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万蓁蓁发?现做了道姑后, 世?界如此美好。
修道修心,修道修行。有后台的人生,只能说两字“真爽”。
春日赏花, 夏日赏景,秋日摘果,冬日酿酒。她与高暻高二郎走遍长青山方圆几十里, 赏遍美景,吃遍小?食。
不止见识了人间?百泰,也是品味了万般的烟火气。瞧过繁华, 路过余味。万蓁蓁觉得这一段的美好时光,她可以?回?忆一辈子?。
“这糖葫芦真甜。”万蓁蓁咬一颗,她对身边的高暻说道。
二人路过县城时,买两串糖葫芦, 她一串,高暻一串。
品的是糖味儿的甜吗?可能是。更可能是品着?美好的人生。万蓁蓁笑颜如花美。
高暻也咬一口自己?手中?的糖葫芦, 他回?道:“酸酸甜甜, 好吃。”
微酸的是山楂,甜甜的是糖衣。可高暻尝的不止是一口糖葫芦。而是陪着?心上人嬉戏人生的快活。
这般的日子?, 高暻过的很开心。
高暻脑中?, 浮现过往。
在他写信回?府后,亲人们委婉的劝了话。可最后,在高暻的坚持下, 一切还是依了他的念想。
高暻最留恋着?母亲的殷殷叮嘱。特别是家书中?,母亲讲了祖母、父亲、兄长嫂嫂和妹妹,讲了他们的关心。
高暻想回?一趟燕京城, 想回?了高府。可最后,他忍了。
不踏入高府, 只为了疏离。即入道,再入世?。
高暻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他只是假借“浮云子?”的道号。
做不到修行,真修成?圣人。那么高暻只能避了亲人们。避的是一个软弱的心志。
高暻怕,他回?府,他见着?亲人们。再被亲人们催婚。他许是拒绝不了。
因?为父亲的背影,父亲和兄长一起撑起了家族。他们很累的。
祖母、母亲的眼泪,一滴落在高暻眼前,他也会痛苦的。
不见非是不念,只是为了彼此拉远一点距离。或许久了远了,待他不在了,亲人们也不会太痛苦。
想到这些时,高暻说道:“甜味太好。万姐姐,你说若让人尝过甜味,往后余生,再不品尝,又会不会是一种残忍?”
“生于黑暗,不见光明。”万蓁蓁说道:“二郎,你想说若不知光明,便是不知黑暗的苦痛。这是一种仁慈,对吗?”
“是啊,生于黑暗,不见光明,不知苦痛。何尝不是一种无知,一种幸福。”高暻回?道。
“可有些人不一样的,他们或许宁可见过光明,知道苦痛。尝过的,就是尝过的。见过的,就是见过的。”万蓁蓁笑了。
“我这般人,我想就是那一等?的宁可清醒的苦痛着?,也不愿意浑浑噩噩。”万蓁蓁指着?自己?。
“不尝甜,哪来酸。酸酸甜甜,皆是品过,方才是人生至味。”万蓁蓁笑道。
“我只是觉得,我对不住万姐姐。我能陪万姐姐走一程的时光太短了。”高暻的眼中?有不舍得。
遗憾吗?
怎么可能不遗憾。明明心上人在跟前,高暻能陪伴的日子?太少。
越是清楚自己?的身体底子?,高暻越是舍不得。因?为人间?于他而言太美好。越是美好,越是难舍。可是人世?间?最大的公平或许就是死亡。
古来将相,帝王至尊,凡夫俗子?,皆是人啊。人,便有一死。
“二郎,你莫多想。一旦多想,你会郁郁寡欢。难道,我讨不得你欢喜吗?”万蓁蓁指着?自己?,假意的娇嗔一回?。
“……”高暻的唇畔微扬,他笑了。
“万姐姐。”高暻唤一声。
“其时,二郎,我更想听你唤了我的名字。你唤蓁蓁,又或,你替我取一个字吧。”万蓁蓁抬头,她说道。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高暻念一回?《桃夭》,尔后,说道:“万姐姐,不若你的字,就叫子?懿。懿,美好也。”高暻回?道。
“万蓁蓁,万子?懿。”万蓁蓁笑道:“好啊,往后就二郎你一人唤我子?懿。”
“子?懿。”高暻唤一声。
“嗯。”万蓁蓁点头,她应了。
待字闺中?,让一位郎君替自己?取字,用意何在?万蓁蓁的心思,高暻全部都懂。
此时,风好,一切似乎都挺美好。至少万蓁蓁在高暻的眼中?,她瞧着?自己?的倒影。美人笑了,笑的灿烂。
燕京城,皇宫,宫廷内苑,瑶仙宫。
高贵妃在修了盆栽里的花,她拿着?小?剪子?,她在修剪。
这会儿一等宫女采珠来禀话,道:“禀娘娘,小?黄门来报信,徐采女、魏采女有喜了。”
“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皆发?话,赐赏给二位采女。”采珠恭敬的讲完事情。
高贵妃拿着?小?剪子?的手,此时的动作停顿下来。
“徐采女、魏采女有喜。倒是喜事。”高贵妃笑道:“既然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赐赏了。本宫也要给?二位采女贺喜。”
“采珠,按规矩送了两份赐赏去?,就当瑶仙宫的贺喜。”高贵妃吩咐道。
“诺。”采珠应下话,尔后,她去?办了高贵妃吩咐的差事。
高贵妃这会儿没闲情修个花,剪个枝。她想了想,她准备去?寿康宫,去?给?姑母贺喜。
寿康宫,凤仪殿。
不止高贵妃想着?去?捧高太后的场。待她到时,贾皇后在,杨惠妃亦在。
“哀家这儿,今个热闹。”高太后脸上全是笑容。
待高贵妃见礼后,高太后唤了高贵妃落坐。
此时贾皇后说道:“母后,今个儿媳就想来您这,跟您亲自道一声喜。二位采女怀上皇嗣,此天家的双喜临门。”
“儿媳想,二位妹妹一定也是一样的心思。”贾皇后笑意盈盈。
贾皇后话罢,杨惠妃捧场,她一开口了,既捧高太后,也捧贾皇后。
说场面?话嘛,杨惠妃这会儿是明里暗里的拍马屁。当然主要是拍高太后的马屁。
高太后挺吃这一套,听过杨惠妃的拍马屁,她的脸上好似几缕皱纹都舒展开。整个人的精神特好。
“好,好,借惠妃吉言。哀家盼着?二位采女争气,最好来年替皇家添子?。哀家盼着?多添两个孙儿。到时候哀家一定重赏了。”至于赏谁?高太后不需细说,懂得都懂。
听过高太后的话,贾皇后笑道:“母后,哪用得着?明年重赏。依儿媳看,二位采女孕有皇嗣,这便是功。儿媳多嘴。儿媳替二位采女请恩,请了母后的懿旨,给?二位采女提一提位份。”
高太后听过贾皇后的话,她笑道:“你考虑的周到。依你,哀家全依你。”
“那……”高太后沉吟片刻后,说道:“便提了正六品。享正五品的待遇。”
“目前就如此,待二人生下皇嗣后,再重赏不迟。”高太后讲道。
“母后英明。”贾皇后忙说道。
“太后英明。”高贵妃、杨惠妃当然一样的附合一回?话。
英明不英明的,这不重要。这会儿高太后发?话了,没谁会反驳。
真反驳,那不是讨了太后的憎恶嘛。更何况,甭说正六品宝
林,便是正五品才人,那离着?各位“娘娘”的尊位还远着?。
关于晋封两个正六品的宝林。不过太后一句话的事情。
哪怕是宏治帝知道了,也是补录一句。帝王不会反驳这一点微末小?事。
当然关于嫔妃晋封的事情,高太后没直接降懿旨。她是跟前来寿康宫请安的儿子?李子?彻商量后,由李子?彻降的圣旨。
可太后的恩典,在宫廷内苑还是传开。
甭管是徐宝林,还是魏宝林,当然都要感恩了太后娘娘的恩典。
宏治元年,冬。这一年的冬似乎格外的冷。
朝廷起风波,贾氏一族犯了事情。或者说国舅爷犯了事情。
对于国舅爷这等?身份,那小?事,压根儿不叫事。真犯事,指定得是大事。
至于被揪出来的不干净底子?,便是当朝的御史?弹劾走私,还是走私军械到敌国。
搁严厉一点的帝王,砍了脑袋,这都不冤。对于宏治帝而言,这事情他早查到。
可查到又如何?
早先的只是小?节,或者说那时候的国舅爷还不是国舅爷,胆儿还小?,贼脏还少。抓了,不痛不痒。
如今一犯事,还被查到获,当然就是大案。还是一案连一案,跟边军镇将都是牵连上。
朝堂上不止外戚,或者说就是外戚里,也不止贾氏一族。
高氏一族,太后娘家。也是后族,也是外戚。还有杨氏一族,杨惠妃是宫里的娘娘,她的膝下还有大皇子?。
宏治帝尚未立储,谁能料准,这太子?的储君之位,花落谁家?
皇宫,宫廷内苑,金粟宫。
“嬷嬷,你说,皇后是大义灭亲,还是大义灭亲呢?”杨惠妃的唇畔扬起一抹笑容,她跟身边的嬷嬷问道。
可这一份笑意,没映在眼眸子?里。杨惠妃这笑更像是嘲讽。
“娘娘,奴婢愚钝,奴婢不懂。”杨嬷嬷赶紧回?道:“只是依奴婢的浅见。许是皇后娘娘割舍不了国丈府的世?子?。”
“嬷嬷,你这话在理?。”杨惠妃赞同的点头。
“国丈的儿子?多。可跟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一个世?子?。旁的,与皇后哪有几分真感情。”杨惠妃感慨一回?。
杨惠妃如此讲,当然是因?为贾皇后是贾国丈的嫡长女。世?子?跟贾皇后是国丈的原配嫡妻所出。其余的兄弟嘛,不是庶弟,就是继母生的弟弟。
早年贾皇后在家时,她跟一母同胞的兄弟亲。庶弟,不入眼帘。
至于继母生的弟弟?那是贾皇后嫁进皇家,成?为齐王妃之后,继母才生下来的子?嗣。说起跟贾皇后的情份,没相处,没经营,不能说没有,也近乎于无。
第32章
不同人面临选择时的答案皆不同。因为人心不同, 人性不同。
皇宫,宫廷内苑,昭阳宫, 椒房殿。
贾皇后见过继母,待继母离开后,贾皇后坐于大殿主位上?, 她似乎在沉思。
良久后,贾皇后轻声?叹息。
“嬷嬷,国丈府的意?思你也听到了, 你说,本宫的父亲是不是要放弃了二弟?”贾皇后这是问话吗?不是。
贾皇后只?是在感慨。
贾嬷嬷是贾皇后的陪嫁,听着皇后的话。她忙回道:“皇后娘娘,世子爷是国丈府的继承人。哪能被放弃。”
至于真正的原由, 贾嬷嬷没细说。可?原由不止贾嬷嬷懂,贾皇后更懂。
“呵呵。”贾皇后冷笑。
“本宫的父亲可?不缺儿子。”贾皇后话中的语气有一点?冷。
嫁进皇家这些年, 贾皇后对于亲爹的支持有多少, 对于家族的支持有多少。她全记在心上?。
这些年里,贾二公子给贾皇后塞的私房又有多少, 贾皇后更心知。
人嘛, 就怕比较。一旦比较了二弟的用心,那亲爹和?庶弟们的用心不足,这就太明显。
世上?的事情最怕比较, 一旦比了,结果一目了然。
贾皇后眼没瞎。她家二弟是挣下许多的不义之财。可?二弟挣的这些钱财多半用来拉拢人脉。那些人脉又是聚拢在二皇子这一边摇旗纳喊。
贾皇后还知道的,除了拉拢人脉外, 余下钱财的大部分又被贾二公子孝敬给贾皇后这一位亲姐姐。
银子亲,亲人亲, 贾二公子的做法,显然是银子比不过姐姐亲,比不过皇外甥亲。
至于亲爹?
贾皇后心没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何?况贾国丈不缺儿子。哪怕二皇子是皇外孙。瞧一瞧贾国丈的做法,还在留了多余的退路。
这一比较落在贾皇后的眼中,亲爹不像二弟憨傻,很多事情冲阵在前。
“二弟出事,这些事情里多少是替家族背的锅。本宫拿不准。”贾皇后说道。
贾皇后是真的拿不准。或者说家族里有人吃准了二弟与她亲近,二弟出事,她不得不救。
至于家族旁人?一旦出事,贾皇后会救吗,难说的很。
贾皇后这话有一点?诛心。贾嬷嬷听着,回道:“皇后娘娘,世子爷委屈,您是最懂的。如今要救世子爷,怕是容易遭了陛下的误会。皇后娘娘,这会不会让二皇子殿下在陛下跟前失了分?”
贾嬷嬷小心提醒。做为皇后的陪嫁,贾嬷嬷的前程性命跟昭阳宫连在一起?。贾嬷嬷当然盼着昭阳宫的前程越来越好。
对于贾皇后而言,家族重要,儿子更重要。毕竟二皇子是天?家嫡子,这前程太重。
贾嬷嬷忍不住提醒了。事实?真相就是在贾嬷嬷心中,国丈府的世子爷重要,可?二皇子殿下的前程更重要。
“唉。”贾皇后一声?叹息。亲兄弟和?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贾皇后左右为难。
“嬷嬷的顾虑,本宫亦知着。奈何?……”贾皇后又是一声?叹息。
“本宫若不护了二弟,谁又来护二弟?父亲那一边的态度,嬷嬷,刚才你就瞧着了,本宫的好继母什么态度。她敢这般递话,指定是父亲的意?思。”贾皇后舍不了二弟。
“至于皇儿……”贾皇后的心头难受。二皇子亦是贾皇后的命根子。她想了想,又道:“陛下甚重嫡子,皇儿聪慧,他的前程不会受到影响的。”
这话贾皇后自己都不太相信,可?她能强迫自己信了。
贾皇后的决断很快就呈现在宏治帝李子彻的跟前。
贾皇后替亲弟弟求情了。不止求情。贾皇后还暗中指使人手做过一些串连的事情,贾皇后想替贾二公子翻供。
有些事情做了当然瞒不住人。宏治帝得着秘报。
皇宫,泰和?宫,崇政殿。
李子彻看过暗卫的秘报,前世今生,两世选择,贾皇后的做法一模一样。
问帝王失望不失望?当然失望。
“……”李子彻对于这等?世家出身的女子,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做法,真就习惯了。在帝王心中,她们总会以?娘家的荣耀与血亲为重。
至于夫家,贵为皇家。就像是高大无极的昆仑山,挖一点?墙角又如何??挖不塌的。
皇家富贵,尊荣无上?,做为后族,做为外戚,若不沾了光彩,岂不是太跌份。这才是后族,这才是外戚们的正常想法。犯了王法又如何??
