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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有幼儿园老师。 我没有把你当女生,江……

    言戒发了好一通脾气,他到现在都不大想回忆自己察觉不对劲冲到走廊拐角时看见的画面。

    那个时候走廊的冷光灯下满地都是碎玻璃渣,江南岸就摔在地上,蜷着身体一激灵抬手护住了头,模样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狗。

    那一瞬间言戒就什么都不想了,脑子里面只有一句话——

    这孙子怎么敢动他?

    门外一阵骚乱,估计是警察快到了,负责人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出去帮着其他人看看。

    人走了,言戒自己顺了口气,打算回头瞧瞧江南岸,结果一转头就发现沙发上的人正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呢?”

    言戒过去往江南岸身边一坐,二话不说先拉起他的手腕:

    “手还疼不?瞧瞧这青的,要不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得了。”

    “不用。”江南岸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

    “没那么娇贵。”

    “啧,今晚我就该多留你一会儿,或者送你回去等瞧着你进门了我再走,让你半道儿碰着那么个腌臜玩意儿,真够恶心人的。没事儿嗷,他说那些混球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对了他那脏手没碰你哪儿吧,你悄悄告诉我,我一会儿趁警察没来再过去补两脚。”

    “什么混球话?”江南岸淡淡道:

    “他不是想揍我吗?”

    “啊?他……”

    揍他?

    听清江南岸的用词,言戒懵了一下。

    他看着江南岸略显懵懂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出了那么一丝无地自容来。

    是他听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遇上这种事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跟他解释还是就让他这么糊涂下去?

    江南岸直勾勾盯着言戒的眼睛,片刻才挪开视线。

    他其实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

    “你们好像都把我当女生。”

    “嗯?为什么这么觉得?”言戒回过神来。

    “我听见了,他说我漂亮,叫我老婆,说想草我,但我是男的。是不是我头发留长让他误会了,后来他发现我不是女生,就气急败坏想揍我,是这样吧?”

    江南岸平静地看着逐渐呆滞的言戒:

    “还有你。”

    “啊?”言戒的脑子都快转冒烟了也没跟上江老师的思路:

    “还有我?”

    “嗯。你从刚才到现在的表现,都很像在面对一个……遭遇了性骚扰和猥亵的女性?”江南岸找着合适的用词:

    “但我并没有啊。”

    本来言戒还在考虑算了要不不跟他解释了毕竟傻人有傻福。

    但这句话出来,他就毙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说娱乐圈都玩得很花很乱很毁三观吗?身在其中就算没经历过也应该听说过吧?但不知道是太迟钝还是被身边人保护得太好了,江南岸在这种事上简直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倒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他这样实在太容易吃亏了。

    “我没有把你当女生,江南岸。”

    言戒正了正神色,觉得有必要跟他讲讲清楚:

    “这种事情不分年龄也不分男女,女生会遭到性骚扰,男生也会,甚至小孩子也会。这么跟你说吧,可以建立恋爱关系的不止有适龄男女,这世界上除了异性恋还有同性恋,甚至恋物癖恋童癖,所以,无论同性还是异性,无论年龄大小,只要他对你说的话做的事超过了正常社交尺度,那就是性骚扰。别管有些混球说的什么哎呀我们都是男的我抱抱你摸摸你那是我在表达我的亲切友好……不是这样,说得再好听再冠冕堂皇,他也就是想揩你油,就是想荤事儿呢。”

    言戒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位幼儿园老师,于是立刻起范:

    “那么遇到了这种事我们该怎么做呢?当察觉自己受到骚扰的时候,我们就应该远离那个人然后大声地告诉他‘不好意思你越界了你冒犯到我了’,如果更严重一点该怎么办呢?那就拨打幺幺零,把帽子叔叔和帽子姨姨摇来为你伸张正义,就像我们今晚这样,懂了吗?”

    “……”听见这话,江南岸有点出神,像是在回忆什么。

    片刻,他才垂了垂眼睛,意味不明地张张口:

    “……啊。”

    见江南岸这样的反应,言戒微一挑眉,心里某处动了一下。

    他不会……

    在言戒一个念头出现完整之前,江南岸便重新望向了他。

    然后字正腔圆问出一句:

    “那他要怎么草我?”

    “?”

    您好,这话是可以这么大大方方问出口的吗?

    言戒还真被这位老师给整不会了。

    他认真的?真想知道?

    这怎么搞?真公事公办顺着话题给他上一节性教育课吗?不是,性教育课也不细教男同性恋怎么发生性关系的啊?

    这世界上能让言戒感到为难的人和事寥寥无几,偏偏江南岸江老师在里边占了个大头。

    不知为何,言戒一时居然无法面对江南岸求知欲满满的眼睛。这段对话要是放在平时或者换个人,他估计真能大喇喇的把这事儿给人掰扯明白,但此时此刻他对着江南岸却有点难以启齿。

    言戒把这口锅推给了自己那点时隔多年突然复活的羞耻心,边在心里飞速想着怎么无痛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好在他没有为难太久,因为警察敲门进来,要找他们两个当事人核实一下情况。

    之后乱七八糟一堆事弄下来,一夜也差不多过去了。

    齐虹那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当时时间太晚,她只能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航班,飞机一落地就踩着她的高跟鞋来找节目组兴师问罪。

    一晚上过去,警察那边已经把那位变态混球和他身边的人审了一轮,大致拼凑出了前因后果和事情全貌。

    对方叫张齐国,今年35岁,单身,临云本地人,以前开过一家电子设备维修的小店,但倒闭了,目前无业游民一枚,每天喝酒骂街搓麻将,靠打零工讨生活,曾经还因为小偷小摸进局里喝过几次茶。

    除此之外,张齐国还有个身份——他是江南岸七年老粉。

    这人喜欢江南岸喜欢到狂热的地步,家里贴满了江南岸的海报,恋爱也没谈,一把年纪了还打着光棍。他朋友也说他正事不干,成天把个男明星当老婆。

    《燃烧永恒》初期布置录制地点的时候,张齐国碰巧被当零工雇过来帮忙搬了两天东西,不知道从哪得知节目嘉宾有江南岸,便动了歪心思,留心记下了大楼地形和监控死角,趁楼内最混乱的时候整了几个针孔摄像头装在了隐蔽的地方。

    后来节目开始录制,他在周边送了一段时间外卖摸清了地形,知道园区难进,居然在园区外边找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区域锲而不舍挖了个狗洞用来进出,还不知从哪偷了一件工作人员的制服穿在身上。好在大楼进出认证也很严格,张齐国没有ID卡无法进入,只能扮得人模狗样地在大楼周边晃晃,时不时从针孔摄像头监控里截出点江南岸的影子。

    昨天晚上的事也是纯属巧合,张齐国喝了点酒闲着没事干,自己的摄像头又被节目组拆了个干净,就再次钻进来想碰碰运气。

    巧的是,当天值班的工作人员没有留神,忘记给大楼侧边的小门上锁。这道门平时是用来运送餐厅所需食材的,现在却方便了张齐国。

    于是他从小门进了大楼,发现楼内没有人,本想趁机进江南岸的寝室看看,却又打不开门锁,闲逛着正想走了,结果巧之又巧,他遇到了独自回寝室的江南岸,这才有了之后那些事。

    “狗洞?!”听负责人转达的时候,齐虹都觉得好笑:

    “你们这也太离谱了吧,私生从狗洞爬进来,那么巧当天没锁门,那么巧就让他遇到了独自在楼内的艺人然后进行骚扰?这话你们自己听听好不好笑。”

    这事的影响实在不好,节目组压着消息没让往外透,关起门来处罚员工从上到下一连串,还给相关人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安抚好江南岸和齐虹姑奶奶,因此齐虹一下飞机就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连解释带道歉烦了一路。

    “摄像头那次你们就说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有,怎么,承诺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也就是艺人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看你们又要说什么话来堵我!”

    齐虹气得直摇头,索性一摆手:

    “艺人安全都保证不了,我们退赛得了,省得我成天担惊受怕两头跑,艺人还得受这委屈。”

    一听见“退赛”俩字,负责人毛都炸了。

    但齐虹不理会他的挽留,只看向江南岸:

    “江宝,我不替你做决定,你自己看。要是你自己觉得不介意这些事,想留在这继续玩,那咱就给他们个面子。不想玩了想回家躺着咱就走,我在这谁也拦不住你!”

    姜闪闪一早上路过会客厅三次,在门外鬼鬼祟祟偷听到这么一句,赶紧溜回训练室报信。

    言戒正倚在沙发上睡觉呢,他昨天陪着江南岸熬了一夜,现在实在着不住了,争分夺秒倚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结果就被姜闪闪一声惊天动地的“江老师要退赛”给喊了起来。

    “什么?谁要退赛?”他睁开眼睛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

    “江南岸啊,好像是他经纪人觉得昨晚那事太严重了,觉得节目组连艺人安全都保证不了,不想让他继续待了。”姜闪闪叹了口气。

    “那他也答应了?”言戒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不知道……没听见,唉但我觉得要是我的话遇见这种事肯定得走了,不过真到了那一步也会稍微考虑一下蓝,毕竟我高中毕业后就没跟他一起玩过游戏了,这次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还是挺难得的……唉但这对江老师来说应该不在考虑范围内吧,我感觉他来这综艺怎么说呢,有股班味,好像也不是很想参加这个节目,每天上班下班公事公办的感觉好像也没有很留恋我们……”

    姜闪闪愁得不行,叽里呱啦分析了一堆。

    言戒长出一口气,抬手搓搓脸:

    “走?要走也好……也行……”

    “咔哒——”

    正在两人各说各话的时候,训练室的门被打开,江南岸走了进来。

    姜闪闪立马闭了嘴,言戒也坐起身子,看清是他后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样啊吊老师,手没事吧还疼不疼?不行我帮你收拾东西去你别动了。”

    “?”江南岸一进来就听到这么句话,有点莫名其妙:

    “收拾什么?”

    “行李啊。”言戒说完这句,睡懵了的脑袋才稍微转了一下:

    “你不是打算退赛了?”

    江南岸不知道他们从哪听到的消息,这么灵通。

    他瞥了言戒一眼:

    “嗯。虹姐是这么说的。”

    “行,也好。”

    “但我没答应。”

    “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嗯?”

    “嗯。”

    “你没答应?”

    “是。”

    “你不走??”

    “我说的不是中文吗。”

    江南岸这轻飘飘几个字砸到言戒头上,一时居然让他觉出点梦幻。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言戒最清楚江南岸为什么来到这里,也清楚他每天都在期待被早早淘汰走人。现在他在这受了这么大委屈,命令他过来的经纪人给他撑腰允许他退赛,那他应该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回家研究他那砖头厚的史书去,怎么现在又不走了?

    言戒没想明白,所以问了一句:

    “……为什么?”

    江南岸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走向了自己的机位:

    “不是你说的吗?”

    他拉开电竞椅坐下,戴上耳机前,只道:

    “……要和我一起赢。”

    第42章 有人ooc了! 好甜啊,磕到真的啦—……

    变态私生饭的事情告一段落,张齐国被警察带走喜提铁窗泪,《燃烧永恒》节目组吸取教训花了两天时间加固了整个园区的围栏,更换了更严格的门禁,听说新来的安保主管立誓连一只外来耗子都不会放进来,要坚决守护艺人的隐私和人身安全。

    这件事影响很恶劣,节目组花了不少钱才压下去,因此网络上暂时还没有相关讨论,就算有内部人员私下透露,相关的帖子也活不长久,只被当做谣言在小范围内传播了一下,很快相关词汇就石沉大海,再掀不起一点风浪。

    对此,齐虹虽然心里不痛快想给这群不负责的饭桶甩点脸色看,但架不住江南岸自己上了心想把比赛打完,她这边撕破脸也不大好,加上节目主办方那边给了他们一个丰厚到无法拒绝的补偿方案,她便忍了忍把这口气咽了下去,不再追究了。

    不过这些后续,江南岸一概不知。

    他从那天之后就没再关注这件事,毕竟一周后淘汰赛就要开始,他每天光是在训练室就要耗费大半时间和精力,他没空也不想再关心这些。

    淘汰赛在周日下午进行,赛场在园区内最大的9号摄影棚。参赛选手们早早就做完了妆造,在后台等待比赛开场。

    今天一共有四场比赛,都是BO3,分别是言戒的草台班子对芳菲的Very nice,蔡征的节节高对VS的五杀团,之后是两组败者队的PK,最后是第三场败者打轮空组,也就是橘猫的喵喵特工队。

    草台班子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一场,正式开始前,选手们被叫去了赛场后台等候出场。

    他们之前经历过的常规积分赛只是小打小闹,性质更像是“随堂测试”,并不很正式,但第二阶段的淘汰赛对标的是职业赛场的正式比赛,也就是说,这次的赛场里是有观众的,就像他们一周前看过的那场全球总决赛一样。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江南岸就能听见场中观众的尖叫声,后来主持人请双方战队入场,他跟在言戒身后走上赛场舞台,才真正看清那些热情尖叫声的源头。

    ——他所在的舞台是整个摄影棚灯光聚集之处,但黑暗中的观众席也有一团团光亮挤在一起,像是晴朗夜空露出的璀璨繁星。那些光点或是荧光棒或是手机或是灯牌,无一没在诉说着对选手们的支持和喜爱。

    江南岸不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他虽然比较少在剧组之外的地方出现,但出道七年也参加过电影路演,走过红毯,偶尔也会在晚会露露面。

    那些时候,台下也会坐很多很多的人,喊着他的名字为他尖叫。

    这些情景本该是相似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回想起来,江南岸却觉得当时的感觉对比此时此刻又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有几分新奇的微妙感受在他心里扎了根。

    但那感觉太过微末,且转瞬即逝,他没能抓住,更无从细想。

    选手正式出场之后,台下的叫声又大了整整一倍,喊哪位的都有,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倒是让人听不太清了。

    “哇,我们现场的观众很热情啊。”

    女主持人笑着看看自己身侧两边的队伍,说起了早就定好的开场白。

    接下来是自我介绍环节,从蓝方队长芳菲开始,五个人依次介绍完才到红方的草台班子:

    “接下来到红方队长了,这位选手,我们烈焰圣杯的玩家大概都不会对他感到陌生,毕竟Spring在我们烈焰圣杯电竞界可是传说中的男人。”

    “哎可别,再夸要膨胀了。”言戒扬唇笑笑,稍微正正神色:

    “大家好,我是Spring,草台班子的队长,在队内担任打野位。”

    女主持立马接到:“那么Spring有什么狠话想在赛前跟你的对手说呢?”

    “狠话?这不好吧毕竟大家都是朋友……芳菲一轮游了别哭啊,下去沉淀几年,加油努力,再成长个几百年,争取来日跳起来能够到你春哥哥的膝盖!”

