水里扑腾,试图重新攀爬上冰面,但没来得及,就被某只虎鲸一尾巴拍飞了海面。
冲锋艇上不乏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人,捂住嘴巴惊呼:“Oh my god!”
博士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这是自然法则,双方都是为了生存。
博士也尽可能地做好科普:“(虎鲸很擅长撞击,它们会通过突然的撞击让猎物骨头断裂,然后在周边围着受伤的猎物转悠,惊慌失措的猎物下意识会随着它游动的轨迹在原地挣扎,挣扎的过程中断裂的骨头会划破内脏,造成出血,直到力竭)”
博士说:“(它们还很擅长诱导和模仿,不会正面对上体型比它们大很多的座头鲸,而是学习母鲸的习性,诱拐跟在母鲸身边的小鲸鱼)”
博士边说着,浮冰上又进行了第二轮围猎。
失去了同伴的海豹草木皆兵地蜷缩在已经被波浪冲击得足够小的浮冰上,漆黑的眼珠子惊恐地乱转,猛地对上了某只立起大半个脑袋,进行浮窥的虎鲸的视线。
哪怕隔得足够远,看得并不算特别清楚,众人的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
海豹似乎也意识到再待在这块冰上只能等死,它在原地转悠了一圈,看中了远处另一块更大的浮冰。
它刚准备跳下浮冰,用尽全力搏一条生路,由三只虎鲸在海底造成的波浪冲上了冰面,海豹下意识挣扎,但浪太大了,它滑了下去,随后再也没冒出头。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后。
船上戴着红色帽子的女孩儿问:“(博士,你觉得那只海豹活下来了吗?)”
博士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没有海豹也没有虎鲸,浮冰安静地飘动,静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
博士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生命就是因为这样的未知才更加珍贵和精彩)”
他边说着边要去开发动机返航,一只虎鲸在冲锋艇旁边冒出了半个头。
看完了虎鲸残暴狩猎全过程的众人差点没当场跪下。
就连姜守言的心跳都砰砰快了起来。
程在野握着姜守言的手:“虎鲸很聪明的,分得清人类和猎物。”
姜守言回看他:“我知道,就是突然觉得脊背有点发凉。”
话音刚落,余光瞥到了某个黑影,姜守言缓缓回头,瞳孔骤然紧缩。
那个戴红帽的年轻女孩就坐在姜守言旁边,看到姜守言稍显僵硬的表情,也跟着回头——
“Oh,my god!”她被身后那只虎鲸玩闹地喷了一后背水,吓得当即滑坐了下去。
船上本来凝重的氛围因为这个插曲缓和了几分,那只虎鲸潜下去,又用尾巴甩了点水上来。
博士笑说:“(它知道你害怕,在跟你玩闹)”
女孩嘴里迸发出一连串的NO:“(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它可爱了!)”
众人都笑,冲锋艇开足马力回程,那五只虎鲸跳跃着追了会儿船,黑色的背鳍渐渐游远,消失在远方粼粼的波光里。
生命就是因为这样的未知才更加珍贵和精彩。
姜守言脑子莫名想起博士随口说的这句话。
就像他不知道那只海豹究竟有没有逃脱,也不知道这群虎鲸下一秒要游去哪里,这全是属于姜守言生命里的未知,他的生命也因为这些未知有了前进的动力和回味的契机。
程在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发呆么?”
姜守言摇了摇头,语调很轻地叫了他的名字:“程在野,我好像突然解了死亡。”
程在野挑眉:“是什么?”
姜守言抬眸说:“死亡不过是奔赴远方。”
程在野笑:“你的话和Anges一样不好懂,我有点听不明白。”
姜守言就跟着笑,只是这笑不灰暗也不苦涩。
他伸出手去握了会儿风,感觉自己也变得轻飘飘。
“听不懂就算了。”姜守言狡黠地眨了眨眼。
**
他们在南极的最后一程是顺着利马水道,巡游到天堂湾。
巡游特意选在了日落时分,余晖映在广袤的海面,也映在剔透的冰川上,世界好像在眼前寂静燃烧,天空变成了海洋,云层变成了浮冰。
冲锋艇在峡湾穿行,两旁冰山巍峨,一眼望不到头。
风很宁静,众人都安静地坐在冲锋艇上,欣赏这副壮观到令人失语的景象。
“(天堂湾是一处三面环冰山的海湾,)”冲锋艇穿过利马水道,静止在那片海湾,“(因为风景绝美,宛如天堂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众人在船上最后再近距离看了眼那片圣洁的南极大陆,呆头呆脑的企鹅,悠闲爬行的海豹,以及各种各样的冰川和海鸟。
领队重新启动发动机,往更深的极圈走了一截。
越往南走,海面上的浮冰就越多,冲锋艇撞开浮冰,直到走到没办法再往前行进的地方,才缓缓停下来。
领队再次关掉嗡鸣的发动机,让冲锋艇上的众人在这片与世隔绝的蓝白天地,感受最后的宁静。
浮冰随着海浪轻轻撞在冲锋艇上,领队从海里捞起了一块黑冰。
黑冰并不是纯黑的冰,相反它拿在手里几乎是透明的,只是因为太过纯净,光线进入冰体大部分被吸收,远远看去宛如黑色,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可以拿回去打成冰块泡威士忌)”领队笑着说,“(晚上刚好有告别晚宴。)”
他把冰放进带来的箱子里,箱子里还冻了瓶香槟。
领队开了香槟,又给各位分发酒杯倒酒,倒到姜守言的时候换成了雪碧。
姜守言看了眼程在野杯子里的香槟,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雪碧,叹气。
程在野笑说:“怎么了?想喝酒了么?我回去喂你啊。”
姜守言:“在船上喝和在这里喝能一样么?”
程在野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液:“那我现在喂你?”
想到上次是怎么喂的,姜守言就觉得自己脊背酥麻。
他幽幽瞥了程在野好一会儿,程在野笑着把杯口抵上他的,倒了很少一点点进去。
“尝个气氛就行啦,不能喝多了。”
几滴三文鱼色的香槟液溶进大容量的雪碧里,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姜守言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翘了起来。
“(那么现在,)”领队举起酒杯,“(让我们敬这段旅途)”
众人纷纷附和。
“(敬这片天地)”
“(敬勇敢的自己)”
“(敬南极所有的美好)”
……
姜守言和程在野碰了碰杯。
程在野说:“敬姜守言。”
姜守言笑:“敬程在野。”
敬天地广袤,敬你我辽阔。
**
由于返程要穿过德雷克海峡,风浪很大,被人戏称杀人西风带,风暴走廊,魔鬼海峡等等。
光听名字都能看出来会有多晕,所以船长的告别晚宴挪到了今天。
姜守言和程在野靠坐在窗边,听船长介绍这艘船上所有的员工,以及分发写有每个人名字的南极证书。
下午领队捞起来的那块黑冰还真被拿来打成冰块泡威士忌了,姜守言看程在野端着酒杯喝了一口,不由问:“好喝么?南极的冰尝起来有什么不同么?”
程在野回味了会儿,说:“好像没什么不同,南极的海冰极大部分都是淡水,跟普通冰块一样。”
姜守言看着在威士忌里摇晃的冰块,撑着下巴说:“我也想尝。”
程在野盯住他的眼睛,笑说:“那我问问领队还有没有多的。”
晚上,姜守言通过别的形式尝到了这块冰。
他领带早不知道掉到了哪个角落,衬衣扣子也凌乱地散了几颗,西装外套皱巴巴地半搭在手臂上,手指惊慌地揪住了程在野的头发。
程在野含着那快冰,冰块在他舌尖滑动,姜守言在冷热交织的湿滑里shuang得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夹住了程在野的脖颈,程在野抬眼从下看着他,掌心扣住膝弯,往旁边分了一点。
姜守言连头皮都麻了,后仰着脑袋止不住地吞咽。
程在野抹开溅到下巴的痕迹,又缓缓俯身。
他口腔还凉着,姜守言心口被含得哆嗦,他轻轻推了程在野一把,手完全使不上劲。
“不要了。”姜守言喑哑地说。
程在野便松开,注视着他的眼睛。
程在野很热,抵得姜守言根本没办法忽视。
姜守言雾着一双眼睛说:“我也帮你。”
程在野拦住他要去拿冰块的手,笑说:“不要了吧。”
姜守言困惑:“为什么?”
