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鬼啊 你看见的是鬼还是阿哈呢?……

    在此次开拓之旅开始之前, 帕姆曾经郑重的嘱咐过几位现任的无名客们。

    “这回不同于你们前去罗浮的时候,罗浮是你们先行开拓过的地方,你们更加熟悉, 而不朽遗迹是完全未知的。”列车长一本正经的像是一个操劳远行小孩的老母亲。

    “有阿基维利在,我不担心那些未知,但也正因为阿基维利在, 我很担心你们本身的安危。”

    “你们需要记住,在没有危险的时候, 阿基维利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帕!”

    列车长说着重重的敲了敲小黑板,在阿基维利的名字上用红笔重重的画了几个圈,以示重点标红, 随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小本本,细数了几个阿基维利的罪状, 啊不是,是注意事项。

    据列车长所说, 阿基维利乱来惯了, 仗着自己是星神, 一般的毒物和过期食品都放不倒他,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正常情况下, 阿基维利是不会将那些有毒的东西分享给其他无名客,但也正因为他不受影响, 所以经常会出现判断错误的情况。

    比如他曾经有过在开拓之旅的第一个晚上露宿野外时,就用一晚炫彩蘑菇汤放倒了整个队伍的光荣战绩。

    就因为那个星球的毒蘑菇是阿基维利都没有见过的种类。

    甚至于,因为他放的毒蘑菇种类太多,种种毒性相互克制,直接延缓了中毒症状的发作时间,导致整个队伍的开拓客无一幸免, 当晚就集体住进了当地的医疗机构,并成功的欠下了一大笔诊金。

    导致无名客们前脚刚出医院,后脚就又要被拉去义务劳动了一个月偿还债款。

    据当时的医师表示,这些开拓客中的毒太复杂,解毒要花很长时间,他们一度以为这些开拓客会撑不下去,结果没想到这些人意外生命力顽强,竟然集体撑到了治疗完成。

    事后,那个医师还感叹能当无名客的人真是厉害,这样都没死,生命力真顽强。

    被迫顽强的无名客们:呵呵。

    此外,还有将没毒但性质相互克制的食物煮在一起,导致整个列车的乘客下吐下泻了整整一天、用当地特色果实酿酒却炸掉了厨房等各种让帕姆不堪回首的历史。

    后来,只要有新人上车,遭受过阿基维利毒害的无名客们,就会语重心长的告诉后辈,如果发现列车上任何一个人煮的食材没见过或者可能有问题,跑!赶紧跑!

    千万不要自我怀疑,也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尝试,只要惜命,就是饿也要忍着,一定要拒绝!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煮这个东西的是不是披了马甲的阿基维利。

    也因为这个,在当时列车厨艺危险榜单上,阿基维利以断崖式的差距远远的甩开了后头那些厨房杀手,荣获第二。

    顺便一提,第一是阿哈所扮演的无名客。

    是以,当阿基维利再次非常肯定这东西能吃并向现在幸存的列车组发出共享邀请的时候,三月七仿佛听见无数无名客先辈的英魂仿佛在冥冥中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牢记着列车长教训的她讪笑的摆了摆手,“我还是算了,婉拒了哈,我怕吃了闹肚子,而且这东西就算能吃,也是丹恒他祖宗的贡品吧?!”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阿基维直气壮没脸没皮的叉腰,“我和龙谁跟谁啊,他的贡品分我一点怎么了!”

    三月七:“有你真是丹恒他祖宗的福气啊。”

    星核精倒是一如既往的充满着好奇心和不怕死的冒险精神,想要尝试的心几乎写在了脸上,“那个,我想试”

    幸好有靠谱的小青龙和大家长组织了星核精的蠢蠢欲动。

    “星,不要乱吃东西。”

    “星,这东西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灰毛小浣熊只好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试探的手爪爪。

    至此,列车组踩在不知不觉之中逃过了一个薛定谔的中毒灾难。

    “好吧。”阿基维利耸了耸肩,像是对这幅场面见怪不怪,以前跟着他的那些无名客也是这样,明明不是每一次都会翻车的,他有好好的学习过分辨毒物和相关药的!

    虽然因为每一次开拓都是在未知的地方,他对毒物的分析可能稍微的欠缺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也就小拇指比出来的那点大小啦!

    好像是看见帕姆不赞同的目光,阿基维利有些心虚的收回了手,转而拿起另一个随手扔给阿哈,“那就只能咱两吃了。”

    “不过这个地方还真的挺大的,完全不像是放在陵墓中用以纪念的简化建筑。”姬子在确定了自家星核精不会乱吃东西之后稍稍的往前走了几步,在转角处打量着道路延伸的景象。

    “反倒像是原原本本的一整个城镇,持明的制式痕迹很重,会是持明族登上仙舟以前的栖息地吗?”

    她这么一说三月七才反应过来,“你这么一说,这地方还真的和鳞渊境挺像的,但没那么隆重和寂静的感觉,感觉更平凡。”

    “但这也是奇怪的地方。”丹恒皱了皱眉,绷紧的身体已经随时处于警戒状态。

    “龙裔并不是只有持明族,龙裔之间的文化体系也各不相同,作为万龙之祖的不朽,祂所留下的遗迹内,为什么会有近乎喧宾夺主的持明族痕迹?就好像这里不是不朽遗迹,而是持明尚在汤海时的故居。”

    姬子沉吟片刻,“不论如何,我们先稍微在这座城镇里转转吧,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以防万一,大家都不要走散了。”

    众人点了点头,以姬子领头的架势开始了在这座城森*晚*整*镇的探索。

    这座城镇比所有人预想中的都要大,阿基维利一行人固定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走了大约有一个系统时,经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都还没能走到这座城池的边缘。

    城内的各种设施也非常齐全,店铺住宅公园甚至是流动摊贩,应有尽有,可就是没有人,只有那些看上去一点灰尘都没有的商品摆放整齐,便宜了什么都敢往嘴里塞的阿基维利。

    他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我说,你们有没有感觉有点奇怪。”三月七一边走,一遍四处张望,“不是我大惊小怪啊,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我们啊?”

    丹恒护在队伍的最后头,闻言侧头,瞥了一眼后方,“确实有被窥视的感觉,但我没有感觉到气息。”

    “你这么一说就更可怕了!可是按来说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吧?就算是长生种,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三月七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是人那会是鬼吗?”星顺着这个方向继续猜测,

    “呜,你别说出来啊!”三月七被吓了个机灵,连忙拽住小伙伴的衣袖,求救的看向阿基维利,“这里确实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东西了吧?”

    阿基维利鼓着腮帮子回头,一边嚼嚼嚼,一边回头,“啊?有啊!”

    “还真有啊!”三月七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阿基维利咽下嘴里的东西,看了几个方向,“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鬼,啊,顺便一体那种鬼也只是一种类似的能量体,咱们要相信科学。”

    三月七无语,睁着一双半月眼道:“你一个最不科学的存在跟我说相信科学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不过这里确实有其他能量体。”阿基维利话锋一转,星眸微闭,“而且还不少。”

    “等会,你刚才是不是说了鬼也是一种能量体?!”三月七感觉背上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慌张的四处张望。

    就在她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甩成一个风扇的时候,一道半透明的红影在她的视网膜上划了过去。

    “谁?!”三月七直接下意识的召唤出了长弓,抬手搭箭欲射,可箭尖所朝的方向却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三月七喃喃道。

    “怎么了?三月?”丹恒和姬子同时问道。

    三月七手舞足蹈的比划,“我看见了一个红色的人影!半透明的,很快的就从那边飘过去!真的!”

    其他人并没有认为三月七看错了,他们立刻停下脚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唤出武器,背对背的朝向外头。

    丹恒继续询问细节,“三月,你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人影吗?不是其他的什么物种?”

    三月七非常笃定,“绝对是人形的,咱可是用弓的,视力好的不得了好不好。”

    “所以你打我屁股是故意瞄准吗?!”星大惊失色。

    “都说了那是失误啊!”

    说话间,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水色人影从几人的余光里逐渐消失,众人当即转头,却发现已经完全找不到踪迹。

    这回,所有人都看见了。

    丹恒微微皱眉,手上的击云抬起,做防御状,“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接着,就像是一发不可收拾般的,类似的情况越来越多,这些影子全都是单独出现,浮现不到一两秒就会消失,即便是视线都会抓个空,让他们左右惊疑,疲于惊乍。

    三月七的声音都在抖,她开拓到现在,哪见过这阵仗啊,就算是被通缉后再贝洛伯格的裂隙里没头没脑的狂奔都没这么慌过,这些玩意六相冰冰的起来吗?

    “丹恒,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遗迹这种遗迹闹鬼啊!你祖宗到底安的什么心啊,吓唬后辈吗?”

    丹恒无奈:“三月,不朽有名字的。”,所以不必老是用他祖宗代称

    “这是重啊啊啊啊啊啊啊!”三月七正要回头吐槽,一回头一个血红的看不清五官的人脸正和她面对面,一瞬间尖锐的惊叫刺破了麟渊青白色的天空。

    那脸贴的很近,还比三月七高的多,三月七的整个视线范围都几乎要这张脸占据,三月七粉蓝色的眼眸里瞳孔骤缩到了极致,惊恐之下,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手就是一个大招轰了过去。

    幻彩的六相冰凝成了一个个比人还高的帕姆毫不留情的重重砸到了血红的人脸上。

    “有鬼啊!!!!”

    “噗嗤——”

    意外的,六相冰砸人的声音却意外的结实,不太像是砸到了能量体的声音,反倒像是砸到了什么实实在在的□□,可惜,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三月七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一边尖叫一边操控着六相冰帕姆怼着一个地方死命砸,冰雕丢了一个又一个,溅起的冰晶碎片四散而开,形成了一大片的冰雾。

    直到阿基维利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连声安慰提醒,“够了够了,三月,冷静!放松放松,看,那个不是鬼。”

    三月七这才回神,下意识的看向被自己砸的已经翘脚脚的家伙,那里哪还有什么贴面没有五官的红色人影,那分明是

    阿基维利这时候尴尬的补上后半句,“那是阿哈”

    ——是装鬼吓人的阿哈。

    三月七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耳边心脏砰砰作响的声音逐渐散去,而在发现对方不是鬼的庆幸之后,从心底升腾而起的是火冒三丈的杀心。

    “阿!哈!”

    三月七一字一顿的叫着对方的名字,话语里杀气四溢,连阿基维利都冷不丁地打了个抖,默默退开几步。她气的连弓都不用了,抬手唤出双剑,提剑就要砍上去,“本姑娘今天就要当场弑神!”

    “那个,冷静!三月冷静啊!”星连忙抱住她的腰。

    “星,你放开我,让他吓唬我,本姑娘今天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三月七在星的怀抱里像上岸的鱼一样奋力扑腾,一副要和阿哈拼命的样子。

    星见她气的厉害,寻思着反正阿哈是星神,也不会的真的死,让三月七出出气也不错,还真的就放开了。

    三月七突然没了阻力,冲出去几步,才愣愣回头,和星面面相觑,“你放开我干嘛?”

    星茫然:“你不是要揍他吗?”

    “我我敢吗?!”三月七顿时底气不足的道。

    “诶,没事没事!”阿基维利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阿哈按在地上,朝她们欢快的喊道:“来来来,尽情收拾他,不要留情!”

    而被按着的阿哈被六相冰砸了一通,不仅一点伤都没有,连被一点被冰封的效果都没有产生,此刻正一脸笑嘻嘻的揭穿阿基维利,“噢,你居然不站在我这一边,阿基维利,我们明明是共犯不是吗?你是明明发现了我的。”

    阿基维利立即收到三月七控诉的目光,“额,那什么我这回真的什么都没干啊!”除了帮阿哈打了掩护,然后毫不客气的把火又引回阿哈身上,“吓你是阿哈自己的主意啊。”

    于是,三月七的怒火又回到了阿哈身上。

    她同星对视一眼,“你抱住我。”

    “行。”

    然后,她就在被星抱住腰的情况继续奋力往前扑腾,边扑腾边放狠话,“本姑娘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罗浮剑法的厉害!那些人影也是你变出来吓唬人的吧?!”

    却没想到,阿哈无辜的摊了摊手:“不是哦。”

    三月七一愣,只见阿哈脸上浮现起一个恶劣的笑容,就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将要成功的那种笑容,“阿哈只伪装了一个人影,除了吓到小冰块的那次意外,阿哈可是一——直待在阿基维利的身边的哦。”

    “除此以外,阿哈什么都没有干呢。”

    三月七扑腾的身形顿住,怔怔回头,和身后的同伴对视,“那刚才那些人影是什么?”

    第42章 世界活了 什么?!饮月龙尊生孩子了?……

    在三月七问完这短暂的寂静之中, 有窸窣的碎语响了起来,一开始声音很轻,就算附耳倾听也只能听到气声留下的窃窃私语, 在如此安静的城池中甚至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随后,声音便逐渐大胆了起来。

    那就像是风吹过树间枝叶时发出的细响,重叠连绵, 沙哑短促,在众人的耳朵里零碎的不成模样, 围绕这他们肆意的跳着舞。

    “这是”丹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捂着脑袋,视线逐渐模糊,属于龙裔敏锐的听觉被放到最大, 直到整个感官都被听觉占据的时候,终于捕捉到了模糊的只言片语。

    “龙”

    “龙尊”

    他握着击云长枪的手骤然紧握, 灰青色的瞳孔骤缩成龙类的竖瞳,瞳孔边缘非人微亮的光圈隐约浮现。

    “我听见了”他喃喃自语道。

    星连忙询问:“什么?”

    还不等丹恒回答, 一道道颜色各不相同的半透明人影遍缓缓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次它们好像确认了什么, 并没有在像之前那样消失。

    这些人影身上荡漾着鳞纹与水波,他们看不见五官, 连大致的身形特征都非常模糊,仔细看去下半身基本近乎透明。

    “这是”星立刻响了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持明蜃影”丹恒低喃着接了下来。

    那些把他们吓唬的心惊胆战的人影并不是什么鬼魂, 而是在不朽之力下残留着的,旧日的残像与记忆。

    阿基维利抬手这在眼睛上眺望,这些持明蜃影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大街小巷,将他们一行人围在中间,放眼望去竟然以时间看不到尽头,而且这个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他不由的感叹, “好家伙,看这个数量,怕是这个城池原本的原住民都在这里了吧?”

    不朽这是做了什么?

    那千千万万的低语在丹恒耳边嘈杂,然后逐渐统一,逐渐清晰,最后那千言万语撇去了噪声,合为了一句话,一个共同的呼唤。

    ——“龙尊大人。”

    不用丹恒重复,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声呼唤。

    轮回的记忆如此询问道:“您终于回来了吗?”