    这一互动其实就是搬了电竞比赛传统的垃圾话环节,开赛前放放狠话互踩互损,起到一个友好互动活跃气氛的作用。

    这一趴可是言戒的舒适区,说完后台上台下都笑了,他功成身退,麦便被递到了下一个人的手里。

    今天的观众非常热情,尤其在江南岸这里,等麦克风传到他手上,他还没开口,台下就掀起了比先前热烈百倍的尖叫声。还有一个女生的声音格外洪亮,力压所有人喊出了一句“小山宝宝妈妈爱你”。

    这令江南岸有一瞬的迟疑,先说了句“谢谢”,才道:

    “大家好,我是草台班子的中单,江南岸。”

    江南岸今天穿着草台班子的银白粉队服,大概是为了呼应这身衣服,妆造老师给他加了几缕粉色假发片,把假发和真发混在一起编成小辫梳了一半去脑后。别出心裁的发型加上精致到过分的五官,就算拿他跟游戏海报里的人物去比也分不出个高下,导播给的特写更是一记美貌暴击。

    台下的粉丝疯狂晃着自己的应援牌——“最强中单江南岸”“操作征服峡谷美貌征服地球”“高岭食人花你值得拥有”……写着什么的都有。江南岸的目光在那些应援词上停顿片刻,才收回视线。

    女主持在这时接道:

    “没记错的话《燃烧永恒》还是江老师的综艺首秀呢,我们能看到台下来了很多江老师的粉丝啊,看得出来大家很期待江老师今晚的精彩表现,那江老师有没有什么话想对远道而来支持你的粉丝朋友们说呢?”

    “?”江南岸有点意外地微一扬眉。

    提前串场的时候PD只说这一趴是自我介绍和赛前垃圾话,没人告诉他正式开场时还有这种问题。

    这种类似采访发言的环节以前都是由“顾清泽”来应付,江南岸下意识摸了一下外套口袋,空的。

    他迟疑的时间略微有一点久,久到空气安静得都有点尴尬了,他才张张口: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很高兴。”

    这干巴巴的一句又呆又官方,台下传来观众的偷笑声,女主持赶忙接道:

    “刚才Very nice的中单棋崽可是说了要把江老师的塞壬打回海里自由翱翔,那江老师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没有。”

    女主持人估计也没想到江南岸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尴尬垮台的回答,她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接下来要怎样救场,就见江南岸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淡淡地说完了下半句:

    “跟自助取款机语言不通,但想问问取四百块送蓝Buff的活动还有吗?”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配合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和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此刻,那块“高岭食人花”灯牌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赛前介绍很快结束,双方选手走向对战席。

    “芳菲这队的四保一战术太成熟了,不能让他们阵容成型,争取前期就给他们打崩。Spring和小山拿的英雄强势就打得主动点。上路北极星就一个字,苟,支援不到坚决不出塔,下路两位就正常打,闪闪听小蓝指挥,芳菲这手是中后期英雄,前期拼不过你们。加油。”

    做完BP安排完战术,橙花和对方教练握手下台,屏幕中,十位英雄进入对局,比赛正式开始。

    草台班子吃了队员阵容的亏,三个长板带两个短板,导致局内走向很是极端,比如前期只要拿到优势就能赢得很轻松,但一旦被压就很难翻盘。

    所以橙花命令他们在前期放手去打,反正阵容已经够赌狗了,那战术索性也赌狗一点。至于大后期运营?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可以看到开局后草台班子这边打得很主动啊,江南岸线上差点单杀,Spring去对面野区像是回自己家,下路inBlue的发育也很舒服,只有相对弱势的上单有点憋屈,一直在塔下补兵。”解说A调整一下麦克风,为全场观众讲解战况。

    解说B也帮着分析局势:“是的,草台班子这边应该是倾向于速战速决,但Very nice显然是想拖到自己的阵容成形,现在就看对局节奏能如谁所愿了。”

    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江南岸在中路补完兵,从河道边上绕去了下路。

    “好,六分钟快到了,中立资源点有八足虫刷新,草台班子中单和打野都在往虫洞那边靠。”

    导播闻言把镜头给了江南岸,在他的视角里,前路一片平坦,但上帝视角却能看见前方一片草丛区域,Very nice的中单和打野正对靠得越来越近的他虎视眈眈。

    解说A:“Very nice中野两个人的位置很大胆也很妙啊,能看出来他们好像很熟悉江南岸的支援思路,知道在哪里能蹲到他。而江南岸还在往前走,好像并没有发现前方将有危险降临。”

    解说B:“Very nice打野拿的这手黑寡妇明显是用来针对江南岸这手火妖,毕竟火妖这个英雄伤害虽高但是没什么位移,一旦被黑寡妇的蜘蛛网缠上就只有反杀或者死,好现在火妖已经走进了黑寡妇的攻击范围,黑寡妇Q出去一口蛛网……哎?等等?!”

    解说B的话还没说完,场上局势骤变——黑寡妇的Q技能都已经飞出去一半了,却硬生生被人打断,而技能的主人正是不知何时摸到附近的Spring!

    “刚才我们只关注江南岸了,没注意Spring什么时候过来的?!一个W技能盲飞进草丛,精准砸到了黑寡妇,直接抹掉了黑寡妇一个Q技能!同时火妖有了视野立马位移跟上控制和输出,黑寡妇第一个网没吐到人导致接下来的伤害大打折扣很快倒下,棋崽还想挣扎但Spring拿下黑寡妇的人头已经抢先六级了,他一打二要怎么打?!好,棋崽倒下,恭喜Spring拿下双杀!”

    解说A紧盯场上局势,一波小团战打完才来得及跟解说B感慨:

    “太绝了,Spring是怎么知道那草丛里有人的?他不可能有视野!这让我怀疑江南岸故意靠近那边是不是也是他们在演戏?技能盲放啊,时机还卡得刚刚好,早一秒吃不掉技能晚一秒火妖被控估计结局最好也得二换一……这就是顶级打野的意识吗?果然,这么多年过去,Spring还是Spring!”

    刚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有看清具体情况,解说A便一边感慨一边等着导播切重播画面。

    但下一秒,他看着屏幕,意外地“咦”了一声。

    只见峡谷中那场小团战结束后,Spring并没有立马去打刷新好的八足虫,而是站在Very nice中野的尸体边为他们献上了一支短暂的舞。

    熟悉Spring的人都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不着调的花孔雀性子,无论是当年的正式比赛还是后来的直播路人局,他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和对手或者队友互动,因此解说没多意外,只想打个哈哈带过去。

    可让他惊讶的是,原本跟Spring擦身而过走向虫洞的火妖在自家打野起舞后突然顿住了脚步,又提着自己的火焰裙摆往回走去,站在Spring身边,凝视着他的舞蹈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无语好像已经从屏幕里溢出来了,我来为江老师配个音——好无聊的打野,为什么放着虫子不打在这跳舞,这游戏能杀队友吗……”

    解说B一个“吗”字的尾音还没结束,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火妖站在Spring身边,零帧起手开始与他双人齐舞。

    这跳舞的火妖是谁来着?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有着同一个疑惑。

    尤其是与这个滑稽画面配合食用的居然是江南岸此时此刻清冷淡漠的一张帅脸。

    “嘶……好,这么多年过去,Spring还是Spring,这跳舞已经出现人传人现象了吗,跟他待久了连江南岸江老师都逃不过?”解说A话又说回来了,调侃道:

    “哎,刚才喊妈妈爱你的那位粉丝在听吗?坏消息,你宝宝被人带坏了!”

    “好消息呢?”解说B十分上道。

    “好消息。”解说A忍笑,棒读道:

    “好甜啊,磕到真的啦——”

    贴脸开大。

    第43章 有月色溶溶。 言戒在听见这话的某个瞬……

    节目组为选手配的耳机隔音效果很好,至少江南岸没能听见解说的调侃和现场观众的尖叫。

    他只听见言戒在麦里欠嗖嗖地问:

    “吊老师好玩不好玩不?”

    “……”江南岸看着屏幕里两个齐舞的小人,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疯了。

    当然,他按下舞蹈键,也有言戒泪声俱下求他一起并悲痛呼唤“小春一辈子就这一个愿望”的原因。

    “我真服了你了。赶紧打你虫子去,一会儿人都该复活了。”

    补完兵线的inBlue带着姜闪闪出现在屏幕里,江南岸立马结束舞蹈若无其事地跟上了他们俩的脚步走向虫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草台班子拿到前期优势,滚着雪球在前中期就结束了战斗拿下一分。但Very nice那边也很机灵,吃了一局的亏后立马调整阵容和战术,开始和草台班子打前期并且疯狂针对上路的北极星。

    第二局北极星的上路被打穿,草台班子连丢资源点,26分钟被平推到家。

    第三局橙花掏出了应对战术,草台班子前期倒是没崩,却也没有占到优势,两队拉拉扯扯就来到了Very nice最擅长的中后期,虽然言戒已经在努力找机会了,但最终还是没能挽回败局。

    第一场比赛,Very nice以2:1战胜草台班子。

    回侯赛房间的路上,橙花看大家输了比赛兴致不大高,便安慰道:

    “没事哈,芳菲他们确实挺强,咱现在打不过也正常。反正咱保底还有两场能打,调整状态!加油!”

    言戒应了橙花一声,又看看身边的江南岸,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总是这样。

    但看不出来也没关系,言戒会自己问:

    “吊老师?”

    江南岸微一挑眉:“嗯?”

    “咱输了。”

    “我是不会玩游戏还是不认识‘失败’两个字呢?”

    这刺挠的小劲儿,言戒又爽了。

    他轻笑一声:

    “嗐,瞧你好像不高兴呗。”

    “从哪看出来的?”

    “跟你心有灵犀感受到的,所以有没有嘛。”

    “没有。”

    “真的?”

    “嗯。”江南岸淡淡道:

    “上一轮比赛输了十九场,习惯了。”

    虽然江南岸说没觉得不高兴,人也瞧着风轻云淡的,但言戒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在意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队伍上一轮的战绩记得那么清楚。

    “胜败乃兵家常事,下场就赢了。”言戒凑到他身边,安慰道。

    “但愿吧。”江南岸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这么佛系啊?”

    “嗯。”江南岸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毕竟也没有很在乎。”

    第二场比赛是蔡征的节节高对VS的五杀团,候赛房间有屏幕实时转播赛况,草台班子六个人便坐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观赛,顺便为节目后期剪辑贡献一点Reaction素材。

    蔡征队和VS队都是普通的2AB1C队形,两队阵容差距不大,实力也旗鼓相当,唯一能够拉开差距的大概就是蔡征的运营思路。

    这两队同样打满一场BO3,赛点局双方硬生生拖到了大后期,最终蔡征在自家队伍稍微劣势的情况下卡准时机抢到魔龙,带着队伍一波团战拿下了胜利。

    这样一来,第三场比赛的对战双方就确定了——草台班子对五杀团。

    五杀团的队长VS是一位很强的上单选手,这代表着北极星在上路的压力会非常大。

    她原本就是个业余玩家,虽说节目期间每天都有在坚持练习,比起刚入营时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让她直接去打峡谷顶级上单还是太为难人了些。而VS肯定也清楚这点,必然会在线上给她极大压力。

    但北极星此选手有个优点,就是心态够稳。她知道自己打不过VS,索性就躲在塔里不出来,见VS过来就后撤,始终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绝不上头。

    她稳住自己的分路就是帮队友稳住了全局,言戒到处抓人入侵野区拿资源点,inBlue和姜闪闪双人组压制下路,江南岸更忙,不是在单杀就是在杀人的路上,五个人配合默契,最终2:0拿下了通往半决赛的门票。

    赛点局对局结束的时候,江南岸并没有跟队友一起点水晶,而是正皱着眉专心帮大家拖延刚从泉水复活出来的VS。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让他翻盘,不能让他从自己手里过去。

    江南岸全心全意都在屏幕里的敌人身上,他把自己所有技能一股脑扔到了对方头上,那一瞬间的心态大约能称得上一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当激烈战斗时游戏画面突然停顿、视角开始挪移、“胜利”标识弹出,江南岸愣住了,甚至他的指尖还一直按在键盘上没放开。

    队麦里,从他们开始推基地时就有人在尖叫,此时此刻那音调又高了八个度,像是还没进化完全的人类荡着树藤大喊“赢啦赢啦”,之后就是inBlue又无奈又好笑的一句“姜闪闪我耳朵要聋了”。

    江南岸至此才稍微捕捉到一点真实感。

    紧接着,他心底漫上一丝奇怪的感觉,但他没想通那是什么,所以迟疑得稍微久了些。

    直到身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他下意识侧头看去,对上了言戒一双笑眼。

    言戒张口说了句话,但江南岸还戴着耳机,所以没能听见。

    意识到这点,他抬手取下了耳机,问:

    “你说什么?”

    “我说,回回神,我们赢了!”

    说着,言戒笑着朝他举起手,示意要和他击掌。

    江南岸抬手拍上他的手掌,同时心里那些摸不到抓不着的情绪化成了另一种冲动——

    他微微垂下眼,扬唇笑了。

    这把MVP给到了江南岸,大屏幕上弹出他公式照和本局战绩的同时,转播的副屏也刚好捕捉到了他的笑容。

    台下静默半秒,又是新一轮尖叫。

    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是VS的五杀团打橘猫的喵喵特工队。橘猫队单看纸面实力,在淘汰赛五支战队里算是最弱的,毕竟当初分队时橘猫排在第五名,并没有选择权,队伍也是勉强凑出来的,队内甚至还有临时转路的选手。

    谁知他们的运气就这么一路差到了底,对局抽签抽到了轮空,被留在最后一局定生死。

    但不知是不是五杀团今天连着打到第三场BO3状态实在不佳,他们游戏内连连失误,而橘猫队状态奇好无比,队内五个队友也极为团结默契,抓到机会就不松手,最终二比零赢了五杀团,成为进入半决赛的第四支队伍。

    而五杀团连败三场,即将与赛场告别。

    江南岸跟五杀团的人都不太熟,但在侯赛房间看见屏幕中的他们依次做着临别感言时,心里还是浮上了一点微妙的难受。

    可能是看他有点出神,结束录制回大楼的路上,言戒凑到他身边问:

    “想什么呢?”

    江南岸回过神,随口道:“想我被淘汰的时候该说什么。”

    “嚯,这就考虑着要被淘汰了?”

    “嗯。”

    “没想赢啊?”

    “想赢就能赢吗?”

    “那可不是?你拿MVP那局杀那么猛,给我看呆了都,最后直接冲进泉水拦VS,这叫什么?想动我的队友,就踏过我的尸体!!有这股劲儿不就想赢就赢了?”

    “……我没进泉水。”江南岸强调道。

    “我看着已经一头扎进去了啊,游戏结束之后我们吊老师还沉浸在战意中无法自拔……”

    “言戒。”

    “哎呀,原来江老师对待不在乎的东西都这么认真努力,我都不敢想你哪天要是在乎点什么得是怎样一副光景了。”

    言戒说着,又使着坏故意道:

    “啧啧,或者吊老师其实是习惯了口是心非,那你天天嫌我烦又是怎样,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早已对我情根深种暗恋多年?天啊,原来泊船瓜洲真是真的,要不我们今晚就发微博官宣你看怎样……”

    “好。”

    “?”

