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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我哄你 我们Mia脾气好大

    这是棠妹儿第二次使用这间浴室。

    宽大的洗手台上放置了一束百合插瓶, 午夜盛开到极致,花片已经开始卷曲,外露的雌蕊上沾满红粉, 摇摇欲坠。

    最后一件衣物挂在小腿上, 棠妹儿抬起脚, 把它退掉, 随手放在花瓶边。

    这间房里只有淋浴,在右手边落地窗的位置, 棠妹儿轻车熟路地抬起开关,下一秒, 噪杂的水声填满浴室的每个角落。

    棠妹儿站在花洒下面, 任由水流顺着头顶而下, 她慢慢闭上眼睛, 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的, 微微分开,她扬起头, 露出颈肩弧度,优美而脆弱。

    是难过,支配了全部的情绪。

    她渴望得到靳斯年的肯定,为此,她做了很多努力, 忍下很多委屈, 几番挣扎之后,似乎已经得到了,但她想要的,绝不是刚才那一种。

    一种复杂的、难以厘清的情绪,压在棠妹儿心头, 以至于热气弥散的房间里,门被轻轻推开,她都没有察觉。

    靳斯年走了进来,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冷意,融入这片蒸腾的热气里,仿佛迷境的转折,伸手拉住迷路的小女孩。

    “还在生气?”

    心跳惶然,棠妹儿呼吸一屏,靳斯年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们一起站在水下,水流冲刷而下,一分为二后,将两人包裹。

    肩膀贴着胸膛,皮肤挨着皮肤,还有更加亲密无间的,是他的硕物,一并威胁在她腰间,不需要召唤,已经苏醒。

    棠妹儿咬住下唇,“靳生是我老板,我怎么敢跟老板生气。”

    “棠妹儿不敢跟老板生气,可Mia敢跟我生气,不是吗?”靳斯年低头,轻咬了一下她耳垂,“你现在不是在生气,又是在做什么?”

    棠妹儿不说话,头埋得更低。

    “换我哄你好不好。”靳斯年说到做到。

    腰间铁臂條然收紧,靳斯年细密地吻落下来,不算太温柔的力度,在棠妹儿湿漉的肩头,点缀一朵朵姹紫嫣红的小花。

    男人的气息在逐寸渗透,那股熟悉的压迫感,令棠妹儿轻微一颤。

    棠妹儿按住靳斯年的手,下意识并膝。

    靳斯年没有继续往下,反而相当克制地轻轻揉着她:“珠宝,房产,现金,股票,我还不知道我的Mia喜欢什么?”

    前所未有的委屈感,让棠妹儿当下一个冲动,差点问出,喜欢你可以吗。

    还好,那只是头脑一热的不冷静,她没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这些我都不要。”她在赌气。

    靳斯年也不计较,此刻他有无限的耐心和时间来哄她。“都不喜欢吗?我知道了,我们Mia喜欢工作。”

    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满足她,他信手拈来一项工作,“老爷子正在物色遗嘱律师,我推荐你过去,好不好。”

    棠妹儿被靳斯年揉搓到七分熟,思绪被身体拉扯着,一团胡乱。她拖着软塌塌的腔调,迷茫地扭头,看着他。

    “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遗嘱律师,我是靳生的人,老爷子怎么可能信任我,我不想——”

    “真的不想么?”

    靳斯年又问她一遍,不等回答,随即以唇封堵。

    棠妹儿的回答被堵在口中。

    她无需回答,靳斯年也不想要她的回答,因为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总会朝着他预设的方向发展。

    吻,是漫长的前奏。

    温热甘霖,没有尽头地下落,沐浴在腾腾气雾里的两个人,分开又触碰,然后再分开,棠妹儿一双眼被水流模糊,早已失去了对焦的能力,她不得已手扶墙壁。

    为了稳住身体,而失守腰间的代价,就是靳斯年掌握了她感受的开关。

    “靳生。”

    手指的弯曲,和身后的硕物,来得猝不及防,棠妹儿轻声叫了一句靳生,喉音破碎。

    “好听,再叫。”靳斯年发狠再用力。

    又是一场本能与理智的角斗。

    棠妹儿极尽努力不失态,然而本能却不讲道理,它一遍一遍的渴求被占据,又一遍一遍在靳斯年的控制下退缩着。

    前后矛盾的状态,将棠妹儿挂在半高的空中,身体绷住一根弓弦,在弦的箭,就在某一处隐秘中,往后拉紧、再拉紧,好像一松手就可以击中到月亮。

    上次棠妹儿来就发现了,这间浴室是这栋楼的最高层,这栋楼又是方圆几公里内的最高的建筑。

    因为无法被窥视,自然也无需遮挡。

    一整面落地窗很大,也很凉,纵使身后热与雾将她笼罩,棠妹儿在触到玻璃幕墙的一瞬间,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不得已,她把手撑在玻璃上,微微抬起一点头,腰被靳斯年控在怀里,高大强悍的身影投射下来时,遮住了水流,也遮住了光。

    青天白日,感受不到,此刻,夜晚降临,从前需要仰望的霓虹天际线,此刻被踩在脚下,棠妹儿在痛苦和欢愉的边缘,忽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原来,万人之上,只需要一人之下而已。

    外面的雨还在下。中途告一段落,他们从浴室转到休息室。

    身体已经擦干,棠妹儿把自己埋在暗灰色的真丝床褥间,看着靳斯年一身清爽地揭被上床,棠妹儿想起刚才他的胡作非为,再次脸红发烫。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还没躺好,又被靳斯年给抓了回来。

    男人刚刚吹干头发,身上是好闻的雪松的味道,把棠妹儿拖进怀里的时候,顺势吻过她头顶。

    “好点了吗?”

    棠妹儿嗡声点点头,“是不是很晚了?”

    靳斯年手边没有表,只是大概估算,“可能1点了吧。”

    “那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靳斯年目光扫过去,“你想回去我可以叫司机送你,但你还折腾得动吗?”

    人泡了太久热水,身体都乏了,此刻只想找个地方躺着,如果不是必须如此,谁想半夜冒雨出门。

    棠妹儿有些别扭,“我在靳生的休息室里过夜,是不是不合规矩?”