    刹那间,蜃影的幻象褪去了模糊,显露出一个个生前具体的模样,犹如持明蜕水而生,那生动的形貌仿佛他们此刻依旧活在这个世上一般。

    一瞬间的,天地变换,原本空落的城池一改之前的死寂。

    太阳从天边升起,清风从远处拂来,周围掩面的建筑里开始传出幽幽的灯光,街道上的店铺里有了主人,街边的流动摊贩开始叫卖,面容不一的行人从各个街道的看不见的尽头走来,行色匆匆。

    就像是有人用笔将这座城市重新填涂上了饱满的色彩,被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所有的街景都呈现出了一幅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貌。

    这个世界,活了。

    而阿基维利一行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样,他们穿着和这些地方各个不入的服饰,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错愕的看着这一切的变化。

    随后,那些人像是才看到他们一样,惊讶的停下脚步,看向丹恒,“龙尊大人?!”

    这一声出来,就跟产生了连锁反应一样,接二连三的,陆陆续续的有人发现了他们,然后一脸兴奋的围了过来,像是看见了什么超级大明星一样,将列车组团团围住。

    “真的!真的是龙尊大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容!”

    “龙尊大人,您怎么来了?”

    阿基维利眼疾手快的将还赖在地上的阿哈拉了起来,避免这家伙被踩成肉饼,然后打量四周,恍然:“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是认出了你体内的那份传承之力,将你当成了他们认识的那个龙尊。”

    “不是,这发生了什么?”三月七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突然那些影子就变成了活人了?这是活人吧?”

    “不、他们不是活人。”阿基维利肯定的道,在他的感知内眼前的这些人依旧只是一群充斥着不朽之力的能量体,“你们可以认为,他们依旧还是持明蜃影。”

    星有些疑惑,“有这么生动的持明蜃影吗?”

    丹恒摇了摇头:“持明蜃影本质上是持明蜕生时残留的记忆回响,如果记忆足够具体也许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但,在持明的记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阿基维利拍了拍他,“哎呀,格局打开一点,从来没人说过持明蜃影只能是关于自己的回忆。”

    “你的意思是”

    阿基维利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座城池这些人,包括你们现在所看到一切景象,都是一场盛大的持明蜃影。”

    三月七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依旧还是影子?”

    “不,他们同样是活着的。”阿基维利摇摇头,看着被绕晕了两个小姑娘轻笑,“他们活在这片记忆的残像之中在,只要这里的龙力没有衰竭,他们就等于以另一种形式或者,虽然在活在记忆之外的生灵看来,这并不算是活着。”

    “饮月大人。”一声高喝从围绕这他们的人群身后传来,拥挤的人群随后让开了一条微小的通道,通道里钻进来了一个服饰稍显繁琐的男子。

    男人看见丹恒,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连忙上前,满脸关心的询问,“饮月大人,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丹恒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这些人的瞳孔中倒影而出的无疑是穿着简洁兜帽风衣的丹恒,但他们呼唤的却并非丹恒,而是丹恒不知多少世之前的前世,那个还是持明龙尊的饮月。

    熟悉丹恒的人都知道,丹恒最不喜欢被看做他人,即使后来他接受了‘丹枫’成为自己的过去,接受了一些故人看他时流露出的怀念,但那都是建立在对方确实是在看‘丹恒’的前提下。

    而这时候将他认作他所不认识的持明龙尊的持明们无疑触发了冷面小青龙的被动。

    ——“我不是他。”

    那人面容一怔,随即有些无措,似乎是没想到这位龙尊会这么回答。

    阿基维利见状,连忙上前揽过人,非常自来熟的道:“对啊,老哥面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只是出来玩,突然就被这么多人围起来了。”

    一边说,还一边朝人挤眉弄眼,那人立刻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哦的丹恒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是、是,不好意思啊,那位小哥长得和我们龙尊大人太像了,我们这不是一时认错了嘛。”

    他立刻向丹恒投去一个‘明白了,交给我’的目光,然后转头开始疏散人群,“散了散了,这不是龙尊大人,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只是恰好和龙尊大人长得有点像而已,你们都把人吓到了。”

    那些持明似乎是认识他的,将他这么说,又看丹恒没有角冠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眼无波澜的陌生模样,原本眼里的惊喜瞬间就变成了狐疑。

    “好像是诶,也没看见龙尊大人的龙角。”

    “但龙尊大人天生继承龙力,说不定能把龙角藏起来呢?”

    “可是龙尊大人很温柔的,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古海水沁过手掌的感觉,哪里像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感觉,龙尊大人可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你说的对,所以他一定不是龙尊大人!”

    实际上真的是那位龙尊不知道多少世之后的转世的丹恒:

    清晰的听到那些持明讨论的列车组不由的发出一声偷笑,“噗啊哈哈哈哈哈,丹恒,恭喜你,洗脱嫌疑。”

    丹恒的清冷与疏离似乎让这些残像中的持明们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发现这不是他们龙尊的持明们顿时对这个人失去了兴趣,在那个领头男人的引导下半推半就的散开了去。

    而剩下一些对这个和龙尊长得很像的外来者感到好奇的人则是问道,“看你们的样子也不是持明,你们是谁?从哪来的啊?”

    阿基维利便答:“从星空来的。”他指了指天,“你们龙祖没和你们说过星穹列车吗?”

    “星穹列车?”几人喃喃着这个名字,似乎是觉得有些耳熟。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持明一锤手,“我想起来了!不是传说有一个列车能够跨越星海吗?据说乘坐那辆列车的人会跟着列车去拜访各个不同的世界,列车的领头人,据说是和咱们龙祖一样的存在。”

    他这么一说,其他持明的脸上也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好像都听说过这个传说一般。

    阿基维利回头朝丹恒等人嘿嘿一笑,那样子好像在说,‘看吧,星穹列车的名头好用吧’。

    然后他回头继续道:“对对对,我们列车的老大据说是和你们龙祖认识嘛,这回刚好经过这里,我们就像来看看,长长见识,看看传说中不朽的龙裔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外人夸赞自己的族群,阿基维利这一番话给这些持明族捧的分外舒服,连脸上的神色都亲和了不少

    “原来如此,哎呦,刚才不好意思哈,你们那小哥长得太像我们龙尊大人了,哦,对了你们既然能进来肯定已经见过了龙尊大人吧。”

    阿基维利空口胡说,“自然是见过了,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呢,饮月龙尊不愧是又倾月之姿,真的风华绝代啊,给我们车上的几个小姑娘都看呆了呢。”

    那些持明一听对方对自家龙尊赞不绝口,脸上的笑容就更真切了。

    只有后头的丹恒听着这些话耳朵根有些发热,他知道阿基维利只是随便说说,夸的也不是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他身边,星和三月七还跟着起哄:“是啊是啊看呆了呢。”

    “风华绝代!绝世无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横批:丹恒老师最漂亮!”

    丹恒藏在黑色短发的力耳朵已经彻底红透了,“呃别说了”

    那边,几句话下来,阿基维利几乎已经能和对方称兄道弟,好不欢乐,看那熟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基维利在这生活好几年了呢。

    “得嘞,改天见啊哥!”

    “改天见改天见!有事叫我,别客气啊!”

    几番寒暄之后,阿基维利将最后的那一批人打发走,在列车组敬佩的目光中,从容的走了回来,招呼着他们。

    “走吧,我们得跟着那个人,那个人应该是龙尊近侍之类的存在,跟着他我们才能问出来最近持明族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既然蜃影回顾的是这个时间点应该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说完他看向丹恒,“丹恒,你到时候就稍微扮演一下这个时代的龙尊,不用特别的做什么,他们怎么问,你就按你的想法回应就行。”

    他拍了拍丹恒的肩膀,“别在意他们的话,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记忆,和一群记忆较真做什么。”

    丹恒轻轻点点头,“我明白,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没办法,任谁发切割声明发了两百年都会形成这种条件反射。

    阿基维利轻笑,像是安抚孩子似的揉了揉他的头,“知道知道,你只要记住,列车上没有什么持明龙尊,也没有什么不朽龙裔,列车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的冷面小青龙,丹恒,来,回头看看。”

    丹恒应声回头,就看见姬子、星还有三月七正在他身后,笑着看他,她们在叫他,“丹恒!”

    丹恒看着自己最为珍惜的同伴,静静地笑了。

    “走吧。”

    “嗯。”

    阿基维利一行人跟着领头的那个男子走进了一家就近的客栈里,登上了二楼的某个厢房,进到房间,一关上门,那位近侍就露出了急切的神色。

    “哎呦,饮月大人,您怎么变成这幅模样跑出来了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丹恒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淡声回答:“没有,只是出来散散心。”

    近侍随即便松了一口气,“这样啊,我还以为是祭舞出了什么问题呢?是我们疏忽,没注意到您最近忙于公务和祭舞的准备已经很久都没能好好休息了。”

    “祭舞?”丹恒微怔。

    “持明族的一个传统,每年会在一个固定的日期向不朽龙祖祈福,可以通过各种仪式与不朽沟通,是持明族的一个大节庆,由五个龙尊轮流住持,我记得每个龙尊负责的项目好像都不太一样。”

    阿基维利轻声解释道,保证这个音量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而蜃影却听不清的程度。

    “不过,不朽死之后,这个节日好像就渐渐没落了。”

    众人想想也是,不朽死了祈福也就没了意义,后来持明族遭逢大变,估计更没有心思来过这个节日了。

    “对啊,您不会忘了吧,今年的祈鳞轮到您来主持,一个月后,在您得在鳞渊境的祭坛上跳祭舞祈福。”

    丹恒:

    完蛋,他完全不会跳舞。

    虽然丹枫跳过这玩意,但他是真的完完全全没学过舞更没跳过,他从得到自由的那一天开始就疲于奔命,要他耍枪还正常点。

    希望到时候不会要他上去跳。

    不过既然这个蜃影回忆的时间点在这个节点附近,也许这个祭舞或者说这场祈福相关的事情会是突破点。

    “我没忘,只是刚才恰好同几位客人说起此事,星穹列车的客人远道而来,我想邀请他们参加这一次的祈鳞。”

    他以为这或多或少会有些为难,没想到那人立刻就收敛神色,正色回道:“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安排下去”

    阿基维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上话,“对了,你们那个什么祭坛我们能去看看吗?”

    那人闻言看了一眼丹恒,见他神色未变,也没有阻止,便立刻应声道:“自然是可以的,我即刻安排,几位是现在就去还是”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料到居然会这么顺利,他们都做好了这个人说这不符合规制、龙师长老们知道了会干嘛干嘛的话了,结果对方就这么答应了?这个时候的龙尊权利这么大吗?

    阿基维利面色不改:“那就现在吧,可以吗?龙尊大人?”

    丹恒的被他叫的浑身不自在,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位侍从立刻应声,“我立刻为几位带路。”

    几人临到古海边缘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阿基维利站在海边上,以不冒犯为名义没有继续靠近祭坛,而是在海边逛逛。

    他蹲下身,晃荡着波涌的海水,这里头的龙力已经到了不是星神也不是龙裔的姬子等人都能感觉到的地步。

    “这么浓郁的龙力,怕是这片海都是不朽之力凝成的,那家伙下了大手笔啊。”

    丹恒站在他身后看着和罗浮上那篇古海相似的景象,清晰的感受到血脉里传承的力量在缓慢的波动,似乎实在回应这什么。

    他闭上眼,感知循着血脉的指引汇入这篇古海,往下、往下、再往下,直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一双猛然睁开的硕大龙目。

    那是和自己原身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睁开眼,凝重的望着这篇古海,“这海底有东西,我身上的龙尊之力在同海里的存在共鸣。”

    “能把他叫上来吗?”阿基维利问道。

    丹恒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回应我。”

    “也就是说有自我意志吗?”阿基维利摸着下巴道。

    “阿基是想把海底的东西引上来吗?”阿哈突然笑嘻嘻的毛遂自荐,“阿哈有办法呢,一定能把他们全部引上来哦。”

    众人看着阿哈的笑脸,不是很想答应他,说实话,每回当阿哈说有办法或者他主动说要干什么的时候,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可以拒绝吗?”星举手问道。

    “当然不行!”阿哈卖关子的欢呼道。

    那你问我们干什么啊!

    只见阿哈走到海边,深吸一口气,随后放声大喊:“号外号外!饮月龙尊第xx代子嗣来认祖宗啦!”

    这一声出去,最开始海面毫无反应,没过多久,逐渐有波澜泛起,一头长着翅翼的巨龙腾空而起。

    “什么?!饮月有子嗣了?!”

    接着地面剧烈震颤,如有山崩降临,天地摇晃,仿若背负着一座山峰的巨龙身形厚重,自海边的另一头抬起了身子。

    “什么?!饮月和人生孩子了?!”

    紧跟着的,熔岩沸腾了海水,赤红的火焰直冲天际,以火焰为眉须的虬龙盘绕而上。

    “什么?!饮月给谁生孩子了?!”

    最后,冰山自海底抬升而上,以冰凌为鬃毛的蛟龙玄黑,身体横亘川野,她如梦初醒一般,迷茫的用疑问的语气问道

    “饮月自己生孩子了?”

    第43章 学舞 为此悲伤,却又为此欢愉

    海面上一片寂静。

    被兄弟八卦引出来四位龙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之下,看人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就是这么传话的吗?

    “我说, 冱渊,你说什么,我听到明明是饮月给人生孩子了!谁啊!能拿下饮月?!”

    “炎庭你这个才离谱好不好, 饮月有这个功能吗你就让他给别人生!我问的是饮月和谁生孩子了好不好?!”

    “大哥不说二哥,昆冈, 我就问了一句饮月有孩子了?你是怎么扩展出第二个人的啊?!”

    “我问的又没问题,天风你就说吧,饮月要有后代, 是不是得找个人生?不然他一个男人怎么生?”

    “为什么不能?宇宙里又不是没有男人能生的案例!”

    “但是持明不行啊!”

    “那说不定未来能有奇遇呢!没准宇宙里能出现一个掌管男人能生的星神!”

    “什么星神这么无聊啊!而且繁育是龙祖的权能之一好不好!”

    “有哦。”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几位龙尊的呛声,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 看向地面上绑着单边红黑渐变麻花辫的男人,看见他笑嘻嘻的提醒他们。

    “能让男人拥有繁育能力的星神, 名为塔伊兹育罗斯的存在, 祂将繁育的概念从不朽中撕裂而出, 以祂的能力,甚至不需要别人, 只要一个人就能繁育了!”

    就是可惜,这位星神大脑空空, 满脑子繁育,脑袋简单到了即便是阿哈都觉的毫无意义的存在了呢。

    他的话看上去像是在调笑,却又仿佛一盆冷水临头泼下,将血淋淋的不朽陨落的现实撕扯到这几位不知为何会现身于此的龙尊旧影面前。

    那张脸上笑容依旧,仿佛在欣赏一出上好的喜剧,期待着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炎庭:“看吧!我就说真的有这种神!”

    天风:“有没有一种可能, 真的像互渊说的那样,饮月自己一个人生的?”