    言戒本来还有一肚子欠抽话,却被江南岸轻飘飘一句“好”堵得没得说了。

    他人懵了,看着江南岸,大脑飞速运转,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自己是谁,就又听江南岸道:

    “官宣你的死讯。”

    “。”

    很奇怪,言戒在听见这话的某个瞬间居然有种一脚踩空的失重感。

    明明是很“江南岸”的回答,按照平时言戒应该立马接句趣话继续逗他,但现在他头脑却有点空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空气沉默片刻,言戒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唇角笑意微敛。

    这段空白其实挺短暂,之后言戒很快就找回状态,正想说点什么把刚才的话题接上,张口前,却突然注意到地上江南岸的影子微微偏了一下,像是悄悄侧头打量了他一眼。

    注意到这个细节,言戒一眨眼就冒一个坏心眼,立马压下了唇角准备挂上的笑意,继续安安静静地低头装深沉,并时刻关注地面影子的动向。

    果然,那一眼之后没多久,江南岸又偷看一次。

    而后又一次,再一次,频率越来越高。

    言戒真的快要绷不住了,只好压着笑意抬头看看天。

    他们在训练营待了这么久,季节已然入冬,园区绿化带里的树光秃秃的,叶子掉了个干净,只余枯枝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

    “言戒。”

    言戒的目光望着天空清冷的月亮,同时,他听见江南岸叫了自己的名字。

    “嗯。”他也装一回冷淡深沉。

    “……刚才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让你死的意思。”

    江南岸素来是口无遮拦的,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语言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跟言戒以前也经常这么怼,但言戒此人向来没正形也不在乎这些口头的冷嘲热讽,这次却不知怎么了,突然沉默这么久。

    这难得让江南岸有点无措。

    这是生气了?那他需要道歉吗?

    可能是言戒本人比较在乎这方面吧。

    江南岸记得齐虹教过他,死不死的说说自己也就算了,对着其他人千万不能说这么不吉祥的话。

    综上所述,江南岸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于是他认真吉祥道:

    “对不起。言戒长命百岁,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哦。”

    江南岸接到这声“哦”,略一思索,觉得这个反应安在言戒身上好像还是不对。

    所以绞尽脑汁开始搜刮其他的吉祥话,一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就要出来,却听言戒问:

    “那你倒是说说,不官宣死讯官宣什么?”

    “非要官宣吗?”

    “是。”

    “为什么?”

    “因为你刚答了好,而做人要讲诚信。”

    言戒垂眸看向江南岸。

    可能是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江南岸略一思索,安静间,人被路灯和月光镀上了淡淡一层光。

    言戒眸光一动,下一秒,就见江南岸抬眸望了过来:

    “那就官宣我们赢了吧。”

    “哟。”言戒轻笑一声:

    “不是‘毕竟也没有很在乎’吗?”

    “那是之前。”

    “那现在呢?”

    “现在……”

    江南岸回忆了一下自己坐在赛场看见电脑屏幕弹出“胜利”二字,和那一秒怔神时的心情,又想到后来VS带着战队跟大家告别时的画面。

    最后是草台班子说说笑笑的六个人,是看似不靠谱但每次都能在团战时力挽狂澜的言戒,是永远能稳定输出不让队友担心的inBlue,是时刻关心每个人状态努力保人的姜闪闪,是一直在抗压谨慎小心不给队友压力的北极星,是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都丰富的橙花,是队伍训练和比赛时无论输赢都永远热闹和谐的氛围与画面。

    “现在……”

    江南岸像小动物似的微微歪了下脑袋。

    “好像……有点在乎了吧。”

    第44章 有学到新东西。 等你拿冠军。……

    《燃烧永恒》的剪辑师有着鹰一般的眼睛,他知道观众想看什么,因此把草台班子打Very nice那场比赛里Spring和江南岸的双人共舞给了个大大的高光剪进了正片里。

    果不其然,正片放出的当天晚上《燃烧永恒》的热度又爆了,放眼几个高位热搜,“#Spring带坏江南岸#”、“#江南岸被夺舍#”、“#草台班子的中单到底是谁#”……内娱很久没出过这种期期都有出圈爆梗的综艺了,每周末新一期正片解锁都会掀起新一轮狂欢。

    这段时间里,江南岸也打破了先前高岭之花清冷不可触碰的遥远形象。

    因为在节目组和齐虹那边商量过后,在正片制作时剪去了他日常生活中和原本人设反差过大的部分,留下来的片段表现能称得上一句“情商不高说话不是很好听但有点可爱”,不太崩他寡言少语的人设,只添了些自然真实的流露,倒也让粉丝和路人接受良好。

    正片里,江南岸和Spring以及其他队友的互动也深受大家喜欢,于是一时间,CP粉在狂欢,正常唯粉在高兴小山终于有了新朋友,毒唯在狠狠破防,走到哪都热闹。

    但这些事情江南岸一直没怎么关注,正片播到双人齐舞CP粉过年那天,他正在园区的9号摄影棚准备半决赛。

    半决赛两场比赛的对手由抽签决定,结果分别是草台班子对喵喵特工队,和Very nice对节节高。

    从半决赛开始,比赛将变为BO5赛制,这次草台班子发挥稳定,3:0送走了喵喵特工队,而下一场比赛的两支队伍就拉扯得久了些,看着估计是得打满五场的节奏。

    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橙花便给大家点了外卖,一起边吃东西边看比赛。

    如果要让橙花客观地给淘汰赛五支队伍以实力排个序,那Very nice第一,节节高就是第二。

    虽然只是路人玩家,但作为打野,蔡征的实力绝不在职业选手之下。橙花不止一次称赞过蔡征的运营思路,他队伍的人员配置也很稳定合理,这次碰上了同为主打中后期的Very nice,比赛便变得更有看头了。

    “盛老师这手上单玩得不错啊,感觉又进步了。”

    盛豫加是蔡征队里的上单,屏幕中,他刚从对面的包围圈中逃生,言戒瞧着,没忍住夸了一句。

    “嗯。”江南岸手里剥着玉米慢慢吃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瞧他这样子,言戒往他身边挪挪,问:

    “吊老师,大胆分析一下,你觉得哪队能赢?”

    “不知道。”

    言戒便换了个问法:

    “那你希望谁赢啊?”

    “……”这回,江南岸看了他一眼,不过片刻就挪回视线,略一思索,答出的却不是某支队伍,而是一个名字:

    “盛豫加。”

    “行。”言戒点点头:

    “那我也希望盛老师赢。”

    但他们两个的祝愿并没能成真,第五局决胜局,节节高和Very nice拉扯到四十多分钟,最终还是遗憾输掉了比赛。

    半决赛结束后,决赛阵容也随之出炉,草台班子还是打他们的老对手Very nice,时间定在两周后,决赛之夜全程采用直播形式。而今晚的败者组喵喵特工队和节节高全员将遗憾告别赛场。

    当天晚上,江南岸早早回了寝室。

    他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他的书,眼睛却一直望着收拾行李的盛豫加。

    他们两个人在这房间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寝室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盛豫加收得很细致,也很慢。

    江南岸其实想帮他一起整理,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个留给你吧,闲着没事举一举锻炼身体。”

    说着,盛豫加弯腰从床下拎起两个哑铃。

    “太重了不想带走是吗?”江南岸无情拆穿。

    盛豫加轻笑一声:

    “被发现了。太重了,确实不好带,你不需要的话我拿出去扔了算了。”

    “那你放那吧。”

    江南岸合上书下床走到盛豫加身边,看见他行李箱里全是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的衣裤:

    “需要帮忙吗?”

    “不用。”盛豫加已经换了件睡衣,他随手拿过椅背上搭着的、节节高战队的黑蓝色队服,停顿片刻,把它认真叠一叠放进了行李箱里。

    江南岸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说:

    “你今天打得很好。”

    “真的?”

    “嗯。”

    “你玩得也挺好,其实我来这节目之前都不知道你还会玩游戏,等这比赛结束了,之后有空可以一起双排。”

    “好。”

    江南岸应了,顿了顿,又问: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的飞机。”

    “下部戏定了吗?”

    “还没。”盛豫加说着,直起腰活动活动身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唤了江南岸一声:

    “小山?”

    “嗯?”

    “我走了以后谁叫你起床?”

    “。”

    好问题。

    “我明早把房卡给Spring吧。”盛豫加自然道。

    “别。”江南岸立马拒绝了他的提议:

    “给我吧。我的助理一直跟组,交给他就好。”

    “那也行。”

    盛豫加收拾行李到挺晚,江南岸帮不上忙,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到最后盛豫加合上了最后一个行李箱,随着箱子卡扣“咔哒”一声合上,江南岸看着一下子空了一半的房间,感觉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被一起扣了进去。

    可能是回身时注意到江南岸有点空白的表情,盛豫加问:

    “舍不得我吗?”

    “……”江南岸顺着他的话仔细考虑了一下。

    其实来这里之前,知道节目组是双人寝,江南岸心里还有点拒绝。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独居,并不喜欢跟人共享自己的生活环境,就算后来知道了自己的室友是相对熟悉的盛豫加,他心里的抵触也只是消减而并非完全消失。

    但后来,他和盛豫加的相处意外地还挺和谐。

    日常生活里,江南岸和盛豫加平时不怎么交流,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各干各的事。江南岸偶尔晚归,盛豫加会给他留灯,听到有趣的事情,两个人会互相分享,谁遇见困难了也会很自然地开解两句帮一把。这样的日子没有江南岸原本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让他逐渐接受了与人同住的生活。

    现在,盛豫加要离开了,按理来说他应该觉得轻松才对,因为他终于回到了自己最舒服的独居状态。但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不知为何,江南岸突然想到了不久前的某个傍晚,言戒坐在被夕阳染得黄澄澄的大巴车内,笑着跟他说的那一句话——

    “感情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啊。”

    虽然江南岸现在还是没有充分理解这句话,但他的心情一时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合理原因能够解释了。

    所以江南岸点了点头。

    盛豫加可能有点意外他会承认,稍作沉默,才微微叹了口气,道:

    “刚认识的时候感觉你这人很独,虽然跟很多人站在一起,但好像一点也融不进去。现在回想一下,咱们认识这些年,除了那次合作就没跟你说过两句话,也没听你有什么朋友。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感觉这次来这个节目,你学到的应该不止游戏。”

    看江南岸似乎有点茫然,盛豫加轻笑一声:

    “现在这样挺好的。”

    于是江南岸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决赛那天我应该会来看看。”

    盛豫加把他的行李箱推到墙角排排放好,再开口时声音略微沉了一点:

    “加油吧,小山。

    “等你拿冠军。”

    第二天,盛豫加一早就赶飞机走了,临走前给了江南岸最后一次叫醒服务,如他所说把自己的房卡留给了他,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跟着来接人的助理离开了园区。

    而江南岸还是如平常一般训练、复盘、吃饭、睡觉,在他看来这日子和前几个月其实没有太大差别,但队友都能看出来,他明显比之前练得更认真也更拼命了些。

    节目组的录制大楼一次性走了两支队伍,一个多月前还热热闹闹住了三十来个人的楼层里一下子只剩了十个选手,虽然大家每天都在说笑打闹,但气氛比起之前人多时还是显得冷清不少。

    人走得差不多了,节目组便没再管寝室分配,所以室友离开变成单寝的选手自发凑起了新寝室。

    比如姜闪闪就搬去了北极星那里和她一起住,言戒也邀请了江南岸来他和inBlue的寝室挤一挤,但节目组的房间塞不下三张床,他又不能让江南岸委屈,所以给出的方案是让江南岸睡自己的床然后自己打地铺。当然这个提议毫不意外被江南岸一通嘲讽然后严词拒绝。

    从半决赛到决赛,节目组只留了两周备战时间,决赛的两只战队都在紧锣密鼓地训练,连向来态度轻松的橙花和言戒也认真不少。

    决赛前四日的下午,草台班子和Very nice约了一场训练赛,事后橙花复盘,点出队内几个人目前各自的问题,顺便建议江南岸再练练跟队友的配合以及补兵。

    所以那天下午言戒陪着江南岸加练了一会儿,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总觉得江南岸似乎不在状态。

    于是一把游戏结束之后,言戒没急着开下一把,而是认真瞧瞧邻座的江南岸:

    “怎么了吊老师,怎么感觉今天跟掉线了似的呢?”

    “有吗?”江南岸的脸色好像略微有点苍白,但他肤色原本就比寻常人要白很多,加上他本人的状态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言戒也不好确定,便问:

    “有啊,哪儿难受吗?”

    “没有吧。状态不好,先不打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练会儿补兵。”江南岸淡淡答。

    瞧他这样子,言戒本想抬手试试他额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大合适,因此只又问一遍:

    “真没事?不舒服了千万别藏着掖着。”

    “嗯。”江南岸语气没什么起伏:

    “放心,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让我的助理第一个给你报丧,但很可惜不是现在。”

    脑子还能转这么快变着花样怼他呢,看来是真没什么大事儿。

    言戒轻笑一声:

    “那行,你还要练啊,那晚上还跑不?”

    “嗯。跑。”

    “那我就先不陪你了,我回楼上一趟,半小时后咱大楼门口集合?”

    “好。”

    言戒这便先回了寝室,打算换身装扮,再把前几天的衣服收拾收拾撂洗衣机里洗了。

    于是半小时后,他穿着一身前几天新买的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秋季运动装,临出门时还给自己随手抓了一下发型,在楼下站得像一棵松柏,等待江南岸大驾光临。

    但他在约定时间过去后又多等了十来分钟,还没见江南岸的人影。

    这可太反常了,毕竟江南岸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基本不会迟到,偶尔几次的误差也不过一两分钟。

    言戒皱皱眉,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江南岸发了条消息,半分钟没人回复,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言戒这回站不住了,他拉开门转身回到楼内,顺着楼梯大步跑到二楼草台班子的训练室,远远隔着门上的玻璃就瞧见江南岸的电脑还亮着。

    再跑近点,就看清他的电脑屏幕还在自定义房间局内,而他本人已经趴在了桌上。

    “江南岸!”

