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立后。”
==第三十一章:圣旨==
在定亲前半个月, 谢姝日子过得很清闲，除了看书跟练习琴棋书画，少数时候都在发呆。
梅儿知道小姐是在紧张, 好在小姐的婚事很快就可以定下来了, 到了定亲这一日, 梅花苑里也热闹的很, 谢清妍早早的就过来陪谢姝，在谢姝房里用了个早膳, 而梅儿等人则是在为谢姝梳妆，谢姝今日穿的是芍药粉色的交领襦裙, 腰间环着流苏玉带, 为了配她这一身衣裳，梅儿替她画了个桃花妆容, 看起来再明艳不过, 梅儿笑着夸赞一句:“姑娘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
“我知道我知道，三姐姐今日像九天上的仙女。”谢清妍一听可来劲了，她嘴里还塞着一块马蹄糕, 但是不耽误她说话，她举起小手，嗓音糯糯的道。
“你啊。”谢姝忍不住笑出声，眉眼间流光溢彩, 很是动人。
与此同时，梁家的人也到了, 云氏派一个小丫鬟去梅花苑, 梅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拂开珠帘进去，小声道:“小姐, 梁家的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正堂，夫人说小姐跟清妍小姐再待小半个时辰就可以过去了。”
今日是过文书的日子，也是初步商定婚事，要是有不合适的会再斟酌，越是大家族，在这婚事上的繁文缛节就越多。
到这一刻，谢姝才有定亲的真实感，这一世她走的路已经跟前世完全不同了，她微微点了点头。
谢清妍看出自家姐姐有些许的不自在，连忙拉住姐姐的袖子，娇俏道:“三姐姐不要害怕，我等会会陪着你，要是以后梁家哥哥敢欺负你，我帮你给他打回去。”
“那就提前谢过清妍妹妹了，但是梁家哥哥不欺负人。”
依着梁恒那温润如玉的性子，谢姝觉得她们将来若真成了亲，怕是连吵架都吵不起来。
没过一会儿，前院再次传来消息，说谢姝跟谢清妍过去了，谢姝深吸一口气，带着妹妹去了正院。
忠义侯府跟梁家都是低调的人家，在定亲之前并没有大肆宣扬，所以即便是皇家，都不知道梁家跟忠义侯府具体定亲的日子。
倒是盛华公主身边的兰心出府采办的时候，无意路过忠义侯府，见忠义侯府门前特别热闹，特意多留了个心眼，这一留心眼可不得了，在得知谢姑娘要与梁三公子定亲的时候，兰心整个人都懵了，顾不得采办的事，兰心匆匆忙忙的回了盛华公主府。
“你说什么?梁家去忠义侯府提亲了。”盛华公主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还置身在梦中，姝姐姐竟然这般快就定亲了。
也不知道梁家是提前与忠义侯府商量过去提的亲，还是没有商量过，这件事姝姐姐并没有跟她说，以至于盛华公主眼睛都瞪大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姝姐姐要定亲了，梁家确实是个好人家，可是……
兰心还在喘着气，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奴婢路过忠义侯府的时候，发现忠义侯府门前特别热闹，奴婢正要过去问，就见梁家的马车停到了忠义侯府门口，梁丞相跟梁夫人，还有梁公子都去了忠义侯府，忠义侯府门前的管家特别热情，想来中午的时候忠义侯府跟梁丞相府定亲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梁家跟忠义侯府早就在议亲，总不能今日梁家一大家子去忠义侯府，只是为了登门拜访吧，肯定是因为梁家跟忠义侯府要结亲了，而且梁家在忠义侯府门前已经放飞了一双大雁，大雁不就是定亲信物。
“公主，你说这事咱们要告诉陛下吗？”兰心斟酌一番，试探着问盛华公主。
因为陛下摆明了就是对谢三小姐有意，上次陛下给楚国公府的大小姐跟兵部尚书府的公子赐婚，说不定就是为了迎谢三小姐入宫。
眼下要是谢三小姐真跟梁家定了亲，这不都乱套了吗。
而且当今陛下性子极为强势，他若不愿放过谢姑娘，说不定陛下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将梁公子给流放边疆，兰心已经提前为梁三公子默哀了。
“这事为何要告诉皇兄?”盛华公主还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问。
“公主您糊涂了，陛下不是喜欢谢姑娘吗？”兰心有些无奈，轻声提醒公主。
上次李公公的话再次在盛华公主脑中盘旋，她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盛华公主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怪自己笨:“你不说，我还忘了。”
姝姐姐应该是怕她将此事告诉皇兄，所以才没有将此事告诉她。
盛华公主面露踌躇，咬了咬唇，她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今日梁家只是去跟谢家商议婚事，没到成婚那日，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她若将此事告诉皇兄，皇兄肯定有能力阻止这一切，想到上次李公公说的别说谢姑娘跟梁三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谢姑娘真嫁给了梁公子，只要陛下想要那也没什么要不了的，盛华公主下意识觉得这事要告诉皇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另一边，姝姐姐从好早之前就跟她说过，她不想入宫，比起皇兄，她肯定更喜欢姝姐姐，也不知道姝姐姐今天是不是很欢喜，她要是跑去将此事告诉了皇兄，那姝姐姐这桩婚事肯定成不了，盛华公主心里左右摇摆。
兰心见她左右为难，不由道:“公主，奴婢觉得您要不还是派人去一趟宫里吧，就算梁三公子跟谢姑娘定了亲，只要陛下不愿意放手，这桩婚事肯定是成不了。”
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更多的人，这句话兰心没有说。
“皇兄是个好君王，想来做不出这等小人行径。”可是盛华公主心里的秤已经发生了偏移，她选择站在姝姐姐这边:“你陪我去忠义侯府。”
兰心一脸无奈，她就猜到依着公主与谢姑娘的交情，公主会这样做，但是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兰心还想再劝，盛华公主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只要今日梁公子跟姝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想来皇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
因为皇兄是个励精图治的君王，又一向重用丞相府跟忠义侯府，为了朝堂的平衡，皇兄也不会那样做，在盛华公主看来，比起情爱，皇兄肯定更看重江山社稷，但盛华公主唯一忽略的就是帝王若执意要什么，他就势必要得到，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
兰心:“是，公主。”
希望今日不会出什么事。
而此刻，忠义侯府极为热闹，梁夫人拉着谢姝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我在见到谢姑娘第一眼就觉得与谢姑娘特别有缘，这以后我就要多一个女儿了。”
梁夫人自己就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所以她特别喜欢像谢姑娘这样温婉娴雅的姑娘，而且谢姑娘不止举止温婉，还很聪慧，梁夫人又怎能不喜欢。
梁夫人与谢姝说话的时候，梁恒的目光就一直在谢姝身上，他眉目温润，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云氏看到这副场景算是放心了，方才梁丞相府列的聘礼单子她看过了，已经快与皇子娶皇子妃持平了，看梁公子跟梁夫人对姝儿的态度，姝儿嫁到丞相府肯定不会受委屈，云氏拿起手帕掩了掩唇角，是高兴的，梁丞相则是陪忠义侯喝茶，忠义侯府的姑娘肯定是好的，更难得的是夫人跟儿子喜欢。
“盛华公主到。”大家说话说得正高兴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小太监的声音。
盛华公主来了……
因为谢姝跟盛华公主是闺中密友，所以盛华公主过来，众人倒不是很惊讶，忠义侯跟云氏作为主家的人，紧赶着去迎接：“老臣见过盛华公主。”
“臣妇见过盛华公主。”
因着某些特殊的原因，知道盛华公主过来，云氏心里还紧了紧，要怪还是怪上次选秀那件事多少影响了云氏，弄得她有点草木皆兵了。
盛华公主对忠义侯夫妇一向客气，她连忙上前扶起忠义侯跟夫人：“侯爷跟夫人请起，本公主听说姝姐姐在与人议亲，所以就过来了，希望不会太打扰。”
说罢，盛华公主身后的八名婢女将盛华公主准备的金器首饰跟玉石珍玩呈上来，笑着道:“这些是本公主的一点心意，也希望姝姐姐日后能幸福美满。”
忠义侯夫妇总算明白盛华公主的来意了，盛华公主这是要来给女儿撑场子呢，夫妇俩对视一眼，迎盛华公主进去:“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公主能来，是我们忠义侯府的福气，公主里面请。”
==二更==
“参见盛华公主。”盛华公主身份尊贵，梁丞相府的人肯定也不敢怠慢，只见梁丞相、梁夫人跟梁恒都起来齐齐向盛华公主见礼。
“免礼。”盛华公主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走到谢姝面前，握住谢姝白嫩细腻的小手:“恭喜姝姐姐了。”
她目光从谢姝身上移到梁恒身上，今日姝姐姐打扮的很娇艳，而梁三公子还是如平日一样，身着一件天青色长袍，腰环玉佩，看起来格外的温润如玉，梁恒跟皇兄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因为皇兄是一国之君，帝王的威严就让一般人抬不起头来，姝姐姐想要嫁给梁三公子，可能也是因为梁三公子好相处吧。
罢了罢了，不管姝姐姐是入宫，还是嫁给梁三公子，只要姝姐姐开心就好，反正她是坚决站在姝姐姐这边。
“多谢公主。”谢姝莞尔一笑，嗓音清婉:“公主请坐吧。”
因为盛华公主身份高贵，所以盛华公主被安排在了主位，马上有下人上前给盛华公主奉茶，盛华公主就借着找个机会暗自观察梁家其他的人，因为她要给姝姐姐把关。
这边，听说梁家的人到了，谢淮予也从书房出来，准备去正堂，他的小厮也恰好从院子外面进来，匆匆忙忙的道:“公子，奴才已经跟李公公说公子今日有事，上不了朝，李公公说他会跟陛下禀报。”
谢淮予一直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他是怕陛下会追问，因为直觉告诉他，妹妹与梁家定亲的事一定不能让陛下知道，陛下是个英明的君王，他知道有些事情陛下不屑做，所以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为好。
不过谢淮予眼皮总是在跳，心里有些不安，他也不知这抹不安是从何而来，但就是不安。
“公子是在担心什么吗？”见他神色凝重，半晌没有说话，小厮不由问。
今日可是大好的日子，公子却是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没什么。”谢淮予清风霁月的脸上带着几丝浅笑，让自己不要吓自己，反正梁家的人已经到了，过完婚书之后一切都快了。
谢淮予想到那日晚上自己问妹妹:“妹妹喜欢梁三公子吗？”
“大哥为何要问这个?”谢姝听到这话还有些惊讶，她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眸，像明珠一样璀璨，问。
“哥哥关心一下妹妹难道也不成了？”谢淮予笑了笑，一脸温和的看着她:“哥哥虽然不知道妹妹为何会答应这门婚事，但是哥哥能看得出来，妹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梁三公子，妹妹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还是说妹妹有答应这桩婚事的理由?”
谢淮予很了解这个妹妹，要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她定不会轻易的答应这桩婚事，而且在这桩婚事上，妹妹还表现得特别急切，好像背后有狼在追她一样。
兄长料事未免也太神了吧，谢姝轻轻咬了咬唇，开口道:“大哥，我没有心上人，但我有嫁给梁三公子的理由，哥哥，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不是吗？”
谢淮予看着眼前坚韧如寒梅的妹妹，沉默良久，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妹妹不管做出什么选择，哥哥都支持，想来妹妹想要的，梁三公子都能给。”
他话说完又不由的想到了宫里的陛下，说起来也奇怪，妹妹跟陛下明明也不熟，但妹妹跟陛下之间就是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在谢淮予还在沉思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正院，身旁的小厮提醒道:“公子，到了。”
玉树临风的二公子谢淮安也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正院，他倒不是故意来这么晚，而是因为军营有军营里面的规矩，为此他天还没亮就从军营里赶回来了，方才才到府门口，谢淮安以为大哥早就在里面陪着了。
于是谢淮安瞪了谢淮予一眼:“大哥怎么今日也来得这般晚，梁家的人都已经到了。”
他是舍不得妹妹这么早定下婚事，但妹妹都做了决定，他们作为哥哥的只能好好帮她把关，不能让梁恒欺负了她。
“刚在书房里面处理公务。”谢淮予没说自己眼皮一直在跳，心就没安下来过，而是道。
因为今日是过文书，初步定下亲事，还没到正式定亲，所以梁家的人直接被迎了进来，谢淮安点点头，第一次没有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一本正经:“那我们快进去吧，听说盛华公主也来了。”
盛华公主也来了，谢淮予惊讶了一瞬，随后恢复神色，其实方才谢淮予的小厮就跟他说盛华公主来了，他因为在想事情所以没有听见。
谢淮予跟谢淮安走进去，两人先向盛华公主行礼，然后跟梁家的梁丞相跟梁夫人问好，梁恒也起身跟谢淮予跟谢淮安打招呼。
两人对梁恒这个妹夫显然满意，所以没有刻意刁难，倒是梁恒，已经做好了等会与谢姑娘两位兄长一醉方休的准备，因为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有一个谢姑娘这样聪慧俏丽的妹妹，知道她要嫁人了，他肯定会舍不得，然后看她要嫁的那个人不顺眼。
盛华公主今日过来本来是为了给她的姝姐姐把关，但是等谢淮予一来，盛华公主眼睛就时不时的往谢淮予身上瞟，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谢姝跟梁恒身上，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紧挨着兄长做的谢淮安发现了，他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上次兄长说他有了心上人，这个人指的不会是盛华公主吧。
忠义侯府气氛正一片和睦的时候，春锦去了御书房，李公公正守在御书房门前，春锦向他抱了抱拳:“李公公，属下有要事要与陛下禀报，麻烦李公公帮忙通报一声。”
春锦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急切，锦衣卫里面的人向来是喜形不露于色，何谈将着急写在脸上，李公公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着急，但是这早朝还没散呢，李公公有些为难:“可是陛下这会儿还在朝堂上，春锦姑娘，你要不在这等一会，可是有谢姑娘的消息要禀报，还是谢大公子?”
因为今日谢大公子突然告假，李公公怕谢大公子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没来上朝，还跟陛下提过一嘴，陛下让他等会儿带章御医去一趟忠义侯府。
“确实是谢姑娘的事。”还是天大的事，春锦觉得自己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环顾下四周，见四周无人，便小声将梁家去忠义侯府提亲的消息说了出来:“李公公。”
李公公面色大变，拿着拂尘的手都在抖，李公公是御书房的人，一向最为镇定，这是他第一次维持不了镇定，他赶忙问:“春锦姑娘，此事可是属实?”
谢姑娘跟梁三公子才只见过几面，怎么梁家跟谢家这么快就要定亲了。
春锦哪敢拿这样的事来糊弄陛下，她心里也着急，甚至为梁三公子捏了一把汗:“千真万确，梁家的人已经到了忠义侯府。”
李公公“哎呦”一声，这事可就难办了，钦天监算好的日子就在六日后，陛下已经拟好了立后圣旨，那圣旨六日后就会送到忠义侯府，此举也是为了防止梁丞相府捷足先登，没成想还是让梁家抢了先，他也没想到谢姑娘真看上梁三公子，这不是打得人措手不及吗，谢姑娘还真是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李公公在原地踱步，事情分轻重缓急，他还是要尽快将此事禀报给陛下，等待陛下下一步指示，李公公让内侍准备一盏茶。
“春锦姑娘，你且先回去。”等内侍将上好的青玉盏递给李公公，李公公扭头对春锦道:“老奴这就去跟陛下禀报。”
春锦:“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今日朝堂的气氛也算不得好，帝王已经语气浅淡的批驳了好几个臣子，弄得后面禀报的臣子都不敢大声，生怕陛下会不高兴，然后斥责自己。
李公公前来奉茶的时候，御史刚禀完事情，帝王一言不发，李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事情怎么就堆在了一起。
李公公借着奉茶的功夫，小声道:“陛下，老奴有要事禀报。”
“说。”帝王抿了口茶，简单的吐了一个字。
李公公将头低下去，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帝王一顿，端着茶盏的手手背青筋暴起，他脸色此刻已经完全冷了下去，身上散发的冷气让众大臣更加不敢抬头，他语带嘲讽的开口:“当真?”
什么当真……
底下的臣子自然没有听懂其意思，但是离陛下最近的李公公明白陛下问的是什么，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陛下。”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众大臣还没有反应过来，早朝已经结束了，他们还不知陛下是因为什么事变了脸色，但肯定是大事。
等回到御书房，李公公还要继续与帝王禀报的时候，年轻帝王抬手阻了他的话，淡淡道:“将朕拟好的圣旨拿过来。”
他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入宫，但是总有人不长眼，非要惹他不痛快，那她也别怪他，帝王负手看向窗外。
她不记得前世他们那些恩爱的过往，也没关系，等她入了宫，他会比前世还要待她好，一个梁恒而已，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帝王仪仗停在忠义侯府门前，其阵仗比那暗沉的天色还要让人害怕。
“陛下驾到。”
正堂中所有人都愣住了，盛华公主过来是因为跟谢姝是闺中密友，陛下又是为何过来，众人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盛华公主更是不可置信的问身边的兰心:“你可有派人给皇兄传信?”
