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超会装哭撒娇精×冷面……
纪昙和周文柏的订婚日期定在半个月后。
“钟阿姨不好意思。”纪云薪神情微微露出点歉疚, “纪家事忙爷爷抽不开身,父亲在陪病重的小弟,只能由小辈代为洽谈纪昙的婚事。”
钟沛怡站在半弧楼梯中央, 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搭在木质扶手上,轻轻抬起下颌, 审视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客厅里的纪云薪, 不阴不阳道:“你们纪家聪明人可真多。”
纪云薪面色不变, 态度依旧恭敬有礼, “钟阿姨说笑了。”
纪云薪的容貌, 看上去和纪瑗年轻时有三分相似。
钟沛看了纪云薪两秒后转身, 绛红色的旗袍在高跟鞋绽开摇曳的花儿,温婉的声线透着倨傲, “上来吧。”
纪士信答应和周家联姻就是为了可以让纪家起死回生。
纪云薪是纪士信看重的继承人,他也不想把先天性心脏病的纪恩谊推出去。
纪士信记恨纪瑗把所有遗产都留给和纪家毫无干系的纪昙,没有办法在纪家生死关头帮纪家一把。
旧事重提,周家既然愿意两家娃娃亲提上日程,承受纪家恩惠的纪昙就应该为纪家做出贡献。
纪士信想得到纪瑗留给纪昙的遗产,只是没想到周文柏手腕太硬, 让他碰了钉子。
纪昙为纪家带不去任何东西,纪士信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把这堆摊子留给纪云薪处。
有利益时如蚁附膻, 没了利用价值弃之敝履。
钟沛怡说纪家人聪明不全然是讽刺。
纪家人, 足够现实。
现实到从小生活到大的纪瑗都无法忍受。
“团团, 你哥哥来了。”钟沛怡走到翻阅周文柏相册的纪昙身边,俯身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吃什么水果,阿姨下楼嘱咐她们给你准备。”
纪昙往后看了眼,“他来干什么?”
钟沛怡嗔怪道:“结婚是双方家长商定的。”
钟沛怡的思想倒是和纪瑗一样。
“那应该找我妈妈商量。”纪昙眨巴眼睛。
“这不是找不到她么。”钟沛怡捋了捋纪昙耳边的小卷毛, “待在这里和你哥哥说说话。”
纪昙不太想搭纪云薪,可有可无点点头。
钟沛怡借口给纪昙准备水果下了楼,把地方留给纪昙和纪云薪。
“纪昙,你想帮纪恩谊是吗?”纪云薪落座在纪昙对面。
纪昙手中厚重的相册放在膝盖,抬眸望去。
纪云薪俊秀的脸上携着亲和,“是现在又喜欢纪恩谊了吗?”
纪昙目光静静,别无二致的说辞,“我讨厌他。”
纪云薪看着心口不一的纪昙摇摇头,“你总是这样,听话又不听话的,一根筋。”
小时候纪昙没有喜欢和讨厌之分,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样。
是纪瑗教会纪昙行为准则。
纪昙固执地按照纪瑗给他限定的框架行事,远离他应该远离,讨厌着他应该讨厌的人。
没有变通,全部一刀切。
在纪昙这里,没有人能越过纪瑗。
哪怕纪昙对纪恩谊动了恻隐之心,他也不会给纪恩谊拿一分钱,他也不会对纪恩谊的态度有什么转变。
纪昙会一直从纪瑗这条路上走到尽头。
“我会说服爷爷继续给纪恩谊治疗。”纪云薪抬手摸了摸纪昙的小脑袋,“别担心,要是有意外,我会出钱。”
纪昙在纪云薪指尖落在发丝那刻偏头躲开。
纪云薪手指落空,无奈笑了笑,“你是因为姑姑讨厌我所以你才讨厌我的吗?”
纪昙说:“只是不让我跟你玩儿。”
纪云薪收回手,回忆般,“姑姑好像一直都讨厌我。”
纪云薪现在还记得,他被纪昙推下楼后从医院回到纪家,那时纪瑗已经收养了纪昙。
纪瑗站在背光处看着他,他看不清纪瑗的神情,应该不是喜欢。
“好善良,离我远点。”
一直被纪士信和纪守锡称赞,甚至得到程嘉妍认可的纪云薪愣住了。
他就像是一具骷髅,浑身上下都在纪瑗视线中被剥离得一干二净。
极大的羞耻与窘迫,让他还未痊愈的胳膊隐隐作痛,忍受不了地回房间休息。
“那我也讨厌你。”纪昙一字一顿道。
纪云薪又怔了下,“纪昙,你的世界除了姑姑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纪瑗的喜恶完完全全变成了纪昙的喜恶。
纪昙反问,“这不对吗?”