    言戒喊了他一声,人却没什么反应。

    言戒的心跳漏了半拍,跑过去晃晃他的肩,再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和额头——

    一片滚烫。

    第45章 有梦中呓语。 所以你为什么要拉我的手……

    那温度烫得言戒心里一惊,他低唤江南岸几声,见人没醒,索性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绕到桌下去捞他膝弯,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把人抱回自己寝室,房间里的inBlue看见他这揣着个人还风风火火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练补兵把自己练熟了!蓝儿你是不是带体温枪了,拿来滴一下。”

    言戒把江南岸放到自己床上,随手扯了被子给他盖好,自己边翻药边嘱咐inBlue道。

    inBlue忙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把体温枪,对着江南岸的额头按下按键,半秒后,体温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言戒听见这声音立马站起来瞅了眼,看见屏幕里那个大大的“41.8”,他直接把手里的药盒扔了回去:

    “不成,直接去医院吧,蓝儿你帮我联系一下节目组,让他们弄辆车过来。”

    这节目大半热度都是江南岸带起来的,可不能有一点闪失,之前节目组工作疏忽放进来个私生,内疚得恨不得把江南岸当宝贝供着再请几个保镖24小时围着他转。现在听江南岸又出了事,负责人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大半夜的赶紧安排了车子赶过来接人去医院。

    工作人员那边打电话说车到楼下的时候,言戒正给江南岸换退热贴,听见这话二话不说扯了衣架上的大衣把江南岸裹好,确认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风才抱起人来往外走。

    江南岸虽然每天都有锻炼,但他看起来还是清清瘦瘦的,抱起来也轻飘飘。

    言戒的外套码数大,裹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单薄,不知是不是被抱得有点难受,他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往言戒身上靠了靠。

    “皱什么眉,现在知道难受了?就你一张嘴死犟,问了几遍是不是不舒服也不吭声,爷的,也就是你留在训练室被我发现了,要是你一个人回寝室没人管,我看你怎么办,你就等着烧成个阿巴阿巴的傻子吧。”

    言戒念念叨叨地把江南岸往怀里抱了抱,之后又觉得自己跟个烧糊涂的病号在这絮叨这么多实在是没意思,于是自嘲地笑着摇摇头,加快了步伐往楼下赶。

    门口,司机、随行工作人员和江南岸的助理小孙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小孙看见他哥是被抱下来的,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赶紧伸手要去接:

    “春哥,我哥没事吧,来交给我……”

    小孙原本的意思是Spring能发现他哥生了病还又帮着照顾又帮忙招呼车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事再麻烦他也不好所以交给自己就行了,结果Spring一点没有要脱手的意思,直接路过他往车上走,还给他留下一句:

    “谢谢啊,没事儿我来就行了。”

    “?”谁谢谁?

    到底谁是他哥的贴身大助理?

    小孙陷入了茫然,一时没转过弯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Spring把他哥抱上了车,等人影都在车门后消失了,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往车上钻。

    上车后他还回头瞧了一眼,就见Spring跟他哥一起坐到了后排,他哥还枕在Spring腿上,而Spring正用手背贴着他哥的脸颊,估计是在试温度。

    小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画面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空细想,只赶紧问一句:

    “春哥,我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烧成这样?我下午那会儿看他还好好的呢。”

    “不知道,最近太累了吧,快决赛了压力大也有可能。对了他平时身体怎么样啊?”

    “挺好的,一年到头连小感冒都没有,所以我听他发烧了还吓一跳嘞。”

    “嗐,平时不生病的人一病确实吓人……他有没有对什么药过敏,一会儿医生问起来我得知道怎么答。”

    “青霉素和头孢都过敏。”

    “行。”

    节目组所在的影视园区在临云郊区,离医院还有段距离,等到一群人慌里慌张赶到急诊办好手续,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毕竟江南岸身份特殊,出现在人堆里被路人拍到发到网上影响也不好,言戒就开了间隐私性较高的单人病房先给他躺着。

    之后言戒一个人忙前忙后地挂号缴费,一同跟来的工作人员和小孙压根插不上手,跟在他身边都怕他嫌自己碍事,只好留在病房里帮忙照顾江南岸。

    一通奔波忙碌下来,等血常规做完、医生开好药、护士端着药水进了病房,言戒才终于得空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小孙一直在病房里待着,见言戒把自己的活儿都干了个干净,一时闲得有点内心不安,于是问他:

    “春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你训练一天也怪累的,哥这儿我看着就行了。”

    “没事儿,我待着,你回去睡觉去吧,大晚上跟着跑来跑去的多累得慌。”

    言戒一双眼睛都在江南岸身上,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小孙争取失败,只好又道:“好吧,今晚春哥也辛苦了,想吃什么,我给你点点东西吃?”

    “不用……嘶……要不你看能不能搞碗热粥之类的,最好包装能保温那种,我看他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一会儿醒了别饿着,好歹有点热的能喝两口。”言戒用目光示意江南岸。

    “哦哦,行……”

    小孙终于得了活儿,赶紧跑出去找粥店了,跟来的工作人员也被言戒打发回了园区,病房里一时就剩了他和江南岸两个人。

    点滴瓶里的药一滴一滴往下落,江南岸还没醒,他躺在枕头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眉心微微皱着,垂下的眼睫纤长,瞧着怪招人怜。

    言戒抬手理了理他的发丝,顺手又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

    高烧烧到四十多度就算是成年人也实在危险,虽然药水已经挂上了,但言戒还是不放心,因此找护士问了物理降温的方法,自己搞了点冷水和酒精来给他吊老师伺候着。

    他把毛巾用冷水打湿贴住江南岸的脸颊和脖颈,又弄了点酒精在他手心慢慢揉搓。

    江南岸的手很好看,白皙细瘦,骨节修长,由于体温过高,贴上去的温度热热烫烫。

    言戒帮他在手心擦上点酒精,揉搓的时候,偶然发现他手上居然有很多细小的伤痕。

    那些伤痕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细碎地布在手中各处,因为年头久远所以颜色浅淡,以至于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言戒边帮他揉手心边观察着那些伤痕,自己在心里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没为这些伤找见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是怎么弄的?

    言戒原本还想凑近仔细瞧瞧,但才刚低下头,那人便突然蜷起五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被滚烫的触感和温柔的力道包裹,言戒微微一愣。

    他原本以为是江南岸醒了,抬眸看一眼,却发现那人还睡着,只是眉头比刚才皱得更紧了,也不知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病房里,冷调的灯光映亮每个角落,安静得只有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

    在这种安静里,言戒听见江南岸好像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只是那声音太轻,言戒没能听清。

    所以他把椅子又往前挪了点,微微俯身看着病床上的人,轻声问:

    “你说什么?”

    “我……对……”

    病中呓语咬字不大清晰,言戒认真听了很久,才拼凑出一个词——

    “对不起……”

    三个模糊的字音落地,言戒被他用力握紧-

    江南岸做了个遥远的、迷茫的、不切实际的梦。

    梦里的阳光滚热刺眼,晒得人打心底发烫。

    江南岸好像奔跑在空旷的田野上,风扑在人身上,难得让人感受到一丝自由和清凉。

    他穿过金黄的田地,穿过齐腰高的草丛,一路跑上蓝天下的小山坡,和坡顶一棵榆树面对面站着。

    那棵树很粗壮,树干粗糙,长得又高又大,树冠绿油油的,站在树下抬头望去都看不到天,只能看到它茂盛的枝叶。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有人在风里轻缓地念着诗,江南岸循声回头望去,可自己身边的阳光与颜色光怪陆离,除了那棵老榆树便再没有其他人或物。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榆树枝叶随风摇晃“沙沙”响,和诗句叠在了一起。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下一秒,所有画面如潮水般远去,江南岸心里漫上浓重的失重感,整个人仿佛坠进了无底的深渊。

    同时,念诗的那道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最终被拖成了空灵渺茫的音色:

    “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眼前的光愈发刺眼,最后一字话音落地,江南岸挣扎着醒了过来,睁眼时,先看见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和冷白色的灯光。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瞧瞧四周布置,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像是医院的病房。

    空白两秒钟,他撑着身子想起身,但动作间,他突然感受到有人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江南岸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去,才瞧见言戒趴在他床边,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握着他。

    估计是被他的动作弄醒了,言戒立马坐起身。

    他刚惊醒,眼睛还红红的满是迷茫困意,下巴上一片泛青的胡茬,脸颊还留着衣褶压出来的痕迹:

    “哎呦我的祖宗,你总算是醒了。再不醒我真得冲医生办公室逼问他发高烧会不会变成植物人了。”

    说着,言戒赶紧抬手摸向江南岸的额头。

    江南岸没来得及躲,就这么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还行,好多了,一会儿再让护士给你测个体温。”

    江南岸看看他,又看看墙上的钟表。

    早上六点半。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江南岸还有点没明白状况。

    “你说呢?”言戒一点没好气:

    “昨儿晚上咱说好在楼下碰头一起夜跑你还记得吗?结果我在楼下左等右等没人来,想着你不是一声不吭放人鸽子的人,那就上去瞧瞧吧,结果你猜怎么着?嘿,您老人家已经趴桌上奄奄一息生死难料了!一测,嗬!四十一度八!我赶紧薅人起来把你送医院,忙活着吊了一晚上水儿,好歹是把温度退下去了。”

    “……哦。”江南岸顺着言戒的话想了想,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断在了昨夜的训练室。

    那时候他好像在练补兵,但状态好像不太好,具体怎样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眼睛里的小兵叠着无数道重影怎么也看不清。

    原来是这样。

    他点点头,诚心说了一句:

    “谢谢你。”

    “别,我可当不起你一句谢。江南岸,我说你这人可太过分了,我昨晚在训练室问你几次你是不是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说?啊?非要晕那儿再让我发现是吧?”

    言戒担心是真担心,生气也是真生气。反正人现在已经没大事了,得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没有。”江南岸自觉理亏,乖乖解释:

    “是因为真的没觉得不舒服。”

    “?”烧到快四十二度没觉得不舒服?

    这话说来哄鬼吗?

    “来,那你跟我形容一下当时是什么感觉?”言戒好脾气地问。

    “……冷。”

    “嗯。”

    “晕。”

    “嗯。”

    “头疼。”

    “还有呢?”

    “困。”

    “综合这五个字对你来说还称不上一句‘难受’?”

    江南岸点头。

    言戒都快被逗笑了:

    “那你觉得你是怎么了?”

    江南岸想了想,可能代入了一下当时的心境,然后沉重地答出四个字:

    “该睡觉了。”

    言戒服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可能是觉得震撼吧,他长长叹了口气,尽显无奈与心酸。

    江南岸看看他,沉默片刻,视线往下挪挪,把话又说回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拉我的手?”

    “……”

    他不说言戒都忘了自己还牵着他。

    但言戒现在不想好好答,因此冷酷地嗤笑一声:

    “为什么?你昨儿晚上烧糊涂了,女鬼似的抓着我的手跟我说你是一只火鸟,我一定是那火苗,如果今天在这烧死了也一定要拉我一起下地狱,死活不松手,说馋我身子要把我抓到你窝里当压窝夫人给你下蛋,生一堆四十一度八的小火鸟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缠着我叫我妈妈,拉住我的手就是我们修得共枕眠的誓言,怎么样呢夫君?”

    第46章 有不为人知的印记。 看我干什么?真被……

    言戒编瞎话那可是信手拈来有鼻子有眼,但江南岸一个字都没信。

    听完那番话,他只望了言戒几秒,而后就挪开视线,淡淡道:

    “不可能。”

    “哦?”言戒微一挑眉:

    “何出此言?”

    江南岸上下打量他两眼,微微叹了口气:

    “雄鸟不会下蛋。我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拖你一起下地狱那句倒还有可能。”

    “哎……”言戒朝他做作地抛了个媚眼:

    “小春别的没有,虽然比不上吊老师,但美貌还是能勉强拿出来瞧瞧的吧?万一你看我好看被我迷了心智想把我叼回窝里强人锁男呢,啧啧啧……真令人苦恼。”

    “……”言戒日常犯贱,江南岸下意识想嘲讽他两句,但目光落到他身上,一时却又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言戒在床边趴了一晚上,现在头发乱炸着,眼睛下面挂着一点青,下巴上的胡茬也没有及时清理,虽然看起来凌乱又憔悴,但也和“丑”远远沾不上边。加上那双带着点疲惫和笑意的桃花眼,就算人颓丧着,那也是好看的。

    他跟江南岸不一样,虽然江南岸的外貌总被人夸赞,但他的“好看”有点模糊性别,眉眼和骨骼线条的柔和中和了男性的硬朗,虽然远不至于被错认成女生,但用“漂亮”来形容他的人总比“帅气”“俊朗”要多得多。就像他一些粉丝,总爱追着他叫“老婆”。

    可言戒不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有时甚至会带着点侵略性。

    所以,怎么可能会认错呢,这样的雄性人类再好看再花枝招展,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能下蛋能生小火鸟的。

    “看我干什么?真被我迷住了,夫君?”

    江南岸心里想着事儿,难免盯着言戒看得久了些,这就又被他逮到机会卖弄了一下自己的大尾巴。

    江南岸微一扬眉,张张口刚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就突然被“啪”一声推开。

    小孙看见病床上坐着的江南岸,俩大眼睛都快要飚出泪来。

    “哥!你终于醒了哥!”

    小孙“啪嗒啪嗒”跑到床边,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南岸这是刚做完开颅手术在ICU艰难睁开双眼。

    小孙拖着长音,夸张地哭丧哭到一半,还没等再嚎,脸却在一帧颇为滑稽的表情暂停了半秒钟。

    而后,他的视线下落,看见了江南岸和言戒交握的手。

    傻孩子是个没心眼的,立马清澈发问:

    “你俩咋牵着手啊?”

    “?”跟在小孙身后进来的小护士边准备药水边偷瞄他们好几眼,但口罩遮了她大半张脸,谁都看不见她的表情。

    “哦……”俩人刚才叽里呱啦扯了那么多,但居然谁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手还牵着。

    言戒没事儿人似的松开了江南岸,随口道:

    “我给他看手相呢。”

    “哇,春哥你还会这个啊?”

    “是啊,江湖人称春半仙。”

    “那你看出什么没?我哥事业运桃花运那些怎么样?”

    “啊?哦,我不看那些。”

    “那你看哪些?”小孙实在没个眼力见,非要把他春哥逼到悬崖边。

    “我看你哥应该饿了,咱要不给他点碗粥喝喝?”

    其实小孙昨晚买了三份粥,还专门给江南岸那份配了个保温饭盒,但他俩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江南岸醒,倒是把粥等凉了。

    言戒说这粥凉了不能给江南岸喝,再热一遍又不新鲜,所以两个人一小时前就把那碗粥当早餐分了。

    现在领了命令,小孙也没空管什么手相不手相,他赶紧抱着手机翻外卖软件,边翻边道:

    “哥你是不是最近穿太少吹凉风了?怎么突然就病了啊,还烧那么高,吓死我了。我都不敢想要是你一个人在寝室拖一晚上得多严重。还是春哥可靠,昨天守了你一晚上,又是换毛巾又是揉酒精降温的,我自惭形秽了都!”

    “嗯?”