程在野委婉地说:“你牙有点尖,咬得有点痛。”
姜守言:“……”
程在野低头吻他的耳朵,气息微凉,带起一片激灵。
“那作为补偿,” 程在野嗓音低沉地问,“今天可以站着么?”
扣子完全散了,但西服外套还好好穿在身上。
阳台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和冰原,天际还残存着最后一抹霞光。
姜守言被摁在玻璃门上,美哭了。
程在野一只手扣住姜守言的脖颈,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
姜守言眼尾湿红,手指向后,胡乱地抓住了程在野的西裤,像是寻到了颠簸里最后一点支点,紧紧地抓皱了那挺括的面料。
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玻璃门上映出了彼此的倒影。
姜守言看见了自己坦诚的迷乱,也看见了着装整齐的程在野,这样的反差让他缩得比平时更剧烈,几乎站不住地跪在了门上。
程在野捞住他,吻他,视线上移,不知道是在看倒影还是在看海面。
“真漂亮。”他蹭着姜守言的鬓角,低声说。
……
船停靠在乌斯怀亚是三天后的早上。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站在门口,和众位游客告别。
踏上陆地的那一瞬间,姜守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海洋。
程在野站在他旁边也跟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走吧。”
姜守言点头:“嗯。”
船票里包含了一段从乌斯怀亚起飞的机票,还没到时间,他们就在这个地方简单逛了逛,亡羊补牢似的给团团买了很多企鹅娃娃。
回到家的时候是个晴天,他们提着东西站在门口,还没摸出钥匙开门呢,里面就传来了格外兴奋的狗叫声。
程在野拿着钥匙:“这么久没见了,你说我们进去它会先咬谁?”
姜守言细细分辨了会儿这究竟是开心的叫声还是生气的叫声,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你先进去吧。”
程在野笑着拉开门,团团愤愤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果然扑上来就咬裤脚。
程在野拨开它的脑袋,它就张嘴咬程在野的手掌。
“嘶,”程在野蹲下来摁倒它,“牙尖了啊,咬人这么痛。”
姜守言关上门,看着他们笑。
他们从门边闹到了沙发,姜守言也从门边笑到了沙发。
团团还小,打不过这么大的人类,就委委屈屈地栽进姜守言怀里。
程在野啧啧两声:“绿茶!”
团团嘤嘤嘤。
程在野开始拆买的礼物,不止给团团买了,还给外婆买了。
团团就放进它的窝里,外婆的放在阳台的小桌上。小桌上摆了很多东西——拼好的乐高玫瑰,过年买的坚果,还有个蜗牛杯,杯子里种了向日葵。
程在野走出去没一会儿,突然从阳台探了个脑袋进来。
“姜守言,你快出来!”
姜守言抱着团团走出去,问:“怎么啦?”
程在野手里捧着那个蜗牛杯,开心地说:“长芽了。”
姜守言低头,看见土壤里冒出了两片嫩绿的新叶。
午后光影翕动,风送来了三月的生机。
第73章 控制 “你那么好。”
可能是邮轮上吃太好了, 某天姜守言上称,发现体重有点不对。
他踩上去,下来,等数字黑屏了, 又上去, 然后扭头问程在野:“是不是不太对, 我记得之前好像不是这个数字。”
程在野点头, 笑说:“胖了5.62斤, 之前是109.6。”
109.6还是精心养了好一段时间才养起来的, 刚见面那阵都不知道过百没有, 捞一把都是骨头。
姜守言扬眉:“记这么清楚?”
“那当然了, ”程在野说, “我不记你的记谁的。”
程在野:“还要再多吃一点, 你有1米77, 标准体重得123往上。”
程在野边说边偏头,抱着姜守言蹭了蹭头发, 又吻了姜守言的脸颊,鼻尖, 正要吻嘴唇的时候, 被抬手挡住了。
姜守言揶揄地瞥了眼阳台角落, 说:“外婆看着的呢。”
说完后, 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外婆这两个字已经可以很轻松地从嘴里讲出来了。
他又后知后觉想起前几天回家,从门外走进玄关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他曾三次和程在野一起走进这间屋子,第一次应激到呕吐,第二次坐在餐桌前哭了很久, 第三次……第三次是笑着进来的,团团在门口撒泼,他们手上提了很多从乌斯怀亚买回来的礼物。
“你知道吗,”程在野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我有一天晚上给外婆擦灰,问了她一个问题。”
姜守言:“什么问题。”
程在野:“我问她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么?”
姜守言笑:“这你要她怎么回答。”
程在野了他被蹭乱了的头发:“我说如果您同意的话,就吹一阵风;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就让太阳现在升起来。”
“那时候还是冬天,冬天晚上那么冷,怎么都能有阵风吧,至于让太阳立刻升起来,”程在野笑,“那天是晚上九点钟。”
姜守言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脸颊,勾着嘴角:“所以起风了么?”
程在野摇头说:“没有。”
姜守言嘴角轻轻放了下来,侧眸看向挂在墙上的外婆。
程在野抱着他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那个角落,松开了姜守言。
“然后我就想,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外婆暂时还不愿意承认我,”程在野说,“毕竟你是她从小疼到大的珍宝,她肯定希望你能过得很开心很开心。”
姜守言瞳孔收缩,仰着头,盯着相框里笑得慈祥的老人,鼻尖莫名酸了一下。
“你真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程在野,就只能近乎喃喃地讲个开头。
阳台突然起风了,在清寂的晨曦里很温柔地拂过姜守言的眉眼,像一双苍老但不失温和的手。
程在野从后抱住他,蹭了蹭他的颈窝,低声说:“所以这次是同意了么?”
姜守言失笑,抬手握住他的手臂。
他这才发现,这间房子里的回忆已经不再令他感到恐惧,因为除了外婆,还有程在野。
站在阳台晒衣服的程在野,在厨房做饭的程在野,陪他在客厅画画、拼乐高的程在野。
这些画面把他从漩涡里拉了出来,渐渐得,重塑了他的视角。
死亡不过是奔赴远方,只要你想,她可以是风、是雨、是云,是世界所有的美好,永远在远方温和地注视着你。
不希望你因为她的离去感到难过,她希望你能一直开心、一直幸福。
姜守言深吸了一口气,偏头吻住了程在野。
“外婆同意了,”姜守言抬眼说,“你那么好。”
*
姜守言还记得要送程在野礼物的事,但他抽空看了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意识到需要找一份工作了。
和程在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的早上。
姜守言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早,早上醒得也很早。难得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程在野还睡着,他侧躺在床上,依次摸了摸程在野的睫毛,鼻梁,嘴唇。
怎么就能又翘又密,又高又挺,又软又会说呢?
最后他亲了亲程在野睡翘了的头发,把被角给他抓着,下床做早饭去了。
五分钟后,程在野顶着一头乱毛出现在厨房门口。
“起这么早,”他睡眼惺忪地走过来抱住姜守言,蹭了会儿才睁开眼睛,“在做什么?”
姜守言:“西红柿鸡蛋面,以前外婆经常给我做。”
“不再睡会儿么?”姜守言偏头问。
程在野摇了摇头,又蹭了会儿才说:“我去洗漱完就过来帮你。”
姜守言笑:“很简单的,不需要帮忙。”
程在野也笑:“我喜欢看着你。”
姜守言其实很想在面里放辣椒,在船上吃了那么久的白人餐,除了有两天的主题泰餐和墨西哥餐比较合胃口外,其他的虽然好吃,但对喜欢吃辣的姜守言来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
可现在,他看着那鲜美原生态的番茄汤汁,勺子在辣子油里舀了放,放了舀,总有点下不去手。
最后还是没放,汤真的很好喝。
饭桌上,姜守言和程在野说了想去工作的事。
程在野筷子顿了一下,问:“有想好做什么吗?”