    互渊没说话,默默给了天上的两个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把阿基维利看的都要笑死了。

    他拍着丹恒的肩膀,一边笑一边安慰道:“放心,丹恒,就算你走上了繁育的道路,我们也不会嫌弃的你的,只要你生下来的不是虫子,我们一定能帮你养大!”

    说着他还给了丹恒一个大拇指。

    丹恒:

    他听着身后列车组传来的压抑的噗嗤声,想揍星神的念头越发浓厚。

    有没有一种可能,饮月可以不生

    他甚至都不敢应声,就怕应着应着就变成,饮月君要成为繁育星神了。

    丹恒表示自己还不是很想和那位直接导致了寰宇虫灾的星神扯上关系。

    就在丹恒已经忍耐到极限的时候,他体内那股传承下来的龙尊之力忽然开始涌动。

    伪装的外貌如云雾散去,长发延伸而出,峥嵘的角冠立于额顶,身上简易的风衣劲装化为华服,灰蓝色的眸子褪去雾霾,展露出水青色的光亮。

    “这是”

    呼应着丹恒血脉力量的动静,一根水青色的龙尾破开海面横空出世,那龙尾带着海浪直上云霄,直接把在天上的两位龙尊扇进了海里。

    粗壮的龙尾直直的拍打着海面,渐起千层激浪,巨大的黑影悬浮而上,盘绕着被拍进海里的两位龙尊,古海的水沾湿的天风的翅膀,熄灭了炎庭的焰火,连带着将其他两位龙尊都淋了个满身湿。

    等到水里的两龙重新挣扎出水面,一条通身水青色的无脚巨龙飞跃而出。

    巨龙身上水青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波光漾漾,同色的鬃毛如浪花般飞舞,吻部两根金色的长须随风摇摆,狭长的龙目眼下描红森*晚*整*醒目。

    而此时那双龙目正阴恻恻的盯着底下的四条龙,话语里微微带笑:“听说你们觉得我能生?”

    几位龙尊心虚的撇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

    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这几个家伙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这么几个字。

    他哼了一声,“在小辈们面前吵起来,你们也真不要面子。”

    随后,他垂下眼眸,将目光投降地面上的丹恒,四目相对下,两双水青色的眼眸合二为一,他轻声道:“那是我的转世。”

    “看出来了。”天风重新飞上天空,感叹道:“可惜了,要是你的转世真的能带几个崽子过来看你,那就好玩了。”

    饮月的眉须跳了跳没有他,而是降下身形,来到阿基维利一行人的面前。

    “没想到,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竟然是我的转世,初次见面,来自不知道多少时光之后,饮月的继承者,我是饮月——最初获得了龙祖赐福,成为祂的令使的饮月。”

    “更加准确的说,我是饮月自愿留守在龙祖身边的一片残魂。”

    丹恒抬起头与面前的巨龙对视,浮着光圈的瞳孔微微发亮,他蹙着眉,摇头否认,“不,我已经不是饮月了,你可以叫我丹恒,一位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饮月闻言发出了一声叹息,“看来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无妨,只要你仍旧身负这份力量,在这篇不朽的遗落之地,你便仍是‘饮月’,无论你愿意接受与否。”

    他看见丹恒露出了抗拒的神情,笑道,

    “不必露出这般神情,虽然我仍旧拥有自我意识,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一片靠龙祖之力延续的残魂,你可以认为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只遵守相应规则的智能意识,我改变不了自己的看法,只是一个负责守护与指引的唔,npc?”

    随后,他说出了一个惊人秘密。

    “这里,沉睡着我等龙祖本源的一部分。”

    阿基维利眸色一凝,和阿哈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们居然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等等等等!”三月七没忍住打断了一下,“什么叫做一部分?!是一部分力量?还是说”

    饮月看着她,“饮月同行的小姑娘,就是你想的那样子,你可以说那是一部分力量,但你也可以认为那是一部分灵魂。”

    阿基维利恰好的接过话头解释道:“对于星神而言,力量、意识和灵魂的分界线并不明显,自星神升格之后,其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成为了这条命途的一部分。”

    他看向显现的五位龙尊残魂,被海风吹的凌乱的银发飞舞遮住了他的眼眸。

    “所以星神是一种生命力极为顽强的存在,即使陨落、被杀死,也同样具有复活的可能性。”

    当然,回来的是不是完完整整的原来那位星神又是别的问题了,越是自我意志完整的星神,想要原原本本的回归就越是困难。

    “换而言之,只要没有彻底连躯体带本源死干净,星神就可以打复活赛。就像是被吹灭了火焰的烛芯,只要一点点的微风,尚未燃尽的焰火就可能会重新燃烧起来。”

    饮月微微俯首,“正如您说的那样。”

    “不过,即便是我,当时都以为龙已经无力回天的,毕竟那家伙死的那么突然,甚至都不知道原因,也没有一点线索。”

    要知道就算是他,至少也知道是去了存在之境,可不朽确实一点说法都没留下。

    “那家伙还真的挺不够意思的,藏了这么个后手也没和我说过。”阿基维利转头,突然直直的看向某一个方向,“我说,是在那边吧?”

    他说的看上去是问句,但显然已经是十分笃定,他一脚踏出,抬起的眼眸中亮紫色的星云浮动,庞大的开拓力自他脚下绽开,气浪飞涌,衣角翻滚,星光自空气中收束而出,成为他的手脚与口舌。

    “阿基维利你要直接找上门了吗?!难得见你这么粗暴!”阿哈拍着手用浮夸的语气兴奋道。

    星光破开了古海海面,劈开了海水,在沙滩与终点上点对点的塑造出了一条直线通道。

    海风裹挟着海浪渐起的水丝,轻柔的拂过阿基维利的脸庞,似乎想要安抚他。

    “你说,我直接把那个家伙这么叫起来如何?”

    饮月微微叹息,“请您息怒。”

    是的,此刻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阿基维利生气了。

    阿基维利拉平了的嘴角微抿,眼睛固执的看着那条路道路的尽头。

    “让我伤心,还不让我生气了?”他轻声问道,却不知是在问谁。

    在寂寥的空气中,无人回应他,突然的,阿基维利只感觉自己的双手发冷,周身空的厉害,连带着一瞬间的怒气与别扭都逐渐被冰冷吞没,他的身体深处,属于开拓的本源,若隐若现的闪动着。

    “阿基维利。”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

    落空的手被另一个家伙握住,温度意外的暖和,像是那人的长发,后背覆上了一片温热,脖颈处微痒,是那人将脑袋顶靠在了自己背上。

    “我在。”那人用近乎诱哄又可怜兮兮的语气同他耳语,“阿基维利,阿哈在呢,你不回头看看我吗?”

    鲜红的本源跳动了起来,同莹白的星光相互交融。

    半响之后,阿基维利紧绷的身体最终松垮了下来,他收回了手,无奈的回头,看见了男人那双游离着酒液般光泽的金眸,“看你又能怎么样啊。”

    爆发的开拓力缓缓回缩,构筑的通道散去,星光隐没,眼瞳中紫色的星云淡化,碎金的星光重新闪动,伴随着他眸光的变化,古海水重新覆盖了深渊下的泥地,淹没回一片平静。

    阿基维利随意的挥了挥手,“算了,一力破万法不是我的风格,直接说吧,原本按照流程,我们要做什么?”

    “感谢您的体谅。”饮月眼色难明的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位星神,随后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异样,点了点头继续道。

    “其实,那些蜃影已经告诉你们了,与不朽龙祖沟通的方法。”

    丹恒微怔,旋即反应了过来,“祈鳞祭舞?!”

    饮月点头,“正是,不同的方法能唤醒的不朽残识程度也不同,祈鳞是能够完全将不朽唤醒的一种方式,而身为传承着饮月的你,所对应的方法,正是祭舞。”

    他说着身边的几位龙尊还起了哄,“难得啊,又能看见饮月跳舞了,饮月的舞蹈可是一绝啊!”

    “小丹恒,你需要演出服吗?我们可以现场提供,各种造型应有尽有,全都是饮月体验过的,演出效果绝对有保证。”

    丹恒:不是,你们有没有思考过我不会跳舞这个可能性啊!

    阿基维利闻言也来了兴趣,原本还蠢蠢欲动要不要不走寻常路直接打通不朽遗迹的心顿时安分了下来,一双眼睛里明摆着写了‘有好戏可以看’,“哦吼,丹恒要跳舞吗?”

    “不”丹恒想要拒绝,“同前任饮月君不同,我从未习过舞蹈,更不用说祭舞了。”让他上去耍枪还差不多。

    “没事,你可以现场学。”饮月不算安慰的安慰他。

    “放心,我的舞蹈天赋还是很不错的,就算转生如此多次,该继承的天赋应该还是继承下去了的,蜃影里会专门教的,你花点时间应该速成一段没问题。”

    这算什么由啊!丹恒默默盯着饮月那双硕大的龙眸,在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一抹心虚,嗯,确认了,多半就是没料到

    “而且,你回头看看你的同伴。”饮月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

    丹恒回头,就看见星和三月七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两双眼睛写着同样的两个‘想看’,作为跟过来的大家长姬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热闹。

    就连那两位星神都恬不知耻的跑到两个小姑娘身边学着卖乖。

    不得不说,虽然这两个家伙长的都很好看,装模作样的也不别扭,但不知道为什么丹恒就是觉得有点辣眼睛。

    “他们看上去可是很想见识一下你的舞姿呢。”

    丹恒无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耶!”

    正如饮月所说,饮月一脉的习舞天赋确实厉害,即便是传承到了现在,不知道第多少世的丹恒,在这方面也实属天赋异禀。

    即便他从来都没有学过跳舞,天生自带的属于龙的惊人柔韧度和和丹恒混沌记忆中偶有浮现的前世碎片里,也曾浮现过饮月君丹枫的祭舞的场景。

    只是,他现在所学的祭舞和丹枫那时的动作虽然非常相似,但风格却全然不同。

    记忆里的舞蹈就像是一场真正的祭祀,饮月君就是被端上祭坛的牺牲,似乎在将自己一同献给那个建木的封印。

    而这里的祭舞,祈福的意味更多,没有那么沉闷,也不会让人喘不过气,更不会让人精神恍惚,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场伴月之舞,让他舒服了不少,少了许多抗拒,学习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他学舞的时候列车组就在远处看着,三月七和星两个小姑娘眼睛闪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天地一样,尤其是三月七,手里的照相机就没停过。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三月七坐在沙滩上,摆弄着相机,检查着照片效果。

    阿基维利坐在两人身边稍远一点的地方,给两个女孩子贴贴空出空间,他两条腿平放着,腿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阿哈。

    “你想象中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就像那些传说中的,什么惊险机关,凶恶的大boss,还有打的精疲力尽的战斗,我们之前好几个星球都是这么过来的。”三月七摆着手指数道。

    “不过,有你们在,我原本想着就算这回不会有什么凶险,可能也会是鸡飞狗跳的旅程,就像去罗浮的时候那样,结果稀奇的,你们两这回居然还挺安分?”

    阿基维利哈哈一笑:“大概是因为没那个兴致吧。”

    “没兴致?”

    “我和阿哈还有龙,算是难得的朋友。”他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怀念,“星神里没几个能够随便自由行动的家伙,大多数都是一些固执的死脑筋,比如克里珀,你要是让他放下铸墙去旅游,那比升格成星神还要难。”

    他笑了一声,“我们三个是难得的自由身,干什么都没问题,来了兴致就三个人满宇宙的耍,捣乱也好闯祸也好,宇宙就是我们的游乐场,做什么都欢快的不可思议。”

    阿基维利轻轻抚弄着腿上的人的长发,“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里算是龙的衣冠冢,你去拜访你许久未见的朋友的坟冢会有心情闹得起来吗?”

    “我觉得你们两个会是在人家坟前跳舞的那种人。”星老实道。

    阿基维利居然也很赞同的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唔,打个比方的吧,你们去拜访丹恒的坟冢,想象一下,你到时候还能跳的起来吗?”

    星想象了一下,随后陷入了沉默,“我希望我不会有这么一天”

    “我也不希望。”阿基维利轻笑,“所以无论是我还是阿哈,来到这个地方之后祭奠旧友的心情是大过于开拓的兴奋。”

    “你的意思是,欢愉的星神,不欢愉了?”

    阿基维利失笑,“你们对欢愉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看法?”

    “欢愉意味着的是极致的享受,享受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享受在名为虚无的终点到来之前,你所路过的每一段风景。自然也包括各种喜怒哀乐。”

    “享受所遇到的悲怆、怅然和失落也是欢愉的一部分,甚至于享受死亡。”

    “而阿哈”他的声音微顿,像是犹豫了一会,而后还是说了出来,“祂已经失去了两次。”

    所以从回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不在提醒阿哈,让他反复回忆不朽的同时,将当初听闻阿基维利噩耗之时的痛苦也一起反复嚼捻。

    祂为此悲伤,却又为能感受到这份的痛苦,品尝这份痛苦的自己而心生欢愉。

    第44章 来拉住我 他饮下了一杯酒,兀自沉沦……

    似乎真的就像阿基维利所说的那样, 阿哈这几天意外的安分。

    他的安分并不是说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安分,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是列车组都觉得没什么问题的恶作剧。

    这让列车组震惊之余也不免感叹, 原来阿哈竟然真的这么重情重义啊。

    直到某天早晨,他们被阿基维利的咆哮声所惊醒——“阿哈!!!”

    众人总觉的这声音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从房间中探出头去, 只见阿基维利的房门砰的一声破开,阿哈就跟个皮球一样被从房间里头踹了出来, 咕噜噜的从墙壁上滚落到地板上。

    看那力度下手可不轻。

    列车组的几人隔着房门互相对视,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疑惑,列车组好奇心庞大的两个小姑娘按耐不住, 猫猫祟祟的摸到了阿基维利的房门边,一上一下的探过头, 从门框边上露出了上下紧密排列着的两个脑袋。

    只见房间里,往日银色短发的男人身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窈窕, 留着银色长发的高挑女子。

    她穿着旅店内部配的松散的睡袍, 大开的领口里能看见女性胸部特有的弧度与沟壑,面容姣好, 线条柔和,一双星眸闪闪发亮, 眼尾上挑,是那种看上去就非常明艳随性的大美女,正收回自己刚才踹出的修长的腿。

    但最重要的是,这人看起来好像阿基维利啊!

    哦,不对,这就是阿基维利啊!

    “阿基维利?!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阿基维利不自在的扯着领口, 看见了两个小姑娘,还懒懒的朝人打招呼,“早安,这就说来话长哦其实也不是很长。”

    说实话,阿基维利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着了阿哈的道。

    这事说来也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女的。

    当然,其中种种的惊诧难以对外人道出。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在一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坐起身,察觉自己胸部的好像沉沉的时候,随手捏了一下结果发现捏到了自己身上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的经历。

    阿基维利甚至还淡定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其他部位,在确定自己确实整个人变为女性之后,他熟练的开始自救。

    他先是利用开拓力尝试将自己变回男性。

    好消息是可以可以变得回去。

    坏消息是男性外貌成他马甲了!