皇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在上朝吗，为何会过来。
“奴婢没有。”兰心连忙摇头。
待帝王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正堂，众人叩首:“参见陛下。”
身着一袭墨色云纹龙袍，头戴冠冕的帝王扫了一眼堂中所有的人，视线最后落到那小姑娘头上，帝王没有叫起，直接提了提嘴角:“李公公，宣旨。”
宣旨……
什么旨，众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总不能是因为陛下重视忠义侯府跟丞相府，所以亲自赐婚。
“是，陛下。”李公公知道陛下已经动了怒，只是没有表露出来，他不敢大意，将圣旨展开，李公公朗声道:“谢姑娘接旨。”
“臣女接旨。”谢姝心口一窒，右边的眼皮一直在跳，她不敢对上那人的目光，她知道他在看她。
李公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初年登基，后宫空悬，兹有忠义侯府三小姐谢姝出身名门，温婉娴雅，才华横溢，秀外慧中，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宜母仪天下，仰承皇太后慈谕，特册为皇后，执掌凤印，择吉日入宫，钦此。”
第32章 第 32 章 “做他的皇后就这么让她……
==第三十二章:不愿==
特册为皇后, 择吉日入宫……
这道圣旨一出，忠义侯府的正堂瞬间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唯有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 像是有场大暴雨要来。
谁也想不到竟会是这么一道圣旨, 谢姑娘被立为皇后娘娘了。
众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但是很震惊，震惊到大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旁人，连谢姝自己都懵了, 她心跳的非常快, 总算自己为何一直心头不安了。
他为何要下这么一道圣旨……
如果这个时候谢姝还猜不到他是前世的昭楚帝，那她就白活了, 可是前世他宠她归宠她, 待她却没有几分喜欢，那他今日这道旨意是何意思，他难不成自认为他们上一世很恩爱, 所以才下这么一道圣旨，还是他认为他上一世已经待她够好了，所以这一生她也不能嫁给别人。
而且他不是以先帝跟静太妃的例子为谏吗，那他下这道圣旨, 难道就不怕朝中局势不太平，上一世谢姝所求的便是这个皇后之位, 可这一世, 什么皇后之位，什么帝王宠爱，她都不在乎了。
正因如此, 那句“臣女遵旨”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倔强俯身的姿态，像一株在雪天的寒梅，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抗拒。
李公公见状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谢姑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他再如何，也不敢对谢姑娘不敬，今日的事情全部堆积在一起，让李公公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实在是太过……荒唐。
但是谢姑娘注定是要入宫的。
帝王神色丝毫不变，他就这么负手而立，将正堂中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嗓音浅淡的开口问:“谢姑娘不想接旨吗？”
不接旨，那便是抗旨了，帝王自认对眼前的小姑娘极为纵容，因为他们有上一世的情分在，所以她之前怎么见梁恒，帝王并未说什么，因为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
可谁让有些人就是摸不清状况，上赶着给人找不痛快，那也别怪他逼她这一次。
当然，他只逼她这一次，秦煜心中默默的想。
眼见着整个忠义侯府的人都要遭殃，忠义侯也稍稍回过神了，他试图跟当今帝王求情:“陛下，小女……”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立他女儿为皇后，姝儿与陛下之前也没见过几面不是，忠义侯府家风清流，也没想通过女儿来维系家族的荣华富贵，是以忠义侯听到女儿被立为皇后并没有喜不自胜，更何况今日是女儿与梁家三公子定亲的日子啊。
陛下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将立后圣旨送到忠义侯府，这让忠义侯不得不多想，但是他还是斟酌着与陛下解释，这一切怎么都乱套了。
年轻帝王将众人的视线尽收眼底，忽然笑了笑，语气不容置喙:“今日是立后的好日子，梁丞相府提前一步知晓，所以特意来忠义侯府道贺，因为梁夫人很喜欢谢家三小姐，所以想收谢三小姐为义女。”
因为帝王一句话，梁恒与谢姝的关系马上成了兄妹，但是正堂无人敢反驳。
自李公公宣了那道立后圣旨，一切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梁恒面色极为苍白，许是没有预料到当今帝王也喜欢谢姑娘。
至于梁丞相，其实他早就猜到依着谢姑娘的才貌跟家世，她是很有可能会入宫做妃嫔，所以在知道谢姑娘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梁丞相就有点不可置信，没想到最后是真得成了真，陛下选择这个时候宣告谢三小姐为后，分明是知道梁丞相府跟忠义侯府今日结亲。
陛下对梁家跟忠义侯府一向极为看重，若是为了江山社稷，陛下肯定不会下这么一道圣旨，因为京城世家中不缺才貌双绝的女子，要说皇后最合适的人选不就是已经与兵部尚书府定亲的楚姑娘吗，陛下分明是对谢姑娘有意，所以想让谢姑娘入宫，因此梁丞相一言不发，他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能说恒儿跟谢姑娘没有缘分，梁丞相在心里想。
至于梁夫人，是还没有回过神，而云氏则是想到了先前父亲与她说的话，看来陛下是真的对姝儿有男女之情，饶是云氏已经嫁为人妻多年，孩子都有了三个，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因为摆在她们面前的好像就只有一条路，普天之下，难道还有谁敢公然抗旨，那不是不要命了，就算自己不要命了，那也要考虑其家人。
现在谢姝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她身子僵硬，柔若无骨的小手蜷缩着，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最后停留在她在昭楚帝怀里闭眼的那一刻，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避无可避。
帝王说完那句“谢姑娘是不想接旨吗”就静静的看着她，仿佛知道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所以帝王一点都不着急，姿态气定神闲。
盛华公主想起身为姝姐姐说话，兰心轻轻的拽住了她的手腕，立后圣旨已经送到了忠义侯府，那很快就会晓谕天下，陛下就没有给谢姑娘乃至忠义侯府留有余地，公主如果再劝，陛下说不定真将梁公子给流放边疆，这天下谁敢跟陛下作对。
早知陛下性子说一不二，兰心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她低下头，一言都不敢发，其他人也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谢姝不松开，帝王也不叫起，气氛就这么僵持着，仿佛是在对峙，像是在耗着，良久，谢姝最先败下阵来，她再次叩首一拜，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但很好听:“臣女遵旨。”
纵然内心再不情愿，但谢姝别无选择，她只是觉得很荒谬，不知这人为何毫无征兆的要立她为后。
帝王眉梢斜飞入鬓，脸庞俊美到没有一丝瑕疵，听她松口，帝王眼神直直的看向她，只见容色娇美动人的小姑娘此刻面色极为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这反应不像是高兴，倒像是受到了惊吓，帝王微微皱了皱眉，做他的皇后就这么让她难受。
且不谈他是一国之君，他身上哪一点比不过梁恒，就凭他对姑娘的了解，梁恒就比不上，更别说前世他们日日同床共枕，恩爱的紧。
见谢姑娘领旨，李公公总算松了口气，谢姑娘要是再不松开，他怕是也要跟着遭殃，李公公笑呵呵的将圣旨递给谢姑娘:“恭喜谢姑娘。”
谢姑娘是本朝第一贵女，又温婉娴雅，陛下对她也喜欢的紧，谢姑娘若是入宫，将来也是帝后和睦，盛世依旧，就是不知谢姑娘到底对梁三公子有没有男女之情。
“都起来吧。”帝王再次深深的看了姑娘一眼，摆了摆手。
众人便起了身，但明显有些站不稳，像云氏还有梁夫人都是被下人搀扶着站起来的，谢淮予下意识的望了妹妹一眼，目光隐晦，他总算知道这几日的不安来源于何处。
看来上次他与妹妹遇到的那两位姑娘真是陛下的锦衣卫，而且这两名锦衣卫还在暗处保护妹妹，若不然，陛下来的不会这般及时，因为往日这个时候，陛下还在朝堂上，这道圣旨陛下怕是早就拟好了。
谢淮予有太多话要问，但偏偏他只是一介臣子，他若是这个时候出声，那无疑是忤逆。
至于谢淮安，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妹妹与梁三公子，他还能勉强理解一下，妹妹与陛下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谢陛下。”
忠义侯已经接受了女儿被立为皇后的事实，这事简直将他打个措手不及，若是女儿今日没有跟梁家定亲，那他说不定还为女儿高兴，可偏偏今日就这般巧合，这都是什么事啊，忠义侯脸上勉强扯出一抹温和的笑:“陛下要不坐下来喝盏茶?”
“可。”算起来忠义侯也是帝王的岳父，帝王动作慵懒的抚了抚袖口上的褶皱，微微颔首。
忠义侯立马让人奉茶，本来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安静如斯，里面最若无其事的相反是当今帝王，今日本来是梁家与忠义侯府定亲的日子，最后成了谢姑娘被立为皇后的日子，梁恒与谢姝今日本来可以成为夫妻，但因帝王一句话，两人最后成了兄妹。
而本来梁家跟忠义侯府即将成为一家人，所以两家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但因为帝王带着一道立后圣旨过来，现下帝王与忠义侯府倒是成了一家人，梁家人相反成了外人，因此众人一起站在忠义侯府的正堂，显得格外的“荒谬”，但又很“协和”。
李公公静静的站在边上，他何尝不觉得眼下的场景很荒唐，但没办法，谁让事情这么赶巧了呢。
陛下也是怕谢姑娘会另嫁他人，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提着圣旨过来了，反正陛下登基当日，李公公也不见陛下这般着急。
盛华公主瞅了眼一脸淡定的皇兄，又看了眼正紧紧拽着立后圣旨，面色却不太好的姝姐姐，完全不明白皇兄为何今日如此强势，竟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因为定亲又不代表最后一定会成亲，在场如今除了帝王跟谢姝，就属盛华公主身份最为高贵，所以盛华公主走到谢姝面前，最先打破正堂这个奇怪的氛围:“皇兄这个时候不是在上朝吗？”
“下完朝，就过来了。”帝王掀了掀茶盖，漫不经心的开口，他眼神带着睥睨天下的神采，都不看别人，只看向谢姝:“朕还未来过忠义侯府，不知谢姑娘愿不愿意陪朕走走?”
第33章 第 33 章 “要是朕说喜欢谢姑娘呢……
==第三十三章:喜欢==
不管是圣旨, 还是帝王这一句话，可谓都是在咄咄逼人，今日帝王的做法跟态度都分外强势, 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要说当今帝王平日脾气也极其温和, 从做储君起就格外让人敬仰, 今日却是……
谢姝握着圣旨的手指在泛白，很是僵硬,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今生她们第一次相见, 不就是在忠义侯府的书房吗, 他竟然说他从未来过忠义侯府，谢姝心里有一颗弦在紧绷着,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她在人前失态。
因为他可以不顾及忠义侯府跟梁丞相府的颜面, 谢姝做不到，她是真心想嫁到梁丞相府去，却不料此番还害得梁丞相府失了颜面, 谢姝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乱。
若不是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谢姝就要质问出声了，他为何要这般做，她见不得自己在这备受煎熬, 这人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在那悠然自得。
谢淮予看了一眼面色僵硬的妹妹, 试图与帝王求情:“陛下, 不若微臣陪陛下去走走吧。”
别说妹妹，这换成任何一个姑娘，与旁人定亲当日宫里来一道圣旨让自己入宫, 都觉得有些受不住。
谢淮予要是早知帝王对妹妹有意，肯定是不想这么早让妹妹与梁家定亲，这弄得两家都下不了台。
帝王知道谢淮予的意思，他瞥了一眼面色僵硬的姑娘，单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知道自己要做他的皇后显然没有很开心，甚至脸色还比不上她前世被立为良娣的时候，他就奇了怪了，前世她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皇后之位吗，今生他已经将皇后之位捧到她面前了，却不见她有丝毫的高兴，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她就那么喜欢梁恒，除却梁恒，她嫁给谁都会这么难受。
帝王浅淡的神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早知如此他就该将梁恒给流放边疆，帝王这个时候跟谢淮予自然没什么话可说，看小姑娘脸色这么苍白，帝王也不想逼她，正要松口回宫，谢姝忽然开了口，嗓音轻柔但没有刚才那般沙哑，如果忽略她眼底的那抹红意的话:“陛下请。”
其实谢姝的性情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情，她知道如何以最大程度保全谢家跟梁家的颜面。
帝王眉梢微微向上挑了挑，看向姑娘，这次她也看向了他，那双眸子盈盈如水，格外动人，一如前世每到情深之处她望向他的那样，秦煜心尖微微动了动，他很期待她入宫之后的日子，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今生他们感情只会更好。
帝王微微颔首，面色突然温和下来，再不复刚才那般强势。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正堂的氛围终于没有那般凝滞，但也算不上好，因为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忠义侯轻叹了口气，向梁丞相跟梁夫人表达歉意:“梁大人，梁夫人，今日的事……”
天家择人，哪有他们拒不拒绝的权利，眼下小女儿已经被立为皇后，那与梁家的婚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谁也想不到宫里会有这么一道旨意下来。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忠义侯未尽之意，大家都能听懂，尤其是梁丞相，他方才已经看的很明白了，陛下分明就是喜欢谢姑娘，所以才会这么急切的将立后圣旨送到忠义侯府，甚至亲自过来，但是他方才觑了觑谢姑娘的脸色，谢姑娘不见得对陛下有意，这让梁丞相为谢姑娘捏了一把汗，恒儿与谢姑娘的婚事没成只能说明两个孩子没有那个缘分，这怎么也怪不到谢姑娘的头上，梁丞相能明白，因为明白，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梁丞相笑了笑，开口道:“谢侯爷的意思本相都明白，还忘记恭喜谢侯爷，谢姑娘得以被封为皇后，母仪天下，当然，以后本相跟夫人也算是多了一个女儿了。”
毕竟谁也没那个胆子敢跟陛下抢女人，今日梁家来忠义侯府没有刻意瞒着，京城众世家肯定能猜到忠义侯府与梁丞相府要结亲了，可一转眼，忠义侯府谢姑娘就要入宫做皇后了，这能不让天下人议论吗，所以陛下此举，一来是为了维护谢姑娘名声，二来儿子跟谢姑娘成了兄妹，那就不能成为夫妻了，要不怎么说当今陛下厉害呢。
“梁大人，今日的事情我们事先也不知情，梁三公子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将来肯定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妻子。”都是官场人，忠义侯也能明白梁丞相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道。
忠义侯对梁恒当然是满意的，自家女儿才貌双全，性子清婉，梁恒本身能力也不差，性子又温润如玉，他们两人要是能在一起，成婚之后定是夫妻和睦，可谁让陛下也看上了女儿呢，只能说女儿跟梁三公子没有那个缘分，对于这桩没有成的姻缘，忠义侯心里当然是遗憾跟可惜，但可惜归可惜，女儿只有一个。
自从帝王出现之后，梁恒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可以说是惨白了，他是真的很喜欢谢姑娘，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可谁料到陛下也喜欢，纵然梁恒能力出众，但显然，他没有那个能力与帝王抗衡，所以他在正堂之中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很无力，但无力之后是担忧，他不是在担忧自己，而是担忧谢姑娘。
他跟谢姑娘之间是清清白白，但在陛下那里，却不一定这么认为，陛下作为一国之君，岂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子要跟别人定亲，这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梁夫人这个时候也缓过神来了，她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儿子，在心底叹息一声，儿子对谢姑娘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这么多年，儿子就只说过喜欢谢姑娘，恰好谢姑娘也很合梁夫人的眼缘，所以她极力撮合儿子与谢姑娘在一起，但没想到儿子就没那个福气。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陛下，谁敢跟陛下争，有些事也只有陛下敢做，不过兜兜转转，唯一不变的还是谢姑娘成了她女儿。
这厢，谢淮予与盛华公主去了正堂外面，盛华公主觉得很是无措，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打听皇兄跟姝姐姐的事，但今日的事她确实不知道，盛华公主瞅了一眼谢淮予，轻轻喊了声:“谢大公子。”
“公主，您可知陛下何时对妹妹有意?”谢淮予目光缥缈，面对盛华公主的时候很温和，他问。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事情着实是让人缓不过神来，饶是谢淮予，都觉得很荒唐，盛华公主既是妹妹的闺中密友，又是陛下的妹妹，他觉得有些事盛华公主应该知道，盛华公主当然是知道的，她有些为难的告诉谢淮予:“谢大公子，皇兄他应该是老早就对姝姐姐有意了，应该从他约姝姐姐去映月楼就喜欢上了，我没有将此事说出来是因为姝姐姐之前说过不想入宫，我不想将此事说出来惹姝姐姐心烦，至于今日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她肯定会尽力阻止，因为姝姐姐都不想入宫，皇兄还这样逼迫姝姐姐，她都替姝姐姐叫屈，而且皇兄也不派人说一声就将圣旨送到了忠义侯府，这是根本没有给姝姐姐拒绝的机会。
这都不像皇兄会做出来的事，皇兄做事一向讲究分寸，也不会轻易伤了君臣和气，难道皇兄是被梁三公子给刺激到了。
谢淮予思索盛华公主的话，突然有些明白了，料想陛下第一次在书房见到姝儿的时候就对姝儿有意，但让谢淮予不解的是陛下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何以就非妹妹不可了。
谢淮予想不明白，但事已至此，好像想明白妹妹还是要入宫，难怪他这几日眼皮一直在跳，原来是不安。
盛华公主余光见谢淮予脸色一直不太好，犹豫的道:“要不等会我与皇兄再商议一下。”
谢淮予笑笑:“想必这个时候忠义侯府三姑娘被立为皇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公主就算想劝怕是也无力更改。”
陛下就没给妹妹拒绝的机会，此番妹妹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谢淮予希望妹妹能想开一点，左右帝王能力出众，是一个贤明君王，就是陛下的做法太强势了。
盛华公主唇瓣嗫嚅了一下，的确，皇兄要做的事情就是无人能阻止，连李公公都说，即便姝姐姐将来嫁给别人，皇兄想要姝姐姐，也会让姝姐姐入宫。
“不管如何，今日的事还是多谢公主。”谢淮予道。
忠义侯夫妇亲自将梁家人送到府门口，盛华公主因为还有话要与她的姝姐姐说，便在梅花苑等她。
谢姝与帝王走到一处凉亭，李公公等人恭恭敬敬的候在下面，微风轻拂着谢姝的乌发，这会儿人少，她脸色终于没有那么苍白，但同时，她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将她想问的给问出来了:“陛下为何要下这么一道圣旨?”