姜守言说:“给来旅游的人做翻译,类似于陪同翻译。”
“我读大学的时候做过这种,不过是兼职形式的,不走旅行团,私人接单。”
姜守言毕业后做过很多工作,对外客服,跨境电商等等,偶尔时间能满足还会接几个陪同翻译,客户资源也一点点攒下来了。
小语种翻译佣金也挺高,一天八小时1500左右,住宿吃饭小费那些另算,只要不遇到特别奇葩的外国人,能算一份特别不错的兼职。
对于现阶段的姜守言来说,也是挺合适的一份工作,只是客户不是随时都有。
没接到单的那几天,姜守言就在家琢磨成都和成都附近的景点,或者和程在野对练葡语,巩固自己的口语发音。
姜守言之前用电脑比较多,对着屏幕的时候会习惯性戴防蓝光的眼镜,镜片偏圆,压在鼻梁上,偏冷的面相顿时减弱了不少。
程在野撑着脑袋坐在旁边看他,时不时抬手碰碰他的镜架,又碰碰他的脸颊、耳朵、头发……
姜守言转过头:“你在打扰我工作。”
转过来更好看了。
程在野说:“(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他特意拖着腔调说话,嗓音很酥,姜守言耳朵听麻了。
姜守言微扬下巴,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程在野呼吸都变了几分,才走过去跨坐在他大腿上。
椅子和书桌前的空隙本来就不大,他们贴得很紧,姜守言只是稍稍挪了下,程在野就抵上来了。
姜守言捧住他的脸,从上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好ying)”
程在野掌心钻进外套,隔着里衣抚摸他的腰线:“(有没有人说过,你工作的样子很迷人)”
姜守言手指解开了他的抽绳。
程在野穿了一条灰色的卫裤。
姜守言:“(你指的是在哪种工作情况下?)”
程在野被凉得倒吸了一口气,但又有种奇妙的感觉。
姜守言圈不完,动得缓慢,表情依旧冷淡:“(如果是现在这种,那你是第一个)”
程在野简直要疯了。
他仰头想亲姜守言,姜守言往后退了一点,空出来的手抵住眼镜往上推了推,拒绝:“(不行)”
太热了,程在野掌心摸到了心口,把姜守言的表情摸变了几分,只是看着那副表情,程在野自己反倒更难受了。
缓慢渐渐不能让他满足,他想通过自己的行为得到更多,姜守言却突然松开了手。
程在野懵了,不上不下的感觉空得他难受。
姜守言低头,吻了他一下。
冰凉的镜片磕在鼻梁上,程在野听见姜守言说:“(你要等我允许)”
喘息渐渐变得很重,已经不知道是松开的第几次了,连腹部都覆上了一层薄红。
程在野眼神都玩得有些散了,嗓子里发出了很沉的低鸣,弓着身止不住地颤抖,却始终因为少了一个点,发泄不了。
姜守言低头吻他,在程在野想追吻的时候,再一次握住了。
程在野有点想躲,但又舍不得那份上头的感受,在进退两难间,再一次发涨。
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微信铃声,姜守言偏头看了眼手机,是Martim的语音通话。
姜守言在朋友圈里发了接成都旅游翻译的消息后,Martim就很热情地给他宣传了。
现在给他打电话,估计是有客单。
程在野也看到了,他摇了摇头,示意姜守言不要接。
姜守言歪着头笑:“(工作重要)”
“(Riley,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压制声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几次控制,快要接近极限的时候。
程在野脑子都是麻的,后仰着头,脖颈枕在椅背上,喉结止不住地滚动。
姜守言嗓音如常,手指却很热情,他不再控制,而是慷慨地给予。
程在野渐渐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思绪全都集中在了一处,直到脑子发白,溅起比以往都要盛大的烟花。
他无法抑制地低吼了一声。
Martim停顿下来:“(什么声音?是Zephyr吗?)”
姜守言搓了搓手指,低笑:“(嗯)”
“(他不小心撞到了)”
第74章 上头 “就是想你了。”
“(那行, 我要跟你说的就这些,)”Martim问,“(Zephyr在旁边吗?我和他打个招呼)”
程在野还没缓过神来,后仰着靠在椅背上, 喘得很厉害, 连脖子都红了一片。
姜守言手指摸上他不断吞咽滚动的喉结, 程在野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隐隐又有要翘头的趋势。
姜守言摁住他, 靠近, 调侃道:“还没玩够么?”
程在野及时捏住他要作乱的手腕, 现在再来, 痛感会更强烈一点。
Martim:“(什么?Riley你在说什么?)”
姜守言笑着解释:“(Zephyr撞得太狠了, 还没缓过来, 可能没办法和你通话了)”
Martim遗憾道:“(真可惜, 那你替我向他问好)”
姜守言歪着头,一本正经看着面前刺激得脸都充血了的程在野:“(我会替你转达的)”
通话挂断, 程在野盯了姜守言好一会儿,抹掉溅到他黑色镜框上的痕迹, 说:“你好坏啊。”
姜守言扬眉, 一针见血:“你不shuang么?”
程在野低头, 撩起衣服, 挑了块干净的地方给姜守言擦手, 擦完又拉到唇边吻了吻,最后放到自己脸上,从下注视着姜守言的眼睛:“shuang死了。”
他脸还烫着,眼神也还没完全恢复,带了点荡人的多情余韵。
姜守言看得表情微变, 取下眼镜就吻了过去。
程在野把着他的腰,回吻得非常热烈。
空气又黏又热,两个人都有些上头。
姜守言仰着脖颈,喘息断断续续,眼神始终落不到一个定点。
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断叮叮地响着消息,应该是Martim在给他发客户的联系方式和要求。
姜守言空不出脑子回复,拖着腔调绵长地嗯了一声,没有支点,只能死死抓住程在野的手臂。
程在野低头嗅他的脖颈,往上靠近他耳廓,嗓音散漫:“你知道Martim和Paulo在一起了么?”
姜守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程在野笑:“我们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祝福一下?诶,我手机呢?”
姜守言嗔了他一眼,只是那眼神因为此刻这副场景丝毫没有杀伤力,只看的人心里发痒。
程在野忽地倾身,把他抵到书桌边。这一下太凶了,姜守言声音变了调。
“你——”
程在野抓住桌沿的手崩起了筋:“嗯,我爱你。”
他低头,吻住姜守言。
……
电脑黑了屏,等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姜守言蹲在椅子上,把门反锁,说什么都不让程在野进来了。
他切换软件加了Martim推给他的联系方式,是一对情侣,初步制定了五个省份的游玩计划,其中就有成都。
姜守言刚和人聊几句,窗户突然被敲响了。
姜守言这间小书房的窗户正对着阳台,他抬起头,程在野晃了晃手里的黑框眼睛,无声地说——洗干净了。
一想到他最后对着这副眼睛干了什么,姜守言就觉得耳根在烧。
他啪一声把窗户打开,接过眼镜又啪一声把窗户合上。
程在野还站在外面看他。
姜守言抬手唰地把窗帘合上,程在野止不住地笑。
房间内,姜守言拇指和食指拎着镜架,脑子止不住地想起程在野戴着这副眼镜,让他弄他脸上的场景。
可真是……姜守言眼神微亮,太漂亮了。
手机又响了几声,姜守言垂眸。
Rui:(可以电话沟通么?)