    也就是说,他必须刻意的用开拓力进行维持,不然他的本相就是女性的模样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他身边慢悠悠的爬起来身,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随后鎏金的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兴奋,“阿基维利,你的新造型真漂亮,我发誓,她比宇宙中任何一朵花都要美丽。”

    说着就要扑过来抱他。

    阿基维利嘴角抽了抽,压制着想要把身边这家伙一脚踹出去的心情,一挪身子躲开了他的飞扑,继续问道,“你做了什么?”

    阿哈扑倒在一旁,转而翻身仰躺在床上,一头红黑渐变的长发从床沿散落,他眯着笑,“真是令人伤心,阿基维利,为什么认为是阿哈呢?阿哈为什么不能是无辜的呢?”

    “哦?是吗?”阿基维利垂眸看他,“但出现在我身上的,就应该和你有关了。”

    他歪了歪头,“还是说,你要否认?”

    “是!当然是阿哈做的,阿哈想要这么做,除了阿哈就没有别人,阿基维利,是这样的吗?”

    阿哈坐起身,跪在床上,捧起了阿基维利的脸,与他对视,“是这样的吗,阿基维利?”

    他重复的问道。

    阿基维利注视着他,停顿了三秒,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轻声问了一句:“这不应该问你吗,阿哈?”

    他雪白的羽睫微微颤动,似是想要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刚才问这多余的做什么。

    阿哈还会回答什么?

    无非又是大笑着的,说当然,你当然是我的唯一,这种肉麻有不着调的浮夸话罢了。

    “阿基维利,别伤心。”意外的,阿哈突然放轻了语调,“哦,阿哈在这,你可不能伤心。”

    他轻轻的按着阿基维利的脑袋,将他的额头磕上阿基维利的,两人眉间的距离无限接近,近到连对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剩下彼此的眼睛占据对方的世界。

    金色的酒液是如此的醉人,以至于阿基维利一瞬间觉的自己放任自己沉沦在这种迷人的醉意之中也不是坏事。

    “你该明白的,不,你是明白的,阿基维利,阿哈曾经说过。”

    “只要你伸出手,无论是哪一只,阿哈都会拉住你的,阿哈没有第三只手了。”

    他的笑声很是模糊,“噢,当然,你不伸也没关系,阿哈会来拉住的你的。”

    “无论时间、无论地点、无论未来还是过去。”

    他的承诺美好的那么的不切实际,真实的那么令人不敢相信,若是放到外头,恐怕会叫不知道多少人惊掉下巴。

    可阿基维利此刻就像是醉了一般,他不可自抑的端起了那杯金色的酒液,一饮而下。

    他摸见了酒液深处升腾而起的泡沫,看着它们朝遥远的水面浮去,而他却兀自沉沦,向着更深处坠落而去。

    他知道,他无可抗拒。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强行把我拉起来的吧?”阿基维利放松了身体,将与阿哈相贴合的额头移开,径自落进对方的颈窝里。

    “当然,你是了解我的,阿基维利。”阿哈轻抚着他的背,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真过分啊”他的声音似有叹息,“虽然过分,却为什么这么让人期待呢?”

    阿哈的手顿时停住了,他听到阿基维利这样说道。

    “那么,来拉住我吧,阿哈。”

    那一刹那,他环抱着阿基维利的手骤然缩紧。

    “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阿哈,你对我做了什么?”阿基维利话锋一转,语调以一种诡异的变化弧度上挑。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指了指自己现在的模样,“别想着就这样转移话题。”

    阿哈眨了眨眼睛,默默挪远了几步,双手抬起做投降状,“阿哈只是给你递了一瓶水!阿哈确认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干!”

    “水?”阿基维利一挑眉,回想起昨天吃饭时阿哈随手递过来的持明特饮鳞渊冰泉,他双手环胸,“我确定那里头没有加过料。”

    所以肯定还是你做了什么。

    “阿哈说了,阿哈只是递了一瓶水。”阿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但阿基你自己没喝过什么其他东西吗?”

    他什么时候喝过其他

    阿基维利猛然想起,还在罗浮的时候他确实喝过一个内容不明的玩意。

    阿哈特别制作的加入了欢愉调味粉的饮料!一口就把他放倒了的那个东西!

    他当时还以为没有变化就是没事了的!合着这玩意有延迟的吗?!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谁料阿哈笑着否定道:“不,他当然不会延迟,欢愉是即刻的,欢愉永远不会延迟。”

    这么说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若只是喝下它,确实不会产生任何变化,顶多只是看见一场欢愉的幻梦,但是,一旦你在之后吃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引发它的作用,产生变化。”

    他激动而高昂的咏颂道:“没有固定时间,没有固定结果,更没有固定的防范对象,所有的一切都是随机的变化!”

    阿基维利总结:“也就是说,有的人吃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触发,有的人可能第二天就产生了变化,而我因为喝了鳞渊冰泉产生了变化,但给你和却未必一样会触发调味粉的力量?”

    “答对了!”阿哈欢呼。

    “答对个鬼啊!”阿基维利终于破功,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你丫的绝对是故意的吧?!”

    然后就有了星和三月七看见的那一幕。

    “原来如此,那你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啊。”

    阿基维利无奈扶额:“估计要等鳞渊冰泉内的不朽之力彻底散去,这里的不朽龙力本就浓郁,加上不朽的性质,估计我在离开这里前是变不回去了。”

    但他本人却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不过问题不大,我用开拓力继续维持原本的模样就好,对于我本人来说男女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他当初换着马甲开拓的时候什么没当过?

    阿基维利这么想着,在心里稍微数了数他们进入蜃影后的日子,发现其实也不需要很长时间,他看向窗外,过了清晨,阳光已经足够凝实,窗外的建筑也逐渐多了许多龙纹装饰,时间就快到了。

    “反正再过几天,就是祈鳞的时候了吧?”

    祈鳞当天,列车组一行被丹恒安排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他并没有穿往常那套龙尊华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更加繁琐隆重的宽袍大袖,衣袖间彩色的绸带被他挽在臂弯里,半透的朦胧纱衣层层叠叠的挂在他上,如龙尾一般拖在身后。

    他长发绾起,缀了一头珠链,走过来的时候珠链摇晃碰撞,与他身上飞扬的纱衣交相呼应。

    “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好像那种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啊丹恒。”阿基维利由衷感叹道。

    丹恒被列车组一通夸,本就耳朵尖泛红,两个小姑娘学识不算多,词倒是用的一个比一个夸张,什么美若天仙,仙女下凡等等等等,俗气的优雅的,但凡这两个人脑袋瓜里能想到的全都给她们搬了遍。

    现在阿基维利这么一说,他藏无可藏的耳朵更是直接红了彻底,他轻咳了咳撇开头,“别乱用比喻。”

    随后看了看天,又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得上去了。”

    伴随着他的脚步走上祭坛,原本挤在周围嘈杂的持明蜃影也渐渐没了声音,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无论是影子还是活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在祭坛中央站定的那一道身影。

    随后,伴随着凭空响起的鼓声,那道身影终于都有动作。

    他挥摆开宽袖,矮身下卧而后又挺起,一步一步的随着音乐慢至快的转动着身体,他伸出手,臂弯之间的彩带飞舞而出,随着鼓点翻滚旋转。

    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涌起的,古海的水浪成为了他的裙摆,与朦胧的纱融为了一体,遮住了他清晰的容貌,白练的水条成为了他的水袖与彩带一同舒展,与他一同起舞。

    身姿摇曳之间,磅礴的龙吟自古海下响应,震彻天地,威严的水龙自广阔无边的波月古海中破水而出,缠绕着祭坛扶摇直上,钻入云层之中汇成一道刺目的光亮。

    不知是什么时候,蜃影们停滞了,他们从生动的‘人’又变回了一段旧影,而后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列车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不动产难得一见的舞姿。

    当最后一个蜃影消失之后,天地震动了。

    “来了。”阿基维利淡淡的抬头。

    一股无法言说的龙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声音,古老到仅仅是听到都会让人幻视到宇宙混沌初开的残像,看见寰宇中斗转星移亘古不变的却又永恒变化的一切都浓缩在一处。

    “别被祂引开了注意力,继续看丹恒!”

    阿基维利的声音将几人接近恍惚的意识扯了回来,他的斗篷在劲风中猎猎作响,掩盖变化的外表纹丝不动,只是目光深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列车组抬头,差点惊叫出了声,不知什么时候,一条巨龙整盘缓缓绕着鳞渊境缠绕。

    祂的身形浩大,大到一眼完全看不见全貌,祂所有的鳞片都是玄金色的,但奇特的这种玄色并不会让他们感到可怖,而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触。

    类似于,看到的时候会直接委任他是神,而不是什么魔王反派。

    祂的吻部修长,是丹恒召出的水龙的那种类型,身负双翼,龙目硕大,眼下各有一道鎏金的描痕,暗金色的鬃毛正随风飞舞,直到丹恒一舞完毕,停下动作,祂也正刚好垂下龙首。

    祂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祂看到自己眷属的转生,看到了两位旧友,也看见行于旧友命途的客人。

    但最让已经沉睡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祂好奇的是:

    “久违了,阿基维利,你是已经开始开拓另一个性别的自己了吗?”

    第45章 阿哈真没面子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

    阿基维利万万想不到, 与旧友重逢,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再问他是不是在整什么花活。

    “不是,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阿基维利他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巨龙沉默了片刻, 诚实回答:“你是。”

    阿基维利:好吧,他还真是。

    但有时你可以不用这么实诚的。

    “这是意外!意外你懂了吗?看到我旁边这家伙你就应该懂了吧?”他摆摆手,大拇指一转指向了身边笑嘻嘻的家伙。

    龙早已看见阿哈, 熟稔的点了点头,“不意外, 你还是老样子,阿哈。”

    祂的目光下移,落到两人靠的很近的肩头, 和阿基维利那一身的从内而外透出来的欢愉虚数力,微微缓和的竖瞳中流露出几分了然。

    祂用一种几乎是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所以, 你们两个过来,是为了邀请我参加你们两的昏礼吗?”

    “噗——!”

    阿基维利当场破功, 整个人咳呛的厉害, 连伪装回原本模样的虚数力都顾不上维持, “咳咳咳不是?!你、你再说什么玩意?!”

    他语调升高,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阿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他和阿哈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巨龙难以言喻的看着他们两个, 庞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灵魂反问:“从哪里看不出来?”

    你们两个站一起的气场都已经自动隔绝外人了!那一身的欢愉虚数力就差熏我眼睛上来了!

    “哪里都看不出来!”阿基维利高声反驳道,甚至为了证明这一点还拉上了列车组来证明,“你们说,这样能看出来吗?!”

    收到他笔直目光的星和三月七对视一眼,回想起过往种种, 以及当初阿基维利回归列车时,阿哈那响亮的一吧唧,非常同步的点了点头,“很明显。”

    阿基维利:啊,忘了这两个是看过那二十万字情深虐恋的了。

    他放弃向这两个小姑娘求证,转而向更靠谱的领航员和更愣的小青龙求证,“丹恒、姬子,你们说,我们两是不是看上去清清白白?!”

    丹恒看着阿基维利无比正直的眼神,又看了看阿哈,不知道什么突然想起那句话——可你看他的眼神并不清白啊,被两个小姑娘带歪了。

    不过,要让他来说的话。

    “你们还有清白可言吗?”小青龙茫然的反问。

    于是对话再次循环,“我们哪里不清白了?!”

    但小青龙在大部分时候还算是个老实人,是以他也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阿基维利的疑问。

    “你们从回归列车后就一直住在一起,帕姆甚至都只给你们收拾出了一间房间。”

    “那是因为阿哈这家伙喜欢蹭我房间,不住自己的好不好!”

    “你们的行为举止非常亲密,亲密到了已经完全越界的程度,正常来说,那种情况已经可以告他性骚扰了。”

    “那是因为这家伙的行为方式就是这样的好不好!”

    “但祂并没有对别人这个样子。”

    “那是因为我和这家伙最熟!”

    阿基维利死活都不愿意承认阿哈那些行为居然是不清白的,他甚至搬出了过去的事情来证明,“我和他当初一见面就差不多是这个情况了,在那之前我们两可完全没见过。”

    三月七犹犹豫豫的道:“额一见钟情?”

    星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日久生情,没准他偷窥已久呢?”

    阿基维利:好家伙,合着你们怎样都有话说是吧。

    听到这里,龙也差不多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了,他疑惑的看向阿哈,“你难道还没搞森*晚*整*定吗?”

    阿哈笑脸微僵:

    龙‘啊’了一声,没有强求回答,“那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阿哈:“”

    龙的声音稍微变小了一点,似乎是怕戳到故友之一的痛点,又换了个问题,“那总归有点收获吧?”

    他都死多久?!就算没有进展的都么深至少应该还是有点进度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这么多年了不仅恋爱没谈上,还原地踏步,毫无关系进展吧?

    龙硕大的眼睛里流露出这样的讯息。

    阿哈阿哈转身找阿基维利卖可怜去了。

    他要怎么说,在前几天才刚刚获得暧昧期许可吗?!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看着阿哈难得一见的逃避行为,又看了看阿基维利的茫然,缓缓的拱起身体,开始蜷缩着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回音荡荡,充斥着无比的幸灾乐祸。

    “不是,真的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银河里爬行速度最慢的斯唯诺慢虫都比你的进度快了,阿哈,你也有今天啊!”

    列车组看着这个笑的威严尽失的巨龙一时间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传说中的那位不朽星神。

    “这是不是,也太活泼了?”三月七委婉的喃喃道。

    阿哈耷拉着脑袋,那么大一个人缩在阿基维利的身后,脑袋埋在阿基维利的颈窝里,听见不朽的大笑,沮丧的嘟囔:“哦,阿基维利,都是因为你,阿哈太没面子了。”

    “不愧是欢愉的星神。”龙大笑道:“刚刚醒来就有这么大的乐子看,还是旧友自动献身的乐子,我得谢谢你,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无奈的拍了拍肩膀上的红色脑袋,无语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损我们两个啊。嗷!你咬我干什么?!”

    阿基维利的劲间一痛,齿贝深入血肉的触感清晰,阿哈从他颈窝里抬起来了头,舌尖轻轻舔舐过牙印分明还飘散着微微的开拓虚数力的伤痕。

    欢愉的虚数力从他的舌尖与潜藏在阿基维利血肉中的开拓虚数力相互碰撞、交融,刺激着齿痕状的伤口,又刺又痒,在阿哈舌尖那轻柔的动作下,挑起一阵阵微微触电般的酥麻感。

    “你”阿基维利不知为何就像是被硬控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好像溺进了与世隔绝的深海中,直到那折磨似的舌尖离开了自己皮肤,才恍惚的恢复了呼吸。

    他看见阿哈重新抬起头,薄唇上沾着一层浅淡泛白的虚数力,那双线条优美的唇形微勾,向他露出一个阿哈式的恶劣笑容。

    “我说这里还有人呢?”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语,阿基维利抬头,就看见列车组和旧友不约而同的投来的同样难言的目光。

    “你们想要黏糊可以换一个地方。”龙真诚的建议道。

    黏糊什么?阿基维利一时间有些茫然,似乎还没从那种麻劲里缓过来,不就是阿哈咬了他一口吗?