    靳斯年扫过棠妹儿脸,一个饱满的额头露在外面,几缕没有扎上的碎发,落在楚楚可怜的眉眼间,显得她稚气极了。

    以至于,棠妹儿伪面的坚强,在靳斯年看来有点小朋友硬撑大人的意味。

    “我们Mia脾气好大。”

    靳斯年笑叹一声,“宏通的事,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正式跟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试探。另外,这个合作案,让许冠华来做对接,以后你不会再见到赵士程了……”

    棠妹儿一时没出声。

    靳斯年伸手钳住棠妹儿的脸,抬高,令她被迫仰视。

    “Mia?”

    显而易见地,靳斯年在等她的答案。

    或者说,金主都道歉了,台阶都铺好了,她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懂事的人,要学会见好就收。

    棠妹儿垂眸,嚅喏了一个“嗯。”

    “我只认靳生,靳生不要我也不能把我送给别人,不然……”不然怎么样呢。

    说不如做。

    棠妹儿张开手臂环抱住靳斯年,做出依恋又害怕的模样,只可惜,她眼泪太少,实在哭不出来,不然再添一缕娇啼,也算为今晚助兴了。

    少有男人不吃女人这一套。

    靳斯年洞若观火,但也愿意逢场作戏。

    “Mia又漂亮又能干,现在又这么会撒娇,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他轻柔地一推,棠妹儿顺势一倒。

    两人又是吻又是缠,棉海汹涌,几乎能将人淹溺,棠妹儿实在热到不行,拉下一角缝隙,大口喘气。

    靳斯年跟出来,他也好不到哪去,鼻尖上有星星点点的汗。

    棠妹儿舔了舔唇,“我好渴,想先喝点水。”

    “我去拿。”

    靳斯年把她按回枕间,自己套上白色袍子,出去取了一只金樽酒瓶回来,没有酒杯,他直接对瓶饮了一口,跨上来,又将瓶口递在棠妹儿唇边。

    “尝一尝。”

    话音刚落,酒液灌下来,棠妹儿仓促张口去接,几乎呛到,被迫喝了好几口,她急忙推开,“好辣。”

    “辣吗?”靳斯年又饮一口,眉毛微挑,似乎不赞同她的评价,“再尝尝。”

    还以为他又要以嘴哺喂,哪知道靳斯年掀开薄被,手腕一翻,整瓶的酒淋在棠妹儿腹下。

    棠妹儿乍然受惊,抱臂一蜷,像受惊的雏花,引得靳斯年一声轻笑。

    下一瞬,开启夜的下半场。

    棠妹儿想回出租屋的愿望,最后还是落空了。

    折腾到凌晨四点,她瘫在靳斯年怀里,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两人相拥睡去,这一觉就到早上七点。

    快到上班时间,没睡够也得起。

    棠妹儿不想让同事看见她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所以抓紧洗漱,淡妆十分钟化好,接下来麻烦的是穿什么。

    靳斯年已经穿戴一新,他拧着袖扣路过,看见对着衣服发呆的棠妹儿,问她。

    “怎么了?”

    棠妹儿举着昨天的风衣套装:“我的衣服还湿着……”

    “谁让你下雨不打伞,”说话时靳斯年端着架子,但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他过去牵着棠妹儿的手,一块站到衣帽间的柜子前。

    “打开看看。”他说。

    棠妹儿将信将疑,拉开柜门,里面果然是一排排女装,外套、内搭、杂志款、走秀款,随便拿出一套都是她的整月薪水。

    “这……这不会都是宋小姐的衣服吧……”

    靳斯年微一挑眉,“我很有钱这件事,你知道吧?”

    棠妹儿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男人的笑容分毫未变,但语气却冷了,此刻的靳斯年,衣着端肃,已经不是昨天晚上一口一个“我们Mia”称呼她的男人了。

    生杀予夺,他是君王。

    俯首贴耳,她是臣子。

    臣子怎能质疑君上的好意,该死,真该死。

    棠妹儿为自己的失言十分懊恼,但很快,她就求饶了。

    光脚踩上靳斯年的皮鞋,踮高,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男人下颌上戳了一个吻。

    “为什么会提前给我准备衣服?”

    “你说呢。”

    因为事先猜到她不会跟赵士程上床?

    还是,因为情人的位置早就给她留好了?

    有些事不能太较真,不然就失去了原本的快乐。

    棠妹儿此刻已经很满足了,漂亮的衣服,上升的事业,还有靳斯年的宠爱,她都有了。

    棠妹儿恭恭敬敬又献一吻,“我知道,是靳生疼我,谢谢靳生。”

    ——

    宏通的工作,转给了许冠华,这对棠妹儿来说,多少松了一口气。

    自己作为礼物,差点被靳斯年送到赵士程床上的事,是棠妹儿心里的一个疙瘩,也是两人关系里的一道暗影,远离那个色胚,至少可以让她暂时淡忘这件事。

    也只有淡忘,棠妹儿才能突破禁忌底线,单纯地享受靳斯年带给她的、欲生欲死的体验。

    文件随手挥到一边,宽大的办公桌只要一个角落就够,棠妹儿被抱放上去,过程很激烈,不乏力量与温度,但靳斯年的一丝不苟的着装,总让棠妹儿有种成为□□工具的羞耻感。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毛病,越是羞耻,越是渴望,越是羞耻,越是情动。

    冰凉凉的浆,一直淌到膝盖,靳斯年总在这个时候揩上一指,惩罚式地抹在她下巴上。

    “一个小时候前,我让秘书去叫你,你不来,再看看现在,馋成什么样?”