纪瑗从纪昙六岁就收养他,纪瑗占据纪昙人生大半。
纪昙三观基本都是纪瑗日复一日耐心打碎重组的。
纪昙的世界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纪瑗。
纪昙无条件站在纪瑗那边。
“没有不对。”连纪云薪都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纪昙,姑姑不可能会预料到所有事情,总会有意外。”
“比如纪恩谊。”纪云薪轻声道。
纪昙对纪恩谊的态度明明已经微微好转,但是纪昙仍旧坚定不移地按照纪瑗要求远离纪恩谊的想法行事。
要是纪恩谊真的出了事,纪昙只怕会后悔。
“不会有意外。”纪昙否决纪云薪口中的如果。
纪昙慢慢开口,“纪恩谊即便是明天心脏病发,我也不会拿出妈妈留给我的一分钱。”
纪云薪望着纪昙沉静的眼眸,半晌错开视线。
“团团,吃点水果。”钟沛怡敲门,端着果盘走了进来。
钟沛怡拿起桌上的抽纸擦了擦被水珠浸润的手指。
钟沛怡察觉到她来房间时两人气氛的凝滞,不动声色地拿起纪昙腿上的相册,翻看着周文柏和周赦童年的照片,感慨道:“他们两个小时候很像,除了性格,穿衣打扮都是一模一样的,有时候连我都会认错。”
纪昙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现在也很像。”
钟沛怡好笑地拍拍纪昙手臂,“别开玩笑。”
纪昙抬头,眼巴巴看着钟沛怡,仿佛在说自己没有开玩笑。
钟沛怡不认为纪昙说的是真的,毕竟现在的周文柏和周赦即便是陌生人见上一两次也很容易将他们区分开。
“像什么像。”钟沛怡倒是开了个玩笑,“团团觉得像,之前让你和周赦结婚不也一样,怎么那时候不乐意呢?”
纪昙对这件事很警惕,立马改口,“一点儿也不像。”
“行了,不逗你了。”钟沛怡揶揄道:“就这么喜欢文柏,讨厌周赦?”
开个玩笑就把纪昙吓成这样。
纪昙不回答选择向提问,生硬地转移话题,“他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
纪昙指着相册里面同样穿着红色棉服,但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臭脸的小男孩。
钟沛怡分辨了下,不是很确定道:“应该是文柏?他从小不喜欢红色,现在也不喜欢。”
纪云薪也看着照片上表情不同的双胞胎兄弟,眸光闪了闪。
“我只知道他不吃西红柿。”纪昙支着软腮,还有点替周文柏发愁,“当医生不喜欢红色,那他做手术怎么办?哗哗流血呢。”
钟沛怡不以为然,“又不是晕血,他一个内科医生,又都是微创手术,没什么事。”
“就你被纪瑗惯得娇气得不行。”钟沛怡摇头笑道:“不喜欢点什么,恨不得让全世界都不要出现。”
纪昙被钟沛怡说得微微脸红,弱声弱气反驳道:“我没有不喜欢的东西。”
钟沛怡含笑温和地看着纪昙。
钟沛怡侧了侧头,温婉的笑容疏离起来,“文柏和团团的婚期定了,纪家那边怎么说?”
纪云薪意会道:“到时候纪家都会出席。”
钟沛怡从容地抚了抚鬓角,“我不要求你们纪家为团团做什么,纪瑗已经将团团的未来安排好了。”
“但是我希望纪家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彼此一份体面。”钟沛怡唇边掠起一抹冰凉的弧度,“毕竟周、纪两家姻亲,以后未必没有合作机会。”
纪云薪听懂了钟沛怡的言下之意。
钟沛怡想让纪家送纪昙体面地结婚,不吝惜拿周家施压。
纪云薪颔首,“我会转告爷爷和父亲。”
钟沛怡满意点点头。
“团团不是还要去看纪瑗?”钟沛怡提议道:“我让司机送你。”
“或者我把文柏叫过来,正好下午一起去选婚戒。”
纪昙拒绝,“不要了,等我和周医生结婚之后,再带他去见妈妈。”
钟沛怡颇为认可,“你单独和纪瑗说说话也好,以后再叫文柏。”
纪昙被钟沛怡送下楼,纪云薪也跟着离开。
周家的司机瞥了眼后视镜紧跟着的车辆,询问道:“纪少爷,用把他甩掉吗?”
纪云薪离开纪家时想要顺路载纪昙去纪瑗的墓地,被纪昙拒绝后,一直在纪昙车后面跟着。
纪昙摇头,“不用管他。等到了墓地,他要是想要进去,把他拦下就行。”
周家司机应下。
纪昙到达墓园后下车,紧随其后的纪云薪也停了下来。
“昙昙,我和姑姑是有血缘关系的。”纪云薪对走进墓园的纪昙道:“你不能剥夺我作为侄子看望姑姑的权利。”
纪昙转身,小孩子般不讲,“我没有剥夺,不过你得等我看完妈妈再进去。”
“你要和姑姑说什么?”纪云薪轻声问:“是说你要和周文柏结婚了是吗?”