    这一口像是什么仙丹妙药一样,阿哈瞬间就恢复平常那种张扬模样,抱着阿基维利的脸上甚至隐隐透露出一种耀武扬威。

    你和谁炫耀啊?!

    而且,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没追到人某种意义上不是更好笑了好吗?

    龙无语的看着他那副得瑟劲,其实他也不太明白阿哈的脑回路,但他乐得看戏,于是他将矛头转向阿基维利,“阿基维利,你不应该表示点什么吗?”

    阿基维利抬头,反应慢了一拍“表示什么?”,等反应过来后,又有些神色恍惚,只是慢慢吞吞的说:“啊,确实,这里还有人。”

    龙:???

    不是,没人就可以了吗?!他这位旧友,是不是这些年开拓的时候撞克里珀的墙把脑子撞坏了?

    而且,都这样了这两个人居然还没发生点什么?!阿哈是不是不行啊!哦,他也不用行,反正星神的方式有很多。

    龙脑袋里头脑风暴的飞快,但实际上,阿基维利真的没有多想什么,他就是单纯觉得,阿哈这动作多少有点不适合现在的场合而已。

    “罢了,你们两的事你们两自己慢慢磨去吧。”龙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话题从两人身上转开,看向丹恒,“你就是那位唤醒我的龙裔吗?”

    他观察着这名血裔,丹恒直直的与他回望对视,目光不偏不倚,清正透彻,片刻后,他以持明族的礼节行礼,“我是丹恒,见过不朽龙祖。”

    “好眼神。”龙赞叹道:“丹恒,丹心如恒吗?是个好名字,你有一双与这个名字相配眼睛,丹恒。”

    丹恒也没想到能活这样的夸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的族裔这么夸赞他,更别说这个人还算的上是自己的老祖宗。

    闻言,阿基维利从他身后走上来,扶着他的肩膀,揽过他的脖子,对着龙夸耀:“对吧,你家这孩子很不错的,不过现在,他是我家的啦!”

    龙的目光下移,在丹恒晃动衣摆处,看见属于星穹列车的车票正静静的反射着柔和的光。

    “原来如此,饮月的转生踏上了开拓的道路吗?”龙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慰的祝贺他,“那也不错,恭喜你重获自由,我的孩子。”

    祂的目光柔和,“接下来,应是换我了,如你所见,我是【不朽】龙遗留的本源,准确的来说,我是龙所留下来的半颗人心。”

    丹恒微怔,想起了混沌记忆中曾经在历代饮月君耳边低语喃喃的龙心,“人心?”

    “你可以认为我是龙本身,也可以认为,我是龙的一个侧面,这个侧面的我感情最为丰富,思维和处世手段都最靠近凡间生灵。”

    “难怪。”阿基维利放开丹恒站好,“我就说受你的龙力影响所存留制造出的蜃影为什么会这么的贴近日常。”

    “每个持明蜃影每天不一样的活动,记忆的延续,每天的天气,风向乃至墙上的藤花、路边的珊瑚,都有着微妙的变化,生动的不可思议,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活的世界一般。”

    龙低低的笑了起来,“没办法,如果说身为龙的我所追求不朽眼神是放在无边寰宇和命途至臻之上,那么身为龙的我所追求不朽的眼神同样也会投向我所创生的子嗣。”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的后代,我是他们的父亲。父亲关爱孩子,不是所应当的吗?”

    “但你没有选择不朽至臻,也没有选择血脉族裔,你仍旧选择了死亡。”阿基维利静静的看着他,话里的平淡完全看不出昨天气的差点要暴力把人叫醒的样子。

    龙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果然如此味道,“我就知道你会生气。”

    阿基维利皱眉,“我一直以为你是问道失败,又或者是真的走到了不朽命途的终点,所以你才会陨落,这么多年也没有丝毫复苏的迹象。”

    “但你明显早已知道你的结局,甚至还给自己留了后手,做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个可能,你压根就没想过复苏,为什么?”

    龙满怀歉意的看着他,“因为不能。”

    阿基维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龙自混沌之初就在叩问不朽的真意,但如果这个宇宙本身就已经不是不朽的呢?”

    阿基维利听明白了他的话,抱起手,目光凌凌,“你不要告诉我,你在这里和我辩经。”

    龙笑着摇了摇头:“你误会了,阿基维利,我并非是因为这个而选择死亡。”

    祂仰头,望见了蜃影之中高挂于天的明月,随后他道:“因为一切的终末是我死亡开始的缘由。”

    宇宙有了终末让不朽终于意识到,不朽命途中最单纯的延续的不朽遭到破坏,未来有了句号的节点,如果无法跨过这个节点,不朽就无法继续前进。

    于是,不朽转而选择去探究了终末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树’的凋零?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使然,还是寰宇注定的寿命大限?

    “然后,我看见了。”龙低头与众人对视,“就在那之后不会太远的未来,我看见了世界的终焉。”

    “等等,不会太远?”阿基维利打断了祂的话,“可是就连末王的出现也是你死后好些年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脑袋像是故障卡顿的机械,一顿一顿抬起来了头,看见龙安慰的眼神。

    “你所看到的终末和末王所诞生的终末不是同一个。”他用陈述句的语气说道。

    而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做了什么,龙?”

    其实问这句话都多余,考虑到不朽的性质和龙的下场,他还能做什么?!

    果不其然的,他听到龙平静的回答:“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阿基维利。”

    他甚至是带着笑的,宣布了自己的死因。

    “我将我自己献给了这个世界。”

    第46章 龙的安排 是选择,也是命运。

    要扭转一场终焉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条命?一个位格?还是一个灵魂?

    答案是都不够。

    世界的终焉绝非一个星神便能单枪匹马挽回的事情, 终末之所以能被称为终末,那一定是因为一个必然的走向。

    是人为,也是天定。

    是选择, 也是命运。

    如果能够轻易被更改的话,那就不能被称作终末。

    但在不朽命途之上行至最远处的星神并不会就此认命。

    龙没有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挣扎和探索,在他的嘴里, 做下这个决定并不困难。

    “我以我的骨血为代价将我的灵魂、位格、乃至至今为止所行的不朽行迹强行升华,将我与不朽这个概念本身融合, 试图将不朽的性质铭刻到世界之上,让其成为这片银河的地基,从而能够顽强的扛过‘终末’。”

    龙几乎是风轻云淡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额不好意思, 我听的不是很懂。”星核精懵懂的举起了小手。

    阿基维利帮着解释道:“你们可以解为,龙想要改写这片银河的底层代码, 但权限不够,于是作弊以自身为代价获得管权限后再次进行修改, 这种做法的结果不论成功与否, 龙都将和寰宇融为一体。”

    “这样的话, 从现状来看,您的想法似乎是失败了?”姬子抱着手捏着下巴道。

    三月七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诶?为什么?宇宙不是好好的延续到了现在吗?”

    丹恒道:“因为终末的星神——末王出现了,传说末王是在这片银河里最后一个宇宙凋零的时候诞生的, 倘若这个说法属实,那么终末就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延迟了而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这绝不是没有意义的牺牲,某种意义上来说, 不朽的陨落为这个宇宙延续了十几万年的寿命。”

    三月七听完不仅感叹,“那也很厉害了啊,没有这份延续,咱们估计都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相遇呢。”

    丹恒微微点头,姬子也轻轻笑了笑,“说得好,小三月,这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相反,不论是否成功,不朽星神的牺牲让整个寰宇生气蓬勃的活到了现在。”

    “感谢你们的夸赞,女士,但很遗憾,我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龙的话尾似有叹息,却并无遗憾,“我并不知道祂到底在那场献祭之中得到了怎样的结果,毕竟在那之前,这个‘我’就在这里沉睡了。”

    “可我很清楚星神虽是命途之上所行最远的存在,其本身与凡人也早已不是一个维度,但我们仍是前行的行者之一,并不是命途本身,铭刻概念,意味着成为法则本身,还未行至命途终点的我,显然还不具备这种资格。”

    他总结道:“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

    接着,他的目光放到阿基维利的身上,话头一转

    “但看到你,阿基维利,我想我也许有了一些答案。”

    阿基维利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你的本源之上有着不朽的护佑,阿基维利,你应该在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已经陨落了的‘不朽’的龙。”

    龙很高兴的笑了起来,那双硕大的龙目里流露出由衷的欣慰之意,说话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平静完全不像是发现了自己的故友曾经死去,“我很高兴,虽然我已然逝去,但我依旧还是帮到了我的旧友。”

    “果然。”阿基维利揉了揉脑袋,倒也并不意外,他从药师那里听到自己身上有比药师力量还要宽广的存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朽。

    丰饶的命途曾经被怀疑与繁育一样,是从不朽的命途上撕裂下来的。现在看来这个传言十有八九没跑了。

    这样估计也能够说明自己的本源和躯体为什么能够完完全全安然无恙的留存下来了,是因为不朽出手了吗?

    那家伙还是真是个操心命啊。

    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居然是让你来给我兜底啊,谢谢啦。”

    巨龙轻轻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不过我们的叙旧还是放在稍后继续吧。”

    他的目光下投放在自己的龙裔身上,“你带着我的族裔过来是要做什么?”

    阿基维利眨了眨眼,有些奇怪的看着祂,“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一方面是来找你有事,另一方面,你留下这个遗迹肯定是留了好东西给你的族人吧?”

    他跟个土匪似的,双手叉腰,斗篷一扬,很是霸道的表示:“来来来,把东西交出来。”

    龙沉默了两秒,语气虚浮的问他,“谁告诉你我留下好东西了?”

    阿基维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搞这么大一个坟,还藏的这么深,甚至只告诉了我地址,难道不是坟里藏了什么宝物或者传承之类的吗?”

    “我就不能只是建个单纯的衣冠冢吗?!”话题一旦离开正事,龙又恢复了那种活泼的令人震惊的性格,“你从哪里来的经验啊!”

    阿基维利腰杆挺得笔直,“之前开拓来的经验啊!”

    龙:“”

    差点忘了,这人开拓的时候也是个土匪样!

    倒不是阿基维利有多么的贪图钱财,只是这家伙的好奇心太过旺盛,行动力又太过强悍,那真的是比野猫还要野猫,什么犄角旮旯都要往里钻一钻,就算是个纸箱,阿基维利都要看看它的背面是不是有什么遗言或者密语。

    这样的情况就造成了阿基维利一路上鸡飞狗跳,所过之处不得安宁的下场。

    尤其是那种无主还设置了非常多机关的遗迹。

    那对阿基维利来说真的是绝佳闯关地图,而且还不用担心伤到人,然后情况就会变成——

    被一看就是陷阱的密室关死之后,强行从内部爆破,被一看就有问题的宝箱吞进去之后直接轰出一个出口,又或者是不小心踩到机关之后一遍被射成刺猬一边狂奔,然后不小心把机关给毁了

    此类种种,数不胜数。

    有时候动静大了,他还会把这个锅随手扔个当地某个敌对势力,或者什么外来的赏金猎人,甚至假面愚者。

    当然,也有没瞒过去的时候,因毁坏遗迹而遭到当地文明追杀的情况也不胜累举。

    龙当初就觉的,只要是阿基维利去过的遗迹,恐怕日后会在考古难度上难上加难。

    毕竟,你不能奢望一个从未见过阿基维利的后人在数百或者数千年后猜出,这个遗迹的某个致命密室遭到毁坏只是因为某位星神不信邪,非要进去证明这个地方一定有机关导致的

    思及此,龙真诚的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有个底,不要什么时候遇上了,一个纳闷就随便把我的坟给拆了”

    阿基维利:这好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很想反驳,但貌似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龙没告诉他,他又在宇宙里逛地图的时候正好这么发现了一个不朽相关的遗迹,他会怎么样?

    阿基维利想都不用想就能得出答案:肯定是进去开拓一圈。

    什么?需要血缘认证?

    直接去随便什么地方拐,啊不,请一个小龙过来不就好了。

    这么想着,阿基维利动作僵硬了一瞬间:“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龙的目光微移,“真的没有。”

    阿基维利眼光顿时不对了。

    “你确定?”

    “我确定。”

    “我不信。”

    “”

    龙被这个回答哽住了一瞬间,看着阿基维利直气壮的模样,又是叹了一口气,“‘我’确实没有留下什么传承力量,从我的角度来看,不朽的传承之力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听到他这么说的丹恒瞬间想起梦中,被龙心呓语折磨的精神疲累的丹枫。

    “但是,我确实给来到这里的龙裔留下了一个机遇。”他恢复了初见时候的沉稳与威严,“一个自我成长的机会。”

    他转生,露出身后的古海,“这片波月古海乃是我最为精纯的龙力所化,有着脱胎换骨之能,能叫白骨生肉,枯骨生花,哪怕是一些长生种最困扰的天缺之症也能解决。对龙裔而言有化龙之效。”

    “但是?”阿基维利挑眉,“你肯定要说但是了吧?这么好的事情一定伴随着与之相等的代价。”

    龙点了点头,“想要获得相应的效果,就要承受相应的痛苦,比如:想要脱胎换骨,换得真龙之姿,就要承受脱胎换骨般的疼痛,那是真正的削肉削骨之痛,是可以将人疼死过去的程度,因此疼到蜕生或者入灭都有可能。”

    他看向丹恒:“丹恒,你已是真龙之身,这些海水对你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厉害,却也足够精塑你的骨肉,本来你不会承受太多的疼痛,可如今,相反的,你的情况痛苦会加倍。”

    列车组一听到这就急了,三月七急忙问道:“不是,为什么丹恒反而要更痛苦啊。”

    龙直视着丹恒那双青碧的眼睛,指出了他身上的不妥之处,“他的本源是受损的,应是在蜕生之前遭受什么极刑,也有本源之力剥离的痕迹。”

    丹恒心知,大概是饮月之乱和退鳞之刑的影响。

    列车组见他沉默,顿时明白对方没有说错,姬子问道:“请问,如果丹恒不接受龙力的洗礼会有问题吗?”

    龙看着丹恒的脸色,体贴的没有多问详情,回答道:“他的寿命会变短,因为本源之力的缺失,他的蜕生时期也会变的更加危险,更加脆弱,身体自然也不如原来那般强健,除此以外,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听会减寿,星和三月七顿时坐不住了,丹恒看着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也是好笑,“不必担心,持明本就是长生种,寿命短一些也无妨,而且,我也不认为寿命的长度会影响生命的深度。”

    “不行!”可惜,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列车组的统一反驳,星甚至叫嚣着,“列车不动产必须得健健康康的!”