    棠妹儿不敢顶嘴,反而咬紧牙关。

    办公室门外正对15个秘书席,左右会议室都在开会中,这一层还有经理6人,会计师、律师各类顾问50人。

    人人紧盯总裁办公室,棠妹儿怎敢让自己发出奇怪声音。

    她咬牙苦撑,而靳斯年似乎很喜欢看她自我矛盾的模样。

    他骤然加剧,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几乎要了棠妹儿半条命,她吓得一紧,浑身打了个冷战,靳斯年也跟着停下来。

    他头微微仰起,缓了好一会儿,打她屁,股。

    “越来越像狐狸精。”

    棠妹儿惹着生理性的眼泪摇摇头,不是否认狐狸精的称呼,只是单纯不想让靳斯年接电话。

    下一秒,靳斯年按下免提键。

    “靳生。”是许冠华,“宏通的案子刚签下来,赵士程不肯走,他说想见见你。”

    电话座机就在她脸旁边,好像旁观者就在身边,这个认知导致棠妹儿抖如筛糠。

    靳斯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幽深的瞳色,让棠妹儿几乎承受不住这种包含意味的注视。

    甚至,她能看到,靳斯年的西裤已经被她弄得糟糕透了。

    而靳斯年呢,还在慢条斯理地问:“合同都签了,他见我做什么。”

    “我猜是想和靳生你拉拉关系,如果不见的话,我打发他。”

    靳斯年想了一下,“今天我没时间。”一心二用,竟然还能应酬得滴水不漏,“问他玩不玩帆船,这周末我约了几个朋友出海,他可以跟着一起来。”

    许冠华笑:“赵士程一定会去,靳生肯介绍朋友给他,他就是不会玩帆船,也要利用这几天现学呢。”

    电话千斤重,落回底座的一瞬间,砸断了棠妹儿最后的坚持,她哼出声,“靳生抱抱我!”细若猫吟。

    靳斯年故意轻慢缓动:“求我。”

    “求求,求靳生抱抱我!”

    “只是抱吗?”

    棠妹儿不再言语。

    这才只是第二次,她说不出那样的话,在她的字典里,礼义廉耻仍然写在第一页。

    可以求饶,可以献媚,总归跟出来卖的,还是有区别。

    棠妹儿双手捂住脸,忍到鼻头发酸,再也不肯去看靳斯年。

    靳斯年知道她又开始犯倔,兴致减了大半,抬眼去看墙上的钟,好吧,十五分钟后,会议即将开始。

    他快速拖动进度条来到尾声,一推到底,室内忽然安静下来……

    棠妹儿费尽力气,才将裙摆捋平,另一边,靳斯年进去换了条裤子走出来,越过她身边时,冷淡斥她。

    “侍宠生骄。”

    棠妹儿站在一旁,小声说:“靳生喜欢听那种话,我现在可以讲。”

    靳斯年好整以暇,“那你讲。”分明是拿她逗乐子的意思。

    棠妹儿硬着头皮,“操,Fck,叼,干,”会得不多,说几个就卡壳。

    她看着他,眼中有窘迫,但更多的是——什么人讲脏字,会一脸正气?

    靳斯年眯了眯眼,“你在跟我讲演说词吗。”

    棠妹儿:“那我重新讲。”

    靳斯年:“你给我出去。”

    马上就要开会了,走之前,靳斯年返回桌面又翻了一遍文件,抬起头,看到棠妹儿还站在那,一点也怕晾的样子。

    靳斯年问,“又有什么事?”

    “我想要一间自己的办公室。”

    靳斯年一向喜怒不惊,但听到这一句,当场气笑,“棠妹儿,你是不是也想听我讲脏话?”

    棠妹儿认真摇头,“我真的想要一间独立办公室,不然像我现在这样,衣衫不整从你办公室出去,我怕……和靳生你的事,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这层楼坐着整个集团最聪明的一群人,棠妹儿不想惹麻烦。但她也知道,刚才的表现没让靳斯年尽兴,是做情人大忌。

    现在还敢提要求?

    棠妹儿见靳斯年脸色冷淡,大着胆子上去勾他的手。

    生理结构决定的,男人的手指比女人的粗上一圈。

    靳斯年的手,并不是文人的手,除了格外干燥、温暖,可能是常年拉帆绳的缘故,他的指节指腹都是薄茧,这让棠妹儿很快联想到它放入甬道时的感受。

    乖张的,野犷的。

    脑子里有了画面,身体就有了反馈,棠妹儿眼里很快蒙上一层薄薄雾气。

    她微微仰起脸,“靳生,给我好不好。”

    ——

    靳斯年去开会了,出了房间门,棠妹儿找齐秘书说了办公室的事。

    齐秘书在忙,旁边一叠文件等着签字,她一时抽不出时间来。

    “3233和3208两间屋子没人坐,要不棠大状你先选一下,喜欢哪间办公室,我叫行政部帮你把物品搬过去。”

    棠妹儿说,不急。

    “我看3208不错,落地窗可以看到海,阳光也充足,就那间吧。”

    “好,我叫人安排。”齐秘书忽地一叹,“要不是今天Mandy离职,我也不会那么忙,接收了她手里的事,还要招新人顶替她,这几天恐怕我要加班了。”

    “Mandy离职了?”棠妹儿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Mandy是靳斯年忠粉,怎地突然不做了。

    “人家傍上大腿了嘛,有人养,自然不用出来抛头露面了。”许冠华悠哉悠哉走过来,大男人也喜欢和女人讲八卦。

    齐秘书瞥一眼许冠华,笑:“许总把人送走了?”

    “当然了,我不止送走赵公子,还给Mandy姐姐亲自拉的车门,人家心满意足,说以后要关照我呢。”

    名利场上,今日你踩我,明日我踩你,稳重老成的齐秘书早已见怪不怪。

    她笑了一声,起身去忙。

    这片办公区只剩许冠华和棠妹儿。

    他手肘往隔断上一搭,“赵公子刚才还问我,怎么没看到棠大状,我应付了他两句,说你出差了,他一脸的失望,啧啧,可见赵公子还想着你呢。”

    棠妹儿:“想着我,怎么不为我守身如玉,你把Mandy送他,他不是也照单全收了?”

    许冠华先是一愣,然后大笑着点头,“对,对,对,棠大状你说得对,是男人就要为你守身如玉,赵士程这种人,也就配得上Mandy那种没眼色的了。”

    棠妹儿笑笑,不予评论。

    许冠华在嘲讽她,她不是听不出来,只是懒得去辩。全港市民都知道,棠妹儿大律师如今身价暴涨,她与人辩论,现在需要按分钟计费呢。

    第18章 认主人 “靳生,做吗?”