    “真的,春哥太有安全感了。主要我还从来没照顾过病人,要是我一个人在你身边的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还好有他嘿嘿。”

    真是好甜的一张嘴。

    对,就这么宣传我。

    言戒腰板都挺直了。

    粥饼外卖很快就到了,言戒捧着粥碗送到江南岸床边的时候,他一手扎着点滴,另一只胳膊还夹着护士给的体温计,一时腾不出手来吃东西。

    言戒十分上道,他立马用勺子搅搅玉米粥:

    “来,吊老师暂时失去了双臂使用权,那就让小春为您服务,小春来当您有力的双手。”

    “?”江南岸看看他手里的粥,又看看他笑眯眯的脸,表情有点拒绝:

    “不用,放那吧,一会儿取了温度计再吃。”

    “那怎么行,不能让吊老师再多饿一秒了。”

    言戒低头吹吹勺子里的粥,朝江南岸那边送了送:

    “来。”

    “不。”

    江南岸并不习惯被人这么对待,但言戒似乎乐在其中:

    “快来快来,手酸了,一会儿一抖再撒一床,回头我就使劲儿宣传某江姓男演员耍明星架子欺凌助理怒掷玉米粥弄脏公共设施给医护人员添麻烦。”

    “那你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我现在拿刀抹了你脖子你三分钟就能进手术室,幸运的话还能捡回一条命继续为祸世间。”

    “呜呜呜那小春这辈子只剩下一个愿望了,吊老师喝了这口粥吧,请实现了小春的愿望让小春心满意足地死去——”

    “。”他这架势活像是江南岸不喝了这粥就要纠缠到天荒地老,江南岸没心力再跟他斗智斗勇,自己在内心挣扎了一下,觉得就着他手喝两口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就自暴自弃地垂眼微微倾下身,小口喝掉了那勺温度适宜的玉米甜粥。

    粥熬得很香,浓浓的玉米味里带着一丝甜,江南岸咽下后微微抬眸,就见言戒正认真地吹着下一勺热粥。

    其实江南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他不常生病,偶尔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熬一熬睡一觉就过去了。但在言戒这里,这些事好像很重要,病了要赶紧治,身体不舒服就需要被照顾,甚至愿意亲自上手喂他,只为他醒了之后能第一时间吃到东西补充体力。

    但,明明只是稍微烧得高了些而已,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就算放着他不管他也不会死去,为什么要像小孙描述的那样忙前忙后照顾他。

    明明只是暂时空不出手来而已,又不是两只胳膊都断了,粥在旁边放五分钟又怎样呢,这碗粥不会凉,他也不会因为五分钟吃不到这口饭就饿死在病床上。

    言戒真是好奇怪的一个人,在他这里,江南岸总能感受到一种“自己好像很重要”的错觉。

    “想什么呢?来,再喝一口。”

    言戒见他出神,笑着唤了他一声。

    “……没。”江南岸先前那点抵触不知怎么似乎消散了些,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接受了言戒的照顾:

    “谢谢。”

    “谢什么呢?真要谢我,以后把自己照顾好……算了,也不用,只要以后哪难受了能诚实地跟我说一声我就谢天谢地了。可别再搞得我担惊受怕的,多磨人啊?”

    “……”江南岸没应他这话,他默默喝着言戒递来的粥,片刻后,又问: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回哪去?”小孙正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目瞪口呆地偷师Spring招呼在他哥身上的顺毛小技巧,心里正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以春哥为榜样更加细致周全地照顾他倔强的哥,结果突然听见了这个问题,便没忍住接了一句。

    都这样了,他哥还想着回哪去??

    “可能是回去训练吧。”江南岸顿了顿,又道:

    “快决赛了……”

    言戒实在无奈:

    “得,病号先别念叨决赛了,你少练两天不妨碍事儿,现在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决赛在大后天,也就是周日的晚上。言戒的意思是江南岸昨晚烧得太高了,想让他住两天院观察一下再回去,但江南岸的态度很坚决,因为这回无论言戒怎么哄都没用了,他一天都不想多住,就算言戒撂了狠话说不会让他碰电脑他也一定要回去。

    江南岸在这件事上犟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言戒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顺了他的意。

    所以大病号江南岸同学挂完了今天份的药水,又简单做了几个检查,在医院待到下午就坐着节目组的车回了影视园区。

    但作为提早出院的条件,言戒这两天会搬到江南岸的房间跟他一起住,毕竟他实在是怕江南岸再把高烧反复当成缺觉症状倒头睡到42度无人知。

    江南岸其实一点也不理解言戒为什么如此紧张。

    他觉得自己已经好透了,只是一场普通的发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因此回去之后还想摸到训练室开几把单排,但这次草台班子的教练和队员们难得统一了战线,关心他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关心,不让他碰游戏的态度也一个比一个坚决,防他像是防贼,他稍微一靠近机位,那些家伙就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没办法,江南岸只能乖乖回房间看书。

    等再晚一些,到了他平时夜跑的时间,他还想换衣服出门,但转念一想,言戒连电脑都不让他碰,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给他打电话,要是他出去夜跑被言戒知道,那人估计又要吱哇乱叫。

    还是算了。

    于是江南岸把这项活动也从日常计划里挪了出去,打算跳到下一个环节——进浴室洗澡。

    说干就干,江南岸拿了换洗衣物和浴巾就要进浴室,但还没拉开浴室的门,寝室门锁发出“滴”一声响,有人刷卡推开门走了进来。

    言戒抱着自己的被褥和枕头闪亮登场,他把那些东西往江南岸邻床一扔,想着已经好几个小时没瞧见他了,所以放了东西就赶紧走过去试试他的额头,问:“没不舒服吧?”

    “没。”

    指背碰到的温度确实正常,言戒放下心来,正想回头去收拾床铺,但转身数秒后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警惕地上下打量江南岸一眼:

    “你准备干嘛?”

    “洗澡啊。”江南岸自然道。

    “?”言戒深吸一口气,心累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出灵魂质问:

    “谁家好人早上退烧晚上洗澡?”

    “不行吗?”江南岸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言戒真觉得江老师一路跌跌撞撞长这么大太不容易,因此又当了回幼儿园生活老师,为他科普道:

    “刚退烧就洗澡很容易反复,就算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折腾。”

    “我以前都这样。”

    江南岸实在不知道言戒哪里来的那些讲究,哪就这么娇贵了,生个病弄得他跟瓷娃娃似的,这也干不了那也碰不得。

    “那算你命大。听话,江南岸,今天算了,缓缓吧,忍一忍,至少到明天早上,实在受不了的话稍微用热水擦擦,但别洗头发。”言戒瞧着他,笑着摇摇头,随口道:

    “怎么活得这么草率啊老师,你爹妈没教你这些啊?”

    “……”听见这话,江南岸垂垂眼,沉默片刻才应了声:

    “嗯。”

    听见这动静,言戒心里一动。

    坏了。

    好像说错话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默默放下手里的枕头,走过去瞧瞧江南岸:

    “不好意思啊。”

    “啊?”

    不被允许洗澡只好整理一下换洗衣物的江南岸茫然抬头:

    “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言戒试探道。

    “什么话,哪句?”江南岸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

    “……”

    “不能洗澡那句吗,其实可以洗?”

    “不是……那句没错……”

    言戒搓搓脸,真是搞不懂江南岸的脑子是怎么转的弯儿:

    “……算了。”

    “哦。”

    期待散尽,江南岸也不想追问这人又在抽什么风。

    不让训练不让夜跑不让洗澡,那换身衣服总可以吧。

    这样想着,江南岸利落地抓住衣摆扒了自己的上衣,谁想看见这个画面的言戒又是一声嗷嗷叫:

    “你干嘛?!”

    言戒没想到江南岸会一言不合突然扒衣服,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换衣服。”

    江南岸看向他的眼神愈发迷惑:

    “这也不行吗?还是你很介意看见成年男性的身体?阳台在那边,你可以先出去等我换完再进来。”

    言戒还懵着,下意识问了个傻问题:“为什么?”

    “?”江南岸叹了口气,为他解释:

    “因为这原本是我的房间。而且,显然,我不能站在阳台上换衣服,如果被路过人拍下来发到网上我会被扣上暴露癖的帽子,这对我的职业生涯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巴拉巴拉说了这么一串,言戒也总算是回过劲来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明明平时在寝室跟inBlue也是时不时光着膀子坦诚相见,但到了江南岸这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没事,我抽风呢,你换吧。”

    言戒放下手,想背过身去安安静静收拾自己的窝,但转身前,他垂眼时偶然间扫到了江南岸的腰腹。

    江南岸看起来瘦,但脱了衣服身上也有点肉,大概是体脂低,他身上薄肌很明显,肌肉线条流畅好看,皮肤又白,腰也细细一圈,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

    但让言戒在意的却不是他的身体。

    言戒看见,江南岸腰腹部有很多浅淡的圆点疤痕,分布不均,一直蔓延到腰侧,看那个走势,后腰和背部估计也有不少。

    虽然很淡,但言戒看得清也猜得出——

    那是烟疤。

    第47章 有绯闻满天! 虽然说直播需要话题,但……

    言戒还记得几个月前的某天晚上,他和江南岸站在训练室的阳台上吹风,那时候他手里夹着烟,闲聊时随意朝江南岸扬了扬手,原本是无心且自然的动作,江南岸却反应很大地向后躲了一步。

    虽然江南岸说自己没事,但当时那种条件反射骗不了人。言戒把这件事记了很久,猜他大约是讨厌烟这玩意,所以之后再也没在他面前抽过烟。

    在今天之前,言戒只以为江南岸是不喜欢香烟,或许曾经还有过与之相关的、不大好的记忆,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厌恶远离。

    他为此预设过无数种理由,却从来没想过现在这种可能性。

    按照那些烟疤的状态看,它们估计已经在江南岸身上留了很久了,久到疤痕浅得都快要看不出来。但尽管颜色再淡,新伤叠旧伤,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言戒倒是知道有些抽烟的人脑子抽了劲头上来的时候会用烟烫自己,但那一般也是顺手烫手臂,没有烫这些位置的。

    而且据他观察,江南岸不可能会抽烟,怎么说,这人总不可能闲得没事专门点根烟来往自己腰上背上烫吧?

    可,如果不是自己烫的,那不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

    盯着人家的身体看总归是不礼貌的,言戒很快就挪开视线,江南岸也没有注意到他在自己身上停顿的目光,只快速换了衣服抱进浴室去洗。

    能大大方方地在言戒面前脱衣服,就说明江南岸不怕被人看见这些,很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但这不代表言戒就能张口去问那些疤痕下藏着的故事。

    有些往事就像是存在于衣摆遮掩下的疤,平时不会暴露在外,偶尔被外人看见也无所谓,但只有掀开衣摆的那双手,才有资格抚摸那些陈年伤疤的纹路。

    言戒把那一眼埋在了心里,没有过问。

    他默默收拾好了床铺,之后没什么事干,就抱着手机玩前几天刚下的小游戏,但也是玩得漫不经心,始终集中不了注意力。

    江南岸则盘着腿坐在床上看书。寝室的顶灯不够亮,他还在书页上夹了一个阅读灯,一页一页翻得很慢很认真。言戒注意到他床头还放着一个笔袋,里面有水笔荧光笔和索引贴,他时不时就会停下阅读,拿着笔低头在书页上标注些什么。

    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言戒可烦透了做笔记这项工作,记录都是能省则省,看书也是纯“看”,像江南岸这么认真标注的情况还真没有过。

    由此可得,吊老师以前肯定得是大学霸一位,老师的心肝宝贝每堂课都坐在第一排的那种。

    言戒一双眼睛原本在游戏里,但玩着玩着就跑到了江南岸身上。

    江南岸身上的睡衣很宽松,显得人清清瘦瘦,长发用皮筋随意绑起,脸颊垂落的发丝被阅读灯映亮了几丝,配上垂落的眼睫和书页翻动的轻响,显得温柔静好。

    言戒一时有些出神,连手机屏幕里的小人倒下了都没有发觉,直到他的视线被正主发现:

    “看我干什么?”

    “啊,你好看。”言戒随口一句,说完才后知后觉不大合适,于是扔了手机,从床头薅起从inBlue那里要来的体温枪,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太晚了,咱测个体温就睡吧老师,病了最好别熬夜。”

    江南岸已经记不清这是从言戒嘴里说出来的第几个“病了不能xxx”的句式了。

    总之,既然言戒在这种事上格外坚持,那他听了就是,于是乖乖倾身将额头凑到言戒的体温枪前,听着“滴”一声轻响,屏幕里出现了体温安全数值。

    “嗯,很健康。”

    言戒的语气像是哄小孩。

    “明天能开始训练了吗?”

    关了灯躺在被窝里后,江南岸问。

    言戒还在看手机,室内陷入黑暗,只有他的手机屏幕发着淡淡的荧光,连带着照亮了他半张脸:

    “明早如果体温正常的话可以,但不能练太久,还是得及时休息。”

    “哦。”江南岸拉拉被子,自己往柔软的枕头里埋一埋,正想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便又听言戒道:

    “吊老师?”

    “嗯?”

    “其实我有个问题。”

    “问。”

    “哎呀,咱也不知道问出口合不合适……”

    “那就别出口,晚安。”

    言戒轻笑一声:

    “那不成。我就是好奇,你昨晚发着烧梦到什么了?”

    “?”江南岸没想到言戒会问这个,听见这句话,他微微一怔,而后垂了垂眼睛:

    “怎么?”

    “你今早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拉着你的手吗?”言戒关了手机,翻过身枕着手臂在黑暗中瞧着他的轮廓看:

    “实话跟你说了吧,真是你主动牵的我。昨儿我瞧着你好像不是很踏实,梦里都皱着眉头,迷迷糊糊说胡话,还拉着人不松手。”

    黑暗里,江南岸看不见言戒的表情,但听着他那比平日正经些许的语气,感觉也不像是在胡扯八道。

    所以他想了想,问:

    “我说了什么?”

    “你猜。”

    “?”

    “想不想知道?说点儿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不想,抱着你的秘密去跟周公说吧。”

    江南岸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背对过言戒,无比冷漠:

    “睡觉了。”

    “哎,别啊。”言戒忍了忍笑意,也不继续逗他了:

    “其他的我也没听清,就听你迷迷糊糊说着‘对不起’。我被拉住了还不能松手,一松手你就慌,好像老想抓着点什么,没办法,我只好一直拉着你了。”

    这话说完,隔了片刻,言戒才在安静的室内听到一声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哦”。

    “所以,有什么故事吗,能不能跟我这好朋友分享一下?”言戒试探道。

    黑暗里,他瞧见江南岸似乎蜷了蜷身子,而后才答:

    “没有,记不清了。”

    “真的?是没故事,还是单纯不想跟我分享?”

    “都有。”江南岸诚实得令人心碎。

    “哟,秘密啊?”

    “嗯。你没有秘密吗?”

    “我?分人吧。对你的话好像还真没什么秘密,上次你放桌上的润喉糖被我当没人认领的糖豆儿给嚼了,算吗?”

    “……”江南岸无意识地磨磨牙:

    “这就是你吃完还要把包装纸叠成爱心放在原处的理由吗?”

    “是啊,虽然不知道那糖豆的主人是谁,但放个爱心聊表谢意嘛。”

    “谢意?那显然更像挑衅。后来我问它去哪儿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知道那是润喉片啊,当时打团正激烈呢也没回头看。”

    “那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第二天看你吃的时候觉得眼熟,这不就一激灵想起来了?”