    但说回去,几个人又舍不得丹恒受苦。

    最后是姬子择中选了个法子,她询问不朽,这种洗礼是否能够中途退出,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认为可以让丹恒去浅水的海滩试一试,一旦有任何问题,他们就把丹恒拉回来,能治一点是一点。

    “但说到底,丹恒,这还要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你不愿意也无妨,星海之大未必只有这一个方法,我们大可以回去之后另寻其他方法便是,这点时间想来还是有的。”

    将自己想到的方法说完,姬子将选择权交回给了丹恒。

    她的意思很明确,身体问题必须要治,但如果丹恒不愿意也没关系,换一种方法就是了,让丹恒大胆的做选择。

    丹恒自然明白她的用心,也不想辜负伙伴们的这番关心,不就是受点疼吗?他两百年幽囚狱是白蹲的吗?

    这么想着,丹恒点了点头,“就按姬子说的来吧。”

    龙见他们做好决定,召来了一条小龙的蜃影,领着他们走了。剩下刚才一直没出声的阿基维利和阿哈。

    见人都走了,阿基维利才开口道:“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你当初看见了什么?或者说”

    他抬起头与龙直视:“你还要告诉我什么?”

    龙摇了摇头,“不,你误会了阿基维利,我确实看见了很多,但那并不是全部,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之所以会留下这个后手,其一是为我的失败做以防万一的准备,其二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他轻轻点头,“一个知晓真相的机会。”

    “你既然见过已经陨落的不朽,说明你已经去往过死后的虚无之地,那么你依旧出现在我的面前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你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龙看了一眼阿哈。

    “以你那无法忍受不可知的性子,你找到我的由更不难猜,你想了解它。”

    “而我能够通过梦境帮你回忆你所失去的记忆。”

    闻言,阿基维利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却没注意到,身后阿哈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些。

    龙接着道:“不过,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阿基维利大大的一挥手,想也不想:“我答应了!什么忙,说吧。”

    只见龙挪动自己巨大的躯体,勾起尾巴尖,弯曲回绕,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帮我刷鳞片。”

    看着那比罗浮上的建木还要粗壮,还要长的龙躯,阿基维利陷入了沉默。

    “你不想帮忙就直说。”

    第47章 禁止调情 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阿基维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会误打误撞的答应了龙的条件。

    可能是因为龙答应刷鳞片的时候可以任由他们两个撸, 也可能是因为递到自己面前勾引的尾巴尖太过诱惑,总之,阿基维利就那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直到他坐到龙的脊背上, 看着脚底上堪称宽阔的背鳞,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渺小的洗澡刷,他感觉自己跳进了某个坑。

    但阿基维利是谁, 他是永远不走寻常路的开拓的星神!

    是整个寰宇中整活仅次于阿哈的家伙!

    是世界上第二糟糕的无名客!

    这点事情能难倒他吗?!

    不能!

    他登上巨龙的头顶打量着这由高至低的龙躯,他看见了弯曲盘绕的滑道, 那些光亮的鳞片肉眼可见的会让人打滑,他看见了龙尾最后没入古海,那是广阔无边无需担忧的缓冲地。

    他想, 他已经开拓出了新的道路!

    看看这长度、看看这刺激度、看看这弯曲度,这不就是一个超大型高刺激的无防护滑梯吗!

    它如此广阔, 如此光滑,如此的起伏不平, 简直是绝佳的极限项目体验地点!

    阿基维利已经要迫不及待了, 他脑袋里立刻列举出了好几个可以分分钟把一般人送走的极限运动, 然后挑选了一个刺激程度最低的作为初次体验。

    他坐到了龙首的边缘,正经坐在那弧度最开始向下的地方, 只要他把自己轻轻一推,他就能顺着这条流畅的龙躯滑落而下!

    但还不等他动作, 阿哈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阿基维利顿感不妙,只听见阿哈高声欢呼,“阿基维利,你发现了什么好玩的?阿哈要一起!”

    他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了阿基维利身上,突然的蹭抱撞歪了阿基维利的身形,双脚在阿基维利身后猛蹬一脚, 双重力道的作用直接将阿基维利推到了半空中,一阵失重感猛然传来,他就这样被阿哈抱着飞上了滑梯。

    “哇啊啊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阿基维利眼前的景色骤然坠落,一切具象的景物都被飞速模糊成一个打圈涂抹的色块。

    阿基维利屁股底下疯狂打滑,他们飞上滑梯的姿势并不标准,受力也不均匀,导致阿基维利现在整个人在龙脊上一边下落,一边自个疯狂打转。

    鳞渊境的景色在他眼前飞舞旋绕,甚至能看见星星在转,回转时还能看见阿哈那家伙也一样在转圈圈,速度转的还比他更快,都转出残影了。

    阿基维利对这家伙的下场没有任何怜惜之情,但是——他那个长辫子打脸上真的好痛啊!

    就这样,阿基维利像一个被用麻花辫抽打的陀螺,以自转十圈来绕龙脊一圈转弯的速度,滑完了整个滑梯。

    从龙尾巴上飞出去的那一刻,阿基维利感觉自己甚至在空中还旋转了七百二十度,以一个很奇妙的姿势,以连着地的贴着古海飞出去十几米才将将停下落入海中。

    “阿哈咕噜噜噜你**咕噜噜噜”

    阿基维利浮出海里,吐掉嘴里的古海水,就听见阿哈从他旁边冒出头,大笑,“阿基维利!你刚才的姿势真棒!阿哈可以给它打八分!”

    阿基维利没好气的拽着他亲自给阿哈梳的麻花辫,兜头又泼了他一大捧海水,才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十分?”

    “因为水花不够大。”阿哈抹了一把脸,水珠从他修长的眼睫上欲掉不掉,看上去甚至还有些诱人,他颇为遗憾的道,“要是水花再大点,大到溅到天上去就好了。”

    那样的话,不敢相信他得从什么样的高度掉下来才能有这种场景。

    阿基维利无语的想道,又瞪了他一眼,“你刚才故意的吧?”

    阿哈故作无辜,“阿哈只是想抱抱你了,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玩的吗?”

    阿基维利哼了一声,也不惯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他:“当然,我们当然一直都是这么玩的,不过阿哈,你希望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阿哈眨眼的羽睫微顿,下一瞬间人就游了过来黏他,“阿基维利,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阿基维利回以他同样的眼神,他还真的没有生气,他自己也玩的很开心,不过只是为了提醒某个家伙现在,他在干嘛而已。

    随后在他突然拽过阿哈的辫子,让他的耳朵贴到自己的脸侧,低头在那耳边轻声道:“但是,阿哈,想要拉住我、想要让我同你一起溺亡,单单这样的欢愉是不够的你明白吗?”

    “你要用酒液浸透我的身体,用浪漫模糊我的感官,用眩晕填满我们共度的时光,唯有如此,你才能让我真的甘愿长醉不醒。”

    “还是说,你做不到吗?欢愉的星神?”

    阿哈握着他的手猛然握紧,从他的指缝中贴了进来。

    “噢,当然!”他无比欢欣,整个人看上去兴致满满,他挑起阿基维利变化后的湿漉漉的长发吻住,抬起的金眸中光芒涌动,“如你所愿,阿基维利,我的”

    “我现在在怀疑我告诉阿基维利地址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了。”龙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阿哈未尽的话语。

    祂的声音无比幽怨,甚至透漏着些许抓狂,“我是让你两来给我刷鳞片的!不是让你两来把我当成玩具的!”

    “当成玩具也就算了!你两居然还在我背上谈情说爱?!”他控诉道,“我是你们情趣的一环吗?!这还有外人呢?!你两就算要玩野的也麻烦找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

    “你说话的可真不是时候,龙。”阿哈不满道:“你的思想可太古板了,要知道,没有人就是没有情趣可言的!”

    龙:“你真的禽兽啊。”

    阿哈闻言给了祂一个大大的笑容。

    龙:草,忘了这货本来就不是人。

    欢愉的星神能玩出的手段,只可能比他这种要脸的家伙能想到的更多,想到这,龙甚至同情的看了阿基维利一眼。

    和谁纠缠不好,非要和这家伙纠缠在一起。阿基维利到底看上这家伙哪了?

    阿基维利:“”

    他很希望自己现在听不懂这两个在讲什么!更不想看懂龙眼里的同情是为了什么!

    你们两为什么会拐到这个话题?现在谈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他和阿哈还远远不到那个地步啊!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你们两为什么说的好像迟早的事!

    而且,为什么这两都认为被折腾的是他啊!难道不能是阿哈吗?!

    “总而言之!现在,松开你们的手,回来给我刷鳞片!”森*晚*整*

    阿基维利闻言微微愣了愣,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他后知后觉的收回了手,放开了红黑渐变的麻花辫,哼笑了一声,掉头先行游回龙的身边。

    就这么点时间,龙再一次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旋即就好像是没眼看一般撇过了头。

    他为什么让这两个人来?他甚至就不应该让阿哈进这个遗迹!把阿哈踹出去只留下阿基维利不好吗?!

    阿哈看着被阿基维利松开后落空的手,那手上沾着一颗分离时,从阿基维利手心滚落的水珠,他挑起那枚水珠,按在了自己的唇边。

    哦,该去找点乐子了。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龙躯,眼下的面纹微微勾了起来。

    阿基维利当然没打算这么老实的挨个刷鳞片,龙这么大的体积,他要老老实实刷,得刷到猴年马月去啊。

    虽然也可以直接让龙变小一点,不过那样子就没有乐趣可言了。

    一生最爱开拓的阿基维利接受不了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事情,于是阿基维利蹲在龙的脑袋上想了又想,随后一个响指,用开拓力捏出了两个比人还要高的大刷子。

    他用那个以一己之力制造出星穹列车的脑子在这个简陋的刷子尾巴后安装了两个临时组装的喷火加速器。

    如此,两个冲击滑板刷就完成了。

    “我们来比赛吧!”他想阿哈发出了邀请。

    阿哈怎么会拒绝呢,他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并且大肆夸赞道:“阿基维利,你总是能想到这么美妙的主意!”

    他深情的称颂:“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如此美妙!”

    阿基维利没有回应,根据这种夸张的语调,他敢断定,阿哈必有后招,果然,只见阿哈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绿色的颜料桶,转而向他发出了邀请。

    “所以,你一定不介意再多一点乐子吧?!”

    阿基维利立刻意会了他的想法,嘴巴抽了抽,只见阿哈向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甚至用上了意念传音,“你不想看看七彩的龙是什么样子吗?”

    阿基维利:

    他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从头到脚都是七彩色的玛丽苏·龙。

    嘶,这画面

    他清了清嗓子,矜持的回答“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旋即,他看了看阿哈递过来的颜料桶,又默默的接了过来。

    他是!

    “这玩意上得了色码?龙的鳞片可是黑色的。”

    阿哈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阿哈出品!必属精品!”

    说实话,他出品,阿基维利更加的不放心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这里头绝对有问题,但只要坑害对象不是他自己,那他就是快乐的!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人站在龙头上,同时开启了刷子滑板的加速器,两人对视一眼,一脚踩上滑板前端,倾身,两人脚下的刷板就带着两人同时飞了出去。

    他们顺着龙躯滑落而下,滑板的刷毛在龙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颜料线条,滑板带动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牵引着滑板的方向,不时地互换着位置,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时而飞起,时而在空中翻滚。

    交错的绿色线条是两人共行的痕迹,喷洒的星点是他们飞跃时投下的影子,直到最后他们同时冲入古海之中,冲出去了好一段才渐渐停下。

    “平局?”

    “平局。”

    阿基维利一挑眉,偏头挑衅示意,“再来?”

    阿哈勾唇,“再来。”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换了不止七种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输赢已经不是这场游戏的重点,欢乐成为了行动的原动力。

    于是,花样渐渐多了起来,什么双人组合姿势,或者双人同板共行,两个人几乎把这一段‘地形’玩出了花来,好好的一个滑板被他们玩成了杂技。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龙的脊背上已经是五彩缤纷,紫的蓝的红的绿的,一堆颜色乱糟糟的糊在一起,迥异的线条相互交错,乍一看甚至还有点艺术感。

    阿基维利打量片刻,和阿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拿出刷子,开始把他们刚才没怎么碰到的边缘鳞片补满。

    他们没注意到此刻的古海海面上已经被散乱的颜料填满,那些颜料顺着他们两个刚才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滑入古海,随着古海起伏的波浪逐渐扩散而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刚刚把丹恒从古海里拖上来、叫醒的列车组,就发现海面上飘来一团乱七八糟的颜料,那是好几种颜料混在一起的模样,相互纠缠、扩散、调和,扩染出了条纹不一的浪花。

    随后,刹那间,只见天空电闪雷鸣,天雷似的龙吟响彻天地,一条浑身七彩交错,连鬃毛都染了色的巨龙横空出世。

    在列车组惊诧的目光中,他怒吼着:“阿基维利!阿哈!你们两个给我死来!”

    众人的目光下落,就看见在巨龙的前方,两个渺小的身影正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撒样子狂奔。

    第48章 计划通 不会吧,真的哭啦?

    龙自闭了。

    他从古海上追杀了阿基维利和阿哈一路, 鳞渊境蜃影内电闪雷鸣,天雷都降了七七四十九道,愣是把精纯龙力所化的古海都劈出了感电反应, 一路把阿基维利和阿哈追杀到了列车组所在的浅滩。

    阿基维利和阿哈被劈的浑身焦黑,口吐黑烟,但实际上啥事没有。反倒是他把自己这幅模样给顶到自家族裔面前。

    寰宇啊!星海!存在之树啊!祂没脸见人了!祂那伟大光辉的形象碎了一地了啊!

    这么一想, 龙顿时如遭雷劈,直接一尾巴把阿基维利和阿哈拍进了地里, 自己找了个角落缩起来兀自低落。

    但他的本体太大了,即使尽力缩小,体积也依旧非常客观, 那么老大的一条龙把自己盘起来挤在鳞渊境的祭坛上,头朝里的逃避现实, 这场面实在是有点好笑。

    三月七不由感叹:“之前就想说了,丹恒, 你祖宗真的好平易近人啊。”

    星听着她委婉的话语, 有些惊讶, “三月,你居然这么会说话了。”

    “喂, 我也是会委婉发言的好不好!”

    丹恒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无奈扶额, “你们两个先别说了。”他指了指祭坛里缩的的更紧绷的巨龙,“祂应该听得见。”

    两个小姑娘闻言看去,无声的哇了一下,三月七作口型道:“他看起来要哭了诶!”

    丹恒看着逃避人生的自家老祖宗,叹了一口气,上前安慰道:“那个, 既然是颜料的话,我帮您洗掉可以吗?也算是报答您同意我使用古海水治疗的恩情。”

    “哈哈哈那是不行的!”阿哈脑袋上顶着个硕大的包从被他压出一个完整人形的大坑里爬了起来,碎石和砂砾从他脑袋上时不时的掉落,脸上狼狈至极,笑的却非常骄傲。

    “阿哈特制版颜料!久不褪色!防水防汗还防洗,质量绝佳!能够做到一点颜料送你入土!绝对不会被轻易洗掉!”