    周末, 天气晴好,海风带着温度,一点不像秋天。

    Mandy是第一次坐游艇出海, 她站在船舷上, 本应该享受海风惬意的时刻, 她全程为赵士程捏把汗。

    因为早起出门时,andy听到赵士程给他的帆船教练打电话,对方一直在嘱咐他, 如何拉帆绳,如何借力稳住船身……传授的都是基础操作。

    赵士程听得很认真,andy还以为他胸有成竹, 哪知道真的上了甲板, 情况就不太妙了。

    赵公子连稳住自己都难, 何谈稳住船身。

    和他组成一队的, 是众合集团太子爷高茂翔。一看对方就是老手,人家站在船头望了一眼, 马上下令,“风向变了,快转舵片!”

    彼时,赵士程正在拉副帆,本来已经累到手脚发麻, 听到指令下达, 他先是懵了一瞬,随即,就听高茂翔暴跳着大喊,“快呀!Simon他们切过来了!”

    不远处,靳斯年的船斜插过来, 角度老辣而娴熟。

    赵士程赶紧去拉舵,已经不是会不会玩帆船的问题了,他甚至缺乏常识,逆风转舵90度,直接给船掉了个头。

    船身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带着风速,朝靳斯年他们冲了过去。

    “我靠,什么情况!”郑宏基是靳斯年这边的大副,一看苗头不对,连比赛也顾不上了,疯狂打舵想要躲闪。

    “打舵太慢,直接加速!”

    靳斯年将绳挽在整条手臂上,然后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在右舷。

    郑宏基:“万一来不及冲过去,咱们可就被撞个正着了!”

    船头传来比海浪还冷的声音,“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卖力!”

    疯子!

    郑宏基心里骂了一句,但行动上却不敢耽误,他跳到靳斯年一侧,和他一起把船压偏将风阻减到最小,然后,加速!

    两艘船,都是满帆,眼看就要结结实实撞在一起,游艇上待命的工作人员,一阵忙碌集结。

    Mandy站在二楼,踮着脚,死死盯着海上情况,5m,3m,1m,真的错开了!

    然而,错开的同时,大浪扑来,一个人影落入水中……

    靳斯年几个人登上游艇时,身上基本都湿了。

    Mandy匆匆下楼,赶到时,赵士程坐在地上,七魂丢了三魄。

    高茂翔和郑宏基黑着脸。

    他们瞥了赵士程一眼,连句话也不想和他说,转身进了船舱。

    甲板上只剩靳斯年。他和赵士程寒暄了两句,转身往船舱里走。

    Mandy见到旧主,一时欣喜,还想打声招呼,可惜靳斯年没看到她,只给她留了一道背影。

    靳斯年身量很高,加之锻炼有型,男人的线条,从打湿的运动服里透出来,肌肉一览无余。

    鼓鼓的大腿,坚实的手臂,还有他潮湿凌乱的头发,好像刚结束不是一场激烈的运动,而是一场意乱情迷的房事。

    这和办公室里的靳斯年很不一样,他此刻身上还带着征服而归的性感。

    Mandy望着靳斯年的背影,直到他走出视线,内心忽然有点遗憾。

    因为赵士程比起靳斯年,差太多了。

    Mandy挎着赵士程的胳膊,再次出现在时,其他人早已换好衣服,正在桌边小酌。

    “蓝牌的尊尼获加,赵公子来一杯压压惊?”高茂翔举着酒杯,一反常态的热情,等人走到跟前,他笑问赵士程。

    “赵公子,是你和我说,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经常玩帆船,我信了你才跟你组队的,怎么,你在英国也经常撞船吗?”

    郑宏基咧嘴一笑,拉开旁边的位置,“Laurie你好没意思,哪壶不开提哪壶,来,赵公子别理他,坐我这边。”

    别说赵士程了,就连Mandy此刻都觉得有点丢脸了。

    不光是落水的缘故,而是身家地位上,赵士程明显跟其他几位不在一个级别上,人家是世代家传的蓝血贵族,而他,最多算个卖母求荣的暴发户。

    所以,高茂翔两人损他,赵士程只有赔笑的份。

    被取笑的赵士程,很快被晾在一边。

    而Mandy却心思活络起来。

    她用眼睛定位到靳斯年。

    他一个人在甲板上,双肘撑栏杆,酒杯捏在空中,森冷的风浪,吹得人衬衫微鼓,令人遥想布料下的那具有力身躯。

    听八卦小报说,靳生洁身自好,交过的女友不过三两人,但Mandy通过观察宋小姐,发现靳生应该是个欲望很强的人。

    比如,宋小姐经常白天来公司找靳生,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不管多热的天,走的时候,宋小姐总是穿风衣戴草帽,把自己包成一颗肉粽。

    当然,宋小姐也像肉粽,沙漏型身材,是征服男人的凶悍武器。

    Mandy曾无数次对着镜子掂过,她觉得自己也不差。

    看准时机,Mandy借赵士程去洗手间的空挡,走出船舱。

    她想在靳生面前露露脸,可惜稍晚一步,郑宏基已经走了过去。

    “……最近家里盘了块地,同样遇到村民暴力反抗,搞得人头疼,Simon,你的尖东项目拆得顺顺利利,传授一下秘籍嘛。”

    “哪有什么秘籍,都是照章办事,跟业主一家一家求来的。”

    圈子里的风吹草动,谁都瞒不住。

    郑宏基笑,“你刚得了一个宝贝律师,别以为我不知道,靳佑之什么人啊,阎王见了都得绕道走,她一来,把你们家老二治得服服帖帖……别说几个拆迁户了。”

    “借我用一下,项目结束还给你,绝对不挖你墙角。”

    靳斯年极淡地笑了一下,对郑宏基的说法,不拒绝不否认,似乎是对“宝贝律师”称呼的某种认可。

    郑宏基和靳斯年的话题聊回项目,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色见晚,郑宏基返回舱室。

    海风越来越大,Mandy搓了搓手臂,终于轮到她走过去。

    “靳生,你们刚刚在聊棠大状啊。”

    Mandy找不到话题,只好拿棠妹儿做开场白。

    哪知道靳斯年听到这句,只是略略抬眸,他随口问道:“你认识Mia?”