王法是天?子一言而决,他们可?是天?子的亲戚,亲戚跟一般的凡夫俗子能一样?当然不一样。
他们这些后族,他们这些外戚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有特权,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可问题在于,天?子如何?想?
去过一趟昭阳宫,听过贾皇后的求情。再回崇政殿,再瞧过贾皇后暗中的救弟措施。
李子彻嘴唇只?露出一抹的嘲讽。
“皇家,夫家,或许皇后眼中,还是娘家的弟弟更重要些。”这话说的诛心,可?御书房内就侍候的马宝听见了。
马宝低下头,他恨不能少生一双耳朵。这话是他一个太监能听的吗?
马宝侍候天?子多年,他太会揣摩天?子的心意?。这等?诛心之言一出,只?能说陛下对皇后不满,大大的不满。
一
旦皇后不能讨得天?子欢心,不能让陛下爱屋及乌,那么,二皇子在陛下的心中有多少分量?
这要打一个大大的疑惑。
“马宝。”天?子开口,吩咐贴身太监传人。尔后,李子彻见了暗卫统领。
这一回吩咐的事情,不过是天?子准备替贾皇后扫尾一回。
贾家小舅子,皇后的二弟,李子彻准备给一回恩典。让其脱身。
不是为了什么皇后体面。而是李子彻知道的,他不能做绝了事情。不为其它,贾氏一族是武勋。还用得贾氏一族。
这一回放过小舅子,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李子彻这一回帝王已经有了决断。小舅子能逃一劫,可?有些人,就逃不掉。
至少贾氏一族也得给交待。贾国丈想洗得干净,想大义灭亲,没有可?能的。李子彻不同意?。
宏治元年,年末。
长青山,长青道观。高暻得着家书,也知道一些燕京城的消息。
对于燕京城的消息,高暻知道的,他也讲给万蓁蓁听。
长青山腰,小舍之内,煮茶品味。
万蓁蓁与高暻一边吃茶,一边说了燕京城的趣事。免不得提及贾国丈府上?的糗事。
“国丈府闹腾一回,倒是好大一遭的热闹。”高暻感慨一回。
先前的贾二公子是原配嫡出,是贾皇后的胞弟,当然就是堂堂正正的被册封为世子。
一遭出事,哪怕后来查出来非是主谋,只?是从犯。到底国法在前。最后被撸去一身官职,这不算完。
天?子发话,还把贾二公子身上?的世子之位一道给撸了。往后余生,贾二公子就只?能回贾府吃自家的饭食。
至于新的世子,帝王亲点?。不是贾国丈继室生的嫡子,而是贾国丈的庶长子。
“这不乱了礼法。”万蓁蓁惊讶一回。
“不乱礼法。”高暻解释一回。
万蓁蓁听过,感叹道:“贾国丈太心疼小儿子了,虚岁不足,未能进学,便不上?族谱,真是难理解的事情。只?是因此,就让庶长子册封为世子,怕是贾国丈的府内往后多事矣。”
“是啊,多事了。”高暻感慨一回。
至于贾府上?乱不乱,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甭管是万蓁蓁,还是高暻都懂。这里头的暗示,帝王不止在暗示,就差暗示。
这是贾府的事吗?
这分明在代?指了皇家事情。宏治帝没立储,大皇子是庶长子,二皇子是嫡子。
如今二皇子的外祖家是有嫡子不册立,而是册立庶长子为世子。这岂不会让人多想。
宫廷多事,高暻亦担忧。他担忧宫廷里的姐姐。
不管好事,还是歹事?高暻想着姐姐膝下无嗣。在高暻想来,这或许能让姐姐逃了一遭的风波。
皇宫,宫廷内苑,金粟宫。
杨惠妃最近没得意?,可?她心里暗爽。只?为着体面,她才是多有隐忍。
“嬷嬷,你说说,昭阳宫的皇后娘娘是不是快要沉不住气了。”杨惠妃哪是问话,而是肯定的态度。
“贾国丈府上?的事情闹大发。娘娘,皇后娘娘落了体面,一定会如娘娘所讲,八成要乱了阵角。”杨嬷嬷回道。
贾国丈府的新世子之位一确定,那府上?又闹出几桩笑话。真笑话,让昭阳宫的皇后娘娘都没脸了。
没有法子,后宅的一点?阴私事情在整个命妇圈子一旦传开了。自然落脸,不止落了贾国丈府上?的脸面,更落了中宫皇后的体面。
皇宫,宫廷内苑,昭阳宫,椒房殿。
贾皇后召见继母,她有不满意?,只?能敲打一二。
听着贾皇后的不满意?,其继母的心头更苦涩。
“皇后娘娘,您敲打的对,是臣妇无能。只?是……”话至此,贾家夫人拿出帕子是捂着脸哭一回。
“如今府上?的奴才们都长了一双势力眼。臣妇哪还有多少做主母的威严。人人都乐着去捧世子爷的热灶。世子爷才是贾氏一族未来的擎天?柱。臣妇……”话到些,贾家夫人哭得更伤心。
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不成,贾家夫人膝下还有儿子。
如今嫡子不立,偏生册立一个庶子做世子。这把贾家夫人和?她的儿子踩泥里。
对于此,贾家夫人是一肚子怨气。这怨恨,怨的深,就藏在心口里,吐不出,咽不下。
第33章
贾皇后敲打继母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效果, 相反的,她听了?继母一回的哭述。这让贾皇后头疼。
待继母离开后,贾皇后沉默良久。
“都退下?。”贾皇后挥退侍候的宫人们。这会儿皇后娘娘的心情很坏。
贾皇后心有担忧。这等?事情瞒不住人。特别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候宫人。
陪嫁的贾嬷嬷在夕食后, 小?心的劝一回,道:“禀皇后娘娘,国?丈府便是有些许的小?风波, 也碍不了?事。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膝下?有二皇子殿下?呢。”
“嬷嬷。”贾皇后轻轻摇头。
“为着皇儿,本宫更担忧。”贾皇后挥退其它的侍候宫人, 独留了?陪嫁。
“嬷嬷,本宫在想,陛下?是不是不满意?本宫,陛下?会不会想废后了??”贾皇后说道。
这话贾皇后说的小?声。贾嬷嬷听入耳, 心神受震荡。贾嬷嬷回道:“不可能?的,皇后娘娘, 不可能?的。”
贾嬷嬷可不想昭阳宫的前程晦暗。或者说这一个答案, 贾嬷嬷也接受不了?。
“皇后娘娘,陛下?已经宽恕了?二公子。若真恶了?昭阳宫, 陛下?又岂会给世子升了?官职。”贾嬷嬷嘴里?的世子不是贾二公子这一位前世子。而是贾国?丈的庶长子, 如今的新?世子。
“世子也是皇后娘娘您的兄弟。”贾嬷嬷提点话,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皇后沉默片刻后,她轻轻颔首, 说道:“对,嬷嬷,你说的在理。本宫钻牛角尖了?。”
“大哥升官, 对于本宫而言非是坏事,此乃吉兆。”贾皇后宽慰一回自己。
皇宫, 泰和宫,崇政殿。
李子彻刚接见一回贾府世子,他?大舅子。帝王瞅着,这一位大舅子的能?耐有。至少于国?丈府的家业而言,守成足矣。
对于李子彻而言,大舅子谨慎本份,还成。
这些日子,小?舅子贾二公子被折腾一番,死?罪免了?,活罪就是丢掉官职和世子之位。往后可能?要仰仗姐姐贾皇后,还有兄长贾世子过日子。
至于贾氏一族付出的代?价,当?然是丢一些棋子和一些势力范围。对于宏治帝李子彻而言,他?目的也达成。
当?年能?够上位,证道东宫储君。宏治帝李子彻在禁军里?笼络住一些人手。
既然臣僚心腹们有从龙之功,皇帝当?然要酬谢。光是升小?官,帝王觉得,还不足矣。
对于宏治帝李子彻而言,他?是帝王,帝王想掌握皇权,无非是兵权财权,还有赐人富贵,给了?官帽子;予人生死?,让人九族消消乐;
做到这些,皇权才会是真正的至尊至上。若不然,可能?就会成为空架子。
顺天府,李子彻都不敢说自己能?拿捏全部。毕竟帝王只是一人,他?是凡人,不是神仙。帝王做不到一人治天下?。帝王想治天下?,免不得就需要臣僚。
臣僚们拿着的权柄,便是皇权给予的。一旦予了?,朝臣们替天子牧守天下?这一等?名份也就定了?。
对于李子彻而言,朝堂之上皆臣子。可这些臣子跟臣子又不同。
看人看立场,帝王需要臣子忠心。可这份忠心,也是要打问号。或者说眼下?忠心,将来还会忠心吗?时移世易,没什么一成不变。
对于帝王而言,特别是对李子彻而言,他?是高高在上的裁决者。
帝王不会希望一家独大。朝臣们的共尊之主是帝王。
可为着利益,人脑子一样会打成狗脑子。这一回,因着军械走私一案掀了?不少老底。有人全家消消乐,有人抽身而退。
既然有人吃鳖,当?然就有人得到利益。对于宏治帝嘛,能?往边镇将门里?掺沙子,这很好。
李子彻需要臣僚忠心,更烦世家垄断上升门庭。可有些事情不
能?急,治大国?若烹小?鲜,急不得。
“这几人的调令,马宝,你亲自去安排。再替朕走一遭,朕要厚赏。”李子彻跟贴身太监马宝交代?一回。
“诺。”马宝躬身应话。
李子彻让贴身太监去办的事情,不止赐赏,也有暗中的任务给臣僚心腹们。
“朕记得,佐民、良臣二人的母亲与嫡妻,尚未请封诰命。此事,也一道办妥。”李子彻吩咐道。
封妻荫子,人生乐事。宏治帝当?然得替臣僚亲信们想妥当?了?。人生荣耀,不荫亲人,岂有乐趣?
“诺。”马宝再度躬身应话。
燕京城,几家欢喜几家愁。
倒了?一批人,当?初跟宏治帝一起为储君之位奋斗一回的臣僚心腹。如今人人都得功劳与赏赐。不止一波,而是连续着得了?几波赏。
帝王之心,俱赏旧人。这等?情深意?重的帝王,在许多心腹臣僚的心中当然是好上司。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求的便是这等?的天家主。
燕京城里又添新贵。
顺天府。
出了?随县,万蓁蓁回头望一回。尔后,她转身,她向高暻笑道:“二郎,我们远游,这去哪儿?”
前世今生,万蓁蓁都活在燕京城的小?圈子里?。如今出樊笼,万蓁蓁心情轻爽,觉得整个人的心气儿不一样。她看哪里?,哪都顺眼。
“去有海的地方。”高暻笑道。
“看海。”万蓁蓁惊讶。
前前世,虽然在电脑上,万蓁蓁见过海。可惜不是亲身经历,亲自接触。
前世,万蓁蓁更没可能?亲眼见什么大海。
“子懿,你说,你这一辈子没见过大海是什么模样,我与你一样。这不,我们就一道去涨一回见识。”高暻回道。
“那……”万蓁蓁笑了?,她道:“我可得仔细的瞧一回,往后与人闲谈,多添谈资。”
此去千里?,不止为着看海。高暻更想跟心上人一道多行多看,不止涨见识,更是瞧了?更多的人间烟火气。
当?然了?,为安全计较,高暻还是接受家族的美意?。一路南行,在暗中留下?几个家族的护卫。
宏治二年,春末。
皇宫,宫廷内苑,瑶仙宫。
高贵妃刚从寿康宫归来,她陪着姑母念了?一回佛经,做了?一回小?祈福。
一归来,高贵妃坐于榻上歇一歇。这会儿她捧着茶盏,品一品。尔后,搁下?茶盏,简单吩咐一句。
不多时,专门侍候的小?宫女拿了?美人锤,小?心的替高贵妃锤腿。
“娘娘。”在高贵妃闭目养神,享受锤腿时。采珠进殿内,小?心的唤道。
“讲。”高贵妃睁眼,吩咐一字道。
“禀娘娘,有小?黄门来报信儿。徐宝林、魏宝林生了?。二位宝林在日中,午时一刻、午时一刻半,各诞下?一位小?皇子。”采珠忙回道。
听着这话,高贵妃本来闭上的眼睛又睁开。
“……”高贵妃挥挥手,锤腿的小?宫女停了?动作。这会儿起身,恭敬的福礼,尔后,小?心的退去。
殿内,高贵妃的目光落在采珠身上,瞧片刻后,收回目光。
高贵妃笑了?,说道:“双喜临门。本宫得向陛下?贺喜,向太后娘娘贺喜,向皇后娘娘贺喜。”
话罢,高贵妃准备去一趟寿康宫。她要去向姑母道喜。
至于给徐宝林、魏宝林的贺礼?这不急。
好饭不怕晚。高贵妃准备跟姑母道喜后,她再亲自去一趟徐宝林、魏宝林的寝宫。不为旁的事,只为沾喜气。
寿康宫,凤仪殿。
高太后得着喜讯,她真高兴。毕竟皇家添子,高太后添孙。于她而言,听着就特别开心。
高贵妃来了?。
高太后喜意?一样掩不住。这会儿的高贵妃向姑母贺喜。
落后高贵妃一点时间,杨惠妃也到了?。杨惠妃前来,那当?然也是为着恭贺高太后,贺皇家添嗣。
风仪殿内,杨惠妃的嘴皮子功夫好。把?高太后哄得更开心。就在气氛甚好时,贾皇后到了?。
高贵妃、杨惠妃二人起身,恭迎皇后。此时的贾皇后亦向高太后见礼问安。
在一番见礼后,高太后又发话,众人一一落坐。
“儿媳恭喜母后,徐宝林、魏宝林给皇家添嗣。母后膝下?又添两个亲孙儿。”贾皇后笑着贺喜,她的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十分欢喜。
“好,好。”高太后笑得开心。
笑罢后,她说道:“皇后,徐氏、魏氏有功,依你看法?,当?如何赏?”
“……”贾皇后的目光落在高贵妃身上瞄一眼。
尔后,贾皇后笑道:“徐宝林、魏宝林有功劳,依儿媳浅见,不若晋了?位份。”
“只是宝林乃正六品,徐妹妹与魏妹妹再晋封,怕也离着嫔位尚远。如此,二位妹妹的位份不足以?抚养皇嗣。”贾皇后话到此停顿一下?后。她似乎瞧一眼高太后的神情,见高太后神情不变,还是满面?慈祥。
贾皇后又道:“不若,便是请高妹妹辛苦一番。请高妹妹做了?三皇子、四皇子的养母。母后,您以?为可否?”