    ——砰!

    七彩的尾巴迎头扇来又再次把阿哈狠狠的拍回了地里,把地面都震的一颤。回头再看,祭坛里的大家伙心情更低沉了,甚至能够明显看到祂头上垂下的具象化阴影了!

    因为刚才一番动静被从波月古海海底叫醒的五龙尊残魂看见这景象,连忙手足无措的安慰自家面子里子都受伤的老父亲。

    有闭眼夸的‘龙祖不必担心,这样也很好看。’,有无效安慰的,“没关系,几百年过去很快的!”,也有比较正经出主意的,“要不,你试试剥脱龙力单独净化试一试呢?”

    龙听进去了!

    龙抬起了头。

    龙重新振作起来,决定尝试自救!

    然后众人和五龙尊的残魂就看见从不朽体内散发出和身体同样的七彩的光芒。

    众人:

    阿哈这时候再次顽强的爬起了身,开怀大笑:“真遗憾!这种颜料属于能量的一种,一旦被吸收就会连带着将身体内部虚数能量的颜色一起变化!”

    说完,他凑到呆滞的龙首边上,歪过身子,低头查看,用与之前相似的语气故作惊讶,“不会吧不会吧?真的哭啦?”

    ——砰!!!

    梅开二度的,欢愉的星神再度被不朽的星神一尾巴敲进地里。

    似乎是气狠了,这一尾巴不够发泄,龙并没有一击便放过阿哈,而是跟敲钉子一般,一下一下又一下,将地面上人形的深坑砸出又砸散,直到阿哈脑袋上的包足够堆成一座宝塔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

    阿基维利脑袋上顶着另一个包,无奈的蹲在深坑边上看着底下貌似被砸晕过去的阿哈,“你说你惹祂干什么?”

    他虽然也是一身狼狈,被劈的焦黑,但身上的情况却比阿哈要好上太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被手下留情了不少。

    三月七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和阿哈是共犯吧?为什么你身上痕迹这么轻啊!”

    阿基维利得意洋洋的叉起腰,“那是因为我知错能改!”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吧?

    列车组默默的在心里反驳道。

    事实上,如果说要让同样认识阿基维利和阿哈的人来评价这两个家伙在惹事上有什么不一样,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异口同声的回答:阿基维利能知错就范。

    是的,就范,虽然阿基维利一直秉承着‘非常抱歉,下次还敢’的猫胆态度,但被抓到之后他就会乖乖收手,承担一切后续惩罚,至于下次下次再说不是?

    而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在列车上或者涉及到了资金方面的问题,阿基维利所惹的祸基本都能自己解决,解决不了他也能自己扛下来。

    相比于阿哈祸害自己,也祸害他人,那种找他算账都会成为他的一种乐趣,众生平等的找乐子行为,阿基维利实在是纯良太多。

    当然,当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伤害力会加倍就是了

    “额,所以,现在这个要怎么办?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三月七指了指祭坛里企图把自己的龙头塞到阴暗角落里的龙。

    阿基维利叹了一口气,“这是闹脾气了在恢复之前,劝肯定是劝不好了,得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行。”

    “你有办法?”星问道。

    阿基维利眼珠一转,摊开双手,“我没有,我还有求于他呢,不过嘛丹恒,你可以试一试?”

    丹恒微怔:“我?”

    阿基维利故作深沉的抱手,搭配着他现在狼狈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龙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护短,当初最宠爱的几位族裔之中,你的不知道底多少世的前世饮月就是其中之一。”

    说着,他努了努嘴,示意他们看向那边围着不朽急的团团转的五龙尊。

    “而作为他的转世,龙爱屋及乌,你只要上去撒撒娇,讨点安慰,龙保准就顾不上自己这点事了。”

    丹恒:

    “我没撒过娇。”丹恒语气僵硬的企图婉拒,不说持明族无父无母由师长教育长大,他更是自出生起就待在幽囚狱中,除了景元,他见到的不是语气淡漠心如铁石的判官狱卒,就是心怀不轨或满嘴咒骂的龙师,哪里有撒娇的余地?

    即便再往前世数,身为龙尊的饮月又几时有过撒娇的自由?

    他这一句话出来,列车组眼尖的发现,不朽不断试图往里缩紧的动作顿住了。

    这还真有用啊!

    饮月的残魂也立刻发现了这件事情,在丹恒惊愕的眼神中超级熟练的缩小身体,贴贴蹭蹭,然后朝不朽卖乖,“对啊,您一定也发现了,丹恒情况那么糟糕,一定是一出生就没爹疼没娘爱的。”

    天生种族决定无父无母的丹恒:

    “长这么大说不定都没人哄过他睡觉的,小时候睡觉可能经常怕黑的躲在角落里哭”

    出生就在乌漆嘛黑的幽囚狱里,自幼习惯黑暗也不需要人哄睡的丹恒:

    “先前他去古海疗伤,我也看见了,身体状况那么糟糕,一定受了不少苦”

    饮月越说越夸张,以至于列车组的同伴看丹恒的眼神都逐渐的不对劲了起来,尤其是知道内情的星,她咂摸着自己记得的信息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丹恒:不,哪里都不对吧?!

    丹恒不敢想象,这个能如此自然的放软声音,跟小孩子一样朝人撒娇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的前世?!就算轮回转世后不是一个人,但据他所知,历代饮月君的性格也不至于差距大到这个地步啊!

    但无论他是什么想法,不朽显然是被说动了,他伸出被涂的乱七八糟的尾巴,柔顺的鬃毛轻巧抚上他的脸侧,力度很轻的摩挲了两下,随后向下,来到他的身侧,用一种轻若无物的力道勾住了他的手腕。

    丹恒明白这是一份委婉而轻柔的邀请——祂在邀请自己进去,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

    他看着牵着自己手腕的尾巴,原本没什么所谓的心里难得升起了一些茫然。感觉要是拒绝的话,祂会真的哭出来的吧

    这么想着,他就被阿基维利从身后推了一把。

    只见开拓的星神笑容清朗,朝他挥手,“去吧去吧,把你肚子的那些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埋怨说一说,这样那家伙就没空低落了!”

    丹恒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姬子和另外两小只,得到了他们包容的笑容。

    “想去就去吧,丹恒。”列车组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长如是说道。

    丹恒怔愣许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丹恒进去之后,不朽的身体就又把祭坛塞了个满当,几个人在祭坛外等着,无所事事,就转移阵地到了外头的沙滩上。

    闲聊间,三月七朝阿基维利问道:“说起来,丹恒他祖宗这个性格确实惊讶到我了,我还以为会是老爷爷那种性格呢。”

    阿基维利席地而坐,一手靠在自己翘起来的膝盖上,一手捏着自己下巴回想道:“唔,原来的他,确实有点这种味道。”

    星:“原来?”

    “你们现在看到的龙,只是他留下来的的半颗人心,是龙的性格之中最贴近人的那一面,是完全剥脱神性之后的存在,按照他的性格既然是留给自己的族裔和朋友的,想必留下的是最重感情的那个侧面。”

    三月七恍然大悟,“对哦,丹恒他祖宗之前说过来着。”

    阿基维利轻笑了一声,“所以现在的祂会比原来更加幼稚、更加活泼,会有明显的喜怒哀乐,也会有明显的喜恶与偏心。”

    “因为如此,您才会让丹恒去吸引祂的注意力吗?”姬子若有所思的道。

    她对着投来疑惑目光的三月七和星微微一笑,“丹恒对于自己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他的过去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哪怕到了现在,在能够释怀过去的当下,丹恒也依旧很少谈及过去。”

    “这并不是因为他抗拒同我们倾诉,而是正因为他很重视我们,不希望我们因为他的过去伤神,所以,他选择将目光放向未来。”

    随后,她看向阿基维利:“可曾经无助痛苦的心情是不会因为长大后看看便就此消失,安抚与慰藉虽然于事无补,但至少能够让他有了一个发泄渠道,而不朽正好就是这样合适的存在。”

    从感情上来说,在丹恒看来,不朽对他都没有太重的情感归属,所以不会担心对方会为自己太过伤神。

    从地位上来说,不朽是所有龙裔的祖宗,算是丹恒的长辈,是不会被这些这里头任何麻烦事波及的到的人物,就算是祂知道后怒发冲冠冲到罗浮把龙师都杀了,持明也说不了一个字。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让小青龙不要避而不答,但现在,这个问题也被阿基维利解决了。

    一场倾诉,解决了小青龙长期压在心底的那些情绪,解决了他不像列车组为他担心为他伤神的问题,还顺带转移的龙的注意力,一石三鸟。

    不过姬子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却没有其必要性,相应的更简单一些的解决方法也不是没有,阿基维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似乎还有什么目的?

    不等她想出什么眉目,只听得祈龙坛上怒吼乍起,“天杀的,你说他们干了什么?!”

    不出五分钟,七彩的神龙飞身而起,直直的冲到阿基维利面前,“阿基维利,你载我一趟,我要去罗浮仙舟!”

    阿基维利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得逞意味的笑容,头也不回的伸手和身后的阿哈拍了个掌。

    计划通.jpg

    第49章 玛丽苏祖宗 祂有七彩的龙角、头发、眼……

    今天的罗浮, 天气正好。

    人造的天穹碧蓝广阔,晴空之上万里无云,白金色的阳光晶莹剔透, 明媚而柔和,抚过人面颊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长街的侧边会拂来飒爽的威风,凉而不冰, 让人不由的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这样的好日子居然献给桌案上的文牍, 真是可悲可叹呐。

    景元坐在神策府内,对着窗棂外落进来的方块形状的阳光小小的遗憾了片刻,他的桌案上叠了好几堆的公文, 上头的字密密麻麻,正等待他挨个处。

    “青镞, 你说如果我去找龙女大人开一张晕字的病例证明,龙女大人会同意吗?”

    梳着马尾装扮干练的持明轻叹了一口气, 无奈道:“将军, 这种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用考虑了吧?”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 莞尔一笑,“不过, 龙女近来活泼了不少,闹得龙师们颇为头疼, 将军若是卖卖可怜,倒也未必毫无办法。”

    景元撑着下巴坐在案前,闻声便笑,“青镞啊青镞,你这是在诱惑将军我逃班啊。”

    “将军日万机,劳心劳神, 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青镞面不改色的继续回答道。

    景元端过桌前的茶盏,刮去茶面上的浮沫,入口前又笑了一声,“咱们策士长这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还是算了,若是休息,明日这叠公文怕是要将我给埋了不可。”

    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将自己提起的话题一笔带过,茶液入口前,腰间的玉兆微微震动,他一手翻出玉兆,点开消息,看见联系人的瞬间挑了挑眉,一手端着茶杯,清茶入口。

    他点开了消息界面。

    随后

    “噗——!”

    刚入口不久连味道都没品清楚的茶水被尽数喷出,景元难得做出这么毫无形象礼仪可言的反应,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玉兆上的消息。

    在一字一句确认过玉兆上的消息并不是自己打瞌睡时看见的幻觉,而是确确实实,不是玩笑话的告知时,景元略显头疼的扶住了脑袋。

    “将军,发生了什么吗?您身体不适?”在一旁帮忙的青镞连忙上前问道。

    景元摆了摆手,痛苦呻吟,“我很好,但很快就不好了”

    “诶?”

    “有祖宗要来了。”

    青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得茫然的猜,“额您是说彦卿骁卫还是符太卜?还是说”

    她还没列举完嫌疑人,就见景元摇了摇头。

    “不,这回是真的祖宗”

    “啊???”

    没过多久,星穹列车入港的消息便从底下传来,景元得偿所愿终于有机会扔下手头上的公文,去办更重要的事情,只是这种得偿所愿他觉得还是不要如愿的比较好。

    司宸宫内,景元领着青镞站在大堂上,根据消息,星穹列车的客人已经完成来人入港手续,他们的手续是景元特批过的,简化了不少繁杂的流程,恐怕很快就会被引至司宸宫。

    “这一幕,可真是似曾相识啊。”

    景元微微感叹,短短半年,他已经是第三次站在这,接待星穹列车的人到访了,而且每回都能碰上些事情,该说是命运使然还是开拓的命途特点呢?

    青镞站在他身后,有些微微不解,“将军,既然是星穹列车的客人,怎么还要到司宸宫来接见?而且,为何让我伴行?”

    她是景元的策士,按来说,景元暂离神策府的时候会由她暂时接手一些简单的调遣事务,保证神策府的正常运转,可如今不过只是接待一些熟人,景元居然还要带上她?

    景元嗯了一声,声调微挑,“因为有些消息,若是那位问起,以我的身份,并不好直接讲述,思来想去,还是让你来比较合适。”

    “那位?”青镞不解,但看见景元抬起了玉兆,便知道是彦卿骁卫的消息发来,也没有再问下去。

    没过多久,司宸宫的大门打开,星穹列车一行的身影出现在景元两人面前。看人员配置,和上回来参加演武仪典时差不多,丹恒三位比较年轻的无名客,两位多半又是来凑热闹的星神,两位大家长倒是没跟着。

    其中,游云天君倒是难得没有穿着斗篷,露出内里劲瘦无袖的蓝黑劲装,反而是他身旁的那位

    嗯???

    景元有些呆滞的打量着那名陌生来客掩藏在斗篷之下的新面孔,也就是丹恒在通讯中说的那位‘祖宗’。

    不得不说,这位的样貌确实不在景元的任何猜想范围之内。

    倒不是说对方的样貌有多么的离奇非人,或是丑陋难堪,这位的容貌气质堪称优越至极,是那种单单放出照片,就能让星际和平公司的影视部直接找上门,跪在人大门前哭个三天三夜都要求他签合同的脸。

    但与之相对的,这位有这一头和其容貌气质极其不符的夸张七彩色头发,和七彩色眼瞳,甚至连斗篷下的衣着都是七彩的!

    景元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些年罗浮巡航,应召出征,他什么样外貌的寰宇生物没见过?

    但这个他还真的没有见过。

    对方身上的七彩色并不是那种染发所制或是天生演化出现的那种自然的七彩色,而是一种饱和度极高、亮度极高,高到近乎死亡荧光,远远看着都好像自带灯带,在散发着明亮光晕的色调。

    是感觉在黑夜中都能当成彩灯标识的程度。

    这里头任何一个颜色拿出去,放到小姑娘们的化妆品里都是可以堪称绝杀的死亡色号,而对方身上有七种,更不要说这七种混合颜色覆盖了对方的长发、眸色和衣着!