    Mandy卡顿,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问,“靳生你不认识我吗,之前我是你的秘书,就坐在棠大状旁边,我刚刚才离职,还是因为——”

    因为当了赵士程的情人。

    Mandy说了一半的话,靳斯年一下就听懂了。

    他确实不认识Mandy,或者说,靳氏大楼几千员工进进出出,他记不住每一张脸。但Mandy提到离职,同时又出现在赵士程身边,他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许冠华选了个蠢人。

    这是靳斯年的第一反应。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Mandy,目光已然冷淡,而这份冷淡让Mandy甚至感到恐惧,她在靳氏工作了两年,甚至还为公司牺牲了色相,可到头来,老板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Mandy忍不住委屈,“棠妹儿不肯陪赵士程,险些得罪人,最后,是我为公司救的场,保住了这笔生意。可在靳生心里,棠妹儿是宝贝律师,我却连名字都没有,靳生对下属好不公平。”

    靳斯年没有回应,反而看向Mandy身后,Mandy跟跟着扭头,原来是赵士程正在四处找她。

    靳斯年缓声道:“你如果不想跟着赵士程,我现在就替你跟他说,一定帮你摆脱他。”

    Mandy瞳孔一缩,终于知道害怕,“靳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士程已经看到他们,他笑着招招手,正往这边。

    靳斯年:“做情人和做狗是一样的,讲究个忠字,只要认准主人,就要忠心耿耿,Mia有点傲气,但她懂这个道理,所以我赏识她。至于你呢。”

    水晶酒杯撂在一掌宽的栏杆上,靳斯年看着它,随船颠簸,跌落是必然的命运。

    ——

    靳斯年周末要出海,必然没空招幸自己,所以棠妹儿给自己放个假,去菜市场采购了一些肉和菜。

    她口味偏咸辣,吃清淡为主的广东菜,总觉得差点意思,所以,要想吃点顺口的,她通常会自己煮菜。

    市场逛一圈,买不到折耳根,所以,今天晚饭吃酸汤鱼和辣椒炒鸡。

    棠妹儿自诩厨艺不错,但折腾一圈下来,闹得隔壁邻居差点报警。

    起因是房子太老,烟道堵住,呛辣的油烟散不出去,弥散在楼道里,隔壁老太以为有人投放毒气弹。

    最后,整条楼道的住户纷纷探出头,大骂二十分钟,是谁这么缺德。

    棠妹儿龟缩在房子里不肯露面,直到外面声音尽消,她才松懈一口气。

    锅里的菜半生不熟,她也不敢再煮,套上一件休闲衬衣,扎在牛仔裤里,正要出门时,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她以为是邻居又来骂人,打开一道小缝,只露眉眼,像一只可爱小松鼠。

    靳斯年失笑,“你在做贼?”

    棠妹儿拉开大铁门,不好意思地说,“比做贼还惨。”她将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请靳斯年进门。

    房间里还有浓重的油烟味,靳斯年往房子里走了两步,便不再往前。

    他目光审视地扫视周围,似乎在打量她的居所。

    棠妹儿垂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上一次靳斯年来得突然,她傻傻的站那,他问她答,既不会请客人坐,又忘记给客人倒水。

    她已经表现得很失礼,但今天似乎更糟糕。

    靳斯年再次登门,棠妹儿比之前还要窘迫。

    是心理上的窘迫。

    直接被金主审视她的贫穷,还不如逼她在床上求饶。

    性上的碾压,来自于男与女天然的差异,她求饶也无可厚非,但身份地位的差异,却令棠妹儿再一次产生微妙的自卑。

    “靳生今天不是出海么,怎么有空找我?”棠妹儿想把气氛岔开。

    靳斯年看她,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他想来就来,金主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棠妹儿已经可以渐渐读懂靳斯年了,讨他高兴并不难,那就是——别问,服从。

    金主夜晚找上门,除了那事,还能图什么。

    棠妹儿很有自知,“靳生,现在做吗?”

    靳斯年盯着她,昏黄灯光下,棠妹儿皮肤玉白,嘴唇不施粉黛,依旧有嫣然的色泽,此刻她在往自己身上蹭。

    靳斯年冷笑一声,把人从身上扒下来,“你自己闻不到么,身上一股油腻腻的味道,谁肯同你做。”

    棠妹儿神情有点狼狈,“那我去洗洗。”

    她说着,刚要跑,一把被靳斯年重新抓来,他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人家都夸棠大状聪明,实际却傻得到家,你都知道管我要一间办公室,却不知道给自己要栋屋?”

    第19章 金丝笼 做鸟也好,做鸡也罢,她还不够……

    别看棠妹儿来港已经5年, 其实她去过的地方不多,兜兜转转的,也就认得几处市井街道, 是后来, 她接了靳佑之的案子, 才开始见识红港荣华。

    街道被霓虹切割, 一道道闪烁,是鲜红淡绿的夜色, 大概是楼层偏高的缘故,看这世界不够具体, 有种朦胧幻意。

    不过, 今晚是挺奇幻的。

    棠妹儿先是点着出租屋, 转过头, 靳斯年就送了她新房子, 还是连夜搬家,像不像书里的童话故事, 午夜12点钟声敲响,灰姑娘回到南瓜屋,而她却变成了拥有城堡的公主。

    卧室只开一盏小灯,落地的金属杆撑起米白色的灯罩,像一只孤单的白鹤。

    棠妹儿裹着粉白的浴袍走出来时, 靳斯年就坐在朦胧的暖色里, 修长双腿随意搭在皮墩上。

    空气里弥散着微微湿漉的气息,混着冷淡雪松的味道,靳斯年提供的房子,连气味都属于他。

    棠妹儿走过去,问:“靳生洗澡吗, 我帮你放水?”