    言戒扬扬唇,连着语气都带了点笑意:

    “好了,秘密分享结束。睡吧,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

    “……”

    江南岸没有应这句话。

    等夜晚的室内安静许久,他才张张口,轻声说:

    “梦见一棵树。”

    “哦?什么树?”言戒其实已经有点困意了,但听见江南岸吭声了,他还是赶紧打起精神应一声。

    “榆树。”

    所以,梦见一棵树和喃喃呓语“对不起”有什么关系吗?

    疑惑是有,但言戒没有继续刨根究底。

    “那敢情好啊。”

    他只舒了口气,语气慵懒:

    “能被我们吊老师梦见,那一定是一棵很大很漂亮的榆树吧。”-

    江南岸从小稀里糊涂乱七八糟长大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尽管前一天人都快烧着了,后一天退了热也继续活蹦乱跳,一点反复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连鼻塞感冒的后遗症都不见影,倒显得言戒那些絮叨和担心十分多余。

    《燃烧永恒》的决赛说是在三天后,但其实留给选手们训练的时间还真没有多少了,因为总决赛的直播场地不在临云而在北京,节目组还要留出一天时间进行串场彩排,所以选手也提前两天就收拾行李撤出了这片生活了好几个月的影视园区,前往节目组在北京早就订好的酒店落脚。

    行程忙碌加舟车劳顿,说不疲惫那是假的,但两支战队还是挤海绵似的争分夺秒守时间安排训练,尤其Very nice,听说决赛前一晚硬生生练到了凌晨三点钟,这是要跟草台班子拼命的架势。

    在这方面,言戒和芳菲的观念并不一致,他坚信赢比赛的前提是得有个好状态,因此该训练训练时间到了就睡觉,让将士养足精神才能征战沙场。

    时间很快到了决赛当天,虽说正式直播在晚上,但摄影棚里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抓紧时间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为了保证最终热度,平台除了决赛直播,还设置了一场预热直播。

    预热比主直播间提前三小时开放,主要是带着观众们看看前台后台的准备工作,让所有人都有个参与感,顺便炒炒晚上的正菜。

    《燃烧永恒》轰轰烈烈放了好几个月,不知多少人期待着今晚电竞联动娱乐圈的终极对决,以至于预热直播在平台一上线热度就直冲趋势第一,弹幕更是疯了似的飞速刷新-

    来了来了!-

    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比赛都能吸这么多观众,娱乐圈养蛊力果然南波万-

    觉得没技术含量就滚-

    谁在狗叫?段位贴上来看看有没有我小山宝宝的含金量高哈-

    骂你春爹少爷打电竞的是你,骂你春爹退役的是你,哭着喊着求你春爹重返赛场拯救电竞的是你,现在你春爹给脸回来玩玩又说没技术含量的还是你,666~-

    Very nice加油!芳菲世一女AD!-

    inBlue小孩哥给妈妈争气拿冠军!-

    闪闪漂亮宝贝超牛辅助!!-

    小山小山小山小山什么时候给我们看小山???晚一秒看不到小山的美貌我都会死去——-

    北极星北极星老公姐牛波一!

    各家粉丝带着正主的大名和应援词疯狂刷屏,NPC般时刻刷新的黑粉大战撕得激烈,混乱间,直播镜头进入后台,带着几十万观众走向两支决赛战队的备战间-

    听说小山前两天发烧生病了是真的吗,身体养好没啊,不会影响决赛吧,担心-

    好像是真的-

    我们家最强中单辛苦了555

    节目的直播运营盯着直播间后台,边悠哉地喝了口咖啡。

    争议有了话题有了,照这架势,今晚热度KPI是不用愁了。

    运营又美滋滋点开了直播关联话题,随便点进一条帖子,也在讨论江南岸生病的事。

    【[HOT]题主:J生病是真的,我见路人拍到Spring了,在医院跑前跑后的,说是看起来很着急很严重,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3L:什么小山生病Spring忙前忙后……(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4L:楼上我帮你讲了,xxxxxxx!(手动打码)】

    运营喝咖啡的动作一顿,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11L:我作证,我表姐就在那个医院工作,J确实是发烧了,高烧昏迷,人是被S抱来的,你们懂吧?】

    【14L:哪种抱???】

    【15L:还有哪种抱?当然是最浪漫最考验臂力的那种啦!】

    【20L:提前声明,造谣原地去世哈,S真的守了J一晚上,第二天两个人手都是牵着的,J第二天吃饭都是S亲手喂的。我姐还听见他们说什么要死一起死,馋身子,什么修得共枕眠什么夫君什么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在我跟我姐这里这俩人已经金婚了。】

    运营瞳孔地震。

    虽然说直播需要话题,但这话题也太劲爆了吧???

    不是,怎么可能,一本正经造大谣啊???

    【该帖已被管理员删除】

    【[新]题主:隔壁贴真看不下去了,什么谣都敢造啊?手拉手你侬我侬连夫君都叫上了……咋不说两个人手拉手在医院办婚礼了呢?!太离谱了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吧?要是真话我倒立吃鼻屎哈!!!】

    第48章 有心跳失衡。 那一瞬,言戒对上一双盛……

    战队休息室,江南岸坐在吧台边,正靠着椅子等待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进入匹配队列。

    离决赛直播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江南岸就问节目组借了台笔记本电脑,想在正式比赛前再开几局单排练练手。

    毕竟前几天因为身体原因,他的训练时间比队友少了很多。比赛在即,日常训练是补不回来了,那他至少想保证一下临场手感。

    北极星和姜闪闪还在房间另一头准备妆造,男生的妆发相比女生要简单很多,inBlue倒是早早结束准备工作,正歪在沙发上看不知哪次的对局回放。

    没一会儿,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言戒大喇喇走了进来,手里抓着个粉色包装袋,进门先天女散花似的给房间里每人撂了一粒什么东西,最后径直走向吧台边的江南岸,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干嘛呢?”言戒看看他,随口问道。

    “单排。”

    “这么刻苦?”

    言戒用手指从包装袋里夹了一粒草莓糖出来,随手撕开糖果小袋,伸手递过去:

    “来,给颗糖甜一甜。”

    这时训练室外传来一阵乱声,预热直播的主播小姐姐带着摄影老师走了进来。

    江南岸知道今晚有这一趴,预热直播的主播会带着直播间的观众们在现场到处转转,主要是看看前台的准备工作和后台选手们的备战状态之类,因此没有多在意,往那边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垂眸看向言戒手里淡粉色的糖果。

    “我不吃糖。”

    “好吃!”

    “好吃也不吃。”

    “哎呦来尝尝嘛,可没人能拒绝我的草莓糖。”

    “现在有了。”

    “不要这样小山老师,求求你了,小春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

    “。”

    江南岸看看糖果,又看看言戒。

    挣扎两秒,他还是朝言戒摊开了手。

    言戒目的达成,扬唇笑得露出犬齿,捏着包装袋把那颗粉色糖果倒进了江南岸的手心。

    “哎呀。”当粉色糖果落入江南岸掌心的那一瞬,他身侧为他调整发型的妆发老师轻声惊呼道:

    “江老师你的BP!”

    电脑屏幕里,江南岸的选将时间只剩了最后三秒,刚才只顾着跟言戒说话,没注意BP已经轮到了自己。

    他这局没拿到中单位,被分配去了打野,现在飞速扫了眼阵容想锁个娜娜比,结果手一抖,鼠标光标一滑,不小心点到了娜娜比隔壁某位头上。

    “啊……”妆发老师时刻关注着屏幕,见江南岸没选到想要的的英雄,有点遗憾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言戒瞧着两个人的表情,含着糖果问。

    “选错英雄了。”

    “选的什么?”

    “……阿尔斯。”

    “哟。”言戒轻笑一声:

    “我们江老师对海王情有独钟啊,上次选错英雄就是他,这次还是。怎么着,大号排位吗?”

    江南岸叹了口气:“嗯。我退了吧。”

    “又打算在世界第一阿尔斯面前强制退出?”言戒撑着脸,弯起眼睛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不然呢,硬着头皮在峡谷里当编外小兵吗?”

    “啧。”

    言戒这便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边超经意地用手指点点自己。

    “……”

    江南岸看看他那样子,又看看自己的电脑屏幕,迟疑到BP环节结束,才道:

    “我没有皮肤。”

    “强者从不需要华丽的皮肤来锦上添花。用最朴素的原皮打出最绚丽令人震撼尖叫的操作才是小春的终极信仰。”

    “。”虽然语言略显浮夸,但既然言戒都这么说了,江南岸还是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他推过去,顺便递出了自己的鼠标。

    但言戒看见他的动作却似乎有点意外。

    他怔了怔,问:“给我了?”

    “嗯。”

    “真给我了?”

    “不打就还给我。”

    “打打打!”

    趁着加载的时间,言戒立马活动肩膀活动手腕,要不是时间场地都不允许,江南岸估计他还会趴到地上做几个俯卧撑。

    游戏给出去了,江南岸闲下来,便朝后靠向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坐姿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

    抬眼时,却发现预热直播的小组还没走,不仅没走,主播和摄影老师还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这边。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主播小姐姐回过神来,带着摄影老师走向这边,边道:

    “可以看到我们草台班子的选手们还在见缝插针地训练呢,诶大家好像很关心江老师……要我帮你们问问是吗?”

    主播看了眼弹幕,只能在瀑布似的评论里找见两种人——泊船瓜洲的CP粉和关心江南岸身体的唯粉。

    “那我就问问吧,那个……江老师!”

    “嗯?”江南岸抬眼看向吧台对面的主播和摄像机。

    “你的粉丝托我关心你一下,网络上说你前几天生病了是真的吗?”

    “是。”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江南岸点点头。

    “哦……发烧了是吗,哈哈大家消息真灵通,严不严重啊?”

    “还好。几天前就好了,不会影响今天的比赛。”

    主播点点头,再看弹幕想挑几个粉丝互动一下,但越看越觉得奇怪。

    问Spring小山说的是不是真话?这跟Spring有什么关系,不是江南岸生病吗?

    问Spring小山好抱吗?

    想听Spring叫夫君?

    这都是什么???

    主播愈发看不懂了,有一句算一句都不能说,只好匆匆从里面挑一句“小山好好照顾自己比赛第二健康第一”,这便带着摄影老师离开了这里,走向了Very nice的休息室。

    决赛之夜的直播于晚上六点正式开始。

    今晚的直播请了不少明星嘉宾坐镇评论席,在之前赛程被淘汰的嘉宾也请回来不少,比如Fire和盛豫加就在台下坐着,导播还给了他俩一个大大的特写。

    正赛开场前还有开场秀和赛前解说的环节,等到赛前垃圾话录制完毕、双方战队登场亮相等乱七八糟的铺垫过去,两支决赛战队正式坐上对战席,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

    第一场BP,Very nice那边第一Ban就按掉了言戒的阿尔斯。

    这很正常,事实上言戒在这节目打了这么些比赛,阿尔斯是一次都没能掏出来。毕竟他平时挂在嘴上的“宇宙第一阿尔斯”虽然是有孔雀开屏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是一个客观事实。

    毕竟十年前是他把阿尔斯这个中冷门英雄带上赛场,也是他用阿尔斯拿下了全球总决赛冠军。他以一己之力带高了英雄热度和出场率,到今天阿尔斯还稳坐打野T0。

    可以说这么多年下来,阿尔斯已经和Spring这个名字分不开了,甚至说一句今日顶级阿尔斯玩家里九成人的打法都带着Spring的影子,那也不为过。

    所以,《燃烧永恒》中无论哪支战队对上Spring,第一个Ban位永远会给阿尔斯,Very nice会这么做也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言戒本人是个很极端的野核玩家,就喜欢玩一些极限操作高爆发的脆皮刺客,Very nice防着他这一手,把他平时常拿的英雄都Ban了,只留了一个娜娜比。

    按照教练的猜测,言戒多半会出娜娜比,这样的话自己下路拿两个克制娜娜比的英雄就会很好打,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屏幕中选将区的光芒闪烁几次,最终出现的却是英雄黑寡妇的半身海报。

    黑寡妇这个英雄有点笨重,且爆发不高,只是自身的减速和磨血机制比较烦人,在草台班子这种短板明显需要在前期靠打野打优势的队伍配置下,这个选择并不明智。

    毕竟,如果Spring前期留不住人打不出优势,那他们还能靠谁呢?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因为开局没几分钟,黑寡妇就带着自己中单冲向野区,用自己的减速控制精准控住敌方打野,而后中单跟上输出收掉人头顺便还打残了姗姗来迟的辅助,之后两个人开始把Very nice的野区当自助餐吃,上路下路走到哪里都横尸百步流血漂橹。

    黑寡妇打控制减速抗伤害,江南岸拿刺客负责收割,也不知道草台班子这套阵容是什么时候练的,Very nice被瞒得好苦,很快全线崩盘输掉了第一场比赛。

    “一直知道草台班子爱打中辅联动,但一般都是江南岸打控制Spring收割,这次反过来了,效果居然也还不错。”解说A啧啧叹道:

    “Very nice那边估计也没想到,看起来被打得有点懵啊……好的,中场休息过后第二局BP正式开始,Very nice先Ban先选,第一手Ban位,还是给到Spring的阿尔斯。”

    第二局比赛,黑寡妇被对面以选代Ban,言戒拿了中规中矩的娜娜比,却被黑寡妇克制,没能打出太大优势,后来比赛拖到中期,草台班子在两场中立资源团战没能占到便宜,被Very nice扳回一局。

    BO5第三局,草台班子又换战术,江南岸中单拿了一手之前从未亮过相的蛋蛋,言戒也放弃了野核,把重心给到了下路的inBlue,开始和Very nice拼四保一。

    开局前,解说席对此并不是很看好,因为两支队伍的上单实力有差距,而打野和中单都是刺客流玩家。Spring就不说了,顶级打野玩什么都有理解,但江南岸之前玩过的英雄都很强势,乍一换成蛋蛋这样的辅助流中单,解说席很担心他是不是真能上手。

    但显然他们多虑了,江南岸玩刺客能杀穿对面C位,玩保人英雄也能把自家主C护得滴水不漏,几场团战下来他和姜闪闪的配合都很到位,两个人站位微妙一口盾一口奶地喂给inBlue,给了他一个十分舒适的输出环境,而北极星虽然没法拼操作,但可以做一个合格的肉盾替主C扛伤,整个队伍一条心没谁掉链子,最终在35分钟时拿下了比赛胜利。

    比分来到2:1,草台班子拥有两场赛点,团队的气氛都亢奋许多。

    解说A:“真不敢想象,原来草台班子不只能打中野联动,连四保一都得心应手。感觉淘汰赛第一场输给芳菲后他们偷偷练了很多套路啊,就为了打Very nice一个措手不及。”

    解说B:“是啊,恭喜草台班子先拿下赛点。说来草台班子建立之初,网上针对Spring的队形和选人是有很多争议的,但他们没有让观众们失望,不知道接下来这支队伍还能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解说A:“还有惊喜吗?来了,BO5的第四局开始,Very nice依旧选择蓝方,前两Ban给到了黑寡妇和玛雅,草台班子这边选择摁掉芳菲招牌的箭毒花和喵喵球,然后……等等???”