纪昙皱眉,“不可以吗?”
纪云薪似乎一路跟过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纪云薪在原地定定看着纪昙透不进去感情的琉璃眸,不由得想,纪昙为什么要结婚?他又不爱周文柏。若只是为了纪瑗对他人生的规划安排,周文柏真的是纪昙最好的选择了吗?
可纪昙是凭什么判断?
是纪昙先认定周文柏把他放入纪瑗设定的框架评判,还是纪昙发现周文柏是纪瑗设定框架里的人才认定他?
这种微妙的差别简直要磨破纪云薪的神经。
“没说不可以。”纪云薪忽然让步道:“那我下次再看姑姑。”
纪昙一头雾水地看着纪云薪莫名其妙地离开,没多再费心思在纪云薪身上。
纪昙来到纪瑗墓前。
纪瑗容貌并不秀美,大五官大轮廓,看起来严肃到有些吓人。
纪昙见到却很亲切。
523:“…你真的要为了任务和npc结婚?”
纪昙擦拭着纪瑗的墓碑,“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523没有,但是它也知道结婚对于人类的意义。
“没有感情的婚姻会很痛苦很难熬的。”523说。
“不会。”纪昙没什么情绪道:“周赦满足任务板情感条件后,我就会离开。”
523感慨道:“你真是为了任务无所不用其极,当时纪士信带你去佛寺,我以为你真的要为了和周文柏结婚跪下。”
“你们人类不是最注重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游戏的投资方给你价值早就超过千金了。”523分析道:“跪下也不亏。”
纪昙伸手摸了摸纪瑗很少展露笑颜的面容,“商人也是有底线的。”
只不过会一退再退。
“团团,你现在是在纪姑姑哪里吗?我接你去选戒指。不过你得等我一小会儿,有个室性早搏的病人要收入院。”
周文柏的信息弹出。
纪昙看过后回复,“那我直接去店里等你好了。”
“也好,团团注意安全,我待会儿也直接过去。”
纪昙收起手机,从墓园出来,告诉等候他的周家司机目的地。
定制婚戒的地方是周家的珠宝行。
周文柏收病人入院差不多要一到两个小时,纪昙被周家司机放到目的地后就让人离开了。
纪昙没有先进去,四处转了转。
纪昙逛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慢慢往周家珠宝行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纪昙看到了在沙发上端坐的周赦。
周赦从浏览戒指设计图纸的平板中抬头,掠过纪昙汗密的白皙额头、氤湿的鼻尖以及透润的琥珀眸子,纪昙殷红如血的唇瓣微微气喘着,心下有些怪异。
周赦蹙眉,“你很热吗?”
纪昙扯了扯身上的加绒卫衣,坐在周赦对面,不适地皱皱眉心,“有点。”
本来不热,走了半个多小时就汗透了后背。
周赦放下平板,让服务员上杯温水,“里面有穿衣服吗?”
“啊?”纪昙愣了下。
周赦重复道:“除了你外面穿的卫衣,里面有穿打底什么的吗?”
纪昙点点头。
恰好温水被送上来,周赦推到纪昙面前,“把外面那件脱了,这里空调已经运行了。”
难怪纪昙觉得一进来更热了。
纪昙喝了两口温水补充水分,纤白的手指抓住蓝色卫衣的衣摆,春柳般柔韧的腰肢弓身,厚重的加绒卫衣顺利从纪昙轻薄的脊背脱下。
周赦被纪昙清雪般透白的皮肤晃了眼,宛若玉瓷上面最糯软的釉,让人觉得唇齿轻轻抿了抿就会浮现痕迹,品沁到鲜甜的汁水。
周赦手指一紧,抓起旁边的薄毯,大跨步到纪昙眼前将人紧密而周全地围裹起来。
“你管你穿的老头衫叫做多穿了层衣服?”光洁裸露的两个胳膊就不用说,背心透得都能看到肉了。
周赦眉头死紧。
纪昙不老实地奋力挣扎,试图让周赦看清,“什么老头衫,怎么这么难听?我穿的是汗衫。”
并没有好听到哪里去。
周赦握住纪昙汗涔涔的温软小臂强硬地给他塞回茧子里,“消停点儿,忽热忽冷容易感冒。”
纪昙不高兴地反抓住周赦的手指,“我不冷,裹毯子很难受。”
周赦的手指被纪昙柔腻的掌心包裹着,一下没挣开,“…那也不行。”
“松手。”周赦晃晃被纪昙攥着的手指,“隔壁有卖男装的。”
纪昙慢慢松手,试探道:“你能给我买吗?”