    靳斯年闭着眼睛,“不了,明早还要开会,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棠妹儿不多话,绕到靳斯年身后,替他揉起额角,见男人舒了一口气,她又稍微加重力道,一圈一圈打着旋。

    灯光下,刚刚被热水浸透的手指尖泛着粉润的色泽,很难想象她在幼年干了多少粗重活,此刻出卖尊严换来的,可能是最为养尊处优的生活。

    “房契和我签过字的文件在床头抽屉里,你自己就是做律师的,怎么把房子转到自己名下,不用我教你了。”

    靳斯年半闭着眼,浑身上下松弛的状态,是难得的淡然与随性。

    棠妹儿抿唇,一时沉默。

    靳斯年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不出声?你不是最爱说‘谢谢靳生’么。”

    在身心放松的时候,靳斯年愿意逗逗他的小雀鸟,看她谨慎小心的叼走他掌心的食物,抑或者,放任她在自己手指上跳来跳去扑腾她的翅膀。

    宠爱她,是靳斯年的乐趣,被宠爱的人、棠妹儿也看得明白。

    “靳生送屋给我,如果我光说谢谢,恐怕不太够吧。”

    靳斯年:“是不太够。”他抓下棠妹儿的手,睁开眼的同时,牵她绕来身前,然后一拽。

    皮质沙发发出暧昧的摩擦音,棠妹儿转瞬跌进一片温热的海洋。

    她稍稍扭正身体,以为接下来的事会水到渠成地展开,可靳斯年一只手揽她腰,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始终没有越轨举动。

    “光达集团的郑宏基是我读书时的同学,今天我们一起出海,他跟我借你,我同意了,所以,过几天郑宏基的秘书应该会联系你,你准备一下……”

    明显感觉到怀中人身体一僵,靳斯年垂眸去看。

    棠妹儿汪着眼,眼圈已经憋红,秀丽的额头泛着莹润的光,好一个冷鼻子冷脸,惹得靳斯年蓦然失笑。

    “郑宏基不是赵士程,人家是正经生意人,请你过去,是因为你对付拆迁有经验,人家需要一个法律顾问,不是你想的那种。”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劫后余生之感,让人又委屈又想哭。

    就在刚刚棠妹儿的世界轰然倒塌,虽然马上迎来解释,可重建后的内心,仍旧一片废墟。

    她木怔怔地看着靳斯年,试图说,靳生以后别吓我,可话没出口,就听靳斯年轻斥她。

    “以后不要自己吓自己,整日胡思乱想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棠妹儿低下头,“我知道了。”

    原来错在她,是她敏感多心!

    可靳斯年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有赵士程的事在前,她又怎么会像惊弓之鸟,时刻恐惧自己被人当宠物转来转去?!

    做鸟也好,做鸡也罢,棠妹儿还是不够娴熟,不甘心的情绪,压了又压,还是露了一点。

    房间里缱绻的气氛冷了下来。

    靳斯年视若无睹,根本不没有哄的意思,他拍拍棠妹儿,同她一道起身。

    “除了郑宏基的事,还有一桩靳家的家事。”

    “下个月是小姑姑的冥诞辰,老爷子下个月举办追思会,佑之是负责人,你替我过去帮帮忙。”

    棠妹儿点头,抬手帮靳斯年系好西服纽扣。

    至此,靳斯年的语气,已经全部公式化,“追思会是大事,老爷子很重视,你好好配合佑之,不要让之前的恩怨影响你的专业度,明白吗。”

    “我明白。”

    棠妹儿送人到门口,目送电梯合拢,她才返身关上门。

    回到卧室,空气里的冷香充斥着偌大的空间,使人心底泛空。

    棠妹儿急需做点什么,比如收拾行李,以此来填补搬入新家的陌生感。

    一只28寸行李箱,几乎装满她的衣柜,棠妹儿购物欲不强,衣食住行,大多能省则省,所以她的衣服加起来,每个季节也就五六套,挂在一间房那么大的衣帽间里,零零星星的几件,好像阿飘,在里面荡啊荡的,实在有点惨。

    她数了一下,十几个衣柜,如果想装满,大概要花上一年的薪水,吐吐舌头,忽然她的强迫症就治好了。

    拖来行李箱,她准备把它塞进最里面的衣橱,可一打开,棠妹儿愣了。

    那个柜子不是空的,而是满满当当挂了一面墙,是什么呢,棠妹儿拎出一件,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衣服。

    最贴身的那种,却几乎没有布料,差不多同款型的,还有酒红、墨黑,除了颜色上的夺目,材质上也五花八门。

    羽毛的、蕾丝的、闪片的,其中最夸张最奢华,要数宝石镶嵌的,那一套胸前正中一颗白钻闪着冷芒,六七根宝石链将它拉住,然后向外延伸,看长度,绑大腿有点短,缠腰上又有些长……

    棠妹儿对着穿衣镜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画面感太强烈太冲击,她赶紧把衣服挂回去、关上门。

    好像潘多拉魔盒里的妖怪会跑出来似的。

    棠妹儿倚在门扇上,慢慢平复心情,但心脏仍旧诡异狂跳——和总裁室里的不一样,这些衣服才是靳斯年为她准备的职业装吧。

    ——

    崭新的一周,郑宏基的秘书亲自登门送文件过来。

    “这里是拆迁村民的名录和赔偿方案,棠大状先过过目,有什么问题随时与我联系。”

    “另外,光达也为你准备了办公室,随便你在哪里办公都行,我们郑生说了,如果你不想过去,我会把会议时间,提前一天通知你,你直接来光达开会就可以了。”

    棠妹儿最近的工作量突然多了起来,总有顾这头顾不上那头的感觉,她想招一个秘书或者师爷,刚刚面试了几个人,不是太圆滑,就是心太高,都不太满意。

    她抱着简历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见光达的人,匆忙致歉。

    “理论上,郑生的项目我应该去现场盯着的,但靳老的追思会正在筹备中,我一周还要分两天过去帮忙,实在没办法天天去光达,所以,你看,每周五我去一天光达,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对方很客气,“靳老的追思会是大事,全港高层都会莅临,准备工作肯定非常多,棠大状可以先忙那边,以靳生和郑生的关系,我们多等十天半月没关系。”

    陀螺样,转不停。

    这边送走郑宏基的人,棠妹儿又迎来另一位人物,靳佑之。

    上次李敏琪家人来闹一场,靳佑之遁走以后,已经许久没来过公司,今天他倚在棠妹儿办公室的门边,冲她吹了一个口哨,简直不要太嚣张。

    棠妹儿没理他,自顾自整理文件。

    靳佑之抱臂,“我哥没跟你说吗,追思会我负责,你来给我打下手,怎么磨磨蹭蹭的,要我八抬大轿抬你去吗?”