啪嗒,姜守言把眼镜放在一边,用手背冰了冰因为兴奋发烫的脸颊后,才打开电脑,上面有他初步制定的旅行计划。
Riley:(可以)
通话的时候,窗户时不时被敲响,程在野人躲在窗帘后面,伸手进来送水果、送饼干、送热水、送绒毯……最后把团团送进来了。
姜守言和团团大眼瞪小眼,程在野让团团坐着,捏着团团两只前爪给姜守言作揖。
姜守言:……
姜守言关掉文档,对着手机说:“(我把文档全部完后,会通过邮件发送给你,你看过之后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再提)”
Rui连连OK。
两个人互道再见,姜守言一把把电话挂了,拉开窗帘——
程在野提起团团挡在胸前,团团两条后腿笔直地垂着:“是它要来找你的,它在你房间外扒门,我怕它打扰你。”
姜守言:“怕打扰我就送到我桌子上来了?”
程在野笑:“它会作揖了,我就很想给你看看。”
“团团,作揖,再做一个。”
团团开心地把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上下移动,又傻又憨。
姜守言被逗笑了。
“忙完了?”程在野看了眼合上的电脑,开口问,“那我可以进来了么?”
姜守言插了块苹果,摇头:“不可以。”
程在野盯住他沾了汁水的嘴唇,问:“那我可以吃一块苹果么?”
姜守言继续摇头:“不可以。”
团团被提溜得不舒服,扭动着从程在野手里跳下来,哒哒跑到盘子边,叼了块苹果吧唧吧唧地啃。
程在野见姜守言没拦,双手撑在窗沿边,探身进来,玩笑地说:“我也给你作个揖,可以给我吃一块么?”
姜守言勾唇,插了块苹果咬住,一只手捂团团眼睛,一只手揪程在野衣领,就那么吻了过去。
*
五天后,那对情侣到了成都。他们制定是五个省份九座城市,第一个座城市是成都,然后是重庆,最后一站北京。
姜守言要去机场接他们。
他站在门口穿外套换鞋,程在野就在后面吻他耳朵吻他脸颊。
姜守言推他:“别把头发蹭乱了。”
“没乱。”
姜守言手放在门把上:“我要走了。”
程在野把人捞回来,又蹭了会儿,说:“我爱你。”
姜守言笑:“我知道。”
“你要回复我。”
他把姜守言转过来,亲了一下,说:“我爱你。”
姜守言暂时还没适应这种直白表达的文化差异,别扭了会儿才说:“我也爱你。”
程在野低头又亲了他一下,叮嘱:“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不适应就及时中止,不要勉强。”
他拉住姜守言:“晚上下班了我来接你。”
姜守言站在电梯口冲他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姜守言走出楼道好一截路后,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18楼太高了,数起来有点费劲,但程在野就好像知道姜守言会回头看一样,提前拎着团团过年穿的大红衣服,靠在栏杆边一直挥。
姜守言一眼就看见了,姜守言笑弯了腰。
程在野一直目送姜守言走远,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才焦急地在阳台走来走去。
他一面控制不住地担心,一面又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团团在窝里睡得正香,被想给姜守言发消息又忍住不能发的程在野一把薅了起来。
团团毛都还是炸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程在野。
程在野把团团提溜在手里晃悠:“现在这个家里就只剩我们一人一狗啦。”
“你这么年轻哪儿来那么多觉?”程在野拿出磨牙的玩具骨头,“来,我陪你玩会儿,把之前欠的都补回来。”
玩了不知道有多久,团团狗生无恋地瘫在地上,一爪子推开了程在野扔过来的球。
“不想玩了么?”程在野走过来蹲下,摸了把它的狗头,“你毛怎么乱乱的,我给你梳梳。”
梳着梳着——“团团你想扎小辫么?”
扎着扎着——“你想洗澡不?四个月了,也该体验一下狗生第一次洗澡是什么滋味。”
……
团团从来没这么好睡过,之前一直都是它精力旺盛地在家里窜来窜去,打扰两只两脚兽。
现在程在野一松开它,它就一头扎进狗窝,睡得分不清白天黑夜。
程在野看着手机里姜守言给他发的消息:快下班了,地址XX
地方离他们住的不远,程在野把车停在路边,姜守言还在火锅店门口和那对情侣交谈。
已经四月了,天气回温,姜守言穿了件灰色大衣,内塔黑色的高领打底。
他和人交流的时候习惯倾听,嘴角始终带笑,偶尔会点头表示赞同,一直等对方把话说完了,才会开口。
光影落在他脸上,显得那笑容温和明媚。
程在野心里的焦虑忽然就散了很多。
他打开车门却没走过去,而是靠在车边,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姜守言发现程在野是在五分钟后了,他惊讶地对视,随后扭头和那对情侣说了什么。
情侣跟着姜守言手指的方向看过来,笑着和程在野挥了挥手。
程在野也笑着回应。
“来了怎么不过来?”姜守言走近问。
程在野垂眸看他:“不能打扰你工作。”
姜守言笑:“你还记这——”
话还没说完,程在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姜守言怔了片刻,伸手回抱他,温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程在野摇头说,“就是想你了。”
第75章 重圆 “哥哥。”
回去的路上, 姜守言和程在野分享今天遇到的趣事。程在野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边笑边摩挲。
路程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姜守言拉开门, 摁开灯, 像往常一样低头, 没看到甩着尾巴守在玄关处的小狗。
“团团呢?”姜守言扭头问关门的程在野。
程在野瞥了眼放在客厅的窝:“睡着了。”
姜守言惊讶:“它今天睡这么早?平时这个点不正是它拆家的时候么。”
程在野表情不变地“嗯”了一声。
姜守言视线狐疑地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对它做了什么。”
程在野回想了一下——就玩了会儿球, 梳了会儿毛, 扎了会儿小辫, 都快走到宠物店门口了, 遇到了所小狗学校, 进去体验了节课, 又和下了课的小狗换场玩了两个小时飞盘, 最后去宠物店洗了狗生第一次澡。
可能确实是玩累了, 洗澡的时候情绪特别稳定,稳定得都快给洗澡的小姐姐感动哭了, 因为上一场她洗了只滚泥地的哈士奇,两个人都摁不住那只扑腾的大狗, 在洗浴区洗了一个小时, 有半个小时都在追狗, 好不容易洗完了, 低头一看满地狼藉的洗浴池, 直接两眼一黑。
姜守言的表情在沉默里越发沉重,程在野举双手:“就是在合范围里消耗了下它的精力,绝对没做出格的事,团团今天水都要喝得比之前多。”
团团在家不爱喝水,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 怎么从舌头卷上来的,就怎么从另一边嘴角漏下去的。
姜守言挑眉。
程在野如实说:“我就是想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不然总想给你发消息。想知道你到哪儿了,接到人了么,下一站准备去哪儿,玩得开心么,累了有没有休息……”
玄关处的灯光瓦数不高,昏黄的阴影落在程在野眼里。姜守言看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姜守言工作的时候很投入,无论是哪种形式的工作,所以他几乎没注意到程在野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现在回想起来,他收到第一条消息的时候正在拥挤的人潮里和情侣讲解某栋古建筑的历史,手机叮一声响,程在野问他吃饭了么?
姜守言回,快了,逛完这个景点就去吃。
收到第二条消息的时候,姜守言在寺庙上香。
他其实很少去寺庙,也从没许过愿望,但他把香点燃,对着佛像闭上眼的时候,脑子里只闪过了一句话,他希望程在野健康平安。
情侣把香插好,问姜守言中国的寺庙灵吗?
姜守言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程在野给它发了张狗照,团团咬着飞盘眼巴巴地看着镜头。
他的观点其实一直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在那一瞬间,他说:“中国的寺庙很灵的,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第三条消息,程在野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他提前出门来接他。
姜守言那时候在商业街,周围很吵,没听见提示音,等看见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的下班时间。
程在野说:“但我怕消息发多了会给你带来压力,家里又没别的活物,所以只能薅着团团玩了。”
程在野一个字都没提不安,但姜守言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和焦躁。
他忽然觉得心口又酸又痛,坠得他想蹲下来喘息,但他知道至少现在,至少在这一刻他不能躲开。
姜守言往前走了几步,把程在野抵到了门上。
或许是觉得氛围有些沉重,程在野散漫地笑起来:“又要玩什么新花样么?”