    景元这下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披着阿基维利的斗篷了,这要是不披斗篷,就是一个行走的电灯泡,放在罗浮大街上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崽,回头率百分之百,绝无遗漏的那种。

    也亏得这位‘祖宗’的样貌优秀,能顶得住这种死亡配色。

    只是不知道,这幅模样到底是这位‘祖宗’的爱好如此,还是说是星神的奇妙奥秘。

    阿基维利这一路上就憋着笑呢,看到景元的神色立刻就忍不住喷了出来,“噗,将军,别惊讶,这是意外,他原本不长这样。”

    他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家旧友的肩膀,笑的毫无收敛,听上去还非常损,阿哈在另一边,跃跃欲试的把自家小伙伴脑袋上遮的严严实实的斗篷扒拉下来,嘴上还道:

    “龙,别担心,阿哈保证你这个造型,绝对亮眼!绝对吸睛!”

    景元听着嘴巴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心道这倒是确实,就是这个‘吸睛’可未必是什么褒义涵义。

    两位星神的对话也提醒了景元,让他确认了身份,他直接略过了两位星神口中的话题,抬手示意,“几位远道而来,还请到那边坐坐,我命人准备了上好的清茶,可以给诸位解解渴。”

    列车一行自然毫无异议,临走时,青镞的余光瞥见,那带着斗篷的陌生人士的兜帽在步履晃荡间来回摇摆,露出一只尖尖的精灵耳。

    那是持明族的耳朵。

    一行人移步到私密的会客室,等到旁的人都退下,阿基维利才拍着旧友的肩膀安慰,“行了这也没别人了,可以把斗篷还给我了昂,你那老掉牙的死板礼仪呢?总不能你在仙舟上的日子就一直这样捂着吧?”

    龙也知道这样不现实,他刻在骨子上的礼仪也不允许他这么同一个陌生人见礼,只得生无可恋的脱掉了披在外头的斗篷。

    他化身的人形同持明族龙尊外貌极像,尖耳朵,头顶角冠,是持明族最为追求的龙相之姿,但不同的是他的角冠比景元见过的任何一位龙尊都要大而繁杂,眼下又有细鳞洒落,映着白日的晨光微微发亮,不过就是这角冠和鳞片是七彩的

    他穿着一种和仙舟记载中古时制式极像的宽袍大袖,衣领间的层次可见衣着繁琐,衣襟上流苏与飘带相缠,鳞纹若隐若现。

    但较为尴尬的是这衣服也是七彩的。

    祂清了清嗓子,正经开口,“叨扰了,巡猎的令使。”

    面对这个画面,景元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竟然是自己七百多年前年少时期胡乱读到一些消遣用的杂书,那叫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

    叫玛丽苏。

    这些不着调的思绪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景元面上不显,完全看不出他脑子里已经跑火车跑到哪去了,他躬身作礼,“天将景元,拜见不朽龙君。”

    只见龙轻轻笑了笑,“不必有任何压力,不朽已经陨落,站在你面前,只是不朽的一缕残魂,不会对仙舟罗浮造成任何威胁。”

    这话景元哪里敢当真,但既然对方展示出了善意,他自然也要投之以相等的态度,“龙君见笑了,持明族视龙君为血脉之祖,亲之敬之,而仙舟与持明自有盟誓在先,无论今日站在景元面前的是残魂还是本尊,都无甚差别。”

    龙见他不卑不亢却也不失敬意,微微点头,“你是个好的,想来我的族裔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景元客套的摇了摇头:“哪里哪里,持明族不少品行杰出之人,罗浮的发展都少不得他们的帮助,我的这位策士同样也是持明族人,龙君若有疑问,问她便是。”

    到这里,景元身后的青镞已经完全看呆了。

    她的表情生动形象的将‘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在做梦?’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直到那位龙君听了景元的介绍,转头将目光投向她,她才一个激灵的回过神。

    她听见不朽的龙祖如是发问:“我未曾谋面的族裔,可愿同我说说这持明族的近况?”

    青镞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哦吼,要完。

    该说不说,好巧不巧,因为演武仪典上的呼雷劫狱一事,持明龙师涛然授首,按照原来的安排,涛然将移交方壶仙舟的伏波将军,也就是冱渊君处置。

    但由于龙师与丰饶孽物联合一事滋事甚大,甚至单论其性质的严重程度可能要比前代饮月君所犯下的饮月之乱还要严重,其他仙舟也纷纷派来了龙师询问内情。

    当然,这个派遣,到底是龙尊的意思,还是龙师自己的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说,正好的,现在,原本由五位龙尊分别统领管的持明族‘代表’正好齐聚仙舟罗浮。

    第50章 探监 难道儿子和爹不是一个种族的吗?……

    罗浮幽囚狱。

    涛然静静地坐在黑暗的囚室内闭目养神, 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都缚着冰冷刺骨的玄铁锁,锁链的范围让他仅仅能够恰好的碰见囚室最外头的栏杆。

    他的衣衫尚且完整,也并未被动刑, 仅仅只是头发有些散乱,神情却依旧高傲如初。

    从其他仙舟而来探视他的龙师刚刚离去不久,他本以为, 今日不会再有拜访者,但令人意外的, 涛然听见了这座幽冥深渊之中传来的繁杂脚步声。

    那些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竟然停在了他的囚室之前。

    “这就是那个龙师的牢狱?”他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如此问道。

    他很确信,在他这一世意外长久的生命中, 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听到过这个声音。

    但当这道声音在他的尖耳朵畔响起的那一刻,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急速流动的血脉在膨胀,心口那因为丰饶之力而发生了些许变异以至于跳动至今的心脏砰砰作响。

    这是谁?这是谁?!

    他的森*晚*整*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血脉在叫嚣着渴望, 仿佛遇见了他们曾经最为之渴望, 最为繁盛的荣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始不自主的粗喘着气, 眼睛死死的盯着囚室那蒙白的屏障外高瘦的身影,连他身边的其他存在都一并忽略了去。

    那道身影微微一顿, 似乎是偏过了头,“他察觉到我了。”

    他身后,另一道稍矮一些的高瘦身影啧啧出声,“反应这么大?”

    那道身影声音淡淡:“因为他身上的血比他提前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另外一个人又问。

    “察觉到我在生气。”

    话音落下,囚室门口的屏障消失,只剩下最基础的囚狱栏杆, 幽囚狱青幽的光线漏进囚室内,不算是太亮,但却也足够照亮来人的面孔。

    在看清楚来人全貌的那一刻,涛然的望眼欲穿僵硬在了脸上,死亡七彩的荧光龙角、荧光眼眸和荧光衣裳,即使披着一个斗篷,也拦不住这人浑身上下的颜色在幽囚狱昏暗的光线中散发出清晰可见的荧光。

    这和他想象中那涌动的血脉要迎接的人完全不一样!

    涛然的眼中滑过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到底在期待什么,又究竟想要看到怎样的画面。

    但无论如何,都绝对不是面前这种堪称拙劣的闹剧!

    身负龙相居然做出这样的丑态,这简直比丹枫还要不成体统!

    涛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但是这个七彩的家伙身后,那个让涛然有点眼熟的银发家伙在看到他的瞬间就爆笑出了声。

    “噗啊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欢快清朗,似乎找不出一丝阴霾,和这片压抑冰冷的幽囚狱格格不入,“他看到你的脸哈哈哈哈哈。”

    “如果你还记得,你好像是导致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吧?”龙角的男人和善微笑,“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想要彻底变回去,取决于你体内的力量什么时候散干净。”

    银发的男人连忙退开几步,“诶诶诶,别迁怒啊,再说这颜料是他提供的,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居然还有夜间荧光作用噗”

    他说着又没忍住笑了出来,似乎完全不在意幽囚狱寂静的氛围,涛然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和跟着星穹列车一起来到罗浮,和丹恒同行的无名客。

    “往好处想想,有了这玩意,你就是电、是光、是这幽囚狱里最亮的太阳!”

    “别逼我现在在我的族裔面前揍你。”

    将不着调的对话放到一边,龙终于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族裔身上,说实话,撇开从那位仙舟将军和持明策士那边听来消息,仅仅只是这样一个见面,龙就知道这个族裔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

    他居高令下的目光瞥见了对方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愤怒与痛心疾首,一时间也有些好奇:“你看上去似乎对我很不满?”

    但他们这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嗯,原谅龙实在记不得,这人是不是当初他那个时代存在的龙师之一。

    “你是持明?”涛然却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龙含糊的点了点头,“算是。”

    反正全宇宙的龙裔都是从他这诞生的,他当然是啥都行。难道还会有人说儿子和爹不是一个种族的吗?

    哦,还真有。

    “你简直枉为持明!”涛然怒骂道。

    “噗——!!!”龙听见了阿基维利的喷笑声。

    涛然仍旧一无所知的在骂:“我不知道你是哪个龙师成功的成果,身负龙相,却做出这等令人笑话的丑态,成何体统?!你将持明的脸面置于何地?!”

    哦吼,这一番话,好大的信息量。

    阿基维利在龙的身后眨了眨眼,乖乖的闭了嘴,避免等会血溅到自己。

    “持明的脸面?”龙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他的话,七彩的眼眸中涌动的怒气的暗潮,反倒让他发出了讽笑,“持明不是都做兽行了?何来脸面可言?”

    “你!”

    “难道不是吗?”龙不咸不淡的反问:“兽的一切行为都只为求生存二字,脸面于他们而言毫无用处,既不会成为他们今天的晚餐,也换不来后半生的安稳,而现在,你在高抬着头和我谈脸面?”

    “你也配?!”

    话落,汹涌的威压骤然从他身上爆开,翻滚的气势一瞬间将周围的其他人都推翻了出去,更是直接将涛然击飞到了囚室内的墙上。

    恍惚中,看不见面目的漆黑巨龙仰头长啸,目光沉沉的垂眸。

    “你、你你到底是谁!”涛然被撞得直接喷出一口血,目光骇然的盯着这个放到任何持明族中都会被骂成何体统的家伙。

    现任的五位龙尊他都见过模样,这人绝非其中之一,既然如此,难道不应该是哪位龙师的实验成功了吗?

    亦或许的,他的心底闪过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但他不愿意相信。

    阿基维利看见他的神情,知道他应该八九不离十的猜到了,也不介意送他最后一程,“你心里应该其实已经想到了,不是吗?”

    在这因为怒气而爆发的威压之中,他仍旧好好的站在原地,衣服上金色飘带翻飞的几乎都要打结了,他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一片狼狈中突兀的可怕。

    “就是你们曾经梦寐以求,无数次想从龙尊梦境之中重现的存在,你们的终极想。”

    涛然的眼睛随着他的话而逐渐长大,瞳孔紧缩,最后,那个恐怖的想法同阿基维利的声音一起在心头浮现。

    ——“【不朽】的龙啊”

    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从他耳边退去,涛然呆傻在了原地,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这一刻,从他心头涌起的不是重见不朽荣光的欣喜若狂,也不是抱住浮木大叹有救了庆幸,而是一种恐惧,从血脉深处油然而生的恐惧。

    他混乱的思绪一时间都不清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只能听见,不朽身旁的人道:

    “嚯,他在怕你诶,龙。”

    涛然哆嗦着对上龙的眼睛,在那双七彩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仪态全无的模样,他回过神,颤颤巍巍的问道:“您是来问罪我的?您也认为我是错的?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持明”

    龙淡淡的抬手,示意他打住,“我来,不是来和你谈对错的,也没那个兴趣,或许原来的不朽会痛快的送你入灭,亦或者其他惩罚,但很可惜,我不是祂。”

    他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着一粒砂砾一般,“我只是来看看,持明族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闻言,涛然的目光愕然,像是怎么样都想不到会从龙祖口中听到这番话,“什么?不!您”

    但龙显然并没有同他多言的意思,他站在那,不容拒绝的发问:“现在,回答我,你们都计划了一些什么?又都做了些什么?”

    阿基维利靠在一边的门槛上,顺带补充道:“友情提醒,其实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就是受点苦嘛,人生那么长,很快就会过去的。”

    “毕竟”他的笑容突然也冰凉了下来,“我也是比较护短的。”

    涛然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这位从一开始就站在龙祖身边,以玩笑的口吻和平等的地位态度交谈的家伙,到底是谁?

    而他只是微微弯下腰,星眸幽深,“我家无名客,听说受你们照顾了啊。”

    离开幽囚狱的时候,阿基维利给白露发去了有一个消息。

    开拓!开拓!什么都能开拓!:这几天要是有龙师要带你去哪,你记得把那个枷锁带尾巴上。

    白露:???

    开拓!开拓!什么都能开拓!:给你找了一个老师!很厉害!要先装装可怜。

    白露:啊?

    罗浮仙舟上的龙师们隔天都收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有化外龙裔周游至罗浮,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持明龙师,请教一二。

    虽然他们大多自持甚高,但看在都是龙裔的面子上,龙师们还是同意见上一面,他们也想要了解一下,散落在寰宇之中的其他龙裔又是什么情况。

    会面前,几个龙师坐在持明制式的凉亭里,看着罗浮持明特有的古海水池,面上笑呵呵,嘴上却忍不住的互损。

    一会是方壶的龙师奚落罗浮龙师:“听说近来龙女仍旧毫无动静啊,饮月之传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一会是罗浮的龙师回敬:“听闻冱渊君令龙师头疼不已,长老此行可不要同从前一般,有来无回啊,波月古海要是又多出来一个方壶持明,统计的护珠人又要头疼了。”

    然后又被方壶的讥讽:“这么一说想来长老对此颇有经验啊。”

    诸如此类。

    直到天风座下的龙师淡淡开口:“说来,涛然一事,罗浮的龙师议会不打算好好解释解释吗?”

    室内方才安静下来,罗浮的龙师呷了口茶,浑不在意的开口:“涛然行事确实过了界限,但其心可悯,想来在座诸位应该都明白我等的苦心,持明绝嗣的危机有如巨剑悬于我族头顶,涛然也只是急于求成罢了。”

    他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话语间似有开脱,“我想哪怕是龙祖再世,也会”

    “也会什么?”威严的声音淡淡的从门口传来。

    众龙师如梦初醒转身望去,只见凉亭的大门口,显露龙相的丹恒带着两个生面孔的化外民迈步而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略微高上一些,披着一个宽大斗篷的家伙。

    罗浮一方为首的龙师立刻皱起了眉头:“丹恒,如今你虽已是自由之身,却也不能带着这些化外民来持明族地闲逛。”

    丹恒眉眼淡淡,青碧波光的眼眸轻轻瞥了他一眼,认出他是谁之后,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看上去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长老误会了,我不过是为人引路罢了。”

    他这模样竟乍一看和他的前世丹枫某些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想起那个噩梦,罗浮龙师的语气都不禁差了几分,“引路?带着这些不知来路的化外民?这里可不是你那个满宇宙乱窜的列车谁都能来,若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你以为龙尊们还会向着你吗?”

    他们的前半句话,丹恒依旧没有什么波动,直到他们说到列车,丹恒青碧的眼神一冷,眸光骤然凌厉,但还不等他说话,站在最后的那个人开口了。

    他掀开自己的兜帽,用龙师们之前听到的威严声音道: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了,你们的龙尊是向着你们?还是向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