帝王微微眯了眯眸，这是什么问题，他还没问她为何要嫁给梁恒，她难道连皇后之位都不在乎，帝王搁下手中的折扇，向她逼近了两步，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帝王将谢姝给抱在怀里，他嗓音低沉的问:“谢姑娘不高兴?”
谢姝觉得荒谬，她该高兴吗，她恨不得直接跟帝王挑明她也有了前世的记忆，她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明明前世她咽气的时候是他说他对不住她，难道是因为他觉得他对不住她，所以今生要用皇后之位来弥补她，两人对视着。良久，谢姝道一句:“臣女只是好奇。”
她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些，这话搁在上一世她定不会说，帝王唇角微微勾了勾，心情明显不错:“要是朕说朕喜欢谢姑娘呢？”
他喜欢她……
谢姝眼眸惊得都瞪大了，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她艳若芙蕖的脸颊看起来多了几分生动，但只有惊，没有喜。
帝王见她惊讶，也没与她解释，等她入宫她就知道他对她绝对要比梁恒对她还要好。
“谢姑娘的问题朕回答了，那谢姑娘可否回答朕一个问题?”帝王凤眸微挑，语气慢悠悠的，但带着几分强势。
谢姝眉眼轻轻蹙了蹙，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陛下请说。”
“谢姑娘喜欢梁三公子吗？”帝王唇角带笑，不急不缓的问，他笑意不达眼底，仿佛她要说一句喜欢梁恒，他就要将梁恒流放边疆。
第34章 第 34 章 “帝王自认对她已经足够……
==第三十四章：权势逼人==
当然, 最后的答案无疑是让帝王满意的，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想要抚摸过她那娇美的脸庞，却被姑娘偏头躲过, 这一下, 两人都愣了。
帝王大概是没想到有女子会拒绝他的触碰, 而谢姝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一个动作, 女子轻轻咬了咬唇。
不过许是因为今日帝王心情还算不错，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既如此, 那朕就将大婚事宜交给礼部，谢姑娘且安心。”
该给她的, 他都会给她, 也希望她日后不要再跟别的男人搅合不清，对她, 他当然会纵容, 但对别人，他肯定不会这么纵容，这次她与梁恒的事, 他做的已经足够慈悲，没将梁恒给流放边疆，也没对梁丞相府有何微词。
见他如此“体贴”，好像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有些想笑，帝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 谢姝也不想在这跟他颁扯了, 只想他早点离开，帝王倒是想在忠义侯府多待一会，但是他今日做的这些事情, 包括立她为后足以表达他对她的喜爱，要是他再这样巴巴的不想走，难免会让她觉得他离不开她，且不说她万一恃宠而骄，就说这般耽于美色，也于帝王颜面有失，还是等她入宫再说。
“那朕先走了。”于是帝王深深的看了谢姝一眼，温声道。
谢姝就盼着他能早点走，微一屈膝，盈盈的福了福身：“臣女恭送陛下。”
帝王颔首，语带深意：“谢姑娘不用想太多，不管如何，你都会是朕的皇后。”
他相信她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在听到自己被立为皇后的时候，脸上才没有任何欢喜之色，要是因为是别的，那帝王也不能容忍。
他的贵妃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还是极为聪慧，方才她若敢说自己不想当皇后，帝王肯定是不会就那么容易的放过梁家，是她保住了梁家跟梁恒，帝王眸色划过一丝冷嘲，转瞬即逝。
“陛下。”李公公等人就在下面候着，见陛下过来，李公公连忙迎上前，帝王沉声道：“回宫。”
“是，陛下。”李公公低下头，看陛下的脸色，陛下心情应该还算不错，到底还是谢姑娘厉害，陛下只要跟她说几句话，心情都好了。
帝王一走，谢姝紧绷的身子都松懈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但她心中的烦闷硬是发泄不出去，这人每次做事都是这样，打得人措手不及。
谢姝纤瘦的身子轻倚在大红色的栏杆上，乌发跟裙摆随风摇曳，姿态清婉动人。
梅儿知道小姐心里不好受，就在旁边静静的陪着她，好在小姐对梁三公子并没有那般喜欢，若是小姐对梁三公子真特别喜欢，那陛下下这么一道圣旨，后果梅儿简直不敢想。
“小姐，梁家的人已经走了，盛华公主还在梅花苑等您，我们要不回去吧。”梅儿轻声劝她。
谢姝深吸一口气，那人权势滔天，除非她假死脱身，否则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走。
也不知道她与他之间为何有这么一道孽缘，前世纠缠了一辈子还不够，今生还要继续纠缠。
盛华公主在梅花苑等了许久，还不见姝姐姐过来，盛华公主还说出去看看，就听兰心说：“公主，谢姑娘来了。”
盛华公主飞快起了身，走过来握住谢姝有些冰凉但柔软的小手：“姝姐姐。”
“公主。”谢姝勉强打起精神，浅浅而笑。
“姝姐姐，其实之前你与我说过你不想进宫，我就没想撮合你跟皇兄了，但有一次，就是去御书房那次，那个时候姝姐姐不是在跟梁三公子议亲吗，皇兄可能也知道了，当时李公公就说皇兄说了，且不说姝姐姐你还没有嫁给旁人，就算姝姐姐你已经嫁为人妇，皇兄他还是会要到你。”屋内只有盛华公主跟谢姝两个人，盛华公主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皇兄给出卖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今日皇兄太过分了。
盛华公主方才将李公公那日与她说的话想了好几遍，她最初听的时候觉得很荒谬，姝姐姐要是都嫁人了，皇兄还非要姝姐姐入宫，那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君夺臣妻，她觉得皇兄备受世人敬仰，又是能君，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现在盛华公主算是知道了，李公公说的就是真的。
皇兄明明知道今日是忠义侯府跟梁丞相府定亲的日子，还拿着立后圣旨过来，跟“君夺臣妻”也就差个今天是姝姐姐跟梁三公子的定亲之日，而不是成婚之日了。
谢姝回想御花园那一次，眼睫像扇子一样轻轻的颤了颤，就是那日在御书房，帝王让人摆了前世她最爱吃的几道糕点，也是那日她从皇宫出来，碰到了春熙跟春锦，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帝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前世的记忆，若早知有今日，她应该在两年刚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就找个人嫁了，或者她可以一个人去江南，也好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在这备受煎熬。
因为谢姝是有拒绝的权力，她可以直接拒绝帝王，但她还有家人，她若是冲动了，那她的家人怎么办，还有梁丞相跟梁夫人，那人说的亏欠于她，便是将她给逼到了绝境上，他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反过来质问她是不是因为喜欢梁恒，所以才想嫁给他。
“姝姐姐，其实皇兄他脾气还是极好，相貌与能力都是世所难及，我觉得等姝姐姐入了宫，皇兄一定会好好待姝姐姐，姝姐姐与梁三公子能培养出来夫妻感情，想来与皇兄也会，姝姐姐不用想太多。”盛华公主有些心疼的握住谢姝的小手，有些话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可她又不能不劝。
姝姐姐成为皇后娘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想反悔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只能姝姐姐自己想开一些。
“要是姝姐姐觉得皇兄做的太过分了，那等日后姝姐姐入了宫，再好好将皇兄一军，我一定站在姝姐姐这边。”
谢姝被她的语气逗得笑了出来：“公主，臣女知道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公主不若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今日这半天忠义侯府发生的事比戏文还要精彩三分，本来谢淮予跟谢淮安还想着等会与梁恒一醉方休，最后都没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盛华公主也累了，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姝姐姐，所以不想走，谢姝唇角勾着极浅的笑意：“公主就放心吧，臣女是惜命之人，肯定不会做什么傻事。”
这事又不是她的错，她为何要因为那人反过来惩罚自己。
“那我就先回去了，姝姐姐今日且先好好歇息，等改日我在盛华公主府办个菊花展，到时候姝姐姐可一定要来。”盛华公主与谢姝认识这么多年，明白姝姐姐是个什么性情，她轻声道。
谢姝眉眼婉约，点了点头。
“小姐，梁丞相跟梁夫人他们已经走了，夫人说她晚些过来看您，小姐要不先歇息一会儿？”梅儿见状提议道。
“你替我磨墨吧。”谢姝这个时候哪里睡得着，她略微想了一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开口道。
磨墨……
“小姐是要给梁三公子写信吗？”梅儿愣了一下，试探道。
小姐为何要这个时候给梁三公子写信，难道小姐要跟梁三公子私奔，可是小姐现在对梁三公子不是没有男女之情吗，总不能是因为陛下这道圣旨，姑娘突然发现自家喜欢上梁三公子了吧。
“是。”今日的事情，她肯定要给梁恒一个解释，但如今她们已经不适合见面，所以谢姝才想给他写一封信，今日的事情并非她本意，她也希望梁恒能如前世一样，最后位及人臣，要是他能在日后找到一个两情相悦之人，那便更好。
梅儿见她坚持，连忙去拿执笔，替她磨墨。
谢姝也不避讳梅儿，抬笔就写，她习的是簪花小楷，字迹很美，等看到信里面的内容，梅儿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梅儿又有些为小姐跟梁三公子感到可惜，毕竟就像清妍小姐说的，小姐跟梁三公子看起来就像才子佳人。
“你将这封信给哥哥，让他将信交给梁三公子。”写完之后，谢姝特意在密封的信笺上面模仿了兄长谢淮予的字迹，在上面写了个“无名氏，梁三公子亲启”，梅儿觉得自家小姐真的是太聪慧了。
妹妹的要求，谢淮予想也不想的答应，更何况是这时候，为了能快一点将这个事办好，也为了不引人注目，谢淮予用自己独有的信鸽将这封信给传了出去。
不过这封信在中途还是被人给截下了，但是等那人查看过之后，又原封不动的送到了梁丞相府。
梁恒从忠义侯府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到了书房，直到他的侍卫敲门，梁恒才走出去，问他是什么事，侍卫连忙将手中的信笺给他，说这封信是忠义侯府的信鸽传来的。
梁恒一听就愣住了，然后连忙拿着这封信回了书房，他快速的将信笺拆开，然后看到是姑娘家的字迹，他一下子就猜到这是谢姑娘写给他的，将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梁恒的心绪很复杂，因为谢姑娘根本就没有对不住他的，相反，今日谢姑娘要是说她不想做皇后，那在场的人全部得遭殃。
梁恒将这封信用烛光的灯芯给烧掉，然后飞快写了一张纸条，他想单独再见谢姑娘一面。
第35章 第 35 章 “谢姑娘是陛下的女人。……
==第三十五章:晓谕天下==
就在梁恒想着如何与谢姑娘再见一面的时候, 在美人榻上靠着的谢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前世选秀的时候，因为她手中掌握着凤印, 帝王将选秀之事交给她全权安排。
但是那场选秀是由慈宁宫的太后娘娘提出来的, 她的目的便是让自己的侄女楚攸宁入宫, 那时楚国公府的楚二叔在边关立下军功, 楚攸宁入宫已经成为必然，谢姝不想沾上那蹚浑水, 那晚在帝王怀里，她跟他说她身子不舒服, 要不还是将此事交给太后娘娘。
她抬起如水般的眸子, 斟酌着开口:“陛下，选秀的事情臣妾也不太懂, 要不此事还是交给太后娘娘吧。”
昭楚帝一眼就看出她在找借口, 一手揽着她的脊背，一手顺着她乌黑的青丝，像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为何要将此事交给母后, 有些东西，贵妃也要开始学了，朕不能一直护着你。”
那晚，谢姝见无法扭转昭楚帝的心意, 只得答应了。
似是看出她不太高兴，帝王隔日还派李公公来对她晓之以理:“贵妃娘娘, 陛下他最信任的就是您了, 陛下此番将选秀事宜交给贵妃娘娘，也是因为信任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跟陛下的情分摆在那里, 就算有其他秀女入宫，也越不过贵妃娘娘去。”
谢姝还记得，那日李公公好声好气的与她解释半天，好像生怕她会多想，但谢姝真没多想，也没怪谁、想跟谁斗，她就是不想揽那个活，好像从前世起，帝王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完全不允许别人忤逆他的意思，她那时候就该看出来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个人就没有真心。
再加上今日的事，谢姝懊恼的蹙了蹙眉，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跟迷茫，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就在谢姝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候着的小丫鬟敲了敲门，开口道:“小姐，夫人来了。”
下一刻，云氏就走了进来，谢姝起了身，轻轻喊了一声:“娘亲。”
一看到女儿，云氏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轻握住她的小手，小手像美玉一样细腻，就是很冰凉:“姝儿，是娘亲对不住你。”
当今陛下在女色之上一向极为淡漠，她一直以为陛下不会喜欢上姝儿，这才不急不缓，谁知道还是棋错一招，而且最让人无法预料到的是当今陛下就没有给人后退的机会，今日那种情况，谁敢开口。一开口便抗旨不遵，灭九族的罪，云氏知道自己女儿这次遭罪了，看向她的目光难掩心疼，陛下今日所为不就是在棒打鸳鸯吗。
谢姝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娘亲说这话:“娘亲，这件事跟你还有爹爹都没有关系。”
“傻姝儿，娘亲要是早知有这么一日肯定早点将你的婚事定下来，这样陛下想来也不会将事情做的这般绝对。”云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开口道。
谢姝沉默了下，不可抑制的想起之前她做的那个梦，在梦境中她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可是这人还是三番两次的请她入宫，甚至逼问她为何不体谅他。
她忽然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比起梦中的情形，现在已然很好了，至少他还留有了余地，不然今日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那些个大臣肯定要说她是红颜祸水，勾引了那人，他做如此不合规矩的事。
“怕是娘亲就算早点将女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也会有这么一遭。”谢姝觉得有些事情就是无解，她自己都茫然了，但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真打算做什么，没有任何外力可以阻止得了他，轻声道。
他为君，她们为臣，只有他想怎样就怎样，她们要是不愿那就是忤逆。可是凭什么那人就可以这么嚣张，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前世也是这样，谢姝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想，要是有一天能让那人低下高傲的头颅就好了。
当今帝王也才过及冠之年，锋芒毕露，他就没将谁放在眼里，云氏觉得就单论性子姝儿跟帝王就不匹配，这道立后圣旨放在旁的人家定是让人喜不自胜，但对忠义侯府的人来说，这道圣旨简直就是惊吓，云氏道:“娘亲记得陛下之前在你兄长的书房里见过你，陛下可是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意?”