国?丈府丢了?脸,贾皇后觉得太跌份。奈何娘家事,贾皇后在深宫里?,她有心无力。
对于宫廷内苑的事情,贾皇后有发言权。
对于杨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大放光彩,还有杨惠妃和大皇子的越发醒目,贾皇后的警惕之心一直未减半分。
如今嘛,贾皇后更是准备拉高贵妃下?水。
第34章
对于贾皇后给的台阶, 高太后笑纳了。
“皇后,你考虑的有道理。”高太后赞同。
贾皇后一听太后同意,笑道:“贵妃妹妹, 母后的话,你也听到了。在此?,恭喜妹妹了。”
“谢皇后娘娘抬爱。”高贵妃忙起身, 福一礼。
杨惠妃瞧着贾皇后做的局,她?亦温柔一笑,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事事妥当。今个,我也贺一回贵妃姐姐。”
“往后贵妃姐姐膝下子嗣成双,双喜临门。”杨惠妃态度诚恳。至少面上表现的模样,那似乎是真?心?实意。
听着这般话, 高太后很顺耳。高太后又夸一回杨惠妃。
至于高贵妃的想法?
高太后应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往后当然?就会成为高贵妃的养子。没人会问, 高贵妃喜欢不?乐意不?
在许多嫔妃眼中?, 这可是天降馅饼。当然?,不到嫔位, 这等馅饼想吃, 也不够格。
高贵妃此?时亦是笑意盈盈,似乎春风得意。
只是从寿康宫离开,她?去了徐宝林和?魏宝林二人的寝宫, 各送了贺礼后。
再回瑶仙宫,高贵妃坐于窗边小榻前,她?望着窗外风景, 她?在失神。
“娘娘。”采珠轻声唤话。
“何事?”高贵妃问一句。
“泰和?宫来人,今个, 陛下会来瑶仙宫用晚膳。”采珠禀话道。
“陛下要来,不可怠慢。采珠,你去跟御膳房吩咐一回,多准备了合陛下口味的。等等,还?是本宫拟了单子。”高贵妃不放心?,决定亲自盯了这事情。
“诺。”采珠应下话。
一旦忙碌起来,前头走神时想着的一些事情,这会儿高贵妃搁到脑后勺去。
皇宫,昭阳宫,椒房殿。
李子彻来一趟,小坐一回。搁这,也不耽搁多少时辰,他听了贾皇后的建议。
“既然?母后同意,便如此?吧。”李子彻说道。
贾皇后建议给徐宝林和?魏宝林晋升位份,晋为正五品才人。
高太后觉得位份低了一点。于是开口,给二位宝林再提一级,晋为从四品丽仪。这等体面,当然?是给三皇子和?四皇子。或者说亦是给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养母高贵妃。
依着高太后的举动就想告诉了宫廷内苑的所有人。
高贵妃抚养小皇子,小皇子的生母也会被厚待。
晋位份的事情,高太后点头,贾皇后提了,李子彻也同意了。
至于说三皇子和?四皇子抱养到表姐膝下。贾皇后一提,又说高太后点头。
李子彻笑道:“贵妃温柔体贴,两个皇儿养于她?的膝下,很是妥当。”
听着宏治帝不掩饰的赞扬高贵妃。贾皇后面上笑着,心?头升起一点疑虑。
她?会不会前门没拒
成杨惠妃这一头虎,后脚又引来高贵妃这一头狼。
贾皇后虽然?心?头疑虑,到底事情做了,没半途而废的道理。硬着头皮,还?得继续。
宏治二年,春末。
三皇子和?四皇子抱给瑶仙宫的高贵妃抚养。这等事情按着宫规,也就平平无奇。
可事情真?相如何?
至少对于徐丽仪和?魏丽仪二人而言,拼死生下的儿子,一落地就被抱走。
甘心?不甘心??
这一个问题可能就徐丽仪、魏丽仪二人自个最知。
宏治二年,夏。
一年看海,夏日晚风拂面时,爽利舒坦。
万蓁蓁和?高暻一起,二人赏夕阳下的美景。海天一色,天边霞光,云彩像是被染了金红色。
大海上,海平线遥遥在望。这般景色入眼,万蓁蓁只能感慨二字,道:“好美。”
美的让人忘记夏日的炎热,只觉得海天之间,无限辽阔。
或许这等辽阔里,又像是能把天地握于掌中?央。
夏日,来海边赏玩。不止玩,还?有吃。谁让海鲜美味,一旦吃新鲜的,煎烤烹煮,多种多样。
高暻有雅性,他租了船。他想亲自到海上游一遭。
对此?,万蓁蓁想劝,可话至嘴边时,她?又闭口不再多言。
人生在世?,若有喜爱,彼时能成,便不留遗憾。万蓁蓁不想高二郎留了遗憾。
他既喜海,他既喜船,他想游玩,万蓁蓁想着陪一遭就是。
高暻请一位向导。租向导家一艘木船。
出海之时,三人坐于船上。船家在船尾。万蓁蓁和?高暻在船头。
夕阳夕下,晚风徐徐。
船家说:“二位道长,你们选着好时候。今日明日的天气都好,错不了,俺在海上讨饭二十载,指定不会看错阴晴。”
“劳船家辛苦。”高暻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二位道长给了银钱,俺挣钱了,俺应该的。”船家满面皱纹,他不老,听他讲,三十许。
十岁出头,半大小子时,这一位船家就跟爹娘出海讨生活。
万蓁蓁听过船家的吹嘘,不外乎,真?在近海讨生活。凭船家的船,也不可能远游。
海上大风大浪,这等讨生活二十载的老渔民,对于看懂海上的天气变化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熟练。
木船游走,悠悠哉哉。
从海岸至小岛。高暻瞧着小岛有趣,还?让船家停一停。
在小岛边,架火,烤鱼。万蓁蓁露一手。船家客气,送来热水。
高暻热情,留船家一起吃鱼。船家再三推辞,最后拧不过高暻的美意。船家应了。
“二位道长,您这烤鱼真?香。”船家夸赞。
“鱼好,茶香。”高暻也赞道。
船家笑道:“鱼香。”
万蓁蓁瞧着高暻吃鱼,饮茶,她?陪着尝了一条鱼。
瞧着船家也吃得热闹。万蓁蓁笑道:“既然?香,船家不妨多尝尝。”
船家应了。
一餐烤鱼罢。待回船上时,高暻说道:“瞧着天晚了,我们也回岸边村子吧。”
“好,听道长的。”船家应一声。
木船起动,悠哉返航。
小岛离着岸边的距离,以船速而言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可能天黑透了,便能回到村子。
半途时,高暻忍不住打起瞌睡。万蓁蓁瞧着,她?道:“二郎,你既然?想睡,便先眯会儿。到地方,我唤你。”
“好。”高暻信任万蓁蓁。
瞧着高暻睡着,万蓁蓁借着微薄之光,她?瞧着高二郎的睡颜。
朦胧之间,万蓁蓁想,这人真?俊,真?的好看。
木船停了。没人摇浆,随波而行。
万蓁蓁瞧见?船家从船仓走出来。船家的手中?拿着一把生锈的斧头。
“船家,这是做甚?”万蓁蓁面上露出惊惧之色的问道。
“做甚。”船家的神色变了。他的神色之间尽显狰狞。
“俺要劫财,也要劫色。”船家的嘴脸不怎么好看,语气又凶又恶。
“我有银子,愿意赎身。求船家放了我二人。”万蓁蓁伸手,她?从怀中?拿出银子,她?捧着,忙求饶。
“嘿嘿……”船家笑了,露出一口半黄半黑的牙齿。
“银子,杀了这小白脸,全是俺的。”船家笑道。这一份笑容里尽显恶意。
“至于小娘子,你嘛,往后留下来给俺生小崽子。俺家缺了香火呢。”船家的眼中?精光乍现。
船家三十许,他还?没有讨媳妇。不是不想讨,是缺银钱。或者说穷人家想讨媳妇也难。因?为穷人家更?喜欢养男娃。
至于女娃?
除了头一个女娃容易留下,后面的女婴生下来时,九成就已?经?注定要再重开一局。
“……”万蓁蓁在船家举起生锈斧头就要挥向高暻时。万蓁蓁颤抖着起身。她?双手捧着银子上前。
“船家,饶命。”万蓁蓁的举动恰巧的挡在船家的身前。
船家瞧着面前的小娘子,哪怕穿着道袍,他也咽一咽口水。
这小娘子真?美,跟仙女一样。想一想,往后要给他暖被窝。船家心?头美滋滋。
就在船家的斧头没挥下,他在走神想着美事时。
万蓁蓁动了。
银子不重要,她?塞进?船家手中?。尔后,万蓁蓁灵巧闪身,她?闪到船家的身后。
万蓁蓁的左手带着一只镯子。不止是镯子,更?是暗器。或者说防身的。她?右手一拉,一条细钢丝闪着银光。不过瞬间,这银光绞上船家的手腕与脖子。
如丝,如缕,钢丝韧性十足,钢丝削铁如泥。
“啊……”船家痛呼出身。
船家的力气很大。可万蓁蓁不差。或者说她?真?的用心?学过武。
借力打力,以船家的力为引,万蓁蓁不松手。她?只想绞死这一个要杀人,要灭口,还?想劫财劫色的恶人。
船家的手腕子断了,血流如注,可见?白骨。
船家的也脖子断了,一样血流不止,深可见?骨。
“……”一直到船家抽搐着,再到没了半分的动静。
万蓁蓁等待,忍耐。直到她?自己的力气也要耗尽时。万蓁蓁才松开手。
船家僵直的倒下。万蓁蓁瘫坐片刻。尔后,她?走上前,她?伸了手在高二郎的鼻间试一试。
高二郎无事。
确定这一个答案后,万蓁蓁洒然?一笑。她?想,应该是船家添水时,那水里有问题。
当时的万蓁蓁只是多一个心?眼儿,船家不用茶,万蓁蓁亦然?。
“二郎,你太信人了。万一,信错怎么办?”万蓁蓁轻轻摇头。
风吹过,吹拂了万蓁蓁额前的青丝。
这会儿万蓁蓁的心?情却是放松。明?明?有死去的船家,还?有昏睡的高二郎。此?时此?刻,在这一片天地之间,万蓁蓁反而有一种陷入空灵的感觉。
良久后,万蓁蓁起身,她?要去摇船。这几日,万蓁蓁才学会的。
哪怕比不得老练的船夫,万蓁蓁也得干活。毕竟这船还?得靠岸呢。至于今个的英雌救美一事?
万蓁蓁想一想,笑一笑。
第35章
恶人做恶, 从来不会一遭得手,从此收手。一旦行恶,恶只会越滚越多。可能有没被?发现的时?候, 一旦被?发现了,绝对就是污秽横行。
高暻醒来时?,他见到的便是木船上的一具恶人尸体。
“二?郎, 报案如何?”万蓁蓁问道。
“报案。”高暻点头同意。
高暻做为皇太后的亲侄子,高氏一族乃后族外戚。高暻想行法治,没谁能压着他搞诬蔑。
当然这等事情高暻都不需得出面。他唤了一路相随的护卫, 吩咐一回,便就妥当。
“一路平安,到地头了,反倒大意。”高暻感慨一回, 他怨自己?的疏忽。
“恶人行恶事,恶人之错, 怨不得二?郎。”万蓁蓁开解道。
“不, 小心谨慎从来不会是错处。子懿,我只是在害怕。”高暻坦诚心事, 他的目光落在万蓁蓁身?上, 说道:“这一回若真?出事,我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还好?,你平平安安。”
“我们都平平安安, 一切无恙的。”万蓁蓁安慰道。
护卫拿着高二?公子的名贴去报案。晚间,倒真
?不能。因为县城已经宵禁。
等待次日,宵禁解除, 城门一开。护着高二?公子一路南行的护卫头领赶紧去一趟县衙门。
衙门接着报案,不敢耽搁半分。
对于县太爷而言, 万幸,高二?公子没出事。一旦高二?公子出事,县太爷觉得自己?的官帽子十成会保不住。
至于查案一事,也轮不着万蓁蓁和高暻担忧什么。
衙门想查,一查到底。只要舍得投入人力侦办,自然会水落石出。
被?高暻雇佣的船家姓沙,沙某三?十出头的年岁。没成家,没子嗣。沙某爹娘已逝,其名下?的产业除了那一艘木船外,再无其它。
沙某干的恶事当然不止一桩。或者说靠水吃水。请人去海龙王那里报到,这等事情沙某没少干。
往前,那是没被?苦主抓住。如今嘛?撞上铁板,小命都丢掉了。
这一回沙某丢掉小命,真?是小事。至少在县太爷眼中不值得一提。可高二?公子差一点出事,此乃大事。县太爷得给交待。
于是沙某的族亲们被?彻查一回,他祖籍的渔村被?严查一回。严厉打?击,绝不姑息,这是县衙门的态度。
这不,一查到底。窝案,不止一桩。黑吃黑,这等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也还有。
奈何还有更多的可怜人被?打?闷棍,丢小命钱财的事情,一一被?查出来。
县衙门。
县太爷很头疼,对县太爷而言,他不喜欢多断案。一旦断案多了,落在上差眼中就是他无能的表现。因为治理地方不净。
更多的时?候,县太爷与?当地大户共治诸事。你好?,我好?,大家好?。突出来一个和谐。
奈何这一回的事情是惹着外戚头上,高二?公子是皇太后的亲侄子,陛下?的亲表弟。
想着高氏一门的富贵,高二?公子难惹,县太爷叹息一声。
“本?县三?年一度的考评,唉。”县太爷一直在谋门路,求进步。如今嘛,这些?举动还得缓缓。没有法子啊,治下?出差子,好?势头断了。
“东主,坏事也可变好?事。端看您的心意。”县太爷的心腹幕僚劝话道。
“先生?之意,讨好?高家的二?公子?”县太爷说出自己?琢磨的答案。
“老爷英明。”心腹幕僚拍马屁。
县太爷摆摆手,回道:“难、难、难,高家二?公子何等人物,本?县想巴结,对方不一定?领情。”
“免不得,本?县还可能落一个阿谀奉承的名声。”县太爷要脸。
“马屁精”这名声容易让人非议,县太爷觉得不妥当。
“东主,小人愿意效犬马之劳,左右奔走。”心腹幕僚自我举荐,他乐意出头,替自家东主跑一跑门道。
“先生?美意,劳烦了。”县太爷这一回没拒绝。说到底,县太爷要脸归要脸,他更想升官,就太想进步了。
奉于权势周遭,从来不缺捧哏。
万蓁蓁和高暻一样享受一回别人的巴结与?捧哏。
关于沙某与?其宗族的犯事者,县衙门一一收押于牢房里,上报有司。
有命案者,等待秋决,不过一刀砍头的事情。至于没犯命案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曾经万蓁蓁与?高暻去过的渔村,如今已经是哭声一片,家家举哀。
万蓁蓁远远的瞧过一眼,她的心头不好?受。
“子懿,可后悔?”高暻问道。
“依律行事,国法为大。”万蓁蓁回道:“我虽然可怜这些?妇孺,可我知?道,我没那等立场去替丢掉性命的受害者原谅谁。”
这些?活人可怜了,还能哭丧。那些无辜的丧命者,谁又替他们哭丧?