    不止解说席意外,连观众席都一片哗然。

    第三Ban,Very nice禁用了北极星的泰山。

    “没Ban阿尔斯?!难道我们Very nice的打野小亮同志要以选代Ban在Spring本人面前挑战阿尔斯这个英雄吗??”

    “哇,春儿,他们看不起你,连你阿尔斯都不Ban了。”橙花“啧啧”叹道:

    “他们打野不会玩阿尔斯,看,第一手出了个中单萝卜,怎么说,想拿吗?”

    “命运赠送的礼物肯定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后边儿指不定憋着坏等着我呢。阿尔斯这英雄弱点挺明显也很好针对,主公,不得不防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言戒抬手摸了摸下巴。

    “我靠,宇宙第一阿尔斯还害怕被针对???”橙花觉得言戒这话实在不太符合他老赌狗的人设。

    “没办法,赛点了,我跟我们江老师夸下海口说要赢的,容不得一点变故。”

    言戒装模作样说了这么一句,又弯起唇角瞥向江南岸,图穷匕见:

    “这样,要是江老师愿意为我玩一手塞壬,那小春也只好冒着被针对到死的风险舍命陪君子了。”

    “……”又来了,Spring超绝聊天习惯——起承转江。

    江南岸抬手调整一下耳机,没给言戒眼神,半秒后只淡淡撂下一个字:

    “拿。”

    大屏幕中,红方一楼先锁阿尔斯,观众席掀起一片尖叫,但还没等那份热情止息,二楼出现的塞壬便再次点燃全场。

    解说A:“阿尔斯配塞壬!这是什么!两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招牌英雄!这样,inBlue再拿一手百加德算了,就当圆了观众的梦给我们贡献一场梦幻绝活局!”

    解说B:“百加德上赛场?芳菲牙都得笑掉了。”

    解说A:“哈哈开个玩笑嘛……很好,双方战队确定阵容。哎呀,果然,Very nice出的三个英雄都很克制阿尔斯,Spring能秀起来吗?”

    解说B:“小心赛后Spring来找你,抓住你的衣领问你为什么要质疑宇宙第一阿尔斯。”

    事实证明,言戒的预判没错,Very nice既然敢放阿尔斯,就肯定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开局,草台班子在野区爆发一级团,姜闪闪辅助被留,人头被芳菲收下,Very nice拿下了开局第一波优势。

    虽说阿尔斯塞壬是海王海后夫妻档,但这两个英雄在机制上并没有什么配合的余地,两位都是赌狗型刺客,高操作高爆发,都在一队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场游戏,Very nice没再抓中抓下,而是改变策略去堵上路的北极星。

    虽然北极星已经能苟则苟了,但对面几场包抄带着不杀她绝不罢休的架势,没给她留一丝逃生的余地,上路很快被抓崩,经济差慢慢拉大,没办法,只能尽力把游戏往后拖。

    Very nice那边显然很了解言戒的阿尔斯,加上英雄克制,言戒找了几次机会也没讨到太多好处,好在他们队友的配合比较到位,虽然没拿到能够翻盘的大优势,却也不算太亏。

    “局势这边对草台班子来说不容乐观啊。”解说A关注着场上局势:

    “草台班子三路防御塔几乎全掉,但Very nice那边只掉了下路一路高地。现在远古魔龙再次刷新,这可不是普通的魔龙,这是完成了三次进化的魔龙王,这场比赛的结局估计就看这条龙的归属了。”

    局内,拿到优势的Very nice自然是第一时间往龙巢靠。草台班子这边,inBlue拖了下视野,道:

    “对面去打龙了,这龙得试着抢抢,抢到了还有机会,不然真得输了。”

    麦克风里沉默两秒,言戒做出决策:

    “往那边靠。”

    于是草台班子五个人偷偷摸摸靠向龙巢,但Very nice知道他们会来试着抢龙,早已等候多时,在姜闪闪上前开视野的一瞬就用技能套住她,跟上一套输出令她原地蒸发!

    “哎呀!”姜闪闪懊恼地拍了一下鼠标:“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辅助已经倒了,这波团不打也得打。

    北极星一个大招扔到人群里触发两秒禁锢,inBlue进场输出,但辅助不在,北极星一个人保不住AD,很快也倒地,inBlue临死前换掉了对面辅助光荣就义。

    一场团战,短短数秒后就只剩了江南岸一个人站在龙巢里。

    他利用技能穿梭在对方四人间,躲掉了不少控制和伤害,但任他操作拉满,还是没法在四个人手中留下一条命。

    他原本想至少在死前换掉芳菲,但在他最后一口印记打出之前,对方打野用技能控住了他,收下了他的人头。

    江南岸的屏幕黑了下去。

    龙团输了。

    这局多半没了。

    赛点局,离冠军最近的一局,虽然还有一场决胜局能打,最终胜负也还未定,但近在咫尺的胜利脱手还是让人有些怅然。

    看着灰暗的屏幕,江南岸心里有点闷。

    但也是那时,他突然听见麦克风里突然出现了其他几个人的激动叫喊。

    江南岸微一挑眉,回过神,只见Very nice四个人突然放弃了还没打完的魔龙,齐齐开始回城。

    “?”

    江南岸坐直身子,抬眸看向小地图,只见敌方基地的位置赫然亮着一个熟悉的头像!

    “偷家!偷家!!”

    解说A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刚才一波团战Spring往人堆里放了个控制技能就从下面绕出战场开着视野一路从下路上到Very nice高地,但Very nice几个人都在专心打团没有发现草台班子这边少了个人!现在Very nice四个人都在回城,Spring能偷掉吗,能偷掉吗?!”

    言戒带着一路小兵上到高地,在Very nice四个人回来之前快速拔掉两座门牙塔,挥着他的海王叉就朝基地水晶捅。

    但在基地水晶血量被下到三分之二时,对方四个人赶了回来,一时间无数技能朝言戒飞来!

    但就在芳菲的定身箭即将打到言戒身上的那一秒,他开启金身,2.5秒内免除所有伤害!而在金身效果结束之后,阿尔斯E技能虚无躲掉打野的控制,紧接着R技能深海囚笼将敌方四人眩晕一秒钟,自己W闪出人群拉开距离继续点水晶。

    “一套操作躲了四个人所有技能!Spring!还在点!能点掉吗?!不行,海王大招晕眩只有一秒钟,Spring手里应该是没有其他保命技能了,中单上去锁住阿尔斯,阿尔斯想一打四吗?可能吗?但他是Spring!”

    解说B激动得几乎破了音,似乎在期待Spring在没技能的情况下还能反杀四人书写传奇。

    可显然世界上没有这种奇迹,阿尔斯没能继续挣扎,他在血量消耗到最后一滴时还在靠近水晶试图点塔,但可惜,在他倒地时,水晶还有最后一层血皮坚守着。

    场内悬着一颗心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叹出一口气,似乎都在惋惜这场精彩绝伦的偷家没能成功。

    但下一秒,游戏画面停止,Very nice水晶突然震颤着爆炸!

    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愣了,只有解说A大脑飞速运转:

    “被动!阿尔斯的被动!海王消亡后对周遭125码内所有单位造成自身血量百分之十的真实伤害!这个单位是包括防御塔和水晶的!但很多人不知道!!这么细节吗?!!”

    解说B:“不说了,宇宙第一阿尔斯!让我们恭喜草台班子,拿下燃烧永恒第一季总冠军!”

    队内通话里的尖叫声让言戒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上古猴群,刚才镜头下极限操作的他很沉着,但他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心跳早就飙到了160。

    他在短时间内拼上所有伤害换掉了敌方水晶,胜局已定,他长长松了口气,一把推开键盘,摘了耳机站起身,第一眼,先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南岸。

    而江南岸也正好转头看向他。

    那一瞬,言戒对上一双盛满光亮和笑意的眼睛。

    言戒从来没见江南岸笑得这样开心自然过,他眼里是赛场通透明亮的光,整个人明媚得像七月夏天的太阳。

    有点陌生,却无端令人向往。

    明明前一秒一颗心脏还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但在对上江南岸视线的那一瞬间,言戒好像又突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是心脏停了吗?

    不对。

    世界好像都停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眼里的画面仿佛被慢放,在那短短一秒钟,言戒却像是出神了足足一个世纪。

    坏了。

    等回过神来,再次听见赛场的呐喊和尖叫,言戒心里却只剩了一个念头——

    着道儿了。

    第49章 有弄不懂的东西。 那,喜欢是什么?……

    江南岸不记得自己前一分钟是什么心情了。

    他只记得耳机里有人在尖叫,在喊Spring的名字,在喊“牛逼”。只记得屏幕里的红发英雄每一秒的操作都正正好好,拖延时间、点塔……当游戏角色倒下的那一秒,江南岸高高跃起的心脏又猛然失重极速坠落,但还未等他品尝出一点胜利从指缝溜走的遗憾,屏幕中画面亮起,大大的“胜利”二字浮现,江南岸怔愣半秒,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言戒。

    有什么东西涨在心口无法言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陌生的情绪在身体中满溢,他像是被人抛到了天上,好像从来也没有这么激动这么快乐过。

    那一瞬间他变得有点不像自己,在大脑做出反应判断对错和合理性之前,他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望着同样眼含笑意的言戒,张开手臂抱了上去。

    除了拍戏剧情需要和工作社交场合,又或者说,江南岸作为“江南岸”时,从来没跟人有过这样亲密的肢体动作。

    所以,当他从言戒身上嗅到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时,他才猛然从满溢的喜悦中抽出一丝清醒——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呢,好像不太合理。

    这样突然的身体接触是可以的吗?

    他好像没有提前问言戒的意愿,他会介意吗?

    不过,还没等江南岸想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者再清醒一点迟疑地松开手,身后就突然扑过来一个人。

    北极星一句句“我们赢了”依稀带着一点哭腔,她像他抱住言戒那样,张开手臂抱住了他们俩。很快inBlue和姜闪闪也加入了他们,战队五个人抱在一起,队友们激动的喊声和现场的欢呼尖叫声混在一起,兴奋状态在沸点停留许久才稍微平息。

    后来,草台班子作为胜者,去对面和Very nice五人握手之后重新回到了舞台中间,与那座通体亮银色的奖杯站在了一起。

    这座奖杯与江南岸之前见过的S赛冠军奖杯并不完全一样,代表的意义也不大相同,但却承载了相似的骄傲与期待。

    上次,那座耀眼夺目的奖杯在转播屏幕里,这次,却放在了他眼前,而他从奖杯的反光中看见了自己,伸手碰上去,触感冰冰凉凉。

    五个人、十只手捧住了奖杯的底座,他们一起发力将奖杯高高举起,舞台的聚光灯有点刺眼,上方飘下来的彩带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雨,和灯光一起将观众席化成了一片模糊的光点。

    总决赛的FMVP毫无疑问给到了Spring,等到颁奖、获奖感言等一连串环节过去、冠军之夜直播正式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

    姜闪闪抱着大奖杯不愿意撒手,“嗬哧嗬哧”地非要亲自把它扛回休息室。

    但这玩意实在是沉,走到休息室门口时,她手一滑险些把这来之不易的冠军奖杯摔了,江南岸离她最近,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草台班子五个人的心血掉在地上。

    “谢谢江老师……天啊我到现在都还感觉自己在做梦,咱们真的赢了吗?谁来掐我一把,奋斗了三个多月我们真的拿冠军了?”

    姜闪闪摸摸奖杯表面,调整了一下姿势,像是抱孩子似的把奖杯抱在怀里。

    “不要麻烦别人,你用脑袋往奖杯上撞一下看看疼不疼就知道了。”inBlue在边上净给她出损招。

    “那不行。”姜闪闪撇撇唇角:“奖杯磕坏了怎么办。”

    她又珍惜地摸摸奖杯上的标志:

    “这可是老春在水晶边上一叉一叉捅来的!真的咱当时团输了之后我觉得天都塌了,但总觉得哪儿不对,一想怎么没有团灭播报呢?再一抬头Spring都开始砸门牙塔了!心情真是跟蹦极似的。”

    “还说呢,我说那场团战怎么打着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我说少了个辅助而已不应该啊。”

    inBlue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搞了半天是我们在三打五,有人早就偷偷摸摸绕出去干大事了。”

    “嗐,强者都是默默奉献从不留下姓名滴。”

    言戒摇摇手指:

    “当然也得感谢队友们一场团战打得足够惨烈拖住了敌人的脚步,这冠军是咱应得的!一会儿一起吃夜宵去,庆功宴,我请客!”

    队友们欢呼着进了休息室。

    这节目到这里也算是正式结束了,选手们今晚再玩一玩闹一闹,回酒店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该各奔东西,回归各自的正常生活。

    江南岸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就坐在休息室的吧台边捧着杯热茶边喝边望着其他人出神,言戒则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看手机。

    没一会儿,inBlue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在门口探头朝言戒吹了声口哨:

    “老春!”

    “咋啦?”言戒抬眸看了他一眼。

    “晚上庆功宴带个家属行不?”

    “你都这样问了我还能不答应?来来来,请进来吧,又不是没见过。”

    言戒笑着应了,江南岸闻言抬眸望了过去,就见inBlue带着一个男生进了休息室。

    看见那个男生,姜闪闪似乎也很高兴,挥着手跑过去跟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大大方方的啊老师,来了当自己家就行,都是一家人!”

    言戒朝那男生招呼这么一句,低头时见江南岸有点不在状况,便逗了一句:

    “猜猜他是谁?”

    “?”

    江南岸微一挑眉,重新打量那男生一眼。

    男生站在inBlue身边,个子很高,单眼皮,气质清淡疏离,长得挺好看,但江南岸对这张脸确实没有一点印象。

    于是他瞥了言戒一眼,言语冰冷: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在十四亿人里精准说出一个陌生人的姓名?”

    “哎,不算陌生人,你跟他一起玩过游戏,回忆一下?”言戒弯唇笑着看他。

    “?”江南岸思索片刻,实在想不起来:“什么?”

    “‘小羊咩咩叫’,记得吗?之前咱训练开自定义房间的时候,蓝儿老带着他,就那个很厉害的辅助。蓝儿他对象儿。”

    听言戒这么一说,江南岸有点懵。

    “小羊咩咩叫”?

    他对这个ID确实有印象,之前他们五个人训练拉人内战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账号的身影,但他对小羊本人的记忆并没有多少,只记得小羊玩辅助确实很厉害,跟inBlue的配合也很好,姜闪闪的辅助能进步到现在这个程度,少不了小羊的一对一指导。

    inBlue一开始好像是介绍过,说小羊是自己的对象。

    但……

    江南岸定睛看了一眼又一眼,确认好几遍,现在站在inBlue身边的确实是个男生没错。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和恍惚,言戒又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蓝儿他男朋友。”

    ……男朋友。

    江南岸微微睁大眼睛,看看他们两个,又转头看看言戒,有点懵。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言戒垂眸看着江南岸,无意识地用视线扫过他的唇角:

    “能建立恋爱亲密关系的不止异性,同性也可以。”

    江南岸试着理解了一下他的话,却没太能想通:“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

    “男性和女性恋爱结婚成家是为了繁衍后代,大自然中所有动物包括人类都会这么做,这是自然规律。”

    “嗯?”