若不然，那这京城这么多女子，陛下为何单单要让姝儿入宫，要知道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
“女儿也不知道。”谢姝轻轻摇了摇头，帝王应该是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所以才想让她入宫，他总不能因为见了她三面就非卿不娶了，他对她也不见得有几分喜欢，只是不甘心她嫁给别人罢了，这些谢姝都看得明白。
“姝儿，母亲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是母亲还是要说。”云氏握紧女儿的小手，给她力量的同时也在劝她:“陛下既然立你为后，对你肯定是有几分喜欢的，娘亲知道姝儿你不想入宫，但是当今陛下少年登基，能力卓越，这京城有一半女子想要嫁给当今陛下，这些姝儿你也看到了，而且姝儿你一入宫就是皇后娘娘，这些也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朝中还有你父兄在，定是不会让姝儿你受委屈，姝儿你不要害怕。”
“至于你与梁三公子，只能说明你与梁三公子没有那个缘分。”
云氏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她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姝儿的情绪不太对，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恍惚，立后是件大喜事，女儿这样难免会引起宫里陛下的不满，陛下若是动怒，那遭罪的还是姝儿。
她希望女儿能够想通，好在姝儿与梁三公子相识时间甚短，不然云氏恨不得女儿跟梁三公子私奔算了。
谢姝:“娘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女儿想自己静一静。”
“那娘亲明日让清妍过来陪你。”云氏觑了觑女儿的脸色，摸了摸她的脸颊，点点头。
清妍跟姝儿姐妹感情很好，有清妍陪着说说话，女儿心情肯定会好一些。
“夫人慢走。”梅儿亲自送云氏到门口。
云氏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正房，她一回来就垮着一张脸，忠义侯朝她走过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今日事出匆忙，姝儿有些想不通也实属正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姝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就是外柔内刚，她肯定会想明白。”
“妾身就是知道姝儿的性子，所以才心疼她，今日在正堂中，要不是姝儿接了那道旨意，那今日我们跟梁家的人可能已经在大内监牢坐着了。还有陛下此举分明就是在欺负姝儿，老爷跟淮予也算是朝中的重臣了，陛下要立姝儿为后为何也不跟老爷您透露点风声，但凡陛下透露点风声，妾身也不会答应与梁家的亲事，幸而梁丞相跟梁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然我们忠义侯府跟梁家就要成仇了。”云氏心疼女儿，心里不好受，将情绪都给发泄在忠义侯身上。
“好了好了，都是为夫的错，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们家跟梁家到底不是没有成仇不是吗，至于陛下没有提前透露风声，那是因为陛下性情就是如此，当今陛下想做什么一贯不与人商议。”
刚开始也有大臣会觉得不服气，但是陛下以雷霆手段镇住了那些大臣，相反还稳固了皇位，后来朝中也没有大臣敢对陛下不服。
纵然陛下不顾及忠义侯府跟梁家的颜面，送了这么一道圣旨到忠义侯府，忠义侯也不能否认当今帝王是个好君王。
“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夫人该做的就是好好劝姝儿，我看当今陛下在女色上极为淡漠，不是个三心二意之人，姝儿入宫后过的日子不一定会比嫁到梁丞相府差。”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忠义侯继续道。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云氏脸色再次垮了下去:“宫里再好，那也比不上丞相府自由自在，姝儿要是在丞相府受了委屈，妾身还能去丞相府为她做主，姝儿要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别说妾身了，老爷能去宫里为她做主吗？”
“姝儿这次入宫做的是中宫皇后，就算陛下不会对姝儿宠冠六宫，但也会对姝儿敬重有加，这点你不用担心。”
道理云氏都明白，但陛下的做法实在是不敢让人苟同，因为喜欢姝儿就要这样逼迫姝儿，也不问下姝儿愿不愿，云氏瞪了忠义侯一眼:“妾身算是看出来了，老爷就是一心为陛下说话，一点都不为女儿着想。”
忠义侯无奈的看着夫人离去的背影，他也并非一心为陛下说话，而是女儿对陛下明显很排斥，甚至在拿到圣旨的时候眼角就红了，要是他们做长辈的也顺着姝儿的意思去说，那姝儿心情肯定更不好。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姝儿自己想通。
与此同时，表小姐柳如霜的房里，柳如霜回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咬了咬唇，原以为谢姝嫁给梁恒，她还有些得意，谁知转眼间，谢姝就成了让人羡慕的皇后娘娘。
这以后，忠义侯府的姑娘无人能越过谢姝去。
“姑娘不用想太多，三小姐成了皇后娘娘，您也可以跟着沾些福气，到时候来忠义侯府给小姐您提亲的人肯定踏破了门槛。”丫鬟见表小姐表情些维持不住了，开口道
***
帝王立后的消息当日下午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各大世家起初以为最后坐上皇后之位的会是楚国公府大小姐楚攸宁，后来楚国公府大小姐被陛下亲自指婚给了兵部尚书府的林公子，他们知道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没戏了，没想到最后坐上皇后之位的会是有着“京城第一贵女”之誉的忠义侯府的三小姐谢姝。
于是各大世家连忙备上厚礼，想要亲自去忠义侯府道贺，却被告知忠义侯府今日谢拒旁人登门拜访，众大世家以为忠义侯府是因为太过谦逊低调才会如此，熟不知今日本是忠义侯府与丞相府定亲的日子，却被帝王捷足先登了，忠义侯府怕这事被捅出去，才闭门谢客。
除却各大世家，慈宁宫的太后娘娘也得到了消息。
原本病恹恹的太后娘娘知道这个消息直接拍案而起，简直是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你说什么，皇帝立了谢姝为后?”
“回太后娘娘，立后圣旨已经送到了忠义侯府，眼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张嬷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现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谢三小姐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张嬷嬷有些担心太后娘娘一气之下会去找谢姑娘麻烦，那无疑是会得罪陛下了。
谢姑娘是准皇后娘娘，那就是陛下的人了，陛下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谢姑娘受欺负。
“立后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连商议都不跟哀家商议一下，难道皇帝将立后当成一场儿戏吗？”自从楚攸宁不能当上皇后之后，太后倒也看开了许多，不会做些有的没的去惹人烦心，先前皇帝与她说喜欢谢姝，太后能猜到谢姝将来肯定会入宫，但她以为依着谢姝的身份跟家世，做个四妃之首已经是顶破天了，即便是秀女入宫，那也做不了这么高的位分啊，谁知皇帝一上来就立谢姝为后，这让太后实在是不能接受。
这京中能做皇后的女子这么多，怎么就偏偏是谢姝，太后不由的想起自己那个可怜的侄女了，攸宁哪里都不差，坏就坏在皇帝对攸宁无意，不然攸宁肯定可以做皇后，因为皇后人选，太后又想起那个可怜的侄女了。
“罢了，皇帝这个时候肯定在御书房，你扶哀家去趟御书房。”太后连汤药都不喝了，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张嬷嬷一听急得要跪下了，慈宁宫跟御书房不睦在皇宫里面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之前便是因为太后娘娘总是插手陛下的事情，弄得陛下很不待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今日若又去触陛下霉头，惹陛下不痛快，那太后娘娘真要去西苑颐养千年了，张嬷嬷不想太后娘娘在这犯糊涂，连忙出声规劝:“太后娘娘，圣旨已经赐下，这个时候天下百姓肯定都知道了，您就算这个时候去劝陛下，陛下也不会更改不是。”
“那哀家也要去问个明白，立后人选的确定，本来就是要经过慈宁宫跟朝中的大臣商议，朝中的大臣同没同意，哀家不太清楚，但是皇帝连商议都不与哀家商议下，就确定了皇后人选，哀家总要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吧。”太后瞥她一眼，人都生龙活虎起来。
张嬷嬷在太后身边此后多年，也不可能去做太后娘娘的决定，只能多劝着太后娘娘些，现下太后娘娘要去御书房，张嬷嬷只能派人去安排轿辇。
今日是立后的好日子，饶是御书房门口的侍卫，脸上都带着笑容，显然很高兴，只是这抹高兴维持的时间很短，因为没一会，他们就听到:“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来了……
“老奴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李公公眉心一跳，总觉得太后娘娘是为了立后的事情才来的，太后娘娘跟陛下等下不会又起什么争执吧。
太后问:“皇帝可在里面?”
李公公恭敬的点了点头，进去跟陛下禀报，得到允许后才让太后娘娘进去。
太后得到允许后进入御书房，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质问，声音有些尖锐:“皇帝册立忠义侯府三小姐为皇后的事，怎么也不跟哀家商议一下，若不是因为底下的人告知，哀家还要被蒙在骨子里呢，皇帝就这么喜欢谢姑娘吗？”
帝王下午的心情算不上好，因为截了两封信，那两封信的内容他都看了，她们两个这么为彼此着想，好像他是拆散她们那一对鸳鸯的坏人了，但姑娘明明与自己才是一对恩爱夫妻。帝王嗓音低沉，淡淡的开口道:“朕确实喜欢她，至于为何没有跟母后商议，那是因为立后是朕的事，难道母后想做朕的主?”
上一世承乾宫与慈宁宫分庭抗争，帝王是知道的，他既打算立她为后，那也会护着她，因为他要向她证明，梁恒能给她的，他都能给她。
太后面色僵了僵，想到之前皇帝说的她若是再插手他的事情，那她就去西苑颐养天年，太后当然不想去西苑，因此她面色缓和了不少，说:“哀家并无此意，只是立后是件大事，皇帝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将立后人选给确立了，这京中才貌双全的女子这么多，说不定会有其他人能胜任皇后之位呢。”
帝王眸中闪过冷意，淡淡嗤了一声:“圣旨已经晓谕天下，那她就是朕的皇后，母后若是为的是这事来御书房，那还是请回吧。”
于是太后就这么被人给“请出去”了。
张嬷嬷便扶太后娘娘回慈宁宫，她就猜到会是这样，帝王摆明了就是会护着谢姑娘，也是这次太后娘娘有些看不清。
太后一走，李公公再次替帝王奉茶，正要走的时候，帝王忽然道:“通知礼部跟钦天监，帝后大婚择一个最近的好日子。”
李公公不明白陛下为什么突然这么急，连忙道:“是，陛下。”
年轻帝王负手立于窗前，身姿挺拔清俊，她早点入宫也好，免得姑娘总有些“三心二意”，再见一面，有何好见的。
第36章 第 36 章 “谢姑娘，朕亲你不得。……
==第三十六章:见面==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 这日，一直待在丞相府的梁恒突然约谢淮予出来喝茶，因为当日的事情, 谢淮予对梁恒, 乃至梁家, 都觉得非常抱歉, 是以没有拒绝。
两人是在京城一家比较安静但偏僻的茶馆见的面，这家茶馆背后的势力是梁家, 谢淮予一进来，便被人引到了二楼, 梁恒在二楼等谢淮予, 谢淮予过去的时候，梁恒已经到了, 他听到脚步声, 转过身:“淮予兄。”
自从上次忠义侯府跟梁家的婚事就这么算了之后，梁恒一连几日精神都很恍惚，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不仅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衣带也宽了不少，梁夫人见状也劝过，但有些事也不是劝了就有用, 简而言之，梁恒最近过得很不好。
但是他又有些担心谢姑娘, 因为谢姑娘先前给他传了一封信, 他也回了谢姑娘一封信，还特别小心没有留他的名姓，但谢姑娘一连几日都没有回信, 梁恒也不是非要见谢姑娘一面不可，而是非常担心她，因为那日在忠义侯府的正堂，梁恒的视线一直在谢姑娘身上，当时便见她面色极为苍白，梁恒觉得这其中可能是有难言之隐。思来想去之下，梁恒还是单独约了谢淮予出来见一面，想问一下谢姑娘的近况。
“梁兄。”谢淮予微微点了点头，他气度清风霁月，跟梁恒站在一起不分伯仲。
两人面对面的坐下，梁恒亲自给谢淮予斟了一杯茶，神态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试探着问:“淮予兄，不知道谢姑娘近日可还好?”
就算这桩婚事没有成，梁恒也希望谢姑娘能过得好，若是谢姑娘过得不好，梁恒也不能放心。
要怪只能怪他式微，无法真正的保护谢姑娘，梁恒习的是君子之道，他倒是想着带谢姑娘私奔，但对面的人是一国之君，梁恒这样做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还会连累了些谢姑娘。
但要是让他完全不关心谢姑娘，他也做不到。
谢淮予怔了一瞬:“妹妹她一切都好，梁兄放心。”
看来妹妹没有看错人，梁恒确实是个极好的人，可惜的是他跟妹妹没有那个缘分。
其实谢淮予这话只是在宽慰梁恒，因为他妹妹最近兴致一直不太高，胃口也不大好，唯有在清妍面前，脸上还有几分笑容，谢淮予哪里看不出来妹妹根本不想入宫，但有一点让谢淮予这个兄长不明白的是妹妹对陛下好像异常排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陛下行事太过强势，直接带着立后圣旨去了忠义侯府的缘故。
梁恒微微垂了垂眼，咽下口中的茶，只觉得这茶味道格外苦涩:“那就好。”
“对了，不知道梁兄今日找我过来是?”谢淮予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了正事。
除却妹妹之前想要嫁给梁三公子，谢淮予与梁恒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今日梁恒请他出来喝茶，谢淮予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他可能是想关心妹妹过得好不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日走得匆忙，在下想着能不能与谢姑娘再见一面，不过谢姑娘近日一切都好的话，那在下也就放心了。”梁恒温润的笑了笑，说明自己的来意，但很显然，谢姑娘已经不需要了。
眼下谢姑娘入宫之际，怕是还需要学习宫里的规矩，光是这些就已经能让谢姑娘忙得不可开交了，谢姑娘应该也没有时间见他。
只要谢姑娘过得好，梁恒就不是非要见谢姑娘不可。
“梁兄是想见妹妹一面?”谢淮予若有所思，妹妹近日兴致一直不是太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住梁恒跟梁家的人，毕竟妹妹心地一直极为柔软，性子也良善。
要是让妹妹与梁恒再见一面，不知道妹妹会不会想开一些。
“在下确实是想见谢姑娘一面，但是谢姑娘既是一切都好，在下觉得不见可能才是为谢姑娘，这样对谢姑娘也好。”梁恒温雅的笑了笑，道。
“说来话长，其实妹妹……”闻言，谢淮予迅速有了决断，他将手中的茶盏给搁下，与梁恒说起了妹妹的近况，因为帝王的一句话，梁丞相与梁夫人已经收了妹妹为义女，说起来梁恒也算是妹妹义兄，兄妹见一面，就算是被旁人看到也无人敢议论，不过此事还是不能张扬。
厢房里面一时变得很安静，谢淮予想了想，开口道:“不若还是安排梁兄到我们忠义侯府与妹妹单独见一面吧。”
忠义侯府都是自家人，这样安全一样，理由便是谢淮予请梁恒来府上喝茶。
可是有了上一次的记忆，这次梁恒考虑的就更多，他始终觉得再去忠义侯府不太妥当:“上次的事情怕是已经引起了陛下不满，若是在下再次登门，让人瞧见了怕也是不太好，不如还是找个稍微安静一点的茶楼吧，离忠义侯府近一点的，这样对谢姑娘也好。”
因为帝王立后那日，梁家提前一步去忠义侯府提了亲，这事没有被捅出来也还好，要是被捅出来了，无疑对谢姑娘名声有损，眼下谢姑娘刚被立为皇后，京城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谢姑娘，谢姑娘不能出一点错。
“那便去沁水阁吧，沁水阁在京城北街，平日里去的人不多，沁水阁的少东家是姝儿。”谢淮予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道:“这事我会跟姝儿说，若是姝儿愿意见梁兄一面，那便后日辰时在沁水阁相见吧。”
“多谢淮予兄。”梁恒非常客气的朝谢淮予拱了拱手。
谢淮予再次回到忠义侯府的时候，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临近傍晚，忠义侯府上面霞光满天，绚烂夺目，谢淮予问小厮三小姐这会儿在哪，小厮恭敬回答:“公子，三小姐这会儿在梅花苑呢，清妍小姐下了学之间就去了梅花苑陪三小姐。”
谢淮予点了点头，因为妹妹近日兴致一直不是太高，所以母亲让清妍妹妹多去陪她，谢淮予提步往梅花苑的方向去。
梅花苑中，谢姝与谢清妍姊妹俩待在凉亭里面，那石桌上摆着颜色精巧的糕点，像是为了哄人高兴，谢清妍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浪漫的开口:“三姐姐，我听别人说成为皇后娘娘可威风了，那是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存在，三姐姐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反正她觉得三姐姐很厉害，竟然能当皇后娘娘，但是三姐姐好像不是很开心，还没有那些来忠义侯府道贺的人笑得开心。
谢姝动作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啾啾，笑意清婉但动人:“清妍妹妹怎么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只要一想到入宫就要日日与那人朝夕相对，谢姝确实高兴不起来，但她还不能表露自己的不满。
“因为三姐姐这些日子都不大爱笑了，明明三姐姐笑起来的时候那么好看，我希望三姐姐能日日高兴。”谢清妍小身子扑到谢姝怀里，嗓音娇娇俏俏的开口。
谢淮予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话，他笑着走过来，摸了摸谢清妍的额头:“难怪你三姐姐这么喜欢你，清妍妹妹嘴也太甜了。”
“我也最喜欢三姐姐。”谢清妍从小就乖巧懂事，而且因为是云氏带大的，也很聪明，她知道三姐姐跟大哥有话要说，转头就让嬷嬷带自己回去，还留下一句:“三姐姐，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姝笑着说了一声“好”，于是凉亭就只剩下谢淮予跟谢姝两兄妹，谢淮予让伺候的人先退下，然后打量了自己妹妹一眼，妹妹容色还是如以前一般娇艳，看起来灿如春华，但她下颔明显尖了不少，一看就瘦了。
“妹妹今日看起来心情还好?”谢淮予将桌面上的糕点往妹妹面前轻轻推了推，开口问。
谢姝轻轻的“嗯”了一声。
“姝儿，今日我与梁三公子见了面，梁三公子说他想再见妹妹一面，不知道妹妹还想与梁三公子再见一面，若是相见，那哥哥去安排，若是妹妹不想见，那哥哥就直接帮你拒绝就是了，这次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不管是梁丞相还是梁夫人，亦或者是梁三公子，都没有怪妹妹的意思，这点还请妹妹放心。”谢淮予开口道。
“是梁三公子约的哥哥吗？”谢姝有些诧异哥哥会与梁三公子见面，她问。
“是梁三公子约的哥哥，梁三公子也很担心妹妹，一见到我便打听妹妹的近况，当然，梁三公子现在是妹妹的义兄，关心妹妹也是应该的。”
见兄长将话说得这般严谨，谢姝莞尔笑了笑，解释道:“大哥放心，我对梁三公子并无男女之情，但是这件事始终还是伤害到了梁三公子和梁家。”
谢姝上一世听说梁恒这个人还是在梁恒一路青云直上，最后官至一片朝臣的时候，那时候京城有很多贵女想要嫁给这位梁大人，但无疑都被拒绝了。
那日承乾宫的侍女还就这事讨论了许久，梅儿说:“梁大人不娶妻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喜欢的人吧，要是有喜欢的人肯定就娶妻了。”
另一侍女:“那也不一定，万一是因为梁大人喜欢的女子嫁为人妇了呢，不过梁大人如今已经是朝中重臣，身边也不缺女人。”
“是啊，梁大人已经位极人臣了，肯定会很快娶妻。”
但就是这样的人，身边没有外室通房，也一直没有娶妻，人人都道梁大人是一名君子，也是能臣。
谢姝还是答应再去见梁恒一面，因为时辰还早，沁水阁的人很少，同样也安静，谢姝梁恒去了二楼靠里的一件茶室，右边是墙壁，左边是另外一件厢房，那厢房的门禁闭着，像是有人，又像是没人。
谢姝进去的时候，梁恒已经到了，她轻声开口:“梁三公子。”
“谢姑娘请坐，在下听淮予兄说谢姑娘近日兴致不是太高，不知道谢姑娘是在为何事不高兴?若是谢姑娘是因为觉得有愧在下跟梁家，那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那日的事情谢姑娘无从预料，所以不管是在下，还是父亲跟母亲，他们都能理解，也希望谢姑娘不要有任何的负担，皇后之位多少人求而不得，在下也为谢姑娘感到高兴。”梁恒亲自给谢姝倒了一盏热茶，然后将热茶推到了她面前，梁恒温声道。
“多谢梁公子。”梁恒已经将她想说的都说完了，谢姝浅浅一笑，语气认真的开口:“小女子也希望梁公子将来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相伴一生。”
梁恒:“父亲跟母亲已经认了谢姑娘为义女，以后在下也是谢姑娘半个哥哥，若是谢姑娘将来哪日受了委屈，在下肯定会为谢姑娘出头，所以谢姑娘不要害怕。”
在隔壁厢房里听到这话的帝王微微皱了皱眉，这说的是什么话，待她入宫，他只会好生待她，肯定会比前世还要宠着她，又如何会让她受委屈。
谢姝与梁恒在一起说了一炷香的话，因为今时不同往日，见谢姑娘眉眼处没有那般低落之后，梁恒稍稍松了口气，问了一句他最关心的问题:“谢姑娘，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因为那日在正堂，谢姑娘面色极为苍白，这点让梁恒觉得很奇怪，因为谢姑娘之前便与他说过，她心里没有思慕的郎君，既是没有，那在听到自己被立为皇后的时候，谢姑娘应该也不是那副神情。
正常女子在听到自己被立为皇后的时候会惊讶，会高兴，也会意外，但唯独不会像谢姑娘那样面色苍白如纸。
谢姝轻轻点了点头，嗓音轻柔:“梁公子请说。”
梁恒目光认真的注视着谢姝，声音温润的问:“谢姑娘是不喜欢陛下吗？”
梁恒很认真的问这个问题，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绪，因为他这个问题不是为了自己问的，他还是想开导一下谢姑娘。
茶室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这种气氛像是一场夏日暴雨来之前的宁静，不仅是谢姝面色变了变，在隔壁厢房里坐着的帝王手指也是一顿，姿态慵懒的等着姑娘的答案。
李公公连倒茶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生怕会扰到陛下的心情，本来得知谢姑娘要与梁三公子单独见面，陛下就有些不太高兴，而且李公公还有些担心等会谢姑娘的答案。
诚如李公公所料，因为隔壁的茶室传来些谢姑娘坚定不疑的嗓音:“我是不太喜欢陛下。”
不太喜欢……
帝王唇角的笑容消失了，气度也没了刚才的慵懒从容，他脑海里盘旋的就只有这一句话，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了，帝王微一皱眉，后面的话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直接带着暗卫回了皇宫。
谢姝跟梁恒自然不能同一时间从沁水阁出来，梁恒让谢姝先出去，还说以后不会再打扰她，也希望她今后能日日欢喜，不用想太多。
等谢姝再次出来的时候，手握拂尘的李公公连忙笑着走上前:“谢姑娘，陛下请您入宫。”
谢姝惊讶的停下脚步，没成想会在这遇到李公公。
梁恒在茶室多待了小半个时辰，他还在回忆谢姑娘刚刚说的话，直到侍卫轻轻敲了敲门，梁恒才稍微回过神来，他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心情平复下，然后打开门，侍卫面色慌张，小声对他道:“公子，刚刚陛下好像来了。”
梁恒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外走:“你说什么?”