周赦敛眉,眸光凝在纪昙有商有量的脸上。
纪昙看周赦脸色不太好,小声为自己占便宜的行为辩解道:“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花完了,买不了衣服。”
周赦终于察觉出纪昙身上哪里不对劲儿了。
“你认出我了?”罕见的,纪昙第一次认出他是周赦。
纪昙点点头,“认出了。”
纪昙指着周赦半袖下方胳膊斑驳鲜呈的红痕,“我抓的,印子还没消。”
周赦下意识低头,扫过还残余几道浅浅痕迹的手臂,心头被古怪占据,纪昙连他和周文柏都分不清,却可以一眼认出被他制造出来的这么浅的印子。
周赦意味不明道:“你这眼神,瞎的时候真瞎,好的时候可以媲美周文柏。”
纪昙听着不像是好话。
“你还有零花钱?”纪昙这个词用得很奇怪,一般是长辈给晚辈,而纪瑗已经去世了。
周赦问:“谁给你的,周文柏?”
“妈妈定的。”纪昙老老实实道:“妈妈不让我乱用遗产,每个月只能花五千。”
纪瑗很严格安排纪昙生活,她怕纪昙生活得不到保障,又怕纪昙被别人把钱骗光或者花钱大手大脚。
纪瑗雇佣专门的人打自己的遗产,别墅的各种支出不用纪昙操心,佣人也会有人按时支付工资,学业费用纪瑗也预留出来。
五千块钱就只是纪昙的零花。
纪昙很听话,纪瑗让他每个月只能用五千,纪昙一分都不多用。
“周文柏呢?”周赦掀开眼皮,漆黑的瞳眸幽深,“他跟你结婚后一起花你的五千块?”
纪昙小脸儿肉眼可见忧愁下去,小心翼翼询问道:“一人两千五是不是不够花?”
他一个月五千已经很捉襟见肘了。
周赦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可以花周医生的钱?”纪昙漂亮的琉璃眸点起希望的小灯。
周赦残忍扑灭,“你好意思?”
纪昙不确定点点头,厚脸皮道:“就…也还好?”
周赦静静注视着纪昙,突然站起身,“我去隔壁给你买衣服,毯子裹着别乱动。”
纪昙被迫和周赦聊了半天钱财问题,深觉周赦是和自己一样的葛朗台,小声保证道:“我下个月有钱就还给你。”
周赦没接纪昙这句话,转而问道:“你买什么花超了?”
现在月中,纪昙对于纪瑗给他五千定额都很认可的样子,不应该现在超额。
纪昙手偷摸从毯子钻出来,拇指和食指悄咪咪捏了捏,“一点点奢侈品。”
周赦扫过纪昙背包漏出来的塑料袋,看上去还很新,应该就是它。
只是不知道纪昙买的是什么。
五千块钱大抵是买不了奢侈品,周赦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听完就离开了。
周赦去隔壁给纪昙买了件薄卫衣,五分钟就回来了,扔给纪昙,“换上这个。”
纪昙从毯子里钻出来,套上新买的卫衣,问了句,“多少钱?”
“你怎么这么瘦?”明明已经是最小号了,纪昙穿着还是有些大,“应该给你买童装。”
纪昙没感到冒犯,还有有据道:“童装穿不下。”
纪昙抬起小脸儿,明媚一笑,“我胳膊比他们长。”
纪昙说着,还伸了伸胳膊在空中比划了下。
周赦扫过纪昙纤长匀称的身材,不止胳膊长,腿也长。
有了衣服,可以脱离毯子选购戒指。
服务员适时递给纪昙一个平板,让纪昙选心仪的戒指款式。
纪昙对戒指款式没有太大要求,“这个可以在内环刻字吗?”
服务员看了眼,微笑点头,“可以的,您想刻什么字?”
“名字缩写,就zwb和jt。”
“没问题的。”服务员犹豫了下,“不过要是字数太多,工期可能会延长,您着急要吗?”
“半个月?”纪昙给出一个期限。
服务员面露难色,“只够把这对戒指做出来。”
纪昙又开始纠结。
“如果只刻一个字母,工期应该够用。”服务员提议道:“只刻一个字母也很有意义的,比如您名字的首字母和您爱人名字的尾字母?”