    “但是同性不行,同性在一起没法生育,那么同性建立恋爱关系的意义在哪?”

    “意义?”言戒微一挑眉:

    “意义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变得幸福,因为互相喜欢互相爱慕,想变得更亲密,想参与对方的生活,这就是意义。”

    “……”江南岸听见这话,却不大认同地摇了摇头:

    “意义难道不需要是真实存在的、能看见摸到的、能抓在手里的东西?你说的这些太抽象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

    言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里跟人探讨这些:

    “虽然确实看不见摸不着,但幸福、喜欢和爱不也是能感受到的?精神满足,情绪价值嘛。”

    “……”江南岸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定定地望了一会儿才挪开视线。

    言戒瞧这样子就知道江南岸肯定没听懂,毕竟他没忘记,江南岸可是一个连“友情”都七拐八绕倒腾不清楚的人:

    “不理解啊?”

    “嗯。”

    “没事儿,有些东西也犯不上非要理解透彻。等哪天真切感受到了,自然而然就能懂了。”

    说着,言戒瞧见江南岸队服外套的后领乱了,便随手帮他翻了一下。

    江南岸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愣,像是想躲,但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又稍稍放松了些,任他摆弄。

    言戒注意到这细微的反应,指尖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替江南岸整好了衣领,只是收回手时,他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那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那……”

    江南岸看着休息室里,姜闪闪和inBlue抱着奖杯打闹,“小羊”就在边上看着,后来inBlue从姜闪闪手上抢了颗糖,二话不说抛给了小羊,小羊把糖接在手里,抿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嗯?”言戒注意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江南岸顿了顿,把那句话问了完整:

    “你的意思是两个人只要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不用考虑规律和合理性,那,喜欢是什么?”

    “喜欢啊……喜欢,”言戒习惯性笑了一声,正想解释,话音却顿在了那个微妙的字眼。

    “喜欢……”

    言戒难得在某个话题上迟疑了,像是电子设备计算失误的卡顿,所有数据遇到Bug被清除成一片空白,没法再进行下一步演算。

    如果现在在言戒面前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另一个人,那言戒会毫不犹豫地说,这还需要问啊,喜欢那当然是想把一个人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还怕摔了,事事以他为先,瞧见他就高兴,高兴了就想一直瞧着他。是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弄得人心脏七上八下,想天天跟他待在一起,没事儿就跟他说话,觉得他哪哪儿都好,看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

    但现在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江南岸。

    那种着了道了鬼迷心窍的感觉又来了。

    “喜欢,就是……”

    言戒看着江南岸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略微失了神,于是有点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轻咳一声,喃喃道:

    “……喜欢呗。”

    第50章 有人惨啦!!! 好像一时疏忽,让人撬……

    “……”

    江南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能是在想自己的问题是不是真的那么刁钻那么为难那么令人难以启齿。

    不然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句欲言又止艰难措辞还意义不明的废话。

    “春哥!我们晚上吃烤鸭好吗?!”

    在这二人僵持之时,姜闪闪跑过来眨巴着俩大眼睛,打破了他们之间愈发尴尬的气氛:

    “想吃一顿地地道道儿的北京菜!”

    “行啊,行!那有什么不行的!有要求就满足!”

    言戒手忙脚乱地摸手机:

    “我找地方。你们收拾好了没啊?OK了就走吧!”

    《燃烧永恒》的冠军之夜像是一场盛会,引来千万关注,连微博热搜榜单都被节目相关话题占了个干净。

    排名第一的赫然是“#草台班子夺冠#”,接下来就是“#Spring偷家#”、“#Spring宇宙第一阿尔斯#”、“#江南岸塞壬#”……话题上一个爆一个,实时广场直到深夜也热闹依旧。

    “哎,咱这比赛也算是打完了,三个多月眨么眼一晃都快过年了,一下子自由了还真不习惯,搞得跟出狱似的。哥几个姐几个,明天一早就走吗?都打算干嘛去?”

    餐厅包房里,言戒拿着酒杯晃晃,靠在椅子上问。

    这顿说是他们草台班子的庆功宴,实际上还乌泱泱带了不少家属,比如inBlue那位小羊咩咩叫、橙花的女朋友、江南岸的助理小孙,当然还有盛豫加,以及前来支持好兄弟时隔多年又一场万众瞩目决赛的胖鱼。

    听见这话,姜闪闪先答:“是啊,明天早晨就得走了,通告提早几天就排好了,要去另一个综艺飞一下,等年后收拾收拾准备进组。”

    言戒微一挑眉:“跟江老师一起的那戏?”

    姜闪闪点头。

    言戒又问:“那星儿呢?”

    北极星:“准备演唱会。”

    北极星是唱跳歌手出身,年后就要开始自己的第一轮巡演,这事她跟队友们说过,言戒是清楚的。

    “哦——蓝儿就不用说了,咱哥俩继续回直播间卖艺去……”

    言戒喝了口酒,顿了顿才道:

    “那吊老师呢?”

    江南岸在吃桌上的小番茄,突然被cue,他思索片刻:“应该没什么事。”

    他平时不怎么记自己的行程,有什么事都是齐虹和小孙安排好了再转告他,因此回答的时候还询问似的看了眼旁边的小孙。

    小孙刚把一个烤鸭卷饼塞进嘴里,闻言点头如小鸡啄米:

    “嗯嗯,虹姐昨天还跟我说呢,反正也快过年了,就让哥好好休息,这几个月辛苦了,等着年后进组就好了,前边就不安排工作了。”

    言戒应了一声,侧头看着江南岸:

    “那你要回家了?回上海?”

    “嗯。”

    “明早走啊?”

    “嗯,明天中午的飞机。”

    “这样……”

    言戒又喝了口酒,挪开了视线。

    饭桌上,大家又热热闹闹聊起了别的话题,言戒罕见地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在长久的沉默后,拿起玻璃杯,示意要跟江南岸碰一下。

    江南岸没拒绝,他抬起酒杯,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一声响。

    洋酒入口辛辣苦涩,江南岸不喜欢喝酒,但也不算抵触。

    他啜饮一口,而后便听言戒靠近他低声道:

    “一想到以后睁开眼睛都看不到吊老师、不能跟吊老师说话、不能一天到晚跟吊老师待在一起,小春心里就难受。你说怎么办啊老师?”

    “难受?为什么?”江南岸夹了一块豌豆黄:

    “这不是天大的喜事?”

    不用天天听言戒叽叽喳喳在耳边烦人了,可不是喜事吗。

    言戒被他逗乐了:“那么不想见到我?”

    江南岸点头。

    “那不成。”

    言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我能给你发微信吗?”

    “微信现在这么尊重用户意愿需要我的首肯才能为你提供服务吗?”

    “哎,这不是怕打扰吊老师休息吗。”

    “真怕打扰你就不会这么问。”

    江南岸回忆了一下齐虹曾经要他注意提防的案例:

    “你这种话术,官方解释应该叫做‘绿茶’。”

    被江南岸老师打为“绿茶”的言戒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行,我茶,那本茶茶就当你答应了啊,到时候发多了可别嫌我烦。”

    “没事。”江南岸淡淡道:

    “我会设置免打扰。”

    “。”

    今晚大家都高兴,一群人热热闹闹聚到深夜才散。

    回上海的航班是明天中午的,为了让明早的时间宽裕些,行李今晚就得收拾好。因此,就算回酒店时已经很晚了,小孙也没立刻回房间休息,而是先去了江南岸的房间帮着他收东西。

    “哥,你的书我给你放这个箱子里了……呃,你的行李箱里为什么还有两个哑铃。”

    小孙看着箱子里那俩秤砣似的玩意,陷入了沉思:

    “这个也要带回去吗?”

    “嗯,盛老师给的。”

    “哦,那带着吧。对了哥你冲澡前来看看你明天穿哪套衣服,我给你带了三套,咱在节目组穿了三个多月班服队服,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明天的机场穿搭得认真搞起来,今天虹姐还特意叮嘱过我呢……”

    听见前半句时,江南岸下意识想回“穿队服就行”,但听到后面,又后知后觉《燃烧永恒》已经在今夜正式收官,他也不再是A班成员或者草台班子的队员了。

    江南岸垂了垂眼,心情有点微妙,只随口道:

    “你选吧。”

    他自己不大会挑衣服,自从几年前某次他自己穿了衣服赶航班结果被嘲“丑穿搭”上了热搜后,齐虹就不允许他再随意挥霍自己的审美了,后来就一直是旁人帮他搭配好,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

    “那就穿这套米色大衣吧。我觉得这套最合适!”

    江南岸应了一声,没多在意,原本想找件睡衣换掉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垂眼时却注意到床上的手机亮了下屏,响起了微信信息的提示音。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见是姜闪闪发来的消息。

    姜闪闪(演员):江老师!你睡了吗?

    江南岸:没,怎么?

    姜闪闪(演员):就是突然想起来上次你借我的那本宣史我快看完了,感觉江老师的笔记特别细,高中上历史课都没这么轻松过!所以我想问问这书应该是一套的吧,其他几本江老师看完了吗,如果看完了能不能也借给我,我进组前突击学习一下!

    江南岸:可以,我看完了。

    姜闪闪(演员):好好,你现在方便吗?我去取。

    江南岸:方便。

    选手们的酒店是节目组统一定的,房间差不多在一起,走几步就到了。

    姜闪闪很快就发来信息说自己到门外了,江南岸这便抱着五本厚厚的史书出了门,递交给她。

    “哎……谢谢江老师,等我看完了去了剧组再还给你。”姜闪闪朝他笑笑。

    “嗯,不急。”

    “那咱们过年后见!”

    “好。”

    姜闪闪抱着那五本书走了,小孙蹲在行李箱旁边,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闪闪老师吗?”

    “嗯。”

    “太好了嘿,我感觉哥你在这个节目交了好多朋友,更好的是下部戏还能继续跟闪闪老师合作。哎对了哥我今天跟盛老师助理聊天还听他说盛老师前几天去试帝师的戏了,演那个太子,要是真定了盛老师,过年之后你们三个还能一起玩,想想就觉得高兴。”

    “真的?”

    “包真的!”

    手机又响了一声,江南岸看了眼,见弹消息的是草台班子的五人小群。

    姜闪闪说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所以要在今晚跟大家说晚安和再见。

    队友们都还没睡,陆续跳出来回复了她,江南岸也跟了句“晚安”,正想关掉手机继续收拾行李,就见顶上又飞来一条私聊信息。

    言小春:你也晚安。

    言小春:早点睡-

    路边烧烤摊,言戒面前摆着几罐啤酒,旁边坐着喝得上了脸的胖鱼。

    他俩在庆功宴散了之后也没各回各家,而是又约着去喝了第二场。

    “你这个点儿还不回家,你老婆不揪你耳朵揍你啊?”言戒看着对面撸串撸得满脸辣椒油的胖鱼,笑问道。

    “嗐,我老婆跟她小姐妹上马尔代夫逍遥去了,哪儿还记得我啊?”胖鱼擦擦嘴:

    “再说了,我多久没跟哥们儿好好喝顿酒了?陪我哥们儿深夜畅聊是应该的啊!她管不着!”

    “啧啧啧……”言戒为他鼓掌:

    “多日不见,我们鱼儿硬气了啊。”

    “那可不?”胖鱼挺直腰杆,回归正题:

    “所以我们春爷是怎么了啊?喝一顿不够还要拉着人喝第二顿,是有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要跟兄弟聊一聊?”

    言戒抬手点点他,轻笑一声:

    “唉,心里烦啊。”

    “烦什么,说出来让哥们儿高兴高兴。”

    “烦,好像着了一人的道儿了。”

    “着什么道儿?”胖鱼警惕地瞧着他。

    言戒这便点点自己心脏的位置:

    “还能着什么道儿?好像一时疏忽,让人撬了我心房了。”

    胖鱼听他这话,却没有很惊讶,只意味不明地扁了扁嘴。

    他这反应显然在言戒的意料之外:

    “嘿?你一点都不关心哥们儿的私生活啊,之前不是还急着要给我介绍对象儿,现在来事儿了又熄火儿了,连是哪位天仙都不好奇吗?”

    事实证明,胖鱼不是不好奇。

    他只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还用猜?要是高考题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清华北大高材生。”

    胖鱼瞅他一眼,替他公布了答案:

    “江南岸是吧?”

    言戒捂着脸笑了:

    “这都看出来了?你现在越来越行了。”

    “拜托,这还用看?”

    胖鱼都不想说他:

    “咱俩可从开裆裤玩到大,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瞧你在人面前那不值钱的样子!啥时候看你你都盯着人家,人不乐意理你你还笑呵呵往上贴,就说刚才在饭店门口分别那会儿吧,我见你就恨不得把眼睛贴人身上看着人回房安稳睡下再回来!好歹一身家几百亿的大少爷,能不能金贵点稳重点?”

    胖鱼数落完言戒,又有点发愁:

    “不过言戒,你不是认真的吧?江南岸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带把的!男的啊!!你真要搞男同吗?你爹妈不得拿着扫把把你打出家门?”

    “我……不知道呢。”

    说着说着又惆怅起来了,言戒从口袋里摸了包烟,抽出一根来点燃:

    “没想好,不确定。啧,毕竟也是第一回遇见这种事儿,就是察觉到点儿苗头,哪能这么快想明白分辨清……哎爹妈那些以后再说吧,要真爱上了能咋办?我个三十的人了被赶出去就赶出去呗,又不是十六七的毛头小子被赶出家门就活不下去,还能委屈他吗?”

    “但他也是个公众人物啊,哪个平台翻出来不是几千万粉丝,能跟你瞎胡搞?”

    “瞧你这话说的。哎,都是没个着落的事儿呢,我真没想清楚,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可不是来听这风凉话的。”

    “我能跟你聊什么,我又没搞过男同。”

    胖鱼撇撇嘴:

    “真的,言戒,我真觉得你就是看上他脸了,要不改明儿我找几个比他好看的妹妹跟你认识认识?你这颜狗有了更好看的说不定就不想了呢?啧……也不是我质疑你的感觉,就我说句实话啊,江南岸这人吧长得是挺好看,但相处下来性格给人感觉太怪了,我看你跟他说话都觉得累得慌,说话冷淡成那样还时不时带点刺儿,这谁受得了?要我早翻白眼走了,也就你还能笑呵呵跟他聊下去。”

    “没有吧,我觉得挺好玩的。”

    言戒吸了口烟:

    “他就是不太会聊天儿,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所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要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就会一本正经地道歉,你是不知道,那刺挠挠的小劲儿……”

    不知想到了什么,言戒眯眯眼睛,扬起唇角露出侧边的犬牙,略带笑意地叹道:

    “……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