谢姝坐上宫里的马车，随着李公公到了御书房门口，她想不通这人为何又突然让她入宫，之前他是借着盛华公主的名义让她入宫，唯一的区别这次是直接派人来请，于是谢姝在进御书房之前，轻声问:“李公公，不知道陛下唤臣女入宫是有何事?”
李公公倒是想告诉谢姑娘，陛下方才已经听到了她跟梁三公子的一部分对话，这会儿心情可能不太好，但是又不知如何说起，因为眼下他们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口。
李公公尽量委婉的道:“谢姑娘进去便知道了，陛下还在里面等着谢姑娘呢。”
直觉告诉谢姝，帝王今日让她入宫绝对没有好事，可偏偏她想不到帝王为何要让她入宫，只能先向李公公道了声“谢”，然后纤腰袅袅的走进御书房，她脊背挺得很直，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无人知道，她心里其实很紧张。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她一进来，年轻帝王就抬起眼，眸光沉沉的看着她，秦煜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很紧张，前世她面对他根本就没有那么紧张，今生每次她见到他却是像兔子见了狼似的，帝王还真是想不明白，她在梁恒面前就能表现得这么开心，那般自然，在他面前却是这般紧张，好像生怕他会吃了她。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因梁恒而起，帝王有些怀疑。
心里这样想，帝王面色倒是如常，他的嗓音带着独有的磁性与低沉:“谢姑娘请起。”
谢姝俯身一拜，纤腰袅娜:“臣女谢陛下。”
帝王摆了摆手:“谢姑娘且坐下吧，朕听说谢姑娘近日兴致不太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与朕听听?”
他是从哪里听说的……
谢姝根本就不承认，笑容柔婉，嗓音柔和:“回陛下，臣女近日没有什么烦心事，兴致也没有不高。”
见她还不肯说真话，帝王神色冷了几许，那一句“不太喜欢”冲上他的脑海，他索性挑明了问:“是吗？既然没有兴致不高，也没有不高兴，那谢姑娘为何还要单独再见梁三公子一面，是因为有些话朕听不得吗？”
谢姝单薄的脊背一僵，头皮发麻，瞬间就猜到了什么，他刚刚也去了沁水阁，而且还听到了她与梁三公子的话。
谢姝就奇了怪了，为何他每一次都能来得这么及时，上次他带立后圣旨来忠义侯府，这次来沁水阁也是，难道是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可是那也不对，她院子里已经有两年没有再添新侍女了，至于那次在街市上，春熙与春锦是想跟着她一起离开，但被谢姝给拒绝了，按理说帝王没有在她身边安插人手的机会，除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在明面，帝王的人在暗边。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姝清浅的呼吸就有些急促，恨不得现在就拆穿帝王的“真面目”，她想问他一句，他前世的那句“亏欠了她”到底还作不作数，还是对她步步相逼就是他想弥补她的方式。
就在谢姝理清思绪的时候，帝王已经缓步走到了谢姝的面前，帝王的容貌极其昳丽，凤眸又狭长，所以显得俊美逼人，浓烈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帝王那张俊美的脸庞在谢姝面前放大，趁着谢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煜骨节修长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女子坐着的黄梨木交椅上，像是将她抱在了怀里，二人身子靠得很近，帝王俯身看她，二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帝王的薄唇都要挨到谢姝那如露珠一般娇艳的唇瓣。
就在最后快要挨到的时候，谢姝反应过来，偏过头，她心跳很快，呼吸很紧，没有去看帝王的神色。
帝王薄唇从姑娘乌黑的青丝擦过，能嗅到姑娘身上浅淡的馨香，他也不动怒，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笑了笑:“谢姑娘，难道朕亲你不得?”
“还是谢姑娘需要朕提醒一下你皇后的身份?”
第37章 第 37 章 “亲上了。”(2合1)……
==第三十七章:亲了==
帝王甚至还想问一句:“他待她还不够好吗”, 他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没有那么多时间将心思放在一个姑娘身上, 对她, 帝王是少有的有耐心, 不仅如此, 他还愿意宠着她，纵着她, 可是她每次看到他像兔子见了狼一眼，避之不及, 她年纪小, 帝王也不愿与她计较，但她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说, 在梁恒面前倒是有一堆话要说, 还跟梁恒说不喜欢他。
她还告诉梁恒她不想入宫，只是她告诉梁恒又能如何，梁恒是能为她做主, 还是能带她走。
“谢姑娘，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思及此，帝王唇角勾出一个似嘲非嘲的弧度，修长好看的指腹覆上姑娘白嫩如雪的脸颊,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
反正前世他们日日同床共枕，现下她又是自己的皇后, 她整个人都是他的, 他有哪里不能碰。
谢姝轻轻咬了咬唇，脊背坚韧的挺着，不让自己落于下风, 她反问帝王:“所以陛下是想以权势相迫吗？”
这次她倒是不怕了，帝王心情异常愉悦，一副纵容她的语气:“朕若是想以权势逼迫，还用问谢姑娘愿不愿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1]，他想要一个女子，又有何难。
想到这里，帝王眯了眯凤眸，眼神摹地锐利起来，坚实有力的手臂更是径直掐住姑娘纤细如柳枝的腰，低下头含/住她娇嫩欲滴的唇瓣，谢姝潋滟如水的眸子瞬间瞪大，作势就要推开他，但帝王的力量又岂是她能抵得过的，她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想推开帝王却怎么也推不开。
许是因为姑娘太过紧张，她纤瘦的身躯僵硬得厉害，帝王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她的脊背上，将她往怀里带，舌/尖一寸寸的往里/探，汲取姑娘家唇齿间的芬芳，瞬间，帝王身上的龙涎香与姑娘身上淡淡的茉莉香缠在了一起。
帝王不给她一丝后退的机会，他几乎将女子给困在了椅背上，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脊背，吻的动作越来越深。
谢姝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她越挣扎这人吻得越重，她清明的思绪逐渐变得迷糊起来，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眉眼紧紧的蹙着，清艳婉兮。
因为宫人们都在外面候着，御书房里安静的要命，但气氛缠绵旖旎，等谢姝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帝王才大发慈悲的放开她，看着怀中容色艳若桃花、微微喘气的女子，秦煜眉目缓和了不少，这让他想到了上一世他们每次恩爱的时候，他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嗓音带着一股慵懒，三分温和:“谢姑娘，今日沁水阁的事，朕希望是最后一次。”
他是能纵容她，但她不能一直跟梁恒走得这么近，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她都是他的皇后了，还与梁恒走得这么近，这点他如何也不能纵着她。
谢姝呼吸还有些喘，脸颊也红得要命，有些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她极力平复着还有些急促的呼吸:“陛下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谢姑娘指的是什么，朕听不懂。”许是因为帝王这时候的心思都在怀中的女子身上，没有明白女子究竟想问的是什么，他笑意温和:“这会儿不是在聊谢姑娘跟梁爱卿吗？”
他还未说一句，她就迫不及待的转移话题，难道她就这么在乎梁恒，他说一句她就开始激动起来了，前世她跟梁恒可没有什么瓜葛，唯一的瓜葛还是前世梁恒在朝中很为她说话。
谢姝轻轻蹙了蹙眉，有些话此刻也忍不住了，他一口一个梁恒，她也恼了，一字一顿道:“陛下，臣女跟梁三公子之间清清白白，还望陛下莫要以己度人。”
之前每次都是他让盛华公主找借口来找她，然后他将她单独留下的时候，还让盛华公主在外面望风，整得她们像在偷情，而且今日她与梁恒见的这一面本来就是最后一面。
她与梁恒之间清清白白，她没什么可见不得人的。
“什么是以己度人?”她生气的样子很生动，好过先前见到他时的紧张与僵硬，帝王松开揽她腰的手臂，给自己倒了杯茶。
谢姝眉眼还紧蹙着，嗓音除了温柔，还带了几分娇媚，她问帝王:“陛下难道不觉得臣女每次与你见面就像是在私会吗？”
私会……
“朕有名分，如何能算是私会?”帝王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他是因为在意她所以才想见她，她难道不知，除了朝中大臣，寻常人想见他，难如登天:“钦天监跟礼部已经算好了日子，葭月初八是个良道几日，还望谢姑娘做好准备。”
她不想入宫的意思很明显，只是帝王没有拆穿，等她入宫，她就明白他比梁恒好上千倍万倍，皇后之位，不比梁少夫人的名头好听。
葭月初八，那已经不足三个月了，谢姝胡乱的“嗯”了声，急促的呼吸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她轻声道:“陛下要是无事，臣女就先告辞了。”
帝王薄唇微微扯了扯，不想逼她太紧，于是“嗯”了声:“李公公，你送谢姑娘出宫。”
李公公本来就候在外面，听到陛下的声音连忙冲进来，见陛下面色不错，李公公稍稍松了口气，看来陛下没有生气。
而且不止陛下，连谢姑娘脸色都很红，李公公像是发现了什么，对谢姑娘道:“谢姑娘，您这边请。”
“李公公留步。”等走出御书房，谢姝清婉有礼的对李公公道。
谢姑娘乃是准皇后娘娘，李公公对她自然敬重有加，笑眯眯的开口:“老奴恭送谢姑娘，谢姑娘慢走。”
想出宫，势必要路过御花园，御花园一年四季都姹紫嫣红，一如宫里争相斗艳的妃嫔，对于这么美的景色，谢姝能做到目不斜视，因为她前世已经看够了，谁知谢姝带着梅儿走到半路，迎面遇上楚攸宁，楚攸宁身着一件白色翡翠色绮云裙，姿态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但也算不上有多客气，她直截了当的问:“谢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姝不由停下脚步，她浅浅一笑，嗓音温柔，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小女子跟楚姑娘应该是没什么话要说。”
楚攸宁面色僵了一瞬，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的拒绝，明明上次在楚国公府她还没有这么硬气，难不成是因为她被封为皇后，这人也开始变得硬气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楚攸宁确实奈何不了她，谁让皇帝表哥直接册封了谢姝为后呢。
连她当初都只敢奢求一个后妃之位，毕竟因为先帝跟静太妃的事，皇帝表哥在女色之上极为淡漠，想让皇帝表哥就这么确立皇后人选，楚攸宁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奢求，只盼着能入宫做皇帝表哥的妃子就好了。
但没想到她连奢求都不敢奢求的皇后之位，皇帝表哥就这么给了谢姝，连太后姑母都做不了皇帝表哥的主，楚攸宁又能有什么法子，她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楚攸宁能屈能伸，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谢姑娘，之前楚国公府的那件事确实是攸宁的不对，攸宁跟你道歉，但是攸宁确实是有事寻谢姑娘，若是谢姑娘肯借一步说话，攸宁感激不尽。”
谢姝微微蹙了蹙眉，她愿意听楚攸宁说话，却不肯借一步说话，她让梅儿退后几步，道:“楚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楚攸宁见她油盐不进，到底是不敢一直勉强，只能就这么说明自己的来意，她语气无奈的开口:“谢姑娘想必也知道皇帝表哥为我跟兵部尚书府的林公子赐了婚。”
几乎是在楚攸宁一开口，谢姝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毕竟上一世帝王登基第三年，楚攸宁就入了宫，谢姝假装听不懂楚攸宁的弦外之意，嗓音清浅温柔:“如果楚姑娘是想小女子去跟陛下说些什么，那恕小女子无能为力，陛下英明睿智，不是个会为女子左右的人。”
若是当今陛下真这么好说话，谢姝当日就请他收回成命了，她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又何谈去帮别人。
何况她跟楚攸宁也不熟。
楚攸宁没想到她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来意，楚攸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攸宁知道这件事对于谢姑娘来说有些为难，但是攸宁着实是不喜欢那林家公子，皇帝表哥对谢姑娘这么好，谢姑娘说的话皇帝表哥肯定会听的，谢姑娘就帮攸宁这一次好不好?攸宁定会感激在心，将来谢姑娘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攸宁定义不容辞。”
谢姝就有些纳闷了，她们是从哪里看出来帝王待她很好，还认为她说什么，那人都会答应，实际上那人就是在一直欺负她。
谢姝到底还是没有答应:“这件事请恕小女子无能为力，楚姑娘是陛下的表妹，说不定楚姑娘的话在陛下心中更有分量呢，小女子的家人还在家中等着我，便先走一步了。”
楚攸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姝带人离开，她狠狠咬了咬牙，没想到谢姝这么没给自己面子，她的背后可是太后姑母跟楚国公府，她谢姝有了皇帝表哥的宠爱，就可以不将她们所有人放在眼里吗。
楚攸宁的表情一时变得很不好看，楚攸宁的贴身丫鬟过来看到她这副神色险些吓了一跳，忙四处张望，见四周无人才轻轻松了口气，有些话她已经劝了不知多少次了:“姑娘，其实兵部尚书府林公子对姑娘您一往情深，姑娘您要是嫁到兵部尚书府，定会跟林公子举案齐眉，您又何必……”
连太后娘娘都没法左右陛下的决定，姑娘来找谢姑娘也没有用不是。