纪昙努力思考抉择。
周赦低沉的嗓子掠过几不可闻的轻笑。
纪昙宛若炸毛儿小猫盯过去,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周赦清咳两声,偏过头去,“没笑。”
他明明听见了。
“算了,等周医生过来再说吧。”纪昙很少自己做什么决定,总是瞻前顾后,“万一他不喜欢呢,刻不刻字,刻什么也听他的吧。”
服务员没有丝毫不耐,“好的。”
周赦莫名地多看了纪昙一眼。
纪昙无知无觉,嘀咕着周文柏这次收病人入院的时间也太久了,这都不止两个小时了。
纪昙准备给周文柏打个电话。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纪昙懵了下。
周文柏没挂过他的电话。
纪昙仿若被雨水打湿的小猫崽,迷茫中透露着不敢置信,转头对周赦道:“他竟然挂我电话欸。”
周赦就没接过周文柏一个完整的电话。
纪昙这副样子明显是被周文柏惯得没边儿了,受不了一丁点儿委屈。
“往好处想,万一他车祸了呢?”周赦随口敷衍道。
纪昙是不信的,但是连续又是五六个电话没打通,纪昙就有些慌了。
透澈的浅色眸子积蓄起水汽,卷翘的睫毛湿润润的,圆滚滚的眼泪攒在眼底要掉不掉的。
“哭什么?”周赦蹙眉抽出几张纸巾按在纪昙发达的泪腺,“我瞎说的,我给他打,别哭了。”
纪昙撇着嘴,努力忍泪,乖乖点头。
纪昙的情绪崩塌在周赦给周文柏的电话也被挂断后。
纪昙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灼热、滚烫,连绵不断,砸得周赦虎口生疼,周赦接都接不住。
“别哭了。”周赦捏着纪昙湿滑的小脸儿,给他擦眼泪,“我去找他。”
纪昙点点头,软颊贴在周赦炽热的掌心,有种泪水都被蒸干的错觉。
纪昙望着周赦沉黑的眸子,忍了又忍,憋住眼泪。
周赦掠过纪昙乖巧到可怜的脸蛋,心尖儿像被人狠狠掐了把,“你乖点。”
“团团?”另一道相同的音色插入。
纪昙将将控制住的眼泪,听着熟悉的声音如同泄闸般,从漂亮清润的瞳眸流淌出来。
周赦掐着纪昙细白下巴的指腹被纪昙柔嫩的唇瓣蹭过,如同翩飞的蝴蝶短暂停留。
周赦下意识寻声看去,纪昙乳燕投怀般扑向出现在门口的周文柏,而自己的指腹还沾着纪昙滚烫湿润的泪水。
“周赦说你出车祸了。”纪昙搂着周文柏脖颈,抽抽搭搭地告状道:“你还挂我电话。”
周文柏朝不远处往这边走的周赦瞟了眼,收回多余的目光,爱怜地亲了亲怀里能把人心哭碎的小宝贝,“我不该挂团团电话,不是故意的,团团别生气。”
纪昙额头传来轻柔温热的触感,好容易止了哭,埋在周文柏脖颈的小脸儿钻出来,贴了贴周文柏的下颌。
“别担心,只是手术时不让接电话。”周文柏单手抱起纪昙,低头捱了捱纪昙软糯的唇瓣,“下次不会了。”
纪昙稳稳坐在周文柏臂弯,周赦都觉得长的双腿盘在周文柏腰上。
周赦经过看起来毫发无损的周文柏时,把周文柏的话还给了他,“把人惹哭,你很有成就感?”
周文柏从未觉得周赦这么讨厌,微笑道:“你不还有工作吗?赶紧去忙吧。”
周赦脚步停了瞬,对着哭得差不多的纪昙道:“五千二,记得还我。”
纪昙连哭都忘了,“五千二?”
周赦买的什么衣服,怎么这么贵?!