姜守言问:“你知道我今天一整天下来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么?”
程在野垂眸盯住他的眼睛,重复他的话:“什么样的?”
姜守言一字一句,极其认真:“我觉得我很久都没有这样热烈地活过了。”
“做着自己擅长的事,看着自己喜欢的风景,爱着值得爱的人。”
“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狗,”姜守言笑,“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刻了。”
程在野眼眶红了。
姜守言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嘴唇轻启:“程在野,你把我拼好了。”
姜守言觉得自己就像块碎掉了的镜子,冰冷而又锋利。但程在野不在乎他棱角的锋利,也不在乎他外表的冷漠,明明知道自己也会受伤,还是义无反顾地靠近,义无反顾地捡起那些不成样子的碎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复原。
但碎掉了就是碎掉了,无论再怎么仔细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样,他会有永远也拼不好的裂缝,也因为那些裂缝明白自己的珍贵,明白把他拼好的人的珍贵。
所以他需要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完整,让自己不再碎掉,这一步谁都帮不了他。
爱意让他的缝隙不再狰狞,也让他变得更加坚韧。
姜守言抚摸着程在野的脸颊说:“所以你不需要太担心我,我现在感觉很好。”
*
程在野因为姜守言说的那些话,变得没那么担心和焦虑了。
他还是会在姜守言要出门的时候赖着他说“我爱你”,又去阳台守着姜守言走远的身影。
然后在想姜守言的时候发几条消息过去,又或者遇到了什么好玩的,做了什么好吃的……他天生是个分享欲旺盛的。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姜守言手机提示音响起的频率出奇地高,高得那对情侣都忍不住调侃“你的partner真黏人”。
姜守言只是笑,没答话,也没有把手机调成静音。
直到成都的行程即将结束,那对情侣很舍不得姜守言,问他能不能把重庆场也带了。
姜守言并没有详细做过重庆的规划,刚想拒绝,那对情侣说:“(我们可以加钱)”
拒绝的话就那么水灵灵地吞了回去,换成了:“(我可能需要点时间做行程安排)”
情侣很高兴地说没问题。
下班回去的时候姜守言和程在野提了这事,边说边观察程在野的表情,他还怕程在野会担心他。
程在野脸色如常,姜守言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并不会反对,只是问:“去几天啊。”
姜守言说:“大概一周。”
程在野点了点头:“那需要提前去趟医院,你的药不够。”
姜守言怔了怔,有的时候吃药吃成习惯,反而会忘记这些。
临走那天,程在野送他们去高铁站,他拉住姜守言的行李箱。
“医生说你的情况好转了很多,药量全部减半了,别吃多了。”
姜守言:“嗯。”
“吃药前一定要吃饭,那药伤胃的。”
姜守言:“嗯。”
“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每天晚上八点都要打视频,你别忘记了。”
姜守言:“嗯。”
“还有……”
程在野还没说完,姜守言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姜守言笑说:“我知道啦,你都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程在野有些无奈地吻了吻他的手心,明明说好了不担心不担心,但他还是会忍不住。
Rui来回看了他们好几眼,虽然听不懂中文,但能看出来那个高大的混血男人眼里的不舍。
他和自己的女朋友对视了一眼,开口说:“(其实你们一起来也可以,我们不介意的)”
程在野摇了摇头,说:“(谢谢你们的邀请,但不用了)”
Rui有些不解,明明都这么不舍了,为什么不愿意一起去?
但对姜守言和程在野来说,分别也是他们各自的成长课程。
也正因为有分别的不舍,重逢才变得期待。
姜守言回来的要比之前说好的早一点。
他给程在野发了高铁的车次和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三到。
程在野一下午都在家里倒腾自己,洗了澡洗了头刮了胡子,用了姜守言最喜欢的那款须后水,站在镜子前搭了不少于十套衣服,然后去小区附近的花店包了一束向日葵。
周遭人来人往,他们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彼此,因为手里都抱了一束花。
姜守言看了眼手里的向日葵,又看向站在路灯下的程在野,不由笑出了声。
程在野接过行李箱,双方交换了手里的花束,严肃得像是在交换对戒,然后不约而同笑起来。
“你怎么会想买花的?”姜守言问。
“不想两手空空来见你,”程在野带着他往停车场走,“那你呢?”
姜守言“唔”了一声:“想体会一下年轻人的浪漫。”
程在野笑:“路上有人看你么?”
“有啊,还有人问是给女朋友买的么?”
程在野:“你怎么回的?”
“我说,是给我的爱人买的。”
他们上了车,把花放在了后座,两束都是重瓣向日葵,毛茸茸地贴在一起,他们在前座吻在一块儿。
分别没给他们带来隔阂,反而让思念烧得更烈。
几乎是进门的刹那,衣服就已经在掉了。
姜守言被吻得迷乱,说话都只能见缝插针:“唔……团、团团呢?”
程在野拽住后领口,挣脱身上的束缚:“走之前就关笼子里了,不会闹我们。”
他把姜守言抱起来,往上颠了一下,姜守言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腿夹住他的腰,低头捧住他的脸亲吻。
程在野把他放到床上,一片昏暗里,姜守言快速把东西从口袋摸出来放到枕头底下。
他手被俯下来的程在野扣住,往更远的地方带,人也被往更shen的地方开拓。
姜守言还是不适应他的饱胀,撑得几乎快要落泪。
程在野把住他的膝弯,低头吻他的眼睫,鼻尖,下巴和嘴唇。
他吻得缓慢又温柔,给他适应的时间,也让他憋不住喘息。
空气渐渐变得炽热黏腻,程在野埋在姜守言肩膀,呼吸是到临界的沉重烧灼,他重重追了几下,姜守言手指抓挠他宽厚的脊背。
程在野缓了片刻,跪坐起身,撩起额前汗湿的头发。
他在昏暗里对上姜守言潮湿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哥哥。”
姜守言微怔:“你叫我什么?”
程在野抚掉他眼角颤抖后激出来的湿润,笑说:“没什么。”
姜守言抬手抹掉滑到他下巴的汗水。
“再叫一次,”他温情地注视着程在野,“做什么都可以。”
第76章 致 活着需要很多个日日夜夜不断积攒勇……
“再叫一次, 做什么都可以。”
昏暗中,姜守言眼神缱绻,似云似雾。
程在野捞住给他擦汗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斜睨着问:“真的么?”
姜守言指腹摩挲他的上唇, 喉结滚了一下:“嗯。”
程在野笑。
“那可以先把灯打开么。”
他特意压着尾音, 姜守言听得昏头, 不假思索伸手拉了下床头台灯的拉绳, 光亮如黄昏将歇的残照, 散在彼此身上。
他腿还被程在野的膝盖顶着, 垂眸就能看到那蓄势的昂扬。
程在野用嘴慢条斯地撕开包装, 光影落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上, 显得那双眼睛越发深邃。
“哥哥, ”他微微歪着头, 单纯而又无害地注视姜守言的眼睛,“可以自己抱着腿么?”
姜守言咬住了嘴唇。
年龄和身份上的强调让他在此刻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羞耻。
他红着眼尾伸手, 来的比之前都要快。
但程在野并没有止步于这一个瞬间。
他好像比之前每一次都要x奋,捞起姜守言把人反抵在了床头柜上。
姜守言跪在床头, 冰的哆嗦了一下。
程在野低头, 吻他汗湿的脖颈, 声音很沉:“哥哥, 可以翘得再高一点么?”
姜守言手指缩了一下。
“哥哥, 可以自己掰开么。”
姜守言连带着肩背都红了一片。
“哥哥,可以告诉我到哪儿了么?”
姜守言仰着脖颈,抖得说不出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在野从后吻他发烫的耳根,低声问:“shuang么?”