原谅,还是让那些犯命案者去地府报到,去跟受害者求原谅吧。
这是万蓁蓁的态度。
“子懿。”高暻叹息一声。
“你最心软,偏偏又要占一个理字。唉。”高暻知?道心上人的心软,这一份柔软在于同情弱小。
奈何再是同情弱小,高暻却懂,万子懿有自己?的风骨,她也有自己?的坚定?立场。这一份坚定?,高暻即欣赏又替她委屈。
毕竟心软又良善的子懿,在高暻心中总容易吃了亏欠。
燕京城,皇宫,宫廷内苑,御花园。
莲池里,荷花开。徐丽仪、魏丽仪在一起赏花。不止赏花,二?人还拿着鱼食在喂鱼。
有得吃,哪怕被?撑着,鱼儿也是争着抢着的吞鱼食。
“真?贪吃。”魏丽仪说道。
“徐姐姐,瞧着你夏日病一场,如今好?了,人却瘦了。”魏丽仪喂完掌中的鱼食,她拍一拍手掌,尔后,目光落在徐丽仪身?上,说了此番话道。
“瘦了吗?”徐丽仪伸手抚一下?脸颊,说道:“楚王爱细腰,婀娜又袅袅。奈何,陛下?却喜欢有福相的人。我这瘦了,倒不美了。”
徐丽仪的脸上有忧愁。魏丽仪瞧在眼中,说道:“徐姐姐,你莫担忧。不提僧面,也看佛面。如今三?皇子养在贵妃娘娘膝下?,你我多得瑶仙宫的照拂。徐姐姐,你还担忧什么?你我的后半辈子总有依靠。”
瞧着魏丽仪一幅有子万事足,贵妃做靠山的模样。徐丽仪的神色之间有苦涩。
徐丽仪想到许久不曾见着皇儿。她的亲骨肉,生?下?来,一落地就被?抱走。
孩子胖了?瘦了?孩子长什么模样,再仔细想一想,徐丽仪想不起来。
哪怕想去瑶仙宫请安,能见着贵妃,便已是恩典。想见着皇儿?
没贵妃娘娘的同意,徐丽仪是见不到三?皇子的。
皇宫,宫廷内苑,瑶仙宫。
高贵妃饮一碗苦药汁子,尔后,又漱了口,再含着一颗蜜饯到嘴里压苦味。
“太苦了。”高贵妃说道。
“娘娘,既是太苦了。奴婢去催刘太医换方子,去一去苦味。”宫女采珠回道。
“……”高贵妃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万一扰着药效,太不妥。苦就苦点,本?宫只想早些?怀上子嗣。”
听着高贵妃的话,采珠沉默下?来。
高贵妃进宫后,药,就快拿着当饭吃。可效果吗?不明显着。
或者说,这是最后一回。高贵妃已经给刘太医期限,再不能让高贵妃怀上皇嗣。
依贵妃的暗示,刘太医的收场,十成凉凉。
为着讨了前路,刘太医想方设法,如今又献上新方子。也给出保证,这一回一定?让高贵妃得偿所愿。
有一根胡萝卜在前面钓着,高贵妃心生?期许。莫说这药苦,再是苦十倍,或苦二?十倍,高贵妃也是自愿吃的。
高贵妃心生?执念,执念成魔。她就想有一个亲生?的骨肉。
宏治二?年,秋。
万蓁蓁和高暻一起瞧过砍头。瞧着渔村的命案者一一偿命。
砍头这等事情,见过生?死的万蓁蓁能淡然处之。
只是瞧着现场,还有百姓拿馒头沾血来治病,来转运等等,似妖魔乱舞。万蓁蓁觉得这一幕即迷信又封建。奈何世道如此,黎庶的智慧囚于樊笼,他们也不过是浮萍,生?死哀伤,全仰上位者的恶毒与?良善。
愚昧,从来不是下?位者的蠢,而是上位者的坏,有人在故意蒙蔽了下?位者的心灵与?眼睛,让人不思不见不知?。
一场秋风,一场萧瑟。
“子懿,我们要回顺天府了。”高暻说道。
“应该回去。再晚归,容易路途遇风雪。”万蓁蓁赞同。
“我收到家书,家姐有喜。”高暻说着高氏一族的喜讯,便是宫中的姐姐高贵妃怀上皇嗣。
“恭喜二?郎,贵妃有喜,此是高氏一族的喜讯。”万蓁蓁诚恳贺喜。
虽然在万蓁蓁的心中,她觉得高贵妃跟宏治帝的血脉太近,于子嗣不利。
可这等乌鸦嘴的事情,万蓁蓁不会讲。在她想来,宫廷之中懂行的太医更多。她还是不多嘴。
万一碰上机率,万一高贵妃这一胎诞下?的皇嗣平平安安,一切无恙。总而言之,一切皆可能嘛。
“我还想给未来的皇外甥带贺礼回去。”高暻笑道。
对于家姐有喜,高暻是真?的替姐姐开心。毕竟在高暻这一位世家公子的心中 ,子嗣延绵,子嗣昌盛,此乃吉兆。
在农耕的时?代,人口就是最大的财富。有人就有一切。无人,便是家财万贯,便是良田万顷,无子嗣,一样都守不住。
更何况这世道的人信神仙,积阴骘。地上活人,地下?祖宗,这仙逝的祖宗也要活着的子孙供奉香火血食。
第36章
归途中, 万蓁蓁瞧着一张熟面?孔。
“那一位薛先生……”万蓁蓁迟疑一下后,跟高暻问道?:“可是二郎聘请?”
“薛先生学问不错,人品不错。奈何出身问题, 以致蹉跎多年。我遇上,他有心,我便想?提携一二。”高暻回道?。
“哈哈哈……”万蓁蓁捂嘴笑一回, 她道?:“岂是薛先生有心,怕是二郎有心了。”
“子?懿猜对了,我与薛先生之间, 我亦有心思结交。”高暻承认。
见着高暻承认,万蓁蓁收敛笑容。她道?:“高氏一门多有良才。非止高氏一族,高氏的荫庇门生众多。二郎,你提携寒家子?, 为?何?”
“我懂,是我, 让你心生不安了。”万蓁蓁不傻。
在顺天府之时, 或者来海边小县,高暻总乐意帮衬寒家人才。这些?人才也跟万蓁蓁蹭了脸熟。
高暻施恩, 不止他施恩, 他还让万蓁蓁施恩。用?意何在?
不过是想?让万蓁蓁多施了香火情份。结缘将来。
温柔是你,心细是你。
高暻越是考虑良多,万蓁蓁心头的滋味, 万般复杂。因为?高暻太好,往后余生,万蓁蓁觉得她不会再遇上这般的好郎君。
长?青山, 归属燕京城郊。
隔壁县,薛先生名景正, 由着高二公子?开口补录县府的书吏一职。
对于薛景正而言,书吏不是他的目标,而是高二公子?暗示过的八品县主薄一职,这才是薛景正心头的期许。
本?来一个县主薄的职位,高二公子?有法子?运作。好饭不怕晚,太容易得着的东西不一定让人珍惜。
高暻哪怕考校过薛景正,觉得此人禀性不错,夫妻和睦,子?女孝顺。高暻也不会过于急切的提拔与施恩。或者说高暻本?意是替心上人留退路。
既然是给心上人的退路,施人情债就不急于一时,待时间久些?,熬一熬更能见了人心的分晓。
有些?人情债给了,给到?位是一方面?。不能把人胃口喂大?了,那就是另一方面?。
燕京城,高府。
高暻回一趟家,他不止人回来,也给长?辈们带着礼物。不止长?辈有,兄长?嫂嫂和侄儿,姐姐和她肚子?里的皇外甥,还有出嫁的妹妹高毓秀和表姐刘宝钏,一一皆有礼物,谁也没有落下。
高家太夫人见着小孙儿,她哭一场。
“祖母,孙儿不孝。”瞧着高家太夫人落泪,高暻跪下来,叩首磕头道?。
“二郎,快起来。”高家太夫人说道?。
“母亲,您莫哭了,您哭得伤心,二郎更得心疼一遭。”高家夫人在旁边劝话道?。
“……”高暻不止向祖母磕头,亦向母亲磕头。
“儿不孝,累母亲担忧。”高暻对于长?辈们同样?是愧疚心态。
一番亲人述旧后。高暻的态度明显,他归来,只为?见亲人。再多留几日?高暻没答应。
用?高暻的话来讲,修道?之人于外最好。修行一说,破财免厄。于外,不妨碍亲族家人。
于此,高暻不愿还俗之念,高家众人皆瞧出来。
在高晨领着弟弟高暻去书房谈话后。高家夫人向婆母高家太夫人敲一敲边鼓。
“母亲,您瞧,二郎心软着。要不,还是让二郎归家吧。”高家夫人说道?。
瞧着儿媳的态度,高家太夫人说道?:“老身岂会不想?。只是……”
高家太夫人一声叹息,她道?:“儿媳,你莫忘记二郎心软却也倔强。真逼孩子?,又是何苦。”
“二郎的这一辈子?,唉,我们做长?辈的多包容点。让他快活一些?吧。”高家太夫人说道?。
宫廷里的高太后,那是高氏一族富贵荣华的保证。
宫廷里的天子?,那是高氏一族的指望。当年高暻“救驾”一事,高府不敢求恩。
高家太夫人只想?小孙儿一辈子?开心些?,自在些?。不逼孩子?,免得遗憾。如今高家太夫人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高家夫人听罢一番话,她亦沉默了。
祖母与婆母谈话,高晨嫡妻仔细听着,她不敢多嘴,只默默听着。
燕京城,皇宫,宫廷内苑,瑶仙宫。
高贵妃人生得意,她求的,求到?了。皇太后赏瑶仙宫的赏,在宫规之上,加双倍的赏。
不止如此,待祖母和母亲进宫后,又呈上弟弟高暻的礼物。
高贵妃心情甚好,哪怕要多喝些?安胎药,她也乐意。
“娘娘,圣驾到?了瑶仙宫的宫门口。”采珠来报信。
“陛下来了。”高贵妃惊喜,她忙起身,准备迎一迎天子?表弟。
“娘娘,您小心。”采珠忙上前,搀扶着高贵妃。
还不待高贵妃去瑶仙宫的宫门处迎接,刚出大?殿,她就见着走来的宏治帝。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高贵妃要行全礼。李子?彻快步上前,他搀扶起表姐高锦秀。
“免礼。”李子彻搀扶着高贵妃,他说道?:“表姐怀着皇嗣,不必在意虚礼。”
嘴上如是说,李子?彻搀扶着高贵妃进殿内,二人皆落坐。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高贵妃递了茶盏到?李子?彻跟前。
“陛下,您吃茶。”高贵妃笑道?。李子?彻接过来,浅饮一口,尔后,搁到?桌上。
茶,且不急着吃。李子?彻先问一遍高贵妃的身边亲信宫人。他关心一回高贵妃的近况如何。
天子?关爱,展示明白。殿内,侍候高贵妃的宫人们当然人人欢喜。毕竟主子?得圣宠,满殿宫人俱是沾光彩。
一旦走出去,宫人们在外面?也会被旁人捧着巴结着。
高贵妃细细的瞧着天子?表弟的侧颜,她很享受这般优待。或者说这一份优待以前一直有,可她自卑。
如今怀上了皇嗣,高贵妃心头踏实。此时此刻,她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她伸手抚着小腹。
高贵妃在畅想?,这一个孩子?会像谁?像她这一位生母,又或者会像孩子?的父皇。
李子?彻听过表姐亲信宫人的回答,他面?上不显,心头一声叹息。
前世今生,两辈子?啊,表姐还是走不出子?嗣的阴影。
前世的表姐为?着子?嗣,一心求药问医,最后郁郁而终。
今生的表姐一样?急切着渴求子?嗣,问李子?彻真心,他更乐意表姐安然无恙,他真不在意表姐是否有喜,是否生育子?嗣。
奈何人心如是,李子?彻最后默许了,让太医院多想?法子?。
刘太医哪里是一个人在努力,那是太医院在暗中一起努力。如此,高贵妃有喜了。跟前世的结局不一样?了。
李子?彻瞧着表姐的喜悦,他想?着,确实不一样?。
可瞧着表姐的脸,李子?彻一时间又走神。
心上人就在眼前,李子?彻一直知道?的,他心悦表姐,表姐亦给予他一片真心。表姐之美,皎皎如月。
可这会儿,李子?彻的眼前浮现?出另外一张脸庞。那一个娇嗔过,嬉笑过,或温柔,或倔强,不一而足,又万般真实的女子?。
让帝王喜过,让帝王怒过,让帝王恼过等等,平生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李子?彻品尝一回失落的滋味。
万蓁蓁……
这一个名字浮现?时,那女子?的狡黠笑容犹在眼前,她的脸庞轮廓也越发清晰起来。李子?彻的心情莫名得烦燥起来。
“陛下。”高贵妃唤一声。
李子?彻刚才略一走神,此时,帝王清醒过来。
“因着孩子?,表姐才会食不香,你受苦了。”李子?彻匆忙回话,他掩饰去些?许的走神。
“食少,多餐即可。这不要紧。其时,我很欢喜,我怀上我们的孩子?。”高贵妃的一双眼眸子?里盈满情意。
皇宫,宫廷内苑,东六宫,延年宫。
魏丽仪探望住一宫的徐丽仪。
在魏丽仪心中,徐丽仪就是一个病西施,总病秧秧。
“徐姐姐,太医开的方子?效果如何?可好些?。”魏丽仪关心的问道?。
“有效果,已好上许多。”徐丽仪回道?。
二人正在谈话,又有人来探望。小宫女禀明后,徐丽仪和魏丽仪才知道?,原是住了西六宫的八位从五品良人一道?前来。
“快请。”徐丽仪对小宫女说道?。
小宫女福一礼,应下差事,随即告退。稍过片刻,八位良人一道?进屋。
“问徐丽仪安,问魏丽仪安,二位丽仪吉祥。”八位良人一道?福礼。
“免礼。”徐丽仪说道?。
“良人妹妹,快快请起。”魏丽仪跟着说道?。
寝屋之内,一下子?塞进这般多的人,倒有些?满满当当的感觉。
一时喧嚣,一时热闹。
待探病的都走了,屋内又剩下徐丽仪一人。此时侍候徐丽仪的大?宫女进屋。
“丽仪,您应该喝药了。”大?宫女提醒道?。
“递来吧。”徐丽仪应道?。
大?宫女忙递上小药碗,徐丽仪接过来一饮而尽。尔后,大?宫女呈上蜜饯。
徐丽仪摆摆手,说道?:“罢了。”大?宫女见徐丽仪不尝蜜饯,又忙收起。
屋内,徐丽仪留着心腹的大?宫女说说话。
“这会儿天光好,前面?我未做完的虎头鞋,你寻着出来,我再做几针。”徐丽仪说道?。
“丽仪,您还病着,哪能动针药,您多歇歇吧。”大?宫女劝话道?。
“能做着几针,我心头舒坦。把虎头鞋拿出来吧。”徐丽仪吩咐道?。
见徐丽仪态度坚决,大?宫女很无奈,只得按吩咐办。
天光好,徐丽仪做起虎头鞋。虽然徐丽仪的心头知道?,这一双又一双的小鞋子?,她的亲骨肉注定穿不上。
可一针一线尽是徐丽仪的慈母心。做好了,收起来,徐丽仪已经藏了整整的一柜子?。不止小鞋子?,还有小衣裳,小帽子?等等,尽数是给小孩儿穿的戴的。
第37章
冬日, 万蓁蓁和高暻一起赏雪。又是一年过去,万蓁蓁瞧着小舍外银装素裹的大雪。她道:“瑞雪兆丰年。”
虽是瑞雪,能?杀掉地里的害虫。可万蓁蓁没?讲的, 瑞雪同样会杀穷汉。
“……”高暻瞧着万蓁蓁走神,说道:“子懿,瑞雪虽好, 美?景可赏。也当小心一些,莫要染了风寒。”