    “时间还没到,我一会儿自己开车过去。”

    “喂,我亲自来接你,别不识好歹。”靳佑之今日穿得劲,一件黑T箍身,下半截穿迷彩军裤配马靴。他单手抄裤袋,朝谁走过去,都要把人吓跪。

    棠妹儿识时务,先服软。

    “你应该去做绑匪。”

    靳佑之一笑,“第一个就绑你。”

    棠妹儿捞上风衣和公文袋,随口附和,“我没钱没亲友,你绑我也拿不到钱。”

    “我哥有钱啊,看他愿意拿多少钱赎你。”

    棠妹儿呵地一笑:二十八岁靳佑之,心智最多八岁,和他斗嘴好幼稚。

    她懒得理,先一步出门。

    大概是为了谈事方便,靳佑之今天没开跑车,而是坐商务车来的,棠妹儿上车时,里面还坐着两个人。

    是传说中的风水大师蔡国千和他的徒弟。

    棠妹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直接找了张单人位坐下。

    她想躲靳佑之远点,可靳佑之却不肯放过她,他坐前排频频回头,一边拿眼睛瞄她的腿,一边勾着嘴角坏笑。

    流氓!

    棠妹儿在心里骂人,但碍于有外人在,她只能拿外套挡一下。

    一小时后,商务车抵达柴湾的昭明园,备受骚扰的一路终于结束。

    这里远离市区,浓荫厚重,半个红港的大富豪,几乎都葬在昭明园,像靳家这种门阀,更是拥有一块专属区域。

    漫漫青石铺路,一直引到山顶,看不到尽头。

    棠妹儿站在台阶的第一层,深吸一口气。

    她终于明白,靳佑之刚才在她看什么。

    “今日勘测墓地需要行山,你还敢穿高跟鞋,不怕累断脚?不过呢。”靳佑之斜着肩膀撞了撞棠妹儿胳膊,“你乖乖巧巧叫我一声哥哥,我也许可以考虑背你上去。”

    棠妹儿瞪着他。

    “不肯啊。”靳佑之做出让步,“不叫哥哥,叫老公也行。”

    第20章 风水师 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问……

    棠妹儿当然不肯认输。

    她年少吃过许多苦, 挨冻受饿都挺过去了,穿高跟鞋行山算什么。

    一级一级青砖,蜿蜒向上。

    棠妹儿憋足一口气爬上山顶, 虽然中途也累得想死, 但随着脚趾渐渐麻木, 痛苦好像也可以忍耐了。

    山风拂过山岗, 郁郁葱葱的树盖,随风簌簌, 现代都市忽然隐匿在身后,这里宁静地好像世外桃源。

    附近唯一一张长椅, 棠妹儿和靳佑之各自占据一边, 谁都不说话。

    司机过来发水, 他们动作同步, 接过、拧开、灌上一口。

    棠妹儿长长地舒了口气。

    靳佑之笑:“这里不错吧, 红港最原始的一片林子,几十年没人敢来开发, 只要你嫁入靳家,死后也可以永远躺在这里。”

    棠妹儿也笑:“我怕生出你这种不肖子孙。等我一咽气,他就卖房子卖地,到时候连我一把尸骨都卖掉。”

    “好吧。”靳佑之胳膊往椅背上一搭,仰头叹道, “棠大状不负盛名, 一张嘴比刀还犀利,我说不过你。”

    棠妹儿:“那就少惹我。”

    靳佑之翘着二郎腿,歪头看她的眼神,是上位者看蝼蚁的不屑,以及轻微的不悦。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 棠妹儿不是不懂,一看靳佑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于是她语气软了几分。

    “这是你和我第一次合作,之前的事不提了好不好,大家放下恩怨,通力合作,追思会办得漂漂亮亮,咱们都好交差,对吧。”

    “如果我们一直拧着劲,事情办砸了,到头来丢人丢的也是你们靳家的脸。”

    “之前的事,我早不跟你计较了,是你一直拿我当杀人犯,处处针对我,你当我喜欢你看你冷脸……”

    话说半截,靳佑之忽然顿住,随后大手一挥,“算了,不提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是是,我是小人,都是我的错,佑少别记恨我。”

    靳佑之笑笑,爱答不理地。

    “你人这么倔,认错却快,到底是不是发自真心,不会耍我吧?”

    “当然是真心。”

    “那我问你个问题,考察你一下,看你说不说真话。”

    “你问。”

    靳佑之长臂虚搭在棠妹儿身后,他低着头靠过来,身高差放大了男人占有的姿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缠绵爱侣,蜜里调油地正在说情话。

    可棠妹儿却听得一清二楚,靳佑之笑着说出口的是——

    “你和我哥是不是已经上过床了?”

    荒谬、愤怒、还有难堪,混成一杯烈酒,被靳佑之逼着灌下去,冲劲直奔天灵盖。

    棠妹儿闭了闭眼。

    她还以为这个渣滓不长心肝,哄两句就可以了,没想到他一肚子坏水,不留神就要作妖。

    “靳佑之,我看我们是做不成朋友了。”

    “我从来不跟女人做朋友。”靳佑之无辜一笑。

    换句话说,他的字典里,女人只有睡和不睡的区别,没有朋友这种概念。

    棠妹儿听懂了。

    她站起来,连椅子也不坐了,走到另一旁站着等待蔡大师。

    靳佑之扬着下巴,看着那道倔强身影,笑容更深了。

    别看蔡大师日日帮人看风水,但身体精瘦,走不了几步就喘,他的徒弟搀扶着他,是最后一波抵达山顶。

    靳佑之也不着急,等人休息够了,开始工作,他过去问大师。

    “怎么样,看出哪里有问题了吗?”

    “大问题倒是没有。”蔡大师捋一把山羊胡,“这处冥塚,当年就是我帮大小姐选的,抱山望水,是安葬女眷上好的位置。二十五年来,这里风水没有改变,就是附近多了一些遮挡,恐怕对子孙后代有妨碍。”

    “比如说?”

    大师一指,“就比如这棵树,绿盖散开,你看像不像一把伞,伞同‘散’,取分崩离散的意思,不利家族和睦。所以,这颗树要砍掉。”

    “除此之外呢,你再看南面。”

    棠妹儿去看靳佑之,这位少爷明显不耐烦了。“大师直接说,南面怎么样?”