那他不是不但下个月没钱,下下个月也没钱了。
然而纪昙的债主留下一笔巨额债务就离开了,纪昙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团团什么时候欠的周赦钱?”周文柏将纪昙放下来,单手擦了擦纪昙脸蛋挂着的泪痕,“没关系,老公帮团团还。”
纪昙听到这个果然开心起来,清透的琉璃珠含泪,嫣红柔嫩的唇瓣绽开笑,像是被雨露洗礼过的明媚菡萏。
笑得又甜又软。
周文柏心下微动,抱起纪昙往店铺内的休息室走去。
纪昙被惊了下,下意识圈住周文柏肩背。
周文柏将人带进密闭的空间,仿佛划出私人水池圈养住这朵美丽的小昙花,只有他只属于他,周文柏鼓噪叫嚣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
周文柏搂着纪昙的纤韧的腰肢,攫取住纪昙柔嫩的唇瓣,慢慢亲吻着,低声诱哄着,“团团宝宝,让老公亲会儿。”
纪昙仰起明媚漂亮的小脸儿,顺从地张开唇瓣,被周文柏趁机钻进去的舌尖舔得说话都含糊不清,乖乖道:“我让老公吃我嘴巴里面的小珍珠。”
周文柏扶在纪昙后颈的掌心更紧地朝自己方向按压,动作强势急躁起来,无奈道:“别勾我了团团。”
一声一声,不满足地轻喃,“怎么这么乖啊宝宝,想把团团吃掉。”
纪昙眨了眨逐渐濡湿的纤睫,呼吸被掠夺干净,脑子混沌一片,下意识把自己往周文柏哪里送得更近。
周文柏将纪昙口腔中笨拙的小舌头拐带进自己嘴里,密密切切地吸吮着,“团团宝宝的嘴巴好香,小舌头好软,口水都是甜的。”
纪昙被周文柏说得耳根都红透了,柔嫩的舌尖被嘬得醴艳红肿,张着殷红的唇瓣微微吐息着,琥珀眸子氤氲着可怜而茫然的水色。
周文柏收回在纪昙嘴里肆意作乱的舌头,舔舐干净纪昙唇角溢出的银丝,喉结滚动着,看了会儿纪昙失神的模样,重重地压了压喉结。
“团团被老公亲坏了,可怎么办。”周文柏轻轻蹭了蹭纪昙发烫的唇肉,叹息道。
全是一些混账话。
纪昙不可避免地耳根烧红,受不了地亲亲周文柏的下颌,“老公,别说了。”
周文柏胸腔震出一丝轻笑,享受着纪昙讨好的温存,“都听团团的,我们选戒指。”
服务员送进来平板就离开了,周文柏如同肌肤饥渴症般,把纪昙放在腿上抱着,不住地亲吻他耳后的嫩肉。
“团团之前选了吗?有没有喜欢的。”周文柏询问着纪昙。
纪昙被周文柏痒得躲了躲,周文柏追逐着贴上去,片刻都不肯分开。
纪昙缩了缩脖子,将平板上选中的戒指给周文柏看,“你喜欢吗?”
周文柏火热的唇暂且离开纪昙皮肤,往纪昙双手捧着的平板扫了眼,“团团选的我都喜欢。”
纪昙被周文柏的认可鼓励到了,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服务员建议我往戒指内环刻字,我名字的首字母和你名字最后一个字母,可以缩短工期。”
周文柏轻笑了下,就在纪昙耳畔,被清晰地捕捉到。
纪昙机警回头,疑惑道:“你笑什么?周赦也笑了,他非说没笑。”
周文柏亲了亲纪昙湿红还未消散的眼尾,头往下偏了偏,亲昵地抵着纪昙嫩白的耳骨低语两个字。
纪昙脸颊如同染了胭脂,层层堆叠开来。
纪昙如坐针毡,立刻从周文柏大腿上爬了下去。
周文柏好笑地捏了捏纪昙软嫩的脸蛋,没再故意招他,“用团团名字最后一个字母和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好不好?”
“这样就没有任何歧义了。”
纪昙害羞地抖着发红的耳尖,飞快地点点头。
周文柏被纪昙可爱得,忍不住又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纯情宝宝。”
纪昙和周文柏商定好结婚戒指,周文柏打了辆车送纪昙回去。
纪昙现在还住在周赦那里,纪昙没问过原因。
周文柏则是在所有事情凿定前,不想纪昙去见纪家任何人。
纪昙回房间睡下后,周文柏出来碰见似乎等待多时的周赦。
周赦视线下移,开门见山,“你胳膊怎么了?”
在珠宝店周文柏是单手抱的纪昙,周文柏自己有车,今天打车送纪昙回来的。
周文柏动了动发疼的左小臂,自己判断道:“骨裂。”
一个下午都没让纪昙发觉。
“你挺能忍。”周赦淡淡撩起眼皮,摩挲起那枚青铜打火机,“周家?还是纪家?”