她觉得姑娘嫁给林公子也没什么不好，要是姑娘还不知足，也想作妖，那……
“我就是不想嫁给林成，你陪我去给太后姑母请安吧。”楚攸宁狠狠的瞪了小丫鬟一眼，她可是楚国公府的大小姐，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让她嫁给一个屈屈兵部尚书府的公子，还不如让她去死。
贴身丫鬟见状也不敢再劝，只能陪着楚攸宁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二更==
“小姐，楚姑娘她不会是因为陛下找得你吧？”直到坐上忠义侯府的马车，谢姝才轻轻松了口气，她脸皮很薄，以至于这会儿脸颊还是很娇艳，梅儿是没有想到自家小姐方才在御书房被当今陛下按在黄梨木椅背上亲，她还以为小姐脸颊这么红是被楚攸宁给气到了，轻声问。
“倒不是为了陛下。”谢姝轻轻摇了摇头，道。
“那楚姑娘为何要小姐借一步说话?”梅儿极为诧异，上一次在楚国公府小姐之所以被楚姑娘针对，便是因为陛下，除却陛下的事，梅儿实在想不到楚姑娘还有何事想找小姐。
“楚姑娘不喜欢兵部尚书的林公子，所以不想嫁给他。”谢姝手中握着天青色的琉璃瓷盏，其实有很多事情已经与前世不同了，她早就该看出来那人就是重生的，很显然，他还暗中派了人盯着她，难怪今日梁三公子与她说他回了一封信给她，但是谢姝根本就没收到那封信，总不能是大哥给她藏起来了。
前世的昭楚帝虽说骨子里是冷漠无情，杀伐决断，但面对谢姝的时候还算温和，也足够纵容，要不怎么说贵妃娘娘宠冠六宫，但今生帝王在她面前，是二分温和，四分强势，四分逼迫，逼得谢姝退无可退。
这些日子，谢姝也想过要不就认了吧，但只要看到那人每次都一副若无其事，仿佛自己一点错都没有的样子，她就认命不了，明明是她一点错都没有。
“楚姑娘这也太看得起小姐了，她与林公子的婚事乃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小姐去劝陛下，陛下也不会听不是。”梅儿瞬间就明白楚姑娘为何要找自己小姐，她是想让小姐去帮她跟陛下求情，让陛下解除她跟兵部尚书林公子的婚事，但小姐若有这个本事，早在陛下带着立后圣旨去忠义侯府的时候，小姐就能跟陛下求情，求陛下收回成命，梅儿叹了口气。
马车停在忠义侯府的外面，正午的阳光很热烈，照得人眼眸都有些睁不开，梅儿撑开伞，扶着小姐进去，管家就在忠义侯府门口等着，见谢姝回来，管家连忙行一礼:“老奴见过姑娘，姑娘，盛华公主来了。”
谢姝跟盛华公主也有好几日没有见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梅儿去了梅花苑，但见梅花苑的紫藤花树下，谢淮予跟盛华公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眼里都带着笑，谢姝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眉眼轻轻眨了眨，正要偷偷带着小丫鬟溜走，谢淮予已经转过头，笑容温和:“妹妹回来了。”
谢淮予是得到梁恒的消息，说陛下已经知道妹妹跟他单独见面的事情了，然后忠义侯府的马夫回来告诉谢淮予妹妹被陛下请进宫了，谢淮予放心不下，便想着在梅花苑等妹妹回来，恰好盛华公主来忠义侯府，两人就一起等了，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盛华公主有些欲盖弥彰的拿着手帕掩了掩唇，走上前握住谢姝素白的小手，她小声问:“姝姐姐，皇兄他没为难你吧？”
谢姝又想到方才帝王那一吻，神色有些不自然，她飞快的否认:“没有。”
没有姝姐姐为何这么紧张……
盛华公主怔了下，于是上上下下将姝姐姐给打量了一遍，见姝姐姐好像就脸色红了些，其他确实没什么，不由松了口气:“姝姐姐没事就好了，我还怕皇兄会因为吃醋而为难姝姐姐呢，要是皇兄为难姝姐姐，我肯定要他好看。”
谢姝笑容明媚，生动而活泼:“公主放心，陛下要是真为难我，我肯定让公主为我做主。”
“一言为定。”盛华公主看着姝姐姐明媚的笑容，不由松了口气，她是知道姝姐姐近日心情一直不大好，盛华公主一直想来看她，但又担心姝姐姐看到她会想到皇兄，这才没有过来，好在今日她看到的姝姐姐面色红润娇艳，没有想象中的憔悴苍白。
谢淮予见妹妹无事，一颗心也放了下去，毕竟妹妹是忠义侯府三小姐，她与梁三公子之间清清白白，陛下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失去理智。
谢淮予与妹妹说了几句话，便要回书房，他出梅花苑那一刻，盛华公主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害羞的低下头。
熟不知她低下头的时候，谢淮予恰好回头看了盛华公主一眼。
谢姝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眉眼盈盈，清婉笑道:“公主快进来坐吧。”
盛华公主看着姝姐姐那清婉的笑容，总觉得姝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时更加害羞了，她将头低下去，今日梅花苑小厨房煮了杏仁酥酪，很合盛华公主的口味，盛华公主想到方才姝姐姐的笑容，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开口:“姝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应该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吧，因为连谢大公子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姝姐姐总不能一眼就看出来。
“公主觉得臣女应该知道什么?”谢姝忍俊不禁，眉如远山，浅笑道。
“就是……”话到嘴边，盛华公主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有些害羞的捂住眼，轻哼了一声，谢姝就笑:“公主不愿意说那便不说吧，臣女已经知道了。”
盛华公主也明白自己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她索性跺了跺脚，捂着自己的小脸快速道:“哎呀，姝姐姐都知道了，那我就索性直说了吧，本公主喜欢谢大公子，想要他做我的驸马。”
盛华公主老早就看上谢淮予了，奈何谢淮予一门心思在朝堂上，仅剩的一点心力也在家人身上，盛华公主早就发觉谢大公子对她无意，这才一直瞒着这事，没有想到这样还是被姝姐姐给看出来了。
“姝姐姐，你不会将此事告诉谢大公子吧？”盛华公主说完，又开始紧张，试探的问。
“自然不会。”见盛华公主紧张起来，谢姝摇了摇头，浅笑着安抚盛华公主:“公主与大哥的事，还是由公主亲自与大哥说最合适。”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万一谢大公子不喜欢我，我还跑去与他说这些，那谢大公子会不会被吓跑，以后再也不理我了。”盛华公主叹了口气，她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
谢姝浅浅笑了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公主若是不问，又怎么知道大哥的答案，说不定大哥也喜欢公主呢？”
上次哥哥也说喜欢盛华公主，盛华公主与哥哥是两情相悦。
“姝姐姐，你是真的?谢大公子真的会喜欢我。”盛华公主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她觉得自己大有期望，连忙扯着谢姝镶着粉色珍珠的袖口，问。
谢姝没有直接回答盛华公主这个问题，而是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说了什么一旁的梅儿跟兰心都没听见，但盛华公主很高兴，她眼眸亮晶晶的:“姝姐姐，你太好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盛华公主开心得紧，都忘了自己今日过来是为了劝姝姐姐不要胡思乱想，因为木已成舟。
***
这厢，李公公借奉茶的名义与陛下禀报:“陛下，刚刚谢姑娘出宫的时候在御花园与楚姑娘碰上了，两人说了会话。”
帝王如画的眉目一下子皱了起来，他批阅奏章的动作一顿，沉声问:“她可有受欺负?”
“回陛下，因为楚姑娘好像是有事相求，所以谢姑娘没有受欺负。”李公公连忙道。
纵然楚姑娘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谢姑娘可是准皇后娘娘，楚姑娘再如何，也没有那个胆子在宫里欺负谢姑娘。
李公公之所以将此事禀报给陛下，是因为陛下之前说过，只要有关谢姑娘的事情，他都要知道，李公公不敢大意。
知道姑娘没有被欺负，帝王微微颔首，她性子还是太软了些。
入夜，月明星稀，帝王在子时批阅完奏章，沐浴歇息。
内侍跟李公公等人在殿外候着。
—“落水了。”
—“不好了，落水了。”
远处传来太监惊慌失措的声音，惊动了中秋夜宴上的帝王，帝王面色威严，脸庞俊美，带着几分凌厉，他纹丝不动的坐在上首，因为饮了酒，眉目带着几分慵懒与雅然:“谁落水了?”
“回陛下，是贵妃娘娘与楚嫔娘娘落水了。”小太监都快哭了，他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人不知道，贵妃娘娘宠冠六宫，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贵妃娘娘方才落水的时候，差点没把他们给吓死，幸好春锦姑娘以最快的速度将贵妃娘娘给救上来了，否则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贵妃现在人在哪?”昭楚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有了，威严的样子让人不敢与他对视，内殿那些跳舞的舞女齐齐跪了下去，乾清宫的气氛更是如同万里冰封，禀报的小太监牙齿都在打颤，害怕的不敢抬头。
“那攸宁呢，攸宁现在被救起来了吗，攸宁可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昭楚帝话音刚落，旁边的太后也跟着站了起来，她铁青着脸，问。
中秋夜宴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众人都能听出太后娘娘的弦外之意，太后娘娘这是在暗指楚嫔娘娘是被贵妃娘娘给推下去的呢，谁人不知道承乾宫跟慈宁宫不睦已久，太后娘娘为楚嫔娘娘撑腰，陛下为贵妃娘娘撑腰，后宫俨然成了两派，每到这个时候，众人就怕自己被殃及。
帝王冷笑一声，径直往外走。
太后见到这个情况，也跟着往外走，然后小太监连忙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两位娘娘已经被救起送回各自的宫里，还说是因为楚嫔娘娘脚步先没站稳，惊慌失措之下，拉着贵妃娘娘一起落了水，贵妃娘娘是被殃及的那个人。
救贵妃娘娘跟楚嫔娘娘的人正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春锦与春熙，小太监说太后娘娘要是不信，可以派人来问。
太后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一半是尴尬的，她忙说不用了，她想先去看看楚攸宁。
帝王将手负在身后，冷声开口:“楚嫔以下犯上，明知故犯害贵妃娘娘落水，禁足三月，罚俸半年，降为美人。”
太后一听顿时不干了，难道就皇帝心疼贵妃，她也心疼自己的侄女，于是太后停下脚步，冷声质问:“皇帝，攸宁又不是故意的，皇帝何至于此。”
“楚美人是不是故意的，母后可以自己去问楚美人，朕又给不了母后答案。”夜色的映衬之下，帝王面色更冷，他冷嗤一声，抬步往承乾宫走。
徒留太后在那捶胸顿足。
“见过陛下。”帝王仪仗到承乾宫，承乾宫的内殿之中围满了人，有御医，宫女，也有盛华公主。
见帝王进来，盛华公主嘟了嘟嘴，冲他抱怨:“皇兄，这次表姐未免也太过分了，我刚才分明瞧见了，她就是故意想要推姝姐姐落水，结果自己脚步没有站稳落了水，还害得姝姐姐也落了水。”
帝王走到拔步床边，握住了女子雪白细腻的小手，她的手很冰凉，脸色也苍白，帝王嗓音沙哑，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朕知道了。”
为了不让人打扰女子歇息，盛华公主等人都去了偏殿，准备等女子醒来再来看她，谢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她一醒昭楚帝就察觉到了，昭楚帝指腹在她娇嫩苍白的脸颊上刮了刮:“醒了？”
谢姝娇美柔弱的喊了一声:“陛下。”
那副模样很让人怜惜，但帝王没有伸手抱她，而是问:“明明可以躲，为何不躲?”
他声音很低很沉，好像是在压抑自己的心绪。
见他已经看出来了，女子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眉眼坚韧的道:“楚嫔今晚本来就是想害臣妾落水，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是臣妾方才没有跟她一起落水，只怕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臣妾吧。”
见她眉眼倔强，帝王沉默了下，接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你是觉得朕没有保护好你，朕与你说过，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且再等等，何必要以身犯险，至于你说的皇后之位，朕本来就属意于你。”
秦煜便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他醒来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眉头皱得很深，梦中这个场景是前世姑娘与他提了皇后之位之后，他原以为姑娘跟他说了她想要皇后之位，他就立她为后了，谁知事实与他想的还是有几分偏差。
他当时为何没有直接立她为后，那他前世是何时立她为后。
外面天色尚早，帝王给自己倒了盏凉茶，因为想着事，上朝的时候帝王也有些心不在焉，弄得群臣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触陛下的霉头，等下完朝，内务府来了，内务府主管说想安排四名嬷嬷跟一名女官去教谢姑娘规矩跟闺房之事。
帝王漫不经心的叩了叩案桌，略微思索了下，他道:“谢姑娘乃我朝第一贵女，这规矩就不用再学了，只用安排一名女官去教她闺房之事，但不用教她如何侍奉君王。”
内务府主管一脸惊讶，那岂不是只用教谢姑娘何为闺中密事。
第38章 第 38 章 “那谢姑娘觉得朕好吗。……
==第三十八章:规矩==
可是妃嫔入宫之前不就是要派教养嬷嬷去教导贵女们规矩, 世家教导的规矩跟宫里教导的规矩肯定还是有偏差，教导的再好，也不如宫里的, 若只派女官过去……
内务府主管略一思纣, 试探性的开口:“陛下, 这会不会不太合规矩?”
别说皇后娘娘入宫了, 就算是一般的妃嫔入宫，那也是要让教养嬷嬷去教导其规矩的。
劝谏对先帝跟旁人来说可能有用, 但对当今帝王显然是无用的，只见帝王唇角勾了勾, 似笑非笑的问:“姜总管, 这规矩是死的还是活的?”