“我披着大氅,感觉很暖和。二郎放心, 不会染风寒。我只是想着燕京城的冬日尚有黎庶百姓冻死?。其它的犄角旮旯里,许多贫苦人的日子会更难。这世道有人过的真好,有人过得真惨。”万蓁蓁实话实说。
“抱歉,二郎, 我说糊涂话了。”万蓁蓁道歉一回。
本来赏雪,开心之事。让万蓁蓁这般一说, 兴致减半。
“子懿心善, 瞧不得穷苦。你没?有错。世道不公,议一议都不让, 岂不是掩耳盗铃, 自欺欺人。”高暻没?有觉得扫兴致。
“只是万千苦难,你我皆凡人。子懿,我不是普济众生的菩萨, 你非天上的神仙。我们不过俗世存活的皮囊。我盼着,我心中在?意之人活的惬意,余愿足矣。贪心太过, 我怕心中的小舟载不动太多的祈求。”高暻用自己的心思来劝了万蓁蓁。
“二郎,我如?何给你错觉, 让你觉得我乃圣人?”万蓁蓁伸手,她执起高暻的手。
万蓁蓁把?高暻的手掌摆开,她说道:“一瞧二郎这手,便知?富贵恩养。”
话罢,万蓁蓁摊开自己的手,除了练武留下的薄茧,再?无其它。
万蓁蓁的手很美?,美?的恰到好处。胖一分而肥腻。瘦一分则干巴。唯此不胖不瘦,纤细有度,惹人爱了。
“再?瞧瞧我,我这一辈子,大苦头也有没?尝过。又有二郎渡我,我……”万蓁蓁想了想,似笑非笑的说道:“说一句富贵恩养,亦然没?错。”
“我如?今感慨,倒像吃饱了,太撑。无病呻吟,着实可恼。”万蓁蓁自我批评一回。
“那子懿来年春日,可要继续义诊?”高暻任由万蓁蓁摆弄他的手,他只问道。
“要。”万蓁蓁肯定的给一个答案。
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等觉悟万蓁蓁有一点点。或者说她在?修道之外,除却练武,还有的闲暇时光用在?学医上。
哪怕万蓁蓁目前的医术尚在?入门阶段,勉强会一点皮毛。
万蓁蓁去行义诊。一则实践出?真知?,真治病救人,方能?得锻炼。
二则帮衬一些看不起病的黎庶百姓。至于义诊之外,还有开出?的药方药材,万蓁蓁多是自己栽种,也有一些是与高二郎一道去山里采摘。
至于买来的药材是很少的一部分。这一部分需要花费的银钱便是万蓁蓁替大户女?眷治病时的诊费。
行医于大户女?眷中,凭得不是万蓁蓁的医术多高妙。而是民间的大夫多是男子。男女?有别,忌讳颇多。女?大夫上阵治人,女?病人自在?许多。
宏治二年,一年过去,迎来新春。
宏治三年,孟夏来临,中吕之月,月末。
燕京城,皇宫,宫廷内苑,瑶仙宫。
宫人们按着章法,人人按规矩办事。这会儿的高贵妃被宫人送进产房里。产婆在?侍候着,太医被人请来。
至于给各宫的报信儿也没?有耽搁。
此时此刻,唯有跪于殿外的徐丽仪,她还跪着。暑意炎炎,徐丽仪跪了多久,自己不知?。
瑶仙宫的宫人们是忙碌的来来回回。
待贾皇后到,她问过宫人,知?晓徐丽仪跪着的原由。
贾皇后走上前,她瞧着跪地上的徐丽仪,默然不语。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徐丽仪瞧见皇后身影,她叩首,行大礼。
“徐氏。”贾皇后的语气?平静,她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明知?贵妃有孕在?身,还敢在?瑶仙宫里闹腾,以致让贵妃早产。”
话至此,贾皇后停顿一下,尔后,又说道:“既是贵妃罚了,那就跪着。待贵妃生下皇嗣,再?论你的处置。”
贾皇后没?说免罚。或者说高贵妃的安危在?贾皇后的心头更重要。
至于什么贤惠的名声??贾皇后当然要。可贾皇后没?被立了好名声?这等事情冲昏头脑。她更不想惹来天子的怒火。
在?天子心中,高贵妃什么地位?在?太后心中,亲侄女?什么地位?
贾皇后大概有数。正因如此,贾皇后觉得徐丽仪的前程晦暗,不见光明。
“臣妾错了。臣妾认罚。”徐丽仪满面苦涩,她叩首,认罪了。
虽然徐丽仪的心中,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明明就一点小事,为何会大动干戈。
徐丽仪来瑶仙宫请安。她心头装了无限心事,又听闻入夏,皇儿病一场。徐丽仪一颗当娘的心如?刀绞。徐丽仪免不得多嘴的提几句。
话罢,徐丽仪又呈上自己给皇儿做的小衣裳小鞋子小帽子等。
徐丽仪除了想见一见亲儿子,她就想给孩子送一点心意。她没?觉得自己有错。
当时,高贵妃同意了。
然后,高贵妃就喊疼,说肚子疼,好像要生了。
再?然后,有宫人请来太医。太医说徐丽仪身上的香味不对?。说高贵妃早产,就徐丽仪害的。
摸着一颗良心,徐丽仪怎会敢。可太医发话,在?产房里的高贵妃听罢,当场忍着疼,发落徐丽仪。
高贵妃罚徐丽仪在?殿外跪着,等待上意处罚。
上意是谁?
在?高贵妃之上,天子之意,太后之意,皇后之意。这三位谁都能?裁决。
贾皇后一到来,她没?裁决。还说待高贵妃产后,再?是分说一二。
晚贾皇后一步,高太后到了。
贾皇后借机讲一回徐丽仪谋害高贵妃一事。高太后怒了。
“查,徐氏敢加害贵妃。不容狡辩,一查到底。”高太后更怕徐丽仪的背后是否还有凶手。
高太后又不傻,徐丽仪的亲骨肉养在?瑶仙宫。怎么看?有内情。
万一,徐丽仪被冤枉呢。
瞧着三皇子的体面,高太后要真相。没?想冤枉了谁,也不想放过谁。毕竟高贵妃是亲侄女?,高太后容不得有人拿高氏做筏子 。
“母后放心,此事儿媳一定查一个水落石出?。”贾皇后跟高太后打包票。
因?为担忧亲侄女?,高太后的凤辇来得快。这不,就衬着杨惠妃等嫔妃们的速度慢上一些。
高贵妃在?产房里煎熬,高太后领着皇后嫔妃们一起等待皇嗣降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过了多久?许是高太后自己都没?有察觉。
产房门突然打开,产婆从里面小步快走的出?来。一出?来,便跪下。
“贵妃娘娘难产了。请太后娘娘示下,保大?保小?”产婆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她寻问道。
高贵妃生产,产婆四人。如?今出?来问话的穿蓝衣。
产婆此话一出?,现场气?氛越加凝固。
高太后没?开口,她的神色有一点迟疑。贾皇后微敛目光,似乎在?沉思。
杨惠妃一脸凝重,她似乎在?替贵妃担忧一般。至于在?场的其它嫔妃们,人人都是大气?不敢多喘的模样。
“陛下驾到。”在?此时,帝辇到。
宏治帝驾临瑶仙宫,帝王前来,贾皇后领着嫔妃们恭迎。
李子彻对?贾皇后说道:“免。”得帝王吩咐,皇后与众嫔妃们谢恩起身。
“皇后,贵妃情况如?何?”李子彻不在?意其它嫔妃,这会儿他更在?意产房里的表姐。
“贵妃妹妹难产,产婆正?在?寻问保大保小?”贾皇后实话实说。一听这话,李子彻的眉头跳动一下。
李子彻走到高太后身侧。帝王没?有急着问太后安。
李子彻先对?跪着的产婆说道:“赶紧问太医开方子,不能?耽搁,保大,保住贵妃。”
此时,高太后不必左右为难。此刻,宏治帝做出?决断。
“诺。”产婆应话。
产婆急匆匆起身,急匆匆寻太医开方子。至于产房内,亦有宫人去传消息。
产房里忙碌起来。
太医开出?方子,有宫人熬药。也有医女?进屋替贵妃施了针术。此时此刻的产房内,所有人都在?跟地府神仙抢了贵妃的活命机遇。
产房外。
李子彻问过母后安。高太后叹息一声?,说道:“贵妃得天子爱重。过了。”
虽然觉得过了。可高太后也没?说什么“保小”。在?皇家以子嗣为重。若是旁的嫔妃难产,高太后一定吩咐保小,保皇嗣。
可这疼,真搁着自家人身上。高太后心疼亲侄女?。哪怕对?于亲侄女?腹中的孙儿孙女?也在?意,倒底那一块肉还没?有生下来。
没?有生下来,这一条命成不成?两说。
可高贵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旦保小,九成九的可能?,就不成了。
产房内。
高贵妃不肯喝药,哪怕被医女?施过针法。高贵妃使出?全身的力气?,她说道:“保皇嗣,保本宫腹中的孩子。”
皇命与贵妃之意,左右不同。侍候的宫人们也难,左右为难。
太医请示过帝王,李子彻叹息一回。最后暗示了太医,保大。若能?保小,当然最好。
实在?无法,保大,保全贵妃。
得帝王吩咐,太医又开新方。产房内,高贵妃被哄了一回。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又过去多久?高贵妃是不知?道的。她在?昏厥前,就隐约着听见“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尔后,高贵妃昏厥了。
高贵妃即听对?,又听错。皇嗣降生,只是小声?的哼哼几声?。至于“哇哇”大哭,真的没?有。
产房里,产妇与婴儿被仔细的收拾妥当后。产婆抱着皇嗣时的态度是小心翼翼,那态度谨慎的过份。
产房外。天子、太后、皇后和一众嫔妃等着最新的消息。
待门开,产婆报喜,道:“幸得天佑,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平安诞下一位小皇子。”
“好。”高太后欢喜。
“祖宗保佑。”贾皇后同样欢喜的神情。
李子彻跟产婆问道:“贵妃情况如?何?”
“贵妃娘娘消耗过甚,已经睡着。”产婆回道。
“快,把?小皇子抱上来,让哀家与天子瞧瞧。”高太后发话。
嬷嬷小心的抱着小皇子,双手捧着,就像是捧着无双的珍宝。
待看到小婴儿时,高太后的眉头微皱。李子彻瞧见母后的神情。他走上前仔细的打量一回皇儿。
“皇儿刚降生,许是养一养就好了。”李子彻说道。
此时的李子彻瞧着小小一团,还皱皱巴巴的五皇子。他当爹的次数多了,知?道小婴儿皱巴不叫事。
可这小婴儿太过于小小的一团,小的可怜,小的让人肝颤,这就不是好事。
至少落在?李子彻的眼中,五皇子瘦巴的跟七个月早产的孩子一样,巴掌大,养不养得活?两难间。
“对?,对?,就天子你说的一样。刚出?生就这样。养一养就好了。”高太后的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贾皇后在?旁边瞧着这一幕,瞧着天家母子的睁眼说瞎说。贾皇后附合一回。
对?于高贵妃生的五皇子能?不能?养好了?贾皇后心头表示不看好。
杨惠妃在?旁边也瞧着这一幕,她当然跟贾皇后一样的态度,只管捡着好听的讲。
在?场嫔妃,没?谁真傻。只要能?开口的,一样说着吉祥话。
这会儿高贵妃昏睡过去,李子彻和高太后母子二人去里面瞧过一回。尔后,给瑶仙宫赐赏。
待高贵妃母子皆安顿后。李子彻有闲暇功夫,他来过问徐丽仪谋害高贵妃一事。
高太后让贾皇后查,一时之间尚未有结果出?来。
如?今天子插手,高太后沉默,贾皇后沉默。唯有一直跪着,已经跪得摇摇欲坠的徐丽仪,这一位还在?强撑着没?敢晕死?过去。
孟夏,天热。徐丽仪是病秧子的身子骨,宫廷内苑,人人知?道。
瞧着她遭不住的样子,有人同情吗?至少没?人露脸上。
李子彻瞧着徐丽仪的模样,他道:“马宝。”
“陛下,您请吩咐。”太监马宝躬身应话。
“徐氏押回延年宫,待查明后,再?做处置。”李子彻说道。
“诺。”太监马宝应下差事。
杨惠妃听着这话,心想,看来皇子生母这一个身份就不一样。搁无嗣嫔妃身上,跪死?,陛下都未必会开恩。毕竟高贵妃的安危,总是独一份的重要。
此刻的徐丽仪能?暂时脱身,怕是沾着了三皇子的光彩。
东六宫,延年宫。
徐丽仪被押送回来,禁闭于寝殿内。徐丽仪一归屋,她就瘫坐在?地上。
“丽仪。”心腹宫女?忙上前搀扶起徐丽仪。
“我无事。”徐丽仪哪是没?事?她脸色苍白,浑身虚汗。她真有事。
可她有事,在?惹得贵妃出?事后,徐丽仪也得强撑着没?事。
“奴婢去请太医。”心腹宫女?说道。
“……”徐丽仪摆摆手。
“莫要请。我这破身子无碍的。如?今,唉。”徐丽仪咳一声?。
“贵妃娘娘出?事,我脱不开的关系。请太医,怕又惹事非。忍一忍,待陛下开恩,等着洗涮掉我的冤枉吧。”徐丽仪真觉得冤枉。
自家皇儿养在?瑶仙宫,抚养在?高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徐丽仪哪敢加害高贵妃。
徐丽仪喊冤也得有人听。如?今嘛,天子貌似信了她的冤枉。毕竟她没?来得及喊,天子的态度就摆明了。
徐丽仪的心中,帝王形象,光辉伟岸。
至于是谁害她?徐丽仪猜不准,她真的不知?道。
顺天府,长青山。
万蓁蓁刚与高二郎从山中采药归来。高暻接到府里的报信。
“二郎,遇着喜讯?”万蓁蓁瞧着满面笑容的高二郎,问道。
“昨日,家姐诞下小皇子。”高暻回道。
“恭喜二郎,此,大吉喜事。”万蓁蓁诚恳贺喜。
“哈哈哈……”高暻畅快笑一回。他替姐姐欢喜。
“我得替皇外甥准备洗三礼物。”高暻说道。
“你做舅舅的,这礼物确实不能?落下。”万蓁蓁赞同。
身在?长青山。
万蓁蓁这儿的消息嘛,总会转几手。可能?落后,不能?落下。
高贵妃诞下皇嗣,五皇子洗三小办,满月小办。
待满
月后,宫廷内苑里,四皇子生母魏丽仪与出?身世族的鲁良人金良人,这三位嫔妃挺凑巧,一道病了。就前后脚的功夫,一道殁了。
燕京城,皇城,宫廷内苑,延年宫。
徐丽仪又病上一场,目前就养病中。徐丽仪跟身边的心腹宫女?说道:“我一直琢磨不透,魏氏,她为何害我?”