    “南面半山腰上有个亭子,亭同‘停’,主时运停摆,不利兴旺。所以,那个亭子也要拆了。”

    靳佑之抱臂,低头笑了一下,“大师,如果你说维港不吉利,那我们靳家是不是下一步要动工填海啊。”

    蔡大师对靳佑之的讥笑,一点也不恼怒,“佑少,不可不信呐。”

    “大小姐过世二十五载,她的转世肉身已经出现,这次的追思会就是大小姐的接引仪式。如果老爷子想与她父女团聚,就一定要心诚。”

    “所谓心诚则灵,道家有云,心灵清澈则通阴阳,诚意恳切方感万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靳佑之赶紧叫停,转过头,他冲棠妹儿撒气。“棠大状听到没有,那个亭子要拆掉!”

    “是,我会跟园林署打招呼的。”棠妹儿忍着笑,低头记下来。

    靳佑之读洋书,作风洋派。

    这样的人,对风水一说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此刻,他却被风水大师牵着鼻子走,让干嘛干嘛的吃瘪样,结结实实戳中棠妹儿的笑点。

    她径自暗爽。等爽完了,她对这座墓的主人有点好奇了,什么人过世二十五年,还能拥有这么重的份量?

    更不可思议的是,死人复活这种事,靳老爷子还真的信?

    棠妹儿来到墓碑前,仔仔细细地去端详照片里的人——是个女孩子,窄窄的脸盘上,明眸皓齿,正在浅淡微笑。

    靳斯年和靳佑之都提过,他们叫她小姑姑,棠妹儿先入为主,以为这位小姑姑应该是豪门贵妇的模样,哪知道她看起来一尘不染,完全是少女模样。

    时光流逝,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模糊,棠妹儿看着她,这种被生死分隔的对视,让人心里忽生一阵难过。

    山顶气候多变,一阵山风吹过,森森冷冷。

    棠妹儿拢了拢风衣,被站在身后的靳佑之吓一跳。“你干嘛!”

    靳佑之无奈:“我问你走不走。”

    “已经结束了吗?”

    “早都结束了。我让司机送蔡大师他们回去了。我的车停在山下,我问你跟不跟我一块走。”

    荒郊野岭的地方,哪有计程车来做生意?

    棠妹儿只是倔,不是傻,她跟着靳佑之下山,和他一起返回市区。

    路上,两人难得不斗嘴,他们把追思会的工作分配了一下。

    按照蔡大师说法,男人阳气盛压得住,靳佑之负责墓园动土和水陆道场。棠妹儿则管理统筹,负责宾客的迎来送往。

    工作说完了,车厢内一阵安静。

    棠妹儿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没忍住,“靳小姐,我是说,你们的小姑姑,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了啊。”

    靳佑之手搭在方向盘上,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按墓碑上的生辰年月算,靳小姐二十岁就过世了,这么年轻,人就没了,是得了什么急症吗?”

    “我哥叫你来办追思会,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棠妹儿摇头,更加疑惑了,“靳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阵沉默。

    他转头看了棠妹儿一眼,轻声道:“她是自X的。”

    棠妹儿微微一愣。“怎么会这样。”

    “为情所困,在保时捷里烧炭,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透了。”

    “在保时捷里烧炭……”棠妹儿喃喃重复,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一世是投胎冠军,应有尽有,怎么会想不开呢。”

    靳佑之淡淡一笑,“是啊,她是投胎冠军不知足。换你当这个冠军,一定学习秦始皇,天天求长生,怎会做傻事。”

    棠妹儿抿了抿嘴角。

    虽然是嘲讽,但靳佑之说得没错,她满身欲望,贪图富贵,有这么好的命运,她享受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全盘放弃。

    为逝者可惜片刻。

    棠妹儿忽然想起来,“你说靳小姐为情所困,后来呢,她过世之后,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人?”靳佑之神色一敛,不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棠妹儿,能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刨根问底,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懂吗。”

    ——

    棠妹儿让靳佑之把自己送回公司。

    光达的文件还在办公室,她想晚上带回家多做一些功课,另外,还有追思会的进度,她也需要和靳斯年汇报一下。

    棠妹儿上楼,正好是下班时间,同事们三三两两往外走,棠妹儿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去敲靳斯年的门。

    靳斯年很少准时上下班,早来晚走是常态,和那种让地球围着他转的老板不一样,靳氏内部暗流涌动,派系山头非常多,想要把它掌控在手里,需要当家人耗费大量心血。

    外面灯火霓虹,汇成一片光海,靳斯年起身踱步到窗边,宽阔的背影线条流畅而冷峻,拒人千里。

    棠妹儿垂手,止步在办公桌后,“今天下午我去过昭明园了,蔡大师提了一些风水意见,靳小姐的墓需要整修一下,不过工程量不大,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一个礼拜之内可以弄好。”

    “追思会当天,大家会去墓园祭拜,所以,时间上你们要安排好,不要耽误追思会的日程。”

    “我明白。”

    靳斯年始终没有转过身。他极目远眺的,和他此刻所想的,棠妹儿一无所知,由此生出几分陌生,让她忽然不知道要该说什么了。

    他们明明在枕边抵死缠绵过,可始终无法靠太近。

    最后,棠妹儿只能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靳斯年转过身,神色平静地颔首,棠妹儿刚要往外走,她的电话忽然响了。

    她看一眼靳斯年,硬着头皮接通,“露西?怎么了?”

    露西的声音很焦急,“你问我怎么了,应该是我问你,你在哪!”

    棠妹儿:“我在公司,还没下班。”

    露西:“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现在住哪里!刚刚我去你家找你,正好遇见房东盛老板,他说你退租了,真的吗?!”

    棠妹儿支吾:“嗯。昨天我刚退掉房子,因为太忙,忘记告诉你了……”就算没有忘记,她也不知道怎么跟露西说。

    露西是真的担心她,“住得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搬走?是不是盛老板又涨房租了,这种人就会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人,祝他早日破产……”

    棠妹儿赶紧说:“你不要骂他了,我是自己搬走的,和盛老板没关系。”

    “那你现在住哪里啊?!”

    “你别急,我有地方住。”用手捂紧电话,棠妹儿往门口走了几步,低声说,“公司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