内务府主管瞬间就沉默了，这规矩肯定是活的, 如今在位的是今上, 那肯定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来陛下此举也是怜惜谢姑娘，这是受不得谢姑娘受一点苦跟委屈呢。
内务府主管心思活络, 明白陛下的意思之后也不多言，行一个叩拜礼:“奴才知道了，奴才先行告退。”
因着陛下对谢姑娘极其珍视，内务府主管也不敢怠慢这位准皇后娘娘, 欲亲自带人去忠义侯府，跟在他身后的是从先帝起就教导妃嫔侍寝之事的孟女官, 两人快走到宫门口, 内务府主管突然停下来:“孟女官，奴才还有一事要嘱咐。”
崔女官在宫里也有许多年了，早已学会了荣辱不惊, 不卑不亢，听到这话，她面色平静道:“姜总管请说。”
“陛下对谢姑娘异常珍视，说了此番教导只用教导谢姑娘一些闺中密事跟宫闱之事，不用特意去教导谢姑娘要如何侍奉陛下。”内务府主管笑笑，道。
言外之意，便是不用教导谢姑娘如何取悦陛下。
饶是孟女官都不由愣了一下，就算谢姑娘入宫是皇后娘娘，那也要侍寝啊，如果不学着去哄陛下高兴，该如何去获得陛下的宠爱，总不能只要名分不要宠爱吧。
“姜总管，这会不会不太合规矩?”于是孟女官也问。
宫里没有笨人，内务府主管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前走，意有所指的笑道:“这话奴才方才也问过陛下，陛下说规矩是活的。”
当今陛下不同于先帝，不管是行事的手段，还是其他，都不容旁人置喙，孟女官还未见过忠义侯府的谢三小姐，当然不会主动去得罪她，也不想触陛下的霉头，她脸色平静的点头:“多谢姜总管告知。”
既是陛下的意思，那她们只能听命行事。
宫里今日会派教养嬷嬷来忠义侯府的消息，云氏跟忠义侯早就知道了，因为宫里要来人，云氏派人去请姑娘过来，宫里教养嬷嬷的手段，谢姝上一世入东宫前已经领教过了，所以她猜到自己此番可能会吃不少的苦头。
谢姝云鬓上的步摇随风摇曳，她轻轻咬了咬唇，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她到时候就装病，总不能受苦的总是她。
云氏跟忠义侯已经在正堂等着了，谢姝带着梅儿娉婷袅娜的走进来，向忠义侯跟云氏问安:“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姝儿快起来，姝儿可用过早膳了？”云氏笑着招呼她过来，一脸爱怜的问。
谢姝:“女儿已经用过早膳了。”
云氏觑了觑女儿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没有之前的苍白，精气神看着也好了不少，便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外祖父昨日还说等你哪日有空就去礼部尚书府住几日，你外祖母还有你表哥表姐都很想你。”
谢姝的外祖父便是礼部尚书，这次帝后大婚相关事宜也是礼部在安排。
女儿此番能想开是再好不过来了，看到女儿高兴，她这个做母亲的也高兴。
母女两说着体己话的时候，外头守着的小丫鬟走进来，笑道:“夫人，小姐，宫里的姜总管跟孟女官来了。”
姜总管，那就是内务府主管了，孟女官，肯定就是教导侍寝的女官，难道只有两个人，那教导规矩的教养嬷嬷呢，云氏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快请他们进来。”
紧接着，小丫鬟迎内务府主管跟孟女官进来，
因着今上的态度，内务府主管跟孟女官当然不敢在云氏跟谢姝面前拿乔，两人恭恭敬敬而行礼:“见过谢侯爷，谢夫人、谢姑娘。”
“姜总管，孟女官请起。”云氏让人扶二人起身，吩咐道:“兰儿，上茶。”
内务府主管见云氏对自己这么客气，不由笑笑，跟云氏介绍其孟女官来:“谢夫人，这位是我们宫廷教导妃嫔宫闱之事的孟女官，在谢姑娘入宫之前，便由孟女官教导谢姑娘宫闱之事，孟女官之前也服侍过太后娘娘。另外，陛下说了，谢姑娘乃我朝第一贵女，温婉娴雅，便不用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导其规矩。”
历代皇后娘娘，也就谢姑娘能有这样的待遇。
别说云氏，就连忠义侯都诧异了下，没有想到陛下会这样做，云氏最先反应过来，温婉一笑:“那就有劳孟女官在府中教导小女了，女官大人且安心住下。”
教养嬷嬷的手段众人早有听闻，能不学那肯定是不学。
孟女官这时才望向谢姝，打量起这位被誉为“京城第一贵女”的忠义侯府三小姐来，容貌自不必说，清丽婉约，姿态也是那种落落大方的姿态，面对她们宫里的人也能做到不卑不亢，唯有在听到陛下没有派教养嬷嬷过来，眼神流露出几分诧异，但转瞬即逝，孟女官暗自点了点头，眼神流露出几分赞赏。
她算是知道谢姑娘为何会被陛下立为皇后娘娘来了。
谢姝察觉到孟女官在看自己，笑意浅然的对着孟女官点了下头:“孟女官好。”
“谢姑娘好。”孟女官在看到谢姑娘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严肃正经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道。
内务府主管跟忠义侯还有云氏寒暄了一番之后，就回了宫，谢姝因为是忠义侯府的嫡出姑娘，所在的梅花苑极其宽阔，庭院几进几出，孟女官便暂住在梅花苑的客房，白日里则是在教导谢姑娘何为男女之事，以及一些宫闱之事，教导这些肯定要比教导规矩要好，至少不用遭罪，但对着那些大/尺度的画本子跟避火图，谢姝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
她有些不明白那人是什么意思，不派教养嬷嬷过来教导她规矩其实已经是打破了宫里的规矩，那为何又要派女官来教导她这些。
转眼之间，便到了八月十五，宫里举办中秋晚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得以入宫赴宴，忠义侯府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忠义侯府的谢姑娘被立为皇后，导致忠义侯府在京中更有威望，忠义侯府的人一进皇宫，马上就有人引他们去乾清宫，大部分朝臣已经到了，见到忠义侯都忍不住与他寒暄，忠义侯府早已今非昔比，指不定将来要超过楚国公府，他们当然要巴结。
楚国公看到这些个大臣一拥而上的去巴结忠义侯，险些没将手中的酒樽给捏碎，这些人还真是会变脸，以前一个劲的巴结楚国公府，现在又巴结忠义侯府，也不想想，他们楚国公府的姑娘是没有当上皇后，但楚国公府好歹是当今陛下的舅家，他们如此冷落楚国公府，也不怕陛下不高兴。
谢姝的位置被安排在盛华公主的旁边，盛华公主今日也是盛装出席，见谢姝过来，盛华公主视线从谢淮予身上移开，伸手扯了扯谢姝的袖摆，笑眯眯道:“姝姐姐，你可算来了。”
“让公主久等了。”谢姝与盛华公主关系好，在她面前也很放松，谢姝微微一笑，开口道。
忠义侯府的人前脚刚踏进乾清宫，后脚就有人跟正在闲适作画的帝王禀报:“陛下，谢姑娘已经到了。”
帝王手中的朱笔在宣纸上勾下最后一笔，微微颔首。
乾清宫里面觥筹交错，气氛活跃，直到乾清宫外响起小太监拖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叩首:“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帝王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云纹龙袍，面色看起来温和随意的紧，他抬了抬手。
见帝王心情还不错，众大臣也是松了口气:“谢陛下。”
因着慈宁宫的太后娘娘还在病中，今年中秋夜宴，太后娘娘没有来，但这丝毫不影响什么，众大臣先向圣上敬酒，敬完酒，李公公拍了两下手，身材妖娆的舞娘手举莲花的在殿中分散开，随着琴音的节奏开始翩翩起舞。
在场的男子已经有不少人被舞娘曼妙的舞姿吸引住，但帝王狭长的凤眸一下子就落到了下首的谢姝身上，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隐晦，
自从前几日做了那个梦之后，帝王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因为他所想的“帝后和睦，儿女双全”有可能不是真的，他已经派人去了甘泉寺，等静慧大师云游归来，他应该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谢姝隐隐觉得那人在看她，她微微垂了垂眸，没有抬头。
帝王见状指了面前的一盘新鲜的荔枝，让李公公给谢姝送过去，帝王此举，让不少大臣暗想，陛下对谢姑娘还真是好，但再一想，谢姑娘已经被立为皇后娘娘了，陛下不对她好难道还对别人好。
至于那些想要入宫的贵女，则是觉得很不服气，那眼神跟刀子一样的落到了谢姝身上，谢姝硬着头皮起了身，嗓音柔婉的说了句:“臣女多谢陛下。”
帝王唇角勾了勾，她喜欢便好，也就他送的东西这么合她心意。
“皇兄对姝姐姐还真是好。”看着姝姐姐与皇兄的互动，盛华公主笑着凑到姝姐姐的耳边，轻声道。
“今日中秋夜宴，臣女敬公主一杯。”谢姝没有接这一茬，她举起酒盏，轻声道。
“我也敬姝姐姐一杯。”盛华公主马上将手中的酒樽给举起来，希望她今年能拿下谢大公子，这样她跟姝姐姐就更是一家人了，盛华公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帝王的视线从女子身上划过，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个他倒是不羡慕，反正大婚当日他们要喝交杯酒。
帝王来了乾清宫之后，殿中气氛更加活跃。
不知是因为喝了几杯酒，还是因为殿中太热，谢姝脸颊看起来像春日的花蕊，艳红艳红的，盛华公主怕她喝醉了，小声道:“姝姐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谢姝也觉得心口有些闷，她捂了捂自己的小脸，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御花园的凉亭上，盛华公主问她需不需要醒酒汤，谢姝摇头拒绝了，盛华公主与谢姝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见梅儿行了一礼:“奴婢参见陛下。”
皇兄怎么来了……
盛华公主下意识抬头，果不其然，皇兄带着人走了过来，意识到皇兄是来找姝姐姐的，盛华公主吐了吐舌头，抢先一步离开:“臣妹就不打扰皇兄跟姝姐姐了。”
李公公等人也很知分寸的守在下面。
帝王抬步朝谢姝走过来，精致的龙靴在她面前停下，问:“喝醉了？”
“没有。”就算喝醉了，这会儿思绪也清醒了，谢姝轻轻摇了摇头，嗓音很细。
帝王轻笑一声，在她旁边坐下:“近日规矩学得如何?孟女官可有为难你。”
“孟女官人很好。”谢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想了想，谢姝又补充一句:“多谢陛下。”
一阵阵微风抚过他们的脸颊，帝王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唇角勾出一抹意外的笑意:“那谢姑娘觉得朕好吗？”
第39章 第 39 章 “前世的贵妃娘娘过得并……
==第三十九章:前世局==
今晚的月亮是一轮圆月, 月华笼罩着整座凉亭，映衬的姑娘容貌清丽脱俗，愈发柔婉动人。
帝王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她, 姿态慵懒随意, 但自有一股雍容在, 容貌俊美无俦。
那谢姑娘觉得朕好吗……
谢姝抿了抿唇, 大抵是没有想到这人对自己如此满意，她沉默了下, 昧着良心点了点头:“陛下自然是……好的。”
他自己已然觉得自己很好，就算她觉得不好那也没用不是, 姑娘几乎是蹙着眉眼说了这句“好”。
这姑娘心口不一啊……
帝王看着她的脸色, 忽地笑了笑:“那朕这么好，谢姑娘可有什么奖励?”
在教养嬷嬷这件事上, 他已经为了她坏了宫里的规矩, 想来她是极为欢喜的，帝王唇角微微上扬。
谢姝没想到他还“蹬鼻子上脸”，他前世欺负了她这么多次, 这一世就因为没让教养嬷嬷去忠义侯府折腾她，他就觉得自己对她好的不行，还需要她给他奖励，姑娘一时被噎的说不出来, 也恼了:“那陛下想要什么奖励?”
女子方才在席间饮了酒，脸上红晕的热气消散不少, 但眉眼间的娇媚还在, 尤其是她亦喜亦嗔的时候，娇与媚就更浓了，像只小狐狸, 勾的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亲她。
当今帝王酒量很好，千杯不醉，这会儿却也是有些醉了，他轻笑一声，挺拔的身体倾身上前，几乎是将女子给圈占在怀里，他嗓音像烈酒一般醇厚，温热的呼吸喷在谢姝白嫩的颈脖上，磁性般的声音让人的耳朵都酥了:“谢姑娘不如主动亲朕一下?”
“陛下……”谢姝当然是不肯，想要避开他的动作，却被他牢牢的圈在怀里，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她轻轻唤了声，想告诉他她刚才是昧着良心说出那话。
“朕听着呢。”帝王微微颔首，一本正经的应了:“谢姑娘不愿，难道是方才那句觉得朕很好是在故意哄朕?还是谢姑娘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看来孟女官教导一般。”
谢姝险些被他气红了眼，不是因为他对他自己很满意，她才顺着他的话说，她都已经顺着他的话说了，他还要她主动亲他。
谢姝轻轻抿了抿唇，显然是不愿意，帝王见状知道她是害羞了，也不想逼她逼得太紧，于是温声与她商议:“夜色漫长，今夜就算在这凉亭与谢姑娘赏一晚上的月，朕也愿意。”
但这话落在谢姝耳朵，显然不是商议，而是威胁，这人就是故意的……
谢姝纤细的手指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明白他这话不是在说笑，她若真与他在这座凉亭赏了一晚上的月，那明日还不知天下人要如何议论呢。
仿佛知道姑娘最后会妥协，帝王始终是一副很闲适的姿态，不紧不慢的。
月亮就这么悬挂在半空之中，御花园的景色很美，李公公等人都在凉亭下面守着，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
帝王有那个耐心等，谢姝却没有耐心在这与他耗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谢姝素白的小手虚虚地牵住帝王的衣袖，抬起那精致清丽的脸颊，也不看帝王的神色，直接在他白皙完美的脸庞上亲了口，就后退了。
帝王眉目微挑，她这未免太过敷衍，于是这回换成帝王按住她纤细的手腕，大手一伸，猛地将她拽进了怀里，然后一吻落下，二人唇齿相依，他尝到了她唇间的葡萄酒味，谢姝还想后退，帝王轻咬了下她娇嫩的唇瓣，迫得谢姝发出一声低吟声，比琴音的音调还要婉转。
帝王便又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腰肢，不知过去了多久，秦煜才放开她，一人呼吸有些不稳，一人看起来神色一本正经，但眸光暗得跟夜色一样，若不是顾忌此刻是在御花园，他怕是要将姑娘给“吃”了。
“谢姑娘以后还是少饮些酒。”秦煜余光瞥了她一眼，温声叮嘱道。
这会儿他俨然成了正人君子，一副为姑娘家着想的模样。
“臣女酒量尚佳。”谢姝轻声反驳，她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她紧赶着跟帝王请辞:“陛下，臣女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便先回去了。”
她又对他避之不及，帝王微微皱了皱眉，顾念此刻氛围正好，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下面守着的李公公见谢姑娘下来，也行了一礼。
谢姑娘虽未入宫，但宫里的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毕竟连御书房的人对谢姑娘都这么客气，其他人也不敢有异心。
谢姝前脚回了大殿，帝王后脚也回了大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太愉悦，回了大殿之后，帝王眼神再未往谢姝这边看一下。
倒是盛华公主很高兴，姝姐姐不在，她都快无趣死了，盛华公主一把拉住谢姝的袖子，笑眯眯道:“姝姐姐，你回来了。”
“回来了。”谢姝在盛华公主面前也是喜笑颜开，她嗓音清灵，轻轻点了点头。
盛华公主便“嗯”了一声，用余光觑了觑姝姐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姝姐姐好像出去一趟之后这脸色更红了。
难道姝姐姐出去一趟没有醒酒，这酒意还更浓了，盛华公主正要问她，就见姝姐姐娇嫩的唇瓣上好像留有一个极浅的印记，像是被人咬过，盛华公主年纪虽小，但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小着声音问:“姝姐姐，你跟皇兄刚刚……”
谢姝一口茶险些呛出来，慌忙否认:“我跟陛下之间什么都没有，公主不要误会了。”
盛华公主“哦”了一声，要说刚刚她只是怀疑，那她这会儿显然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皇兄一向最知分寸，在姝姐姐面前却这般孟/浪，盛华公主帮着姝姐姐谴责了下自己的皇兄。
中秋晚宴过半，帝王仪仗回了御书房，陛下都走了，那众大臣极其家眷自然也都回了府，回府的时候接近子时，忠义侯跟云氏一辆马车，谢家兄妹在一辆马车，谢淮安陪着妹妹下棋，怎么也下不赢，谢淮予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帮帮这位二弟，但是他在一旁给妹妹递瓜果，问:“刚刚陛下紧随出去是为了见妹妹吧？”
谢淮安“啊”了一声，顾不得下棋，下意识的看向他们这位最小的妹妹:“妹妹刚刚单独与陛下见了面?”
方才在席间离得远，他只看到妹妹跟盛华公主一起出去，但回来的时候，妹妹与盛华公主是一前一后回来，相反，帝王几乎是跟妹妹同时回来的，原来是因为妹妹与陛下单独见了面。
面对两位兄长问话，谢姝随意编出一个理由，轻声说:“陛下有些不胜酒力，所以来御花园醒醒酒，刚好就撞上了。”
这话谢淮予第一个不信，他与帝王是好友，帝王千杯不醉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今日就不胜酒力了。
“我看陛下不胜酒力是假，想见妹妹才是真。”于是谢淮予毫不犹豫的戳穿。
“我也觉得陛下是为了妹妹才去的御花园，要不陛下早不去御花园，晚不去御花园，偏偏那个时候去御花园。”谢淮安也附和兄长的话，谢淮安对当今帝王一向敬佩，上次因为陛下直接带着立后圣旨来到忠义侯府的事，谢淮安心里也颇有微词，现下妹妹入宫在即，他也只能转变态度。
谢姝:“……”
她娇嗔一声:“二哥哥要是再不看棋就要输了。”
谢淮安猛地回神，将黑子落下，谢淮予见状笑了笑:“你二哥哥就算看了棋盘也要输。”
“我就知道大哥心里只有妹妹，没有弟弟。”谢淮安故意叹了口气，在谢姝接话之前轻轻摸了摸姑娘的脑袋:“姝儿这么厉害，二哥哥与有荣焉。”
兄妹三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忠义侯府。
赶巧的是几日之后静慧大师云游归来，帝王将其请入皇宫，李公公毕恭毕敬的迎静慧大师来御书房:“静慧大师您里面请。”
“老衲见过陛下，阿弥陀佛。”
静慧大师双手合十，微笑道:“先前老衲离京的时候便猜到等老衲下一次云游归来，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没成想最后真如老衲所料，恭喜陛下喜得贤后。”
李公公搬来一张凳子，泡了静慧大师最爱喝的茶，静慧大师早已预料到帝王会请他过来，问:“不知陛下今日唤老衲入宫是?”
“静慧大师，你可知朕与谢姑娘的前世?”帝王今日眸光格外沉着，问。
静慧大师:“陛下指的是什么?”
“朕前世待她极为宠爱，也早已属意她为皇后，但是朕很好奇她在向朕讨要皇后之位后，朕却没有立她为后，这其中莫不是有难言之隐?”
静慧大师目露慈悲:“陛下，天机不可泄，但老衲可以告诉陛下的是，前世的贵妃娘娘过得并不太好。”
秦煜慵懒的眉目瞬间一凛，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过了许久，帝王才将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盘上。
“大师说的是她前世在宫里过的日子，还是她的结局?”