姜守言侧眸, 刚想说你够了。
程在野呼吸贴着他的唇缝:“哥哥。”
姜守言:“……”
姜守言鲜少直观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喘息乱的不成样子。
他闭上眼,似乎连睫毛都带了羞愤:“……shuang。”
时间好像变得格外漫长,姜守言筋疲力尽地倒下,用被子把自己从头裹到了脚。
程在野扔掉手里的纸巾,把被子往下拨了一点,刚露出一个通红的耳朵尖,姜守言又一把拽了上去。
程在野靠近,委屈地说:“哥哥,我冷。”
姜守言:“……”
两秒后,被子松开了一道口子。
程在野挤进去,吻了吻姜守言的头发,又顺着吻到姜守言后颈,肩背,全是他的味道。
两分钟后,姜守言一把掀开了被子,反手抬起程在野的下巴,沙哑地问:“你不闷吗?”
程在野说:“哥哥,我——”
姜守言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不准叫了。”
程在野就笑。
姜守言又转回去,这回没缩被子里了,被角掖在下巴的位置,整张脸都透着淋漓后的潮红。
程在野从后抱住他,手臂搭在他身上,手指捏着他放在腹前的手指玩儿。
姜守言精力消耗过度,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强撑着没让自己睡着。
程在野觉察到了,偏头吻了一下,说:“我去放水。”
姜守言拉住他,说:“等一会儿。”
程在野刚想问怎么了,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铃声。
“这么晚还有人给你打电话么?”
手机就放在床头柜的,程在野见姜守言没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手臂越过去准备帮他接了。
“不是电话,”姜守言突然说。
程在野:“?”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伸出去的手指碰到了一个泛凉的东西,凉意从无名指指腹一直圈到了指根。
姜守言:“是闹铃。”
程在野手指蜷了蜷。
姜守言转过身,看着程在野的眼睛说:“25岁生日快乐。”
他声音还哑着,眼尾也还红着,程在野看了眼自己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顿了半响只问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姜守言没忍住笑了:“你的身份证。”
程在野又顿了半响,看一眼姜守言,又看一眼手上的戒指,如此反复:“噢。”
姜守言之前一直不解,为什么母亲会对那枚老旧的银戒那么执着,吃饭要拿着,睡觉要拿着,就连死前也要紧紧攥在手心里。
后来,他琳琅满目的戒指里细细挑选的时候明白了——至少在收到戒指的那一秒,她是幸福的。
或许是目睹了一段悲惨而又失败的婚姻,姜守言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经营一个完整的家庭,也认为这辈子都不会遇上一个能共度余生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程在野,热烈、莽撞、执着。
姜守言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温声说:“我会对你好的。”
程在野眼圈微红,偏脸蹭了蹭他的掌心:“你的那枚呢?”
姜守言又去枕套里掏。
程在野接过来,给他戴上,然后低头隔着戒指,吻了吻他的指根。
程在野玩笑:“我还没见过谁求婚是在床上求的。”
姜守言挑眉:“这不算求婚,你可以把这个看做一个礼物。”
程在野:“你想反悔?”
姜守言:“没有,我只是觉得求婚应该在更正式一点的场合。”
“我不管,戴了戒指就算求婚了,”程在野抱住他,“也就是说我是你的了,你以后不能再给别人送戒指。”
姜守言笑着回抱他:“除了你,我没有能给戒指的人了。”
程在野吻他还泛着薄红的脖颈。
“我爱你,姜守言。”
姜守言吻他的锁骨,上面还有没消的牙印:“我也爱你。”
*
因为两个人在成都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祁舟和林桓成了第一对见证他们戒指的朋友。
那是个晴朗的周天,四个人约着一起去爬山。
春日的山林连阳光都是温柔的,泥土浸着独特的芬芳。
姜守言最近胃口好了不少,吃得多了再加上早晚定时遛团团运动量也达标了,体力比之前好了很多,祁舟爬得都开喘了,他呼吸还很平稳。
“不行了,”祁舟一屁股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林桓把手里的保温杯拧开递给他。
祁舟喝了一大口,视线顿在远处卖小吃的小摊上。
这座山有两条路,一条是坡路,给车走的,一条是石街路,专门给人散步踏青的。
能过车,半山腰和山顶空地处的小摊贩就多起来了,尤其是周末的时候。
祁舟说:“饿了,想吃手抓饼。”
“嗯,我去买,”林桓看向姜守言和程在野,问:“你们要吃什么吗?”
程在野问姜守言:“你想吃什么?”
姜守言把水杯盖上,说:“我和林哥去买,你要什么?”
程在野笑:“关东煮。”
程在野和祁舟坐在石头上各自等自家男人回来。
祁舟瞥了一眼程在野手上的戒指,又瞥了眼站在关东煮前时不时回头看向他们这边的姜守言,最后盯着面前在风里摇晃的光影说。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祁舟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姜守言了,明媚、自信,发自内心的开心。
程在野注意力始终放在姜守言身上,是一种真挚的、带着欣赏的、饱含爱意的视线。
他不否认自己的付出:“是的,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也不忽略姜守言的努力:“但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程在野看着付完钱,端着超大一桶关东煮往回走的姜守言,说:“我能做的其实很少、很少。”
他没办法完全感受他的痛苦,也没办法替他承受痛苦,他能做的仅仅只是竭尽所能地照顾好他的生活,在他难受的时候给他安抚,在他否认自己的时候一遍一遍给予肯定,给他鼓励、给他夸奖,给他多到满溢出来的爱。
对于很多患者来说,让自己好好活着需要很多个日日夜夜不断积攒勇气,但奔赴死亡或许只需要一句话,一瞬间。
他深知这种脆弱,所以小心再小心。
“你们刚在聊什么?”姜守言把手里的关东煮递到程在野手里,他每样都拿了两个,所以很多。
程在野:“在打赌你们谁会先回来?”
姜守言看向祁舟:“是么?赌注是什么?”
祁舟看向程在野。
程在野举起手里的关东煮:“后回来的报销先回来的下午茶。”
他和祁舟对上视线,彼此都心照不宣:“破费了,祁医生。”
四个人下了山又一起吃了饭。
中途祁舟和林桓还想去别的地方逛逛,四个人就在火锅店门口告别。
火锅店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姜守言手揣在程在野衣兜里,两个人慢悠悠往小区走。
路灯昏黄,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今天晚上还没遛团团,你说等我们回去它会不会生气。”
程在野指腹在衣兜里摩挲他的手背:“生气也是生我的,估计现在正踹我拖鞋呢。”
姜守言笑了出来,程在野偏脸蹭了下他的头发。
他们走的是不常走的那条路,通往小区后门,路上灯都没亮几盏,直到面前出现一个像报亭一样的小房子。
程在野没走过这条路,在兜里指了指那栋小房子:“那是哪儿啊?”
“收发室,”姜守言说,“业主订的报纸或者杂志会送到那里。”
程在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信也能送到么?”