周文柏往楼下走,说出一个出人意料又在情之中的人名。
“纪云薪。”
“怎么会是他?”周赦能感受到纪云薪温良皮下的涌动的压抑,只是没想到他今天会爆发,爆发的对象还是周文柏。
周文柏从周赦客厅的茶几底下抽出根烟,摩挲出和周赦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色花纹浅淡的打火机,点燃那只烟。
香烟猩红的火光在周文柏修长如玉的指尖闪灭,映衬着周文柏温隽的眉眼都晦暗不明,沉如深谭。
“他是个疯子。”火星静静烧灼烟草,淡淡白烟漂浮在空气中,“医院出来的路上,他开车从后面撞了上来。”
周文柏一口都没抽,等着它燃尽三分之一随即摁灭。
纪昙不喜欢闻烟味。
周文柏嗤笑,“难怪纪姑姑说,她最讨厌心有病的人。”
纪昙本来就情感冷漠,分不太清对错。
有了纪恩谊这个前车之鉴,周文柏追问了纪昙,他小时候是如何欺负纪云薪的。
“让纪昙朝他摔玻璃杯由是看自己是否像电视剧大侠一样能躲开,让纪昙把他锁起来由是想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让纪昙在花园捉虫子放在他的房间由是要和纪昙一起把放进去的虫子找齐。”
周文柏唇角的弧度愈发冰冷,“纪云薪跟纪家一样,从根儿里就烂了。”
周赦沉默地听着,胸腔陡然生出尖锐的戾气。
“他是想要纪家,还是…”周赦截住话头。
还是想要纪昙。
“不清楚。”周文柏掩去眼底的冷漠与厌烦,未知的恐慌侵蚀着他的心脏,他有预感他好像要失去纪昙。
可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周文柏看了眼同样面色不好的周赦,开了个玩笑,“当初纪云薪要和你结婚,你答应了他,就没这么多事了。”
周文柏说完,却没半分被自己的玩笑愉悦到,心脏就重重沉了下去。
周赦敛眸,“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周赦起身,“我先睡了。”
周文柏见周赦越过自己,忽然叫住他,“周赦,你恨我吗?”
走到楼梯口的周赦身形骤然僵了下,良久道:“你不恨我,我就很庆幸了。”
周文柏不知何时来到周赦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背,声音如游丝钻入耳膜。
“团团只要属于我,我就可以不恨任何人。”
周文柏轻飘飘的嗓音,却重若千斤地狠狠砸在周赦心脏上,迸溅出周赦空寂的被榨干的全部血液。
周文柏越过周赦上楼,走进他刚走出来的房间。
周赦停在自己房间门口,站了很久都没有动作,来自隔壁房间纪昙朝周文柏困倦甜腻的撒娇却清晰地被他听见。
“你身上有味道,别亲我。”
“小娇气鬼…”
“是周赦抽烟,被染上的。”
“嘴巴里面没味道的,亲一口。”
“唔…你骗人…唔…”
小情侣更多的亲昵的密语湮没在口齿交缠之中。
周赦垂眸,半天终于有了动作,走进自己的房间。
周文柏似乎是被纪云薪几乎不要命制造出来的车祸刺激到了,不断地在钟沛怡这边施加压力,希望缩短婚期。
弄得钟沛怡整日都在向纪昙抱怨。
纪昙没法忽视周文柏的想法,劝说钟沛怡答应周文柏。
于是半个月的婚期被缩短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纪老爷子最近身体康健?”钟沛怡不失热切地寒暄,“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精神头不错。”
纪士信一来一回周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辈结婚,做长辈的就了却一桩心事。”
“可惜恩谊病重。”纪士信感慨道:“守锡和嘉妍实在脱不开身。”
“毕竟是舅舅舅妈。”钟沛怡打着太极,“总归是外祖父更亲些。”
程嘉妍是纪昙生母,他自己却真的跟纪昙没任何血缘关系。
钟沛怡这话里话外点程嘉妍和纪守锡没有人情味,他这个惦念周家利益的不相干的老头子过来蝇营狗苟。
纪士信经历过大风大浪,现在纪昙和周文柏结婚,通过周家保住纪家才是真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纪士信客套地应着钟沛怡,转而对旁边的纪云薪道:“小昙和文柏怎么还没到?”
纪云薪意会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纪士信点头,“明天就要订婚了,趁着今天双方一起聚聚,让他们不要太晚。”
纪云薪当着纪士信的面给纪昙发了消息。
“快要结婚了嘛,总是黏糊点。”钟沛怡施施然喝了口茶,“我的时间都是紧着他们的。”
纪士信笑了两声:“还是沛怡疼小辈。”
两人不紧不慢地打着机锋。
纪云薪看了眼时间,恭敬而礼貌开口,“钟阿姨,我给你准备了件礼物,想私下送给您。”
纪士信眼眸微眯,这件事纪云薪从未跟他提过。
纪士信生出听话懂事的长孙脱离控制的感觉。
“小昙和文柏马上就要到了。”纪士信说:“有什么礼物吃完饭再送吧,何必急于一时。”
向来温顺的纪云薪一反常态坚持道:“钟阿姨,它会给你惊喜。”
钟沛怡笑容慢慢收敛,“没关系,团团和文柏到了直接来楼上找我就是。”
“云薪是吧?”钟沛怡表情不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阿姨也很期待。”
纪云薪朝纪士信欠了欠身,然后跟随钟沛怡上楼。
钟沛怡最开始还因为纪云薪长得像纪瑗对他有三分宽容,然而纪云薪身上和她前夫一模一样的气质,让她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太大感官。
“什么东西?”钟沛怡刻意维持的温婉消失,透出神情原本的高傲,“要是你想越过你爷爷同我谈合作,我想,你就不是自信而是自负了。”
纪云薪神色不变,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钟沛怡。
“钟阿姨看看吧。”纪云薪唇角微弯,眼底没有任何情绪,“这是从姑姑的书房找到的,我可以成为钟阿姨最趁手的复仇工具。”
纪云薪轻声道:“毕竟我们厌恶的都是同一个人。”
钟沛怡预感什么似的接过,解开牛皮袋,里面的心诊断书让钟沛怡眼皮重重跳起来。
纪瑗从周赦八岁开始给他做心治疗,可这份记录应该保存医院里,而不是放在纪瑗书房。
钟沛怡的脑海忽然闪过很多事。
“妈妈,我是哥哥,你认错人了。”
“妈妈,我是弟弟!”