当今帝王能成为盛世明君，得天下人敬仰，他就不是什么蠢人，静慧大师的话能很快让他联想到其他不能联想到的事。
但如果最后他们没有相守到老，儿女双全，那他与她又为何会重续这一段天定良缘，帝王眉梢微皱，神色深了几分。
静慧大师笑着摇了摇头:“老衲只能告诉陛下，陛下很快就知道了。”
***
入夜，帝王寝宫。
第40章 第 40 章 “忆完前世，帝王犹如五……
==第四十章:五雷轰顶==
建元三年春, 当今圣上昭楚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太后娘娘的母族楚国公府，其家眷锒铛入狱。
消息传到皇宫，太后娘娘当场晕厥, 醒来之后太后娘娘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的带着张嬷嬷去御书房见皇帝, 一开口就是质问:“皇帝这是何意?”
昭楚帝坐在上首, 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丝毫没有跟太后解释的意思:“母后觉得朕是什么意思朕就是什么意思。”
“好啊，皇帝现在翅膀硬了, 就开始卸磨杀驴了，当年你登基为帝, 你舅父一家为你倾尽全力, 辅佐你登基，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如今皇帝皇位坐稳了, 就要将利刃对准你舅父，皇帝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太后已经晕倒过一次，再见帝王这毫无所谓的态度, 太后气得心都在绞痛，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冷笑着反问。
“楚国公府以下犯上，图谋不轨, 意在谋逆，朕为何要怕天下人议论。”太后的那声冷笑丝毫都没有影响到帝王, 他也冷笑一声, 道:“母后既是这么替舅父抱不平，那不如去大内监牢陪他，朕没有异议。”
“你……”一听要去大内监牢, 太后整个人都要不淡定了，一方面是觉得皇帝狠心，丝毫不念及母子情分，另一方面则是担心随着楚国公府的倒台，她做的某些事情会暴露，那样她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太后已经开始后悔了，她后悔没在一开始就阻止谢姝入东宫，若非谢姝迷了皇帝的心窍，皇帝也不至于不碰除了谢姝以外的任何妃嫔，不然攸宁不就有机会怀上帝王的龙嗣，但凡攸宁有子嗣，这样就可以解决今日楚国公府遇到的难关，可是攸宁从入宫就没侍过寝，那她上哪儿去找孩子。
越想太后脸色就越不好看，一身青一阵白，到最后太后实在是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气晕过去了，张嬷嬷忙走上前，慌里慌张的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但帝王处置楚国公府的态度异常坚决，哪怕太后娘娘晕倒了，都没能让帝王回心转意。
眼看自己的父亲就要午后问斩了，楚攸宁不想坐以待毙，她在宫殿来回踱步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她让下人给她找一件素色的宫装，然后狠狠的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掐的她眼里带着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让人备轿辇，要去承乾宫给贵妃娘娘请安。
很显然，楚攸宁没有见到人，她当即就在承乾宫的宫门口跪下了，直言要是贵妃娘娘不见她，她就长跪在承乾宫门口，她这架势，已经引起了不少人围观。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梅儿从承乾宫里面走出来，请楚攸宁进去，楚攸宁每次进承乾宫的宫殿都难掩嫉妒，谁让承乾宫的富丽堂皇都比之慈宁宫了呢，陛下有什么好东西都让人送到承乾宫，这一点最让楚攸宁感到不服气 凭什么都是后宫妃嫔，谢姝宫里摆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楚攸宁对着谢姝福了福身:“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楚美人请起。”比起楚楚可怜的楚攸宁，谢姝今日娇艳的过分，一看便知道昨晚帝王留宿承乾宫，谢姝看了一眼楚攸宁，明知故问:“不知楚美人今日来找本宫是所谓何事?”
楚攸宁见她就这么上了套，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猛地就朝谢姝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如泣如诉:“贵妃娘娘，求求你帮帮臣妾，帮帮臣妾的母族。”
谢姝这次态度很冷淡，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娇美婉柔:“楚美人，楚国公府仗着是陛下的舅家，太后的母家，便想要凌驾陛下之上，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楚美人觉得本宫要如何去跟陛下求情。”
“可是祖父跟父亲曾经也帮过陛下啊。”楚攸宁没有料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彻底，失魂落魄的喃喃道:“贵妃娘娘，臣妾知道之前的事是臣妾做得不对，臣妾不该故意跟贵妃娘娘您争宠，只要贵妃娘娘愿意救臣妾的家人，臣妾愿意为贵妃娘娘当牛做马，现在能让陛下回心转意的人就是贵妃娘娘您了。”
楚攸宁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谢姝的身上。
谢姝却是撇开眼，她其实有时候也搞不懂这些人平日里恨她夺了帝王的恩宠，怪她没有容人的雅量，是祸国妖妃，将帝王的心都给勾走了，但等出了什么事，一个两个都要来找她，还口口声声称“帝王宠爱她，那就一定会听她的话”。
谢姝感觉自己有些累，不止是身子，还有心，便没有与楚攸宁虚以为蛇，直截了当的开口:“楚美人，本宫没有这样大的本事，陛下虽然对本宫宠爱，但没到百依百顺的地步，而且江山社稷，事关天下无数百姓，本宫也不会跟陛下开这个口。”
谢姝这话丝毫没有给人留余地，楚攸宁算是听出来了，谢姝的意思就是她即便能来这个口，她也不会开这个口，知晓谢姝是不会帮自己了，楚攸宁就不装了，她神色哪有方才的楚楚可怜，直接站了起来，冷声道:“我就知道你谢姝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分明是嫉妒我家世比你高，还有太后姑母给我撑腰，所以你心生不满，现在你看到我母家失势你得意了，可你也不想想，帝王家无情，你就不怕你们忠义侯府将来也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楚国公府一旦倒台，那忠义侯府便会成为京城望族之首，楚攸宁就不信了，她谢姝跟忠义侯府会一直像现在这般风光。
谢姝除了美貌跟皇帝表哥的宠爱，其他哪一点能比得上，她也配在自己面前拿乔。
“楚美人，我们娘娘品阶在您之上，您说这话已经坏了宫里的尊卑，难道楚美人需要老奴教您尊卑有别吗?”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承乾宫叫嚣，谢姝身边的嬷嬷已然感到不满，提醒道。
“忠义侯府不会以下犯上，也不会欺压百姓。”谢姝微微蹙了蹙眉，直接让人将楚美人请了出去，梅儿走上前，对这位楚美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楚美人，你请回吧。”
楚攸宁恶狠狠的瞪了谢姝一眼，这才甩袖离开。
楚攸宁在谢姝这里没讨到一点好处，太后娘娘在帝王那里也没讨到一点好处，眼看着楚国公府就要倒台，太后还是不愿坐以待毙，她吩咐张嬷嬷去承乾宫请谢姝过来。
谁知太后派人请了三次都被谢姝以“身子有恙”给推脱了，太后一听便知道是个借口，她谢姝身子早不抱恙，晚不抱恙，偏偏这时候抱恙，这不是在故意糊弄她吗，若是往日，太后少不了要找个由头罚谢姝跪半个时辰，但现在太后有事需要谢姝帮忙，她不得不低头，那日，太后仪仗第一次摆驾到承乾宫。
只是这个过程并不太愉快，因为谢姝直接拒绝了太后娘娘，她说:“太后娘娘，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做不了陛下的主，楚国公府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臣妾在这后宫中只想过一个安生的日子，不想牵扯到这些是是非非，还请太后娘娘不要为难臣妾。”
太后在御书房已经被气晕过一次，到承乾宫又险些被谢姝给气昏过去，她算是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宠爱谢姝，原来这两人就是一种人:“哀家算是知道皇帝为何如此宠爱贵妃了，原来贵妃跟皇帝是一条船上的人，贵妃以为哀家跟楚国公府失势，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皇后，跟皇帝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了，哀家告诉你绝不可能。”
谢姝觉得太后话里有话，但一时猜不到太后指的是什么。
“那就不劳太后娘娘操心了。”谢姝抿了抿唇，做错事的人是楚国公府，帝王此举没有错，她不愿被太后的话所左右。
太后连说了三个“好”，气得甩袖离去。
楚国公府意图谋逆证据确凿，任凭太后跟楚攸宁想了多少个法子，都未曾改变帝王的决定，除了已经问斩的楚国公，楚国公府中其他家眷尽数流放边疆。
因为这件事，太后娘娘连续半月躺在床上修养，而楚攸宁之前之所以能在皇宫与谢姝相抗衡，一是因为楚攸宁是楚国公府的大小姐，帝王的表妹，二是因为太后娘娘对楚攸宁这个侄女很是维护，以至于楚攸宁从入宫起就在后宫如鱼得水，此番她一下子就失去了最强大的两个依靠，她每日除了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便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宫里，安分了不少。
帝王以雷霆手段处置了楚国公府，毫不留情，但也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当晚，帝王歇在了承乾宫，谢姝一眼就能看出帝王的高兴，她以茶代酒，敬了帝王一杯:“臣妾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贵妃有心了。”帝王动作慵懒的扶着女子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下，又见她兴致不是很高，帝王挑眉问:“怎么，今日不高兴?”
“臣妾没有。”谢姝轻轻摇了摇头，嗓音跟笑容都很柔婉，她是那种很温柔的性子，不管何时都很温柔。
帝王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不想她将什么都憋着心里，嗓音低沉:“在朕面前，贵妃有话不妨直言。”
谢姝只是觉得心里很烦闷，她被帝王抱在怀里，素白的小手轻轻搭在帝王的袖摆上，她眼眸潋滟如水的看着他，轻声问:“陛下，你以后也会这样对忠义侯府吗？”
“可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帝王眸光直接冷了下来，她为何要担心这个，帝王皱眉:“贵妃，朕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等收拾完楚国公府一党，朕就立你为皇后，你不要多想。”
可是谢姝对皇后之位已经没有那么在乎了，她姿态柔顺，将脑袋埋在了帝王怀里，帝王以为她是太过欢喜，便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
他作为一国之君，是不太可能将心思都放在一个女子身上，但对她，帝王还是有几分怜惜在里面的。
那个时候的帝王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对他怀中的女子动了心思，但他没有发觉。
昭楚帝在朝堂上的本事与能力不容小觑，他仅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处置了楚国公府的余下党羽，天下河晏海清，帝王也兑现了诺言，册封贵妃娘娘为后，并让钦天监拟好册封皇后的大礼的吉日。
谢姝的父兄争气，谢姝的家世在后宫并不逊色，加上她又得帝王的宠爱，对于她被立为皇后，朝廷大臣几乎不感到奇怪，但多少也有些不高兴，毕竟贵妃娘娘作为宠妃的时候，已经霸占了陛下全部的宠爱，如今她被立为皇后，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劝陛下雨露均沾。
但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贵妃娘娘竟然没有等到那个吉日，因为贵妃娘娘突然昏倒，御医院一半太医都来了承乾宫，他们原以为贵妃娘娘此番昏倒，有可能会有什么好消息，那可就是双喜临门了。可谁也没想到，等他们隔着珠帘与手帕替贵妃娘娘把脉的时候，却发现贵妃娘娘的脉象极其微弱，这让众御医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们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是自己诊错脉了。
所以在帝王开口询问贵妃娘娘如何了的时候，太医令向陛下请示，帝王微微颔首。
太医令打起精神，重新替贵妃娘娘诊脉，等再次诊脉的时候，太医令已经不能自己骗自己了，他闭了闭眼，猜到自己跟太医院所有人都要遭殃。
“贵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心爱的贵妃突然晕倒，帝王心情看起来也不是太好，他眉目紧蹙，嗓音低沉冷淡。
太医令已然酝酿好了，他深提口气，带着其他御医齐齐跪了下去，低声道:“陛下，贵妃娘娘长年殚精竭虑，忧思过重，已到油尽灯枯之势，还请陛下恕下官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只见一贯温和从容的帝王第一次变了神色，若是细看，还能发现他掩在袖摆里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望了眼正在床榻上安静歇息的女子，又目光沉沉的看着底下的御医:“只要能救活贵妃，朕许你们每人黄金万两，福荫子孙。”
太医令明白帝王对贵妃娘娘的重视，若是陛下对贵妃娘娘无心，也不会这般宠爱她，他们做御医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力医治贵妃娘娘，否则他们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遭殃。
太医令不敢轻易下军令状，只能低着声音向帝王保证:“下官定尽心竭力。”
昭楚帝微微颔首，态度还是好了不少。
只可惜太医院开的药对女子无用，一点效果都没有。几日后，锦衣卫在京城街市上张贴皇榜，请天下名医入宫为贵妃娘娘诊治，但效果依然不佳，帝王脸色一日比一日沉，眸光一日比一日冷，为此上朝的时候，那些个大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陛下霉头，他们是不想帝王专宠一人，因为那样不合规矩，但也没想让贵妃娘娘去死。
而且因为贵妃娘娘的身子，陛下这半个月连奏章都拿到承乾宫去处理，这下倒是没有大臣劝陛下雨露均沾，他们以前总觉得贵妃娘娘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妃，诱得陛下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每次上朝必要跟陛下劝谏，让陛下不要这么独宠贵妃娘娘了。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贵妃娘娘从入东宫起就静心帮陛下打理东宫内宅，管东宫的账目，后来陛下匆匆忙忙登基，因为太后娘娘插手，陛下没有给贵妃娘娘皇后之位，但贵妃娘娘依旧还是那么温柔，没有抱怨不说，还能将后宫管得井井有条，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想错了，因为贵妃娘娘就不是什么红颜祸水。
众人都盼着贵妃娘娘能够好起来。
然而——
建元三年夏，贵妃娘娘谢姝殁于承乾宫，以元后之尊下葬。
众人清晰的记得，贵妃娘娘临终之前，陛下将贵妃娘娘给抱在怀里，帝王第一次在人前红了眼，陛下轻抚着贵妃娘娘的脊背，哑声道:“贵妃，这一世是朕对不住你，若有下一世，朕会弥补你。”
到底是有绝色之容的贵妃娘娘，哪怕苍白着一张脸，依旧那般动人，她的小手轻轻抓住帝王绣着云纹的袖摆，像是半开玩笑的问:“到时候臣妾要什么，陛下都会给吗？”
“自然。”帝王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只想什么都答应她，帝王笑着颔首，但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陛下可要守诺。”谢姝如今身子羸弱，多说两句话就会累，她眉眼流露出几分笑意，像一个心怀期待的小姑娘。
她没有许完的愿望是——
若有下一世，她就不想入宫了，她想过一个普通安生的日子，她想好好活着。
自贵妃娘娘香消玉殒之后，陛下罢朝了好几日，盛华公主、谢大公子等人都来御书房看望帝王，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被拒绝在御书房外，因为帝王根本就没打算见任何人。
钦天监其实早已算好了日子，下个月便是良辰吉日，谁知贵妃娘娘会突然……
再加上贵妃娘娘去世之后，陛下一直将自己关在养心殿，钦天监小声道:“李公公，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贵妃娘娘她……”
明明陛下对贵妃娘娘已经足够宠爱，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为何贵妃娘娘非要忧思过度，这不马上都要被封为皇后了吗。
“陛下初年登基，朝堂局势不稳，贵妃娘娘从陛下为储君起就陪在陛下身边，在东宫那会儿还好，但等贵妃娘娘入宫之后，因为太后娘娘跟楚美人的缘故，娘娘确实受了很多委屈。”李公公叹了口气，他老早就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贵妃娘娘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
钦天监便沉默不说话了，因为贵妃娘娘自入宫起便对所有人都很客气，而且她也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两年前，陛下率兵出征，贵妃娘娘女扮男装，随陛下同去，还用了一招“调虎离山计”逼要了对方两座城池。
帝王罢朝一罢了七日，等到贵妃娘娘入皇陵之后，太医令再次来了御书房，直言要见陛下，见是太医令，李公公不敢耽搁，进去替太医令禀报，太医令得到允许进去。
自从贵妃走了之后，帝王脸上再也没了笑容，太医令生怕自己会说错话，但有些事他又不得不说:“陛下，下官还有一事禀报，那就是贵妃娘娘多年未有身孕，可能是因为太后娘娘。”
帝王眸光一下子冷得可怕，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医令:“说清楚。”
太医令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帝王。
原来早在谢姝入住承乾宫的第一天起，太后娘娘就让人在她的香炉里添了一味香，这位香是西域宫廷的秘香，不同于麝香，因为这味香没有味道，为的就是不让她怀上身孕，只有这样，太后娘娘的侄女楚美人才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否则这皇后之位只会落到谢姝身上。
太后在最开始通过子嗣跟静太妃与先帝的事情阻止帝王立贵妃娘娘为后，但她知道这个方法只是一时的，想要彻底阻止谢姝被立为皇后，唯一的办法便是防止她怀上子嗣，这样帝王就找不到理由立贵妃娘娘为后了，太后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帝王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因着几日没有怎么歇息，面色恍如从地狱来的孤魂/野鬼看来慈宁宫也是时候解决了。
帝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随意地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崔御医拱了拱手，叹了口气，贵妃娘娘也是个可怜人，因为在这深宫中，娘娘并没有害过任何人，但贵妃娘娘承受了很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东西。
御医一走，李公公进来给陛下奉茶，陛下却没有接这盏茶，只是道:“李常胜，朕后悔了。”
内殿很寂静。
帝王便是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他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后来发生的一切，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让人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