姜守言愣了下,想起了他们在根河寄出去的那两封信。
他们寄的是平信不是挂件信,直接投递到邮筒里,没有贴条形码,所以没办法得知信件送到了哪里,能不能收到全靠缘分。
两个人在收发室一箩筐的信件里找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
他们看着手里的信封,信封背面都写了一行字。
致姜守言。
致程在野。
第77章 自我 “我想看看属于你的世界。”……
姜守言拿着那封信回家,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团团乖巧地蹲在门内,没有咬拖鞋,也没有拆家,歪着头看了姜守言好一会儿, 走过来蹭他的裤脚。
姜守言伸手把它捞进怀里, 边揉边往客厅走。
程在野跟在后面, 关门, 摁亮灯。
姜守言坐在沙发上, 揉着团团的耳朵, 信封被他随手搁在腿边, 程在野坐在另一边。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两只手交叠着去摸团团软乎乎的毛。
姜守言看见他们手上的对戒在灯光下闪烁的银芒, 闷了会儿, 开口说:“我不想给你看了。”
虽然没有特别指代, 但他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程在野:“嗯,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姜守言沉默了。
信是他写的, 哪怕不能一字不落地回忆出整张纸的内容,他也大致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阴暗的, 痛苦的, 对那个时候的姜守言来说一辈子都没办法和解的过往, 对死亡热切的追求, 极端的解脱。
他不想让程在野看到这些。
姜守言突然觉得人有时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明明当时光是想起来都痛苦得恨不得下一秒能直接死掉。
但他现在只是感到难过,是一种旁观的难过,站在画面外,为当时痛苦的自己感到难过,而不是陷进去一起痛苦。
他突然很想要拥抱。
团团被挪放到了一边, 姜守言转身跨坐在程在野腿上,低头在他颈间轻轻嗅闻。
程在野手臂环抱住他,掌心顺抚着他的脊背,开口说:“其实这封信能不能送到,给不给我看都不重要,因为它已经在过去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让当时的你发泄情绪。”
写吧,痛苦的时候就把痛苦写出来,宣泄出来,哭出来。
“但既然送到了,那就说明它还有另一层使命。”
程在野笑着铺垫:“你说不想给我看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因为我也不想给你看。”
好奇心暂时压制了难过,姜守言揪住他的衣角,抬起头:“为什么。”
程在野:“因为信里也写了我的秘密。”
姜守言抿唇。
程在野循循善诱:“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这个游戏叫交换秘密。”
程在野并没有完整地问过姜守言的过去,他所知道的都是姜守言愿意告诉他的,但现在看姜守言对这封信的反应,里面可能还写了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我们都不拆信封,只口述写了什么内容,”程在野吻了一下姜守言的鼻尖,问他,“玩么?”
姜守言点了点头。
程在野说:“那我先来,有关我青涩的十七岁。”
姜守言想了会儿:“有关我糟糕的过去。”
程在野:“有关我深爱着的某个男人。”
姜守言注视着程在野的眼睛,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有关……糟糕的自己。”
程在野似乎找到了病因,手指抚了抚姜守言的眼尾:“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糟糕。”
姜守言撇开脸:“不是说交换么?怎么还提问了。”
程在野捧着他的脸转过来,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年龄小,你让让我吧。”
姜守言看了他好一会儿,蜷在一旁的团团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蹬着腿小声地嘤嘤了几声。
姜守言妥协地垂下眼:“因为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做的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努力工作,把外婆也照顾得很好,”程在野说,“你不能只看到自己的缺点,你还要看自己比缺点大很多很多的优点。”
“不光是这个,我小时候……”姜守言摇了摇头,喉咙像是堵了块铁,又酸又胀,说的艰难又断续,“我小时候……很不解,为什么他们放学都有爸爸妈妈来接……”
他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哽咽着说:“明明我成绩比他们都要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挨打,为什么没有爸爸。”
有的伤痛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化,它一直在那儿,伴随着隐痛,随时准备把你击垮。
药物和周健的咨询从某种程度上一点点改变了他的认知,他也在往前走的路上解了死亡。
但他不解为什么小时候的自己会过的那么辛苦,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母亲会突然尖叫着打他,为什么同学会往他抽屉里塞死老鼠,为什么他们会围着圈嘲笑他。
程在野点了点头说:“嗯,所以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很糟糕?这些都不是你造成的,也并不是你的错。”
姜守言一时愣住了。
“你能问出来为什么,就说明你也很困惑,既然很困惑不如承认,”程在野说,“承认你的父母并没有尽到该有的职责,承认他们并没有那么爱你。”
姜守言眼眸睁大,呼吸遽然一窒。
“一个人的悲哀并不单单是个体的悲哀,你懵懂地降临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独自走到现在的,你生病不是你的错,你所厌弃的自己也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程在野指腹抹过他的眼尾,“所以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姜守言忽地抬头,看着程在野。
程在野拉过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让他感受属于他自己的心跳:“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姜守言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程在野抱着他,吻他,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在周健那儿还了解了很多种心咨询的流派,有的侧重从过往找根源,有的更注重未来该怎么做。”
姜守言情绪渐渐趋于平缓,突然为自己的崩溃感到无奈,喃喃地说:“如果以后都这样了这么办?”
“怎样了?赖在我怀里哭么?”程在野捧住他的脸说,“那我会很乐意为你擦掉眼泪。”
姜守言:“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程在野装听不懂:“那你说的是什么?”
姜守言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之前很不一样了,他会崩溃,但不会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连呼吸都觉得折磨。
他正在被程在野这个人一点点治愈,也在一点点成长,他现在向内看,发现他不再是空的,他有很多很多东西,还有一点点构建起来的“自我”。
程在野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姜守言有点好奇,好奇程在野经历过的世界。
“你再说一遍。”
程在野不解地挑眉:“说什么?”
“有关流派。”
程在野看了姜守言片刻,揣摩了会儿他在意的究竟是哪句话,最后把陈述句转变成了问句:“所以你未来想做什么?”
姜守言说:“我想看看属于你的世界。”
*
程在野在遇到姜守言以前,过的自由又潇洒,一座城市接着一座城市地游玩,去见不同的人,了解不同的文化,体验不同的事。
姜守言想了一天,并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就和程在野在地图上各自选了三个国家,做成纸团放在地上,每个纸团前面都放了小零食,让团团来选。
团团先挨个闻了闻,在选择充足的情况下首先掠过了程在野摸过的纸团。
程在野扭头就和姜守言说:“断他一周小零食。”
姜守言笑了笑。
团团最后叼走了放在中间的小零食,姜守言拿起纸团打开,上面写的是新西兰。
第78章 荧蓝 “探访亲友?”
程在野看了眼, 然后把歪着脑袋嚼小零食的团团薅了过来:“六个国家,一共五个申根国,唯一一个独苗苗都能被你抽中,嗯?什么运气。”
团团吧唧肉干吧唧地正香, 蹬两下腿下不来也不挣扎了。
程在野把它嘴里剩下半条肉干扒拉出来, 团团不护食但馋, 呜呜地伸舌头去舔程在野的手指。
程在野:“现在知道讨好我了?”
姜守言看着他们笑。
接下来几天, 姜守言开始琢磨办签证的事, 程在野新西兰的电子旅游签还没到期, 不用再办, 就坐在姜守言旁边, 顺手帮他把葡萄牙申根签的资料一起准备了。
姜守言抽空瞄了一眼, 由那一栏写的是——探访亲友。
“探访亲友?”姜守言满脸疑惑。
程在野点头说:“葡萄牙同性可婚, 去拜访男朋友的父母不是很正常么。”
鼠标下滑, 还有证明他们亲密关系的聊天记录和照片,程在野的永久居住证, 程父用葡语写的一封邀请信。
姜守言耳根莫名热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照片, 还是聊天记录, 还是那句轻飘飘的同性可婚。
他转回去,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晌, 脑子才开始识别屏幕上的英文。
程在野在重新响起的键盘声里, 很轻地提了提嘴角。
签证下来是五月中旬,幸运的是两个都通过了。
姜守言把团团送到楼上祁舟家,和程在野从成都直飞奥克兰。
五月是新西兰的深秋,公园里的树金黄一片,姜守言和程在野坐在长椅上,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奶蓝色湖水。
姜守言从地上捡了片枯黄的枫叶,捏在指间转了转,扭头问程在野:“如果是你的话,你现在想做什么?”
他虽然很想在这里坐一下午,但更想体验程在野喜欢的生活。
程在野把他手里的枫叶接过来,别到自己耳朵上,冲岸边的海鸟吹了声口哨:“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趁太阳还没下山,从岸边滑浆板滑到湖中央,然后边喝咖啡,边等日落。”
“姜守言,”程在野在午后独有的暖光里叫他的名字,“我可以邀请你陪我一起去么?”