“妈妈,我不喜欢红色!”
“妈妈,是哥哥不喜欢红色。”
“妈妈,我去做心治疗。”
……
这些声音吵得钟沛怡头痛欲裂,几欲爆炸。
怎么可能?从八岁开始,他们就开始骗她。
钟沛怡鲜红如血地长指甲攥紧手里厚厚一沓心治疗单,上面的名字都是…
都是…!!!
钟沛怡气管剧烈收缩着,压榨着肺腑仅存的空气,身体止不住的痉挛。
你们骗了我!跟你们父亲一样骗了我!!!
钟沛怡狼狈地气喘着。
该死!都该死!!!
纪云薪欣赏般看着钟沛怡逐渐染上血丝的眼白,耳朵动了动,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纪云薪温浅的嗓音舒缓,“钟阿姨,是昙昙和周医生回来了。”
钟沛怡抬头,额角的青筋鼓胀着,秀美温婉的脸蛋现在犹如恶鬼。
房门微动,温隽俊美的高大男人走进来。
钟沛怡目光淬毒,宛若铰链缠住来人。
腾空纷飞的A4纸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预示宿命般砸向周文柏。
周文柏视力足够可以看清心治疗单上治疗人名字写的是周文柏。
每一份、每一张。
密密麻麻。
纪昙没注意洒落的A4纸上的内容是关于什么的,然而好似电影里一般的场景,让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明显状态不好的钟沛怡,“钟妈妈?”
钟沛怡眼珠机械地转动,很显肤色的口红此时像是流动的鲜血。
钟沛怡眼睛没有焦距,朝着纪昙略略提了提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宣判结果,“团团,钟妈妈不同意你和文柏结婚。”
钟沛怡神经质地重复道:“钟妈妈不同意。”
“无论是周文柏和周赦,都不行。”
钟沛怡已经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十八年的谎言交织,谁清白无辜而谁又是真的作恶者。
亦或两个都是凶手。
突如其来的意外。
纪昙怔住,“…为什么?”
另一只靴子落地,周文柏发现自己竟然原来可以很平静。
周文柏冷静地安排着纪昙,“团团,你先下楼。”
纪昙似乎想抓周文柏胳膊,抬起手瞥见钟沛怡又悄无声息缩回。
周文柏察觉到纪昙这细微的动作变化,心脏更重更沉。
纪昙后退着离开这万分诡异的场景。
周文柏等到纪昙离开,重新关上门,动作自然地从兜里掏出烟盒,用逃亡路上捡到的青铜打火机的幽蓝火焰点燃一支香烟。
双胞胎,大自然最神奇的造物。
命运神奇地相连,谁替代谁、谁冒充谁,不过是为了两条互相缠绕线得到可以生存的延续。
八岁时周文柏从惊惧不已的周赦手里夺去那柄锋利的斧子时,他们就注定要共同承担这份后果。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两个人平分这个纠缠他们一生的痛苦。
一人手上染血,一人承担骂名。
所有的事情降临在双胞胎身上都是双份的,世界上再没有两个人会拥有这样不算公平的公平。
甚至就连逃亡路上捡到的打火机都一模一样的两支。
他一个,周赦一个。
周文柏掀开眼皮,眸底那点化不开的冰寒,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
周文柏掠过精神隐隐崩溃的钟沛怡,看过唇边噙笑看戏的纪云薪,骨裂还未愈合的左小臂无法控制地抖动。
周文柏却用颤抖的左手夹着香烟送到唇边,辛辣的尼古丁猛烈地窜入咽喉、肺腑,呛得周文柏几乎沁出泪。
“妈。”周文柏平静地看着,对他满脸憎恨的钟沛怡,清雅的嗓音被香烟熏得喑哑,轻得像是周文柏薄唇吐出的烟雾,“你知道吗?”
“我就差一点、咳咳、我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和团团结婚了。”
明天就是他和纪昙的婚期。
而他死在今天。
另一只靴子已经落地。
周文柏低叹着,不甘又认命道:“就差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