“她不怕,万一加害到四皇子身上,她就不怕吗?”徐丽仪不是问话,更像是自问自答。
“或许她胆大,她不怕。”徐丽仪叹息一声?。
“丽仪,魏氏殁了,自作自受。您何苦替她这等罪人难过一场。”心腹宫女?劝话。
高贵妃早产,不,也应该不算早产。毕竟高贵妃生产时,腹中胎儿已怀满九个月。
可徐丽仪吃了挂落。她身上带香,在?太医确诊下是引起高贵妃突然动胎气?的根由。
幸得天子查了明白,徐丽仪真冤枉。背后另有其人。
只是徐丽仪想不通的就是魏丽仪一直在?她跟前说高贵妃好话。还是“人淡如?菊”。
结果反手害她,又害高贵妃。这太两面派,徐丽仪想不通。
“许是我太多思。”徐丽仪跟心腹宫女?说道:“人心难测,罢了,懒得揣摩。”
嘴里这般说,徐丽仪心中还是揣摩一二。她想,或许魏氏被人利用?
毕竟鲁良人金良人,这二人不干净啊。
宏治三年,孟秋来临,夷则之月。万蓁蓁陪着高暻去采参。
“皇外甥快要百日。我采参赠家姐。”高暻笑道:“不止予家姐赠礼,我还想赠皇外甥平安符。”
平平安安,符保无恙,无病无灾。这或者是亲人最大的期盼。
万蓁蓁听罢,当然赞同。
燕京城,皇宫,宫廷内苑,瑶仙宫。
五皇子百日,宫廷大办。这一日宫宴开,高贵妃很欢喜,她不替自己欢喜,她替皇儿欢喜。
天子赐赏,赏予皇子。太后赐赏,皇后赐赏。杨惠妃等嫔妃们一道贺喜,一一赠礼。宗亲命妇,但凡参与宫宴者,一一呈上贺礼。
至于参加五皇子百日宴的高府女?眷们也是满面笑容,奉了五皇子的百日贺礼。
东六宫,延年宫。
徐丽仪或许是唯一缺席的,她在?病中。这等场合她一个病人不好露面。贺五皇子百日的礼物,人没?到,礼到了。
瑶仙宫,在?西六宫。
延年宫,在?东六宫。哪怕隔着太远,徐丽仪恍然之间似乎也听着一些热闹。
“宫宴开始了吧。”徐丽仪跟心腹宫女?说道。
“丽仪,算着时辰,应该快结束了。”宫女?回话道。
“嗯。”徐丽仪应一声?。尔后,她道:“我乏了,睡会儿。”心腹宫女?应话,搀扶着坐于窗边小榻的徐丽仪回寝屋。
躺榻上,徐丽仪的睡意越来越深。在?失去意识之前,徐丽仪的眼前像是回闪,闪过她的这一辈子。
幼年时,模糊着。她似乎也不大记得。
少年时,做宫婢的苦日子多。她似乎也不太想回忆。
唯有被天子点中,一跃屏中。从采女?到宝林,从宝林到丽仪。徐丽仪发现,她的人生光彩不是皇儿啊。唯一记得最清楚的不是亲骨肉,而是天子。
简拔她于尘埃里的天子,在?徐丽仪的心中,这会儿活灵活现。
“陛下。”徐丽仪唤一声?。
“丽仪……”心腹宫女?听着徐丽仪的唤话,她凑上前,寻问一声?。见着徐丽仪没?回答,心腹宫女?再?唤一声?。
“丽仪……”
这会儿心腹宫女?瞧着徐丽仪的脸色不对?。她凑近些。等着再?抬头时,心腹宫女?的身体在?颤抖。她伸出?颤危危的食指,凑到徐丽仪的鼻间。
“丽仪,殁了。”心腹大宫女?喊出?话来。
侍候徐丽仪的宫人们,甭管在?殿内殿外,听着这话时,都被吓唬住。
瑶仙宫的热闹散场。五皇子的百日宫宴结束了,小黄门匆匆来报信。
彼时,宗亲命妇们已退场。高太后也坐凤辇离开,宏治帝李子彻亲自相送母后。
这会儿的瑶仙宫里,贾皇后坐主?位,高贵妃相伴。旁的嫔妃们在?凑热闹。
消息一禀明上来,杨惠妃收敛笑容,她多瞄一眼高贵妃的神色。尔后,又装作不知?似的,她微低头。
高贵妃本来笑意盈盈的脸庞上,这会儿失了笑意。
“徐妹妹是三皇子的生母,本宫抚养了三皇子,本宫应该得去一趟。”高贵妃说道。
“贵妃妹妹要去延年宫,正?好,我们一道吧。”贾皇后说道。
听着皇后之言,高贵妃不拒绝。杨惠妃也开口,随行同去。
贾皇后去了,高贵妃去了,杨惠妃去了,其它的小嫔妃们也识趣,当然一道同往。
关于徐丽仪的身后事宜,贾皇后按着宫规办事。有章有法,有条有例。这,真没?乱子可瞧的。
唯有高贵妃,送一程徐丽仪后。
再?回瑶仙宫,高贵妃心情复杂。既是同情徐丽仪的可怜,又是不喜着皇儿的百日宴闹出?此等尴尬。
红白喜事相冲,搁谁,谁都会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皇宫,寿康宫,凤仪殿。
李子彻跟母后商量事情。他道:“母后,表姐要抚育济安,精力有限。关于济仁济成二子,不若挪到寿康宫,抚养在?您的膝下如?何?”
李济安,高贵妃所出?五皇子。
李济仁,徐丽仪所出?三皇子;李济成,魏丽仪所出?四皇子。
“……”高太后思索片刻后,说道:“可。”
“哀家也喜着孙儿辈承欢膝下,这耳边多添一些小郎君的笑声?,寿康宫还能?热闹些。”高太后不拒绝天子美?意。
皇后膝下有二皇子李济泰,杨惠妃膝下有大皇子李济民。
这二人皆有亲子,再?添养子,高太后不乐意。
高贵妃要抚育亲子,确实如?天子所言,人的精力有限。这分心亲子,免不得少了心思在?养子身上。
对?于高贵妃可能?亲疏有别。对?于高太后而言,甭管哪一位嫔妃生的皇子,尽是她的亲孙儿。
高太后乐意替亲侄女?分忧,抚养三皇子四皇子。高太后琢磨着,她老了,就盼着儿孙辈们的亲近。
皇宫,金粟宫。
杨惠妃知?道三皇子四皇子挪到寿康宫的消息时。她的眉头微皱。
“娘娘,可是不妥?”身边嬷嬷小心寻问道。
“太过不妥。”杨惠妃说道:“太后抚育,三皇子四皇子的身份在?暗中就被抬了一回。特别是高氏一族,往后能?压注的多了。不止五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也会乐得跟高氏一族亲近。高府,真正?的国舅府啊。”
杨惠妃没?有说出?口的,便是魏丽仪殁了,这魏氏的死?法不怎么光彩。
四皇子在?陛下心里嘛,九成也会被拖累一遭。如?今再?是抚养到太后膝下,就大不同了。
杨惠妃心头有一番的嘀咕。三皇子四皇子被抬举,将来也容易成为大皇子李济民的劲敌。
高氏,太耀眼了。
暗暗念叨一回。杨惠妃在?想着,高氏一族势大,皇后能?坐得住吗?
皇宫,昭阳宫,椒房殿。
关于三皇子四皇子换了住处。太后出?马,抚育孙儿。
听过这消息后,贾皇后对?陪嫁贾嬷嬷说道:“三皇子四皇子的福份深着,好戏还在?后头。”
“皇后娘娘,这会不会影响大了。”贾嬷嬷觉得很忌讳。毕竟高氏一族的荣耀已经够多了,还要插手着皇子之争,就挺惹人心烦。
“本宫不急。”贾皇后真不急。
大皇子的背后有杨氏一族,高氏一族想投注,投谁?
五皇子,又或三皇子四皇子。
一旦分散掉注意力,还想多面下注,未免想得太美?。要知?道忠诚不绝对?,绝对?不忠诚。
天家人太容易小心眼儿。贾皇后不相信这一个道理,高氏一族的人真就不懂?
“嬷嬷,皇儿还不是储君,还没?有入住东宫。着急什么。”贾皇后说这话时,语气?淡淡,淡的带上一点冷冽味道。
贾嬷嬷听懂了。
“皇后娘娘,二皇子殿下是天家嫡子。殿下一定会被册立为储君的。”贾嬷嬷相信着这一个答案。
皇宫,泰和宫,养心斋。
李子彻忙碌一天的政务后,他回到养心斋,闭目养养精神。
李子彻心头在?想着朝堂事。关于宫廷内苑的事情,在?帝王心中已经告一段落。或者说,目前是风平浪静。
皇子各有归宿,天子放心。
至于嫔妃?
李子彻想到这,他突然睁眼,他跟贴身太监马宝问道:“表弟近况如?何?”
“启禀陛下,高二公子近日在?顺天府各处义诊,惠及黎庶,多行善举。”马宝回道。
“万氏,她近日在?做甚?”李子彻又问道。
马宝愣神一下,忙回道:“万宫女?……”
“万氏修道,道号心灯。她不是宫廷的宫女?了。”李子彻说道。
“奴才糊涂。”马宝承认自己说错话。可明明是天子先喊的“万氏”。
马宝认错,又忙回道:“心灯道姑修善行,行义举。入秋后,常常替百姓义诊,还免费舍药。”
马宝没?有细说的,就是这百姓指“穷人”。至于稍有家底的,心灯道姑就会收费治病。
“万氏跟表弟一道行的义诊。”李子彻说道。这语气?肯定。
“陛下明鉴。”马宝躬身,实话实说。
李子彻不想再?问。或者说,他从马宝的态度里已经瞧明白。
万氏修道那些年一定跟表弟凑一起,做什么知?音难觅。二人修道问仙途,端修得自在?逍遥。
顺天府,长青山。
结束一天义诊,万蓁蓁回到晦明道观。她的心情不错。
“师姐,师傅相请。”小道姑来给万蓁蓁报信。
“给。”万蓁蓁塞给小道姑一个甜果子。尔后,她才去师傅云悔道姑住的院子。
“徒儿见过师傅。”万蓁蓁对?云悔道姑行一礼。
“坐。”云悔道姑对?万蓁蓁的态度颇好。毕竟打从“心灯”修道后,晦明道观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在?云悔道姑的心头,这些好处全是心灯这一个好徒儿带来的。
其它的小恩小惠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善信捐赠的田地,这就是细水长流的铁杆庄稼。
至于好心的大金主?,大方乐施的善信是谁?