姜守言带笑的尾音散在忽起的风里:“荣幸至极。”
浆板是一项很容易上手的运动,对体能和技巧的要求都不高,板面很宽稳定性很好。他们一人租了一个,在泛着波光的湖面往前滑了很远很远,远到湖岸变成虚化的光影,周遭只剩彼此。
天际染上一层火烧似的滚红,程在野盘腿坐下来,从浆板前面的小箱子里取出咖啡,牛奶,杯子等依次摆放开。
湖面偶起波澜,他们坐在浆板上很轻微地摇晃。
程在野往杯子里加一勺咖啡,半勺糖,少量水,搅拌均匀后用打泡器打出奶泡,最后倒入牛奶,递给姜守言:“尝尝么?”
姜守言尝了一口,抿掉沾在嘴唇上绵密的奶泡,接过工具给程在野做了杯抹茶拿铁。
红日坠在山间,光亮映在对视的眼里,两人在日落前碰杯,坐在浆板上,安静地喝完了手里的咖啡。
第二天下午,他们从奥克兰飞到了基督城,买了两份汉堡和两份薯条,坐在码头边和海鸥抢汉堡和绿头鸭抢薯条。
姜守言很遗憾没抢过,放在手边的薯条被一只胆大的绿头鸭连盒一起薅走了,同伴疯拥而上,凶残地连包装盒都啄出了好几个洞。
姜守言默默咽下了嘴里的汉堡,捂紧了手里唯一的食物:“我感觉它们吃急眼了,一会儿该不会啄我吧?”
程在野笑着出馊主意:“你伸手过去试试呢?”
姜守言瞄了他一眼,把他最后一口汉堡打下去喂海鸥了。
程在野丝毫不慌,趁姜守言没防备,眼疾嘴快咬了一大口他的汉堡。姜守言吃的慢,仅有的二分之一又少了二分之一,低头就要去薅程在野腿边的薯条,被对方早有预料地挡开。
姜守言站起来扭头就走,程在野一口咬的太多,鼓着腮帮跟在后面边嚼边笑:“怎么还玩急眼了呢。”
姜守言不他。
后来他们租了车,沿着西海岸一路往下开,到酒庄品尝免费的白葡萄酒。新西兰的秋季漫长,葡萄成熟周期被拉长,酒味更加浓郁醇厚。
姜守言药已经停了,太久没沾酒的他一连品了好几种口味,发酵后的葡萄带着阳光的热烈在舌尖静谧流淌。
酒庄主人笑着问他们好喝么?
姜守言眼眸晶亮:“非常好喝。”
临走前,酒庄主人送了他们两瓶白葡萄酒,新西兰遍地葡萄酒,好喝而且便宜。
程在野笑着说谢谢,转赠了酒庄主人他和姜守言逛手工艺品店买到的木质工艺品。
然后他们继续赶路。程在野也没走过这条路,就沿着公路一直往前开。
南岛的公路宽敞,两边是辽阔的平原,平原上长满了低头吃草的牛羊,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车和人。
姜守言靠在副驾坐了会儿,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远处的一切忽然就变得朦胧,山和云似乎连在了一块儿,又被完整地包裹进天空。
他被车里音响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唱出了酒劲,蓦地坐直身体说:“想出去淋雨。”
程在野扭头看了他一会儿:“出去淋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手指摁了某个按钮,头顶天窗嗡地一声缓缓向后滑动,雨水被车流搅起的风吹了进来,细细密密地落在姜守言绯红的脸上,凉得他很轻地啊了一声。
姜守言把手伸出了窗外,雨下的不大,在他黑软的头发上一点点覆上晶莹饱满的水珠。
程在野转回头,踩下油门,调高音响音量,握着方向盘在加速的风声里拖长声调“啊——”了一声。
姜守言勾着嘴角,注视着前方,也学着他的模样啊起来。
他们像是山间自由的猴儿,啊着啊着纷纷笑出了声。
前方笔直的公路隐在渐起的雾里,茫茫一片,像是看不见的世界尽头。
从民宿睡醒的第二天,两个人成功感冒了。
“新西兰的风和雨也太给力了吧,”程在野端着刚冲好的冲剂,坐在壁炉边,姜守言边笑边擦刚洗的头发。
程在野把药递给他:“快喝,我们接下来的行程需要棒棒的身体。”
姜守言接过来,水温刚刚好,干疼的嗓子被润得很舒服。
“你还想带我去哪儿?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姜守言嗓音因为感冒黏连了几分,问句说的像是撒娇。
程在野低头亲了他一下,声音也被连累地低磁:“我要带你上天下地钻草丛。”
姜守言挑眉。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好,姜守言坐在民宿院子里晒太阳,程在野进进出出买了很多东西。
等到装备齐全的那一天,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姜守言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睡袋、锅、方便食品……又抬头看了眼程在野。
程在野麻溜地打包行李,这种时候他的手法又变得格外专业了,似乎是看出了姜守言的疑惑,他笑说:“我带你去徒步露营啊,去雨林里找蓝蘑菇,看蓝色萤火虫。”
路程十公里,往返大概需要两到三天。
姜守言杵在路口,看着立在面前的告示牌,深吸了口气,提溜了下背在肩上的包:“对于常年缺乏运动的社畜来说,这是段要人命的距离。”
程在野刚想说不走完全程也可以,中途可以返回。
姜守言紧跟着又说:“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程在野愣了会儿,凑过来亲他:“谢谢哥哥。”
姜守言突然觉得他可以走两个来回。
这片雨林常青,植被丰富,林木顶天而生,像是遮蔽出了另一片绿色的世界。
“蓝蘑菇学名霍氏粉褶菌,第一场秋雨后开始生长,”程在野跟在后面说,“一般在阔叶树下,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所以要看仔细一点。”
姜守言点头,边走边找,在走过第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后,他在某块石头边看到了——通体莹蓝,像海洋的颜色。
“是这个吗?”姜守言蹲下来,冲那边看人在悬崖边跳水的程在野挥手。
程在野凑过来点头:“对,就是这个。”
“长得有点像蓝精灵,”程在野笑说,“蓝精灵不会就是从这里来的灵感吧。”
姜守言撑着膝盖站起来,视线落到了刚刚程在野站的地方,更远一点是处目测十米高的悬崖,有人站在崖边尖叫着跳水玩。
程在野想从后抱姜守言,但被姜守言背包抵住了,他就绕到旁边,斜靠着揽住姜守言的肩,还没开口。
姜守言说:“不可以。”
程在野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姜守言扯了下被他压住的背包带子:“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在野笑着转了一圈:“那现在呢,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姜守言转身:“我为什么要猜。”
“其实只是看起来危险,但其实一点都不危险,”程在野被自己绕懵了会儿,说,“我以前跳过的,可刺激了。”
姜守言:“嗯,那你现在不能跳了。”
程在野笑:“好凶啊哥哥。”
姜守言杵着杖在原地休息了会儿,没说话,但耳朵红了一点。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期间程在野带他淌水钻了很多洞穴找蓝色萤火虫。
“蓝色萤火虫其实不是萤火虫,是一种双翅目昆虫的幼虫,发蓝光是为了捕食其他昆虫。”
再一次一无所获地从某个洞穴里出来,程在野关掉手电筒:“这种萤火虫对环境要求极其严苛,不能在强光和嘈杂的环境里生存,所以这种两面通的阴冷岩洞很适合。”
程在野挠了挠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找到。”
姜守言陪他白钻了这么多漆黑的洞也不恼,只是帮他拍了拍肩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灰:“没事,反正还早,我们可以接着找。”
“不早了,”程在野看了眼手表,“我们得在天黑前到山上的露营地。”
“再找两个,”他说,“还是找不到的话等我们出了林子去另一个地方看,西海岸的公路线边有处景点。”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相互搀扶着钻下一个洞的时候找到了。
手电筒特意调低了的光只能照亮面前很小一部分水面,周遭一片昏暗,水流声轻缓地流淌。
程在野突然拍了两下姜守言的胳膊。
姜守言仰头,在黑漆的岩壁上,看见了闪烁着的幽微生命。
一片一片,如繁星般梦幻的荧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