云悔道姑知?,万蓁蓁亦知?。这等大方乐施的善信是高暻高二郎。
就因?为晦明道观背后的大金主?是高暻高二郎,这一位浮云子道长。
云悔道姑对?于万蓁蓁常出?门访友,常义诊远游等事,云悔道姑是乐得开了方便之门。
“好徒儿,为师寻你来是有一桩事情与你商量。”云悔道姑说道。
“师傅请讲。”万蓁蓁在?琢磨着,便宜师傅准备商量何事。
不待万蓁蓁琢磨了,云悔道姑直白开场,直入主?题,说道:“为师老矣,晦明道观需要一位新的住持。为师看好你。”
“不可,万万不可。”万蓁蓁忙拒绝,她道:“打理道观,传道授义,主?持斋仪,徒儿修行尚浅,担不起诸般事。”
万蓁蓁安居于晦明道观里修行,小小一道观,水浅王八多。
道观虽小,里面的事事非非却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说的便是诸般人情事故。
万蓁蓁不想涉水,她乐得站岸边瞧热闹。真的掺合进去,想抽身,难得很。
“徒儿,你当上住持后,维持原样即可。为师愿意做你的监院,替你操劳一些琐碎事宜。”云悔道姑明人不说暗话,不准备让万蓁蓁继续误会。
一听便宜师傅这话,万蓁蓁懂了。她这住持就是名头好听。应该干啥,继续干啥。
“如?此,岂不让徒儿白白占了师傅的名誉?”万蓁蓁装着不理解的样子。
“你我师徒之间,何来占便宜一说。”云悔道姑反驳。
“这事情,还有浮云子道长的暗中请托。为师琢磨后,也觉得可行。鉴于此,浮云子道长保证,一旦道观举行新住持的祈福大典,还会有善信开善斋,献田地。”云悔道姑吐露实情。
万蓁蓁一听,高暻高二郎又要大吐血,让晦明道观吃一个肚饱。
万蓁蓁心头叹息。她想说些什么,只在?便宜师傅跟前,又住了嘴。
“师傅,此事徒儿再?想一想。”万蓁蓁没?答应,没?拒绝。
“那你仔细想一想,心灯,为师的好徒儿,你莫要自误啊。人生机遇,多是难得。”云悔道姑又劝一回。
宏治三年,秋日好天。
万蓁蓁趁着天气?尚早,天光明明。她去长青山的山腰小舍,她寻了高暻高二郎。
关于坐上晦明道观的住持之位,此事万蓁蓁问了,高暻答了。
“子懿,我就想替你寻一条退路。一观住持,无论将来如?何,总归是一个容身之所。至于那些田地,不过嚼头。”高暻答的理所当然。
“予我一人,只为上位,太奢侈了。”万蓁蓁回道。
就为着保送她坐稳住持之位,高暻高二郎的付出?太多。万蓁蓁觉得不值当。
“子懿,要拒绝吗?”高暻略失落的问道。
“不,我不拒绝。”万蓁蓁肯定的说道。
“万般心意,全都由你。我舍不得拒绝。”万蓁蓁执起高暻的手,十指相握,她吐露心声?。
若是旁人相赠,无功不受禄,万蓁蓁不会乐意接受的。毕竟世间之事,赠予的馈赠里,总会有代价的。
一片真心,不可辜负。奈何是高二郎给予的心意,万蓁蓁又怎么舍得拒绝。
第38章
万蓁蓁同意上位, 云悔道姑很?满意,连连夸赞徒儿。
关于晦明道观的新住持开斋仪,祈福寿。这等?大事当然不能小办, 得大办。
万蓁蓁有一点遗憾,这一个喜讯得亲自去皇家寺庙里告知兰草。兰草却不能参加她的住持斋仪。
顺天府,皇家寺庙。
秋日里, 修行的僧尼依然各司其职。孙兰草,不,应该是愚静法师做完手头活计后。她结束一天的忙碌。
经要念, 活要干,忙忙碌碌的一日又一日,重复又重复。愚静法师已?经习惯了。
万蓁蓁前来时?,她赠一份香油钱。尔后, 顺顺利利的见到好友。
“给。”二人相处时?,万蓁蓁递一个小包裹给兰草。
“这是……”兰草接过来, 一打开, 瞧着里面的过冬衣物和吃食。
衣物厚实,冬日穿着暖和。吃食装在瓶罐里, 不需打开, 兰草就知道是什么。
因为这不是万蓁蓁头一回送衣物和吃食。罐子里装的是酱。说是没肉,实则,懂得都懂。
这酱, 真?香。不管拌饭,又或者是沾着馒头吃呢,都香, 香的诱人。
光想一想,兰草就觉着要咽了口水, 馋的。
“蓁蓁,你已?送过冬衣,我这有。年年送,太破费。”兰草心疼钱财。做冬衣可不便宜。或者说当了僧尼,看?似在红尘之外?,奈何一衣一食,处处皆要花费。
皇家寺庙里,人多眼?杂着。
想活得舒坦快活,还得有人脉,还得有关系。要不然就拿钱财疏通。若不然,那就是苦日子一天连一天,真?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苦。
“冬衣多做些,只?要收拾好,便是往后不做了,也?有的暖和上身?。”万蓁蓁笑道:“我现?在手头宽松,想着能置办上的就先替你置办上。哪年我手头紧了,到时?想替你置办,许是就难了。”
听着万蓁蓁寻退路的模样。兰草沉默下来。
人的日子,几时?好,几时?坏,确实没一个准头。
“蓁蓁,你考虑的长远些,也?对。就我总爱庸人自扰,还尽说一些糊涂话?。”兰草回道。
“我俩之间,有话?就说。没什么糊涂不糊涂的。”万蓁蓁笑道。
“我来是有一件事情告知你,喜讯。”万蓁蓁笑道。
“快快说说。”兰草在皇家寺庙里被折腾着,她人都麻木了。一旦听着喜讯,她就浑身?得劲儿。
“我要升官了,来年开斋仪,我会成为晦明道观的新住持。”万蓁蓁指着自己,笑意盈盈的说道。
“真?的?”兰草高兴问道。
“真?的,比真?金还真?。”万蓁蓁回道。
“恭喜你,蓁蓁,一旦成为一观住持,往后你的前程就有着落。真?好,太好了。”兰草真?开心。
万蓁蓁也?开心,她想,她的开心许是除了与高暻高二郎一道分享外?。可能就只?剩下跟孙御女,孙兰草一道分享。
再?是旁人?
她那便宜养父万太监,有一点遗憾,万太监已?经过逝了。
宏治三年,转瞬而逝,时?光匆匆。
宏治四年,春,晦明道观开斋仪。万蓁蓁这一位新住持露面,于人前显圣。这里的“人”前显圣对象,全指着在长青山附近的香客与善信们面前风光一回。
对于晦明道观而言,翻开崭新一页。
万蓁蓁的上位是众望所归。毕竟对于一位自带财富密码的新住持,道观之内,谁都喜欢。
春过,孟夏来临,中吕之月。
燕京城,皇宫。
五皇子的周岁宴,皇家大办。热闹一场,宣告着五皇子李济安的拭儿礼上,去秽迎吉。
宫宴时?,高贵妃很?开心。
夏日,暑意重。待孟夏过,仲夏又来。蕤宾之月,月半。
晌午后,瑶仙宫的高贵妃小憩未醒。
“娘娘。”宫女采珠小心的唤道。
“……”高贵妃被唤醒,说道:“何事?”
“偏殿蒋嬷嬷禀话?,五皇子不好了。”采珠回话?时?,语气显得焦急。
“皇儿出事。”嘴里呢喃一句,高贵妃睡意全无。
对于高贵妃而言,五皇子李济安是她的全部。或者说在这一个亲骨肉身?上,高贵妃寄托着太多的东西。
“本?宫要去瞧瞧。”高贵妃匆匆起身?。
瑶仙宫,偏殿。
五皇子满周岁,身?量未长太多。比着一般的周岁幼童小上一圈。
五皇子在哭闹,奶嬷嬷们在哄。可小小人儿哪懂什么,他难受,他就哭。哭起来,哭得可怜却也?声音小小。
瑶仙宫闹一场,太医来了又来。
不止一位太医被传唤到瑶仙宫,关于五皇子病了,情况不妙等?等?,只?要有耳朵的嫔妃都是听一回小道流言。
寿康宫,凤仪殿。
高太后听过高嬷嬷的禀话,说道:“济安这孩子,唉。”话?至半,一声叹息悠悠响起。
虽然是亲孙儿,还是亲侄女生下的。这血缘跟高太后亲近。
可是再?亲近着,高太后一年的时?光瞧下来,她也?亲近不起来。不为旁的,就怕难受。
小孩儿精贵,皇子更精贵。奈何五皇子的体弱是从胎宫里带出来的病根。高太后怕过于亲近了,将来孩子万一养不大,她老了,遭不住那一份难受。
如?今远着一点。高太后还能心平气和一些。
“这一遭,哀家就希望小五平平安安的渡过厄难。”高太后双手合十,念叨一回,祈求祖宗保佑。
“太后娘娘,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吵嚷着来给您请安。”
高太后前面还感慨一回五皇子病厄。尔后,养在寿康宫的两个亲孙子来请安。
高太后的脸上露出笑容,她道:“快,让济仁济成两个孩子进来。”
“太后娘娘,二位小殿下被请进来了。”高嬷嬷亲自去殿来迎接。稍过片刻,两个长得俊秀可爱,惹人喜欢的小郎君就被宫人们拥簇着走进殿内。
今年春,过完两岁生辰的三皇子四皇子,实岁两岁零三个月。
皇子服饰,穿在小小人儿身?上。他们二人一喊话?,声音软软糯糯。
“皇祖母,安。”三皇子四皇子一道向高太后拜礼。
“哀家的心肝儿,快,快快起来。”高太后这会儿哪还会想着五皇子这一个小孙儿。在高太后的一双眼?眸子里,她就满心满眼?儿的全是三皇子四皇子的惹人疼爱。
一时?间,寿康宫的凤仪殿里尽是笑声。有高太后的笑声,在三皇子四皇子这两个小郎君的笑声。
燕京城,内城,高府。
高家夫人在侍疾。入夏后,高家太夫人苦夏。
人老了,得服老。高家太夫人病一场。不是大毛病,就老毛病。年年闹腾,也?无大碍。高家太夫人不怎么在意的。
倒是高家夫人请太医入府开过一些旧方子,温和无害,慢慢请太夫人吃着,全当养身?。
屋内,搁着冰盆。
高家太夫人服不住热。高家夫人坐旁边,她跟太夫人这一位婆母说些趣事。
高府,高家主是正紧的国舅爷。高晨这一位世子亦娶妻生子,如?今高府里,掌家的主母便是世子高晨的嫡妻。
高家夫人算是偷得一点闲暇,她真?有事情,儿媳服其劳。
当然,在府务让儿媳多帮衬着。至于侍疾这等?事情高家夫人亲自上手,以示孝心。除此,也?怕大儿媳染上病气。
因为高晨嫡妻有喜了。怀孕之人不能染上病气。莫说高家夫人注意,便是高家太夫人一样忌讳着,她老人家是不让孙儿媳来问安。
便是来了也?在屋外?略行礼。避讳着,全一片长辈的美意。
这一日,高家夫人刚侍候婆母用好药。
高家太夫人来了睡意,便是小憩片刻。
高家夫人瞧着在院里守着的儿媳,道:“你这孩子,你有喜了,多歇歇,宽宽心。你来这,让你祖母知道,又要念叨一回。”
“母亲。”高晨嫡妻面露难色。
“有事?”高家夫人问道。
“宫里来人报信……”高晨嫡妻小声的说道:“五皇子殁了,贵妃娘娘病了。”
“……”听着这一个消息,高家夫人腿软。
高晨嫡妻使了力,又跟侍候的丫鬟使一个眼?色。二人合力一起搀扶住高家夫人。
“怎生是好。”高家夫人一时?间失了分寸。
“母亲,祖母还要安睡,要不,先去您院里谈话?。”高晨嫡妻劝道。
“对,对。”高家夫人回道:“先去我那院。”
婆媳二人一道离开高家太夫人住的院子。待回高家夫人住的院子后。
屋中,打发掉侍候的丫鬟仆妇。婆媳二人对坐。
“传信的宫人,儿媳已?经差陪嫁嬷嬷送一送,已?经送走了。”高晨嫡妻说道。
“至于宫廷里的消息,能问的,儿媳的陪嫁嬷嬷已?经问过。问不出来的,便是传信的小黄门也?不知道。”高晨嫡妻仔细说一说问出来的消息。
高家夫人听后,她心慌慌。
此时?此刻,高家夫人的心头叫苦,她既婉惜着自个的嫡亲皇外?孙殁了,又更加的担忧上女儿高贵妃如?何?
儿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了亲骨肉,跟天塌没两样。
这等?心情,高家夫人也?是做母亲的,她能够感同身?受。
顺天府,长青山。
夏日,炎炎。万蓁蓁在夕阳夕下时?分,她结束了一日的就诊。
今日收获不错,帮衬上一位大户女眷。得小银元宝一个,重二两。
对于万蓁蓁而言,行医收获,满足快乐。这一份快乐还能分享,义诊之时?,花费着自己挣钱来的每一分银子,这是一种修行。
一回晦明道观。
“住持师姐。”小师妹凑上来,小声跟万蓁蓁嘀咕道:“长青道观传来的消息,浮云子道长病了。”
“浮云子病了。”万蓁蓁惊讶。
明明清晨时?分,万蓁蓁亲自给高暻高二郎送了去暑的凉饮。那会儿的高二郎无病无灾,平安无恙。
咋就分别?半日,他突然病了?
“我去瞧瞧。”万蓁蓁不急着回自己住的院子。
万蓁蓁塞一个小食盒给小师妹,里面装着从大户女眷家得来的糕点。
“谢谢住持师姐。”小师妹开开心心。
万蓁蓁摆摆手,示意小妹师自便。此时?,她顾不得其它,就往长青山的山腰小舍去。
待万蓁蓁来到小舍时?,她见到卧榻的高二郎。
“你怎生病了?”万蓁蓁伸手,她替高二郎诊脉。
“忧郁成疾,伤心过甚。”万蓁蓁打量一回高二郎的神?色。
“可遇上难事?”万蓁蓁问道。
高暻沉默片刻后,回道:“我无碍的,已?经用过药了。”
“宫里出事,府上出事。我想回燕京城一趟。”高暻说道。
“偏偏就是这等?关键时?候,我又病倒。我真?无用。”高暻有一些痛恨自己。
万蓁蓁想一想,说道:“二郎,你想回燕京城,我亲送你归去。只?你想开些,莫积气于心。”
万蓁蓁起身?,她就准备去办事。
“等?等?。”高暻唤一声。
“子懿,我病着,这回府,不是闹了亲人,让他们担忧。罢。”高暻想通了。还是不折腾。
“……”万蓁蓁停步。
她瞧过高二郎吃的药,对症。这会儿她就准备听一听,听一听高二郎的苦闷,算是当一回倾听者。
“五皇子殁了,家姐又病倒。府上,听说祖母也?不好了。唉。”高暻叹息一声。
“皇外?甥小小一团儿,他的模样既像天子表哥,又像家姐。我瞧着,那孩子真?像他的爹娘。”高暻描绘着,他见过与想像加一起的美好画卷。
“祖母为着皇外?甥和家姐的事情,病情加重了。祖母打小最疼我的……”高暻伸手,他锤一下床榻。
“我这破身?子不中用。”高暻有一种无力感。他想回燕京城,他想替家人分忧。
奈何一听到消息后,他就病倒。没来得及回燕京城,没来及去替家人分忧。怕是他病倒的消息一传出,还要让家人替他担心。
“……”万蓁蓁静静的听着。她想,高二郎需要的只?是一个聆听者。
在万蓁蓁的心中,高二郎也?不需得别?人的怜悯。他,高暻亦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宏治四年,孟秋来临,夷则之月。
燕京城,皇宫,泰和宫,崇政殿。
李子彻很?高兴,前线大胜,又占三城。这是西线的最新消息。
前线的将门有立功,大头嘛,却是在李子彻的从龙心腹身?上。虽然这等?功劳里有李子彻早先的布局。
又下三城于宏治帝李子彻而言,亦是大优势。朝堂争锋,帝王尊,则臣弱。
兵威最盛,一旦帝王握紧兵权,则是虎踞尊位,制下从容。
“哈哈哈……”李子彻畅快大笑。
战争从来是开始容易,结束就是另外?的一回事情。
利益,在无数的交锋里夺来。这一回大魏皇朝从镐京递来国书,表面是和亲,盟两姓之好。实则本?质还是输了,暗中在求和。
敌国送公主,献媚于陛前。
对于宏治帝而言此乃人生幸事。特别?是在朝堂上加强君威之后,宏治帝掌握朝局越加的得心应手。
皇宫,宫廷内苑,昭阳宫,椒房殿。
“皇后娘娘,泰和宫的小黄门来传信,陛下申时?会过来。”贾嬷嬷禀话?道。
“去,瞧瞧皇儿可醒了。陛下过来,也?让陛下见一见皇儿。”贾皇后想到亲骨肉身?上,天子要来,就应该让他们父子多见一见。
“诺。”贾嬷嬷应话?道。
还差三个月,二皇子李济泰就过五周岁的生辰。虚岁六岁。
按着皇家的规矩,来年,二皇子李济泰就到正式进学的年岁。
二皇子乃嫡子,可以出阁读书。关于二皇子是否被册立为皇太子,贾皇后很?关心,贾氏一族也?很?关心。
申时?。帝驾至昭阳宫。
贾皇后牵着二皇子李济泰的手,母子二人一道迎了帝驾。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瞧着皇后和二皇子这一对母子问安,李子彻走上前,他搀扶起贾皇后,笑道:“免。”
话?罢,他伸手牵过二皇子的手,说道:“济泰,跟父皇一道进殿内。”
“好。”李济泰应一声。小小的手,被大大的手握住。
李济泰很?开心。将要满五岁的小郎,他的世界里,人人捧着他。可人人捧着他之时?,又会告诉他要孝顺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就像是李济泰心中的大山。父皇伟岸,母后和蔼。
等?进殿内,李子彻让二儿子坐于身?侧。贾皇后坐在旁边瞧着这一对天家父子的互动,她唇畔含笑,静静瞧着。
“父皇,我昨天又学会一首诗。”二皇子兴致勃勃。
“父皇,我昨天射箭,射中了靶子。”二皇子说起自己的得意之事。小孩儿总是快乐的。特别?是有成就感的事情,他记得牢牢的。
可这些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二皇子知道,他得文武双全。他要让父皇知道,他很?努力的学文习武。
这样的话?,他做的好,母后会开心。父皇会夸奖,尔后,母后会更开心。
李子彻考校过二儿子。书读得不错,字,已?见文章。
至于习武射箭,在帝王眼?中,二儿子尚小,射几支小箭不算什么,这一份尚武之心最值得夸赞。
来一趟昭阳宫,宏治帝满意极了。
不止夸一回皇后,更赏了二皇子。尔后,带着赏赐,二皇子开开心心去玩耍。
李子彻留着皇后说话?。
“来年,济泰到出阁读书的年纪。这事,皇后你提前做一些准备。”李子彻说道。
“陛下放心,济泰出阁读书是大事,我一定仔细着。”便是帝王不说,贾皇后是亲娘,她一定关心儿子的进学一事。
“西边大胜,连战连捷,恭喜陛下。听说魏朝求和,进献公主和亲。”贾皇后笑道:“宫廷内苑又要添了妹妹,恭贺陛下又新得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李子彻摆摆手,他不在意的说道:“不过献媚一个敌国公主罢了。”
听着帝王口中的敌国二字,贾皇后太懂了。
哪怕传闻里那一位魏朝公国是绝色佳人,又是镐京城多少世家公子的心尖尖儿。那又如?何?
在宏治帝的心头已?经挂上“敌国”二字,想得圣宠,痴心妄想。
当了帝王这些年的嫡妻,贾皇后太懂得,帝王一旦给一人贴上标签,这一辈子想摘下来,难、难、难。
宫廷内苑,不缺美人。
贾皇后只?想坐稳中宫之位,尔后,扶持自己的儿子坐上储君之位。于此,一枝独秀不是春,花开春色香满园。
贾皇后是盼着魏朝公主早些进入燕京城,早些踏足大周皇朝的宫廷内苑。
这死?水一潭的宫廷内苑总要添些新人,多一些变化。
贾皇后盼着杨惠妃等?人多一点危机与挑战,不要总窥视着昭阳宫的权柄与利益。
李子彻在昭阳宫小坐后,他去一趟瑶仙宫。
瑶仙宫,高贵妃在病中。
病了,高贵妃依然美的让人心疼。至少让宏治帝心疼。
“太医无用。”李子彻想发怒。这当然是迁怒。
“陛下。”高贵妃咳嗽一回。
“表姐……”李子彻收敛怒火,他落坐,此时?宽慰表姐。
瞧着天子温言软语,亲自替抚背,替自己抚顺了气息。高锦秀感受着这一刻的温存。她安静着,亦不再?开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殿内安静与祥和。良久后,高贵妃说道:“表弟,前线大胜,恭喜。”
“我在宫中听得这般消息亦是开心。”高贵妃说道:“当年表弟和二弟总爱比划一二,你们都想做了将军,常胜的大将军。”
高贵妃的嘴唇含着笑容,似乎在回忆过往的美好时?光。
听着表姐之言,李子彻也?回想起来,当初的当初,似乎他真?的想过做将军,大胜而壮威势,威天下,得令名。
“年少之时?,争强好胜。如?今想来却也?畅快欢喜。”李子彻回道。
“是啊,那时?候真?快活。”高贵妃轻声说道。
“不止那时?,如?今亦可。表姐,你好好养病,待你痊愈后,朕出巡北边。表姐伴驾,我等?去草原上骑马游猎,威北蛮,盟友善。”李子彻笑道。
“也?叫表姐瞧一瞧北蛮诸部的草原风光。”借着机会,又有大胜。李子彻就想敲打一下北边的诸部。
顺道带着表姐散散心,让其欢喜一下。李子彻乐得施手为之。
“好啊。”高贵妃应了。她嘴上应下,心头却又苦涩一片。
高贵妃不敢提一点关于皇儿李济安的事情。她不愿提,或者说太疼了,一碰就会让她窒息一般。
第39章
魏朝公主宇文若曦入宫。公主在?镐京城时, 美名传开,绝代佳人。
燕京城,宫廷内苑。
杨惠妃头一回见着宇文公主, 她?心头感慨,真一代佳人,太美了。
满宫上下, 搁杨惠妃一瞧,谁都?比不?得这般的美人儿,美的让人心惊。
皇家夜宴, 公主献舞。宇文公主被帝王盛赞,太后开口,亦是赞扬。
尔后,次日。这一位宇文公主踏足宏治帝的宫廷内苑, 被正式的册封为从二品的婉
嫔。
金粟宫。
杨惠妃在?念着诗,说道:“有一美人, 清扬婉兮。”
这诗, 昨个?的宫宴上,帝王如此这般的盛赞宇文公主, 一经传开, 俱成佳话。
婉嫔的“婉”字来由,便是蕴含在?这一句诗歌之中?。
“太张扬了。本宫倒要瞧瞧,这婉嫔得意到几时。”杨惠妃冷哼一声。
“娘娘说的对, 这婉嫔尽使了狐媚手段。上不?得台面。”杨嬷嬷跟自家娘娘一条心,也是骂骂咧咧。
“嬷嬷,这话不?能乱讲。婉嫔是公主出身?, 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手段,怕多着。”杨惠妃真的很?慎重。
杨惠妃就怕一朝不?小心让谁上位成功, 逆风翻盘,最?后轮到她?做笑柄。这等事情,杨惠妃自然是竭力避免。
长寿宫,婉嫔居于?此宫。
长寿宫的隔壁就是金粟宫,如今的杨惠妃跟婉嫔成为左右相邻的邻居。
秋,帝驾将出巡。
瑶仙宫。
李子彻来探望高贵妃,此时的贵妃依然在?病中?。太医传召诸多,效果约等于?没有。
“陛下……”高贵妃唤一声。想一想后,她?笑着又唤一声天子“表弟”。
“表弟,对不?住,这一回的北巡,我失约,倒不?能伴驾了。”高贵妃的语气里有一点失落。
“无妨。表姐仔细养病。来年你痊愈,我们一道出行,再北巡一回就是。”李子彻保证道。
“嗯。”高贵妃应一声。她?的脸上显现出来欢喜之色。
北巡。李子彻不?止带着禁卫与朝堂宗室,亦有嫔妃随驾。
高太后无心北巡,太后安养,做为儿媳的贾皇后自然得留守。
于?是此回的北巡,伴驾嫔妃名单里有杨惠妃,有婉嫔,还有一位崔良人。除此,再无其它。
帝王出巡,巡视北蛮诸部。说是秋狩也罢,说是会盟也罢,不?外乎敲打一下北蛮诸部,让他?们乖顺一些。
摄于?大周皇朝的大胜之威,这时候的北蛮诸部在?宏治帝跟前就像是温顺的小猫一样?,任搓任揉。
燕京城,皇宫,昭阳宫,椒房殿。
“皇后娘娘。”贾嬷嬷从殿外进来,一进来,向?贾皇后见礼,禀道:“瑶仙宫的小黄门?来报信,高贵妃殁了。”
“……”贾皇后一听这消息,当即站起?身?。
“贵妃殁了?”贾皇后问道。
“殁了。”贾嬷嬷肯定的说道。
“去瑶仙宫。”贾皇后说道。
“寿康宫可有人去报信?”贾皇后问道。
“瑶仙宫差人去报信儿了。”贾嬷嬷回道。这等事情,贾嬷嬷禀话前,当然问过。
寿康宫,凤仪殿。
高太后听着亲侄女殁了的消息时,她?头疼着,疼的一阵儿一阵儿的。
高太后摆摆手,说道:“唉,熬了这些日子,罢。”
对于?亲侄女的破身?子骨,高太后还报着一线希望。哪料想她?一个?老人家还活着,小辈儿倒先去了。
高太后摆摆手,说道:“嬷嬷,你替哀家去一趟瑶仙宫。哀家头疼,便不?去了。”
高贵妃是小辈,没得长辈让礼的道理。高太后头疼,更心疼。她?想到高府里的亲娘。也不?知亲侄女殁了的消息传到高府,亲娘咋办?
高太后担忧母亲高家太夫人遭不?住。毕竟高贵妃打小养在?高家太夫人的膝下。祖孙感情好。
“天子那一边差人报信吧。”高太后跟高嬷嬷又吩咐一话道。高嬷嬷应一声。
燕京城,内城,高府。
高家太夫人病的糊涂了。或者说高贵妃殁了的消息传来后,高家太夫人当场晕死过去。
好不?容易让府医救过来,高家太夫人又起?高热。
高家夫人一直抹眼泪,不?止担忧婆母,她?更心疼闺女。白发人送黑发人,高家夫人心疼的跟刀绞一般。
在?心头,高家夫人未尝不?是后悔了。凭高氏一族的门?第,女儿不?入皇家门?,不?做齐王侧妃,不?做天子贵妃,会不?会就平安喜乐一生?
“母亲。”高晨嫡妻怀着身?孕,她?还要安慰婆母。
府里上下,奴才们按着章程办事。可这主子里,太夫人病倒,夫人哭成泪人儿。
少夫人就得顶事,哪怕少夫人怀着身孕,还是双身?子。
高晨嫡妻也叹息,替宫里的贵妃叹息。更替高府叹息。
祖母好着,高府门?楣安稳如山。贵妃好着,五皇子好着,高府门?楣继续展望未来几十年的富贵。
如今祖母病了,老人家在熬日子。贵妃和五皇子皆殁了,高府的外戚身?份又顶几时?
高晨嫡妻想得多,却也继续安慰婆母高家夫人。
有长媳劝着,高家夫人慢慢收拾一番心情,再抹掉眼框子里的泪水。
北部的山山水水,黑色的土地,肥沃的沃野。
北蛮诸部的姑娘们爱慕着大英雄。在?诸部贵女的眼中?,宏治帝这等统御四方的帝王便是大英雄。
美人献给英雄,在?诸部是习俗。
会盟盟约,起?誓立约。这些献给上苍,由上苍为证。
至于?献上美人,这是人间至理,姻亲为亲。
对此,宏治帝笑纳了诸部的美人。
载歌载舞不?过小事。狩猎演武才是正餐。这等大会开在?正酣时。宏治帝李子彻接到燕京城的消息。
“贵妃殁了。”李子彻不?敢相信。
明?明?在?前世,此时的表姐安在?。表姐逝于?来年。
李子彻知道改变一些事情,结果犹未可知。可他?的心中?还是难以接受,他?的表姐殁了。
五皇子殁了,宏治帝不?缺儿子。或者说这一个?孩子生下来的先天体弱,就让帝王不?敢抱有太多的希望。
没希望,失去时,帝王更显坦然。
可对于?高贵妃而言,失去了五皇子,她?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根支柱。
病中?,郁郁寡欢。养病,高贵妃更像是强撑着什么。一直到再也撑不?住为止。
“……”这一晚,帝王在?帐中?未歇,灯光亮了一宿。
打道回京?
不?可能的。李子彻做不?出来这等事情。与北蛮诸部的会盟在?继续。哪怕心头记挂着表姐,李子彻压仰住心头的情绪。
帝王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职责。他?继续会盟诸事。只是北蛮诸部献上来的美人儿,帝王未打算笑纳于?宫廷内苑,而是赏予了随驾的宗亲勋贵。
赏谁?自然是宗亲勋贵之中?,在?秋狩里夺了名次的榜上有名者。
美人配英雄,这等演武场上的英雄,自然也一样?得着喝彩声。
对于?诸部美人而言,不?能献媚于?帝王当然会失望。可配与英雄,她?们也乐意。
又或者说在?诸部头人送上美人儿时,她?们没得选。
顺天府,长青山。
万蓁蓁照顾了高二郎一段时日,他?的病好了。尔后,高府传来新的消息。高贵妃殁了,高家太夫人病逝。
“祖母。”
“姐姐。”高暻哭过一场。哭得无声,只是默然落泪。
万蓁蓁陪着,一直到高暻止了泪。高暻说道:“我要回去。”
万蓁蓁轻轻点头。
她?陪着高暻回一趟燕京城,只是她?的身?份尴尬,她?随行在?替高府办斋仪的道士队伍里。
高家太夫人的身?后事宜很?是隆重,喧嚣一场。万蓁蓁见识到了勋贵世族二重身?份加身?后,高家太夫人的身?后令名诸事。
短短一些日子,高暻瘦了,瘦得让人心疼。
关于?高贵妃,关于?高家太夫人,万蓁蓁不?在?意。她?只是在?意了高二郎。唯此,也才在?意了高贵妃的身?后令名,在?意了高家太夫人的身?后令名。
爱屋及乌,如是罢了。
秋日。
待帝驾归京,摆在?宏治帝面前的便是母后病倒。贵妃殁了,外祖母病逝。
贾皇后握着宫权,一切章程,宫规行事。帝王归来宽慰了一番皇后。至于?接驾的诸嫔妃们被帝王无视掉。
寿康宫,慈仁斋。
李子彻到来时,他?见到哄着母后的两个?儿子。
李济仁李济成兄弟二人正在?哄高太后。有两个?孙儿在?,高太后的气色显然还成。
“母后,您受苦了。”李子彻问安后,一脸愧疚。
“哀家老了,些许的小毛病。”高太后招呼天子坐于?近前,说道:“瞧瞧,哀家这不?痊愈了。再养上一养,无碍。”
“济仁、济成。”帝王关心一番母后,又关心一回儿子。
对于?三皇子四皇子而言,父皇唤话,二人凑近些。小孩儿的世界也是盼着亲近父皇。他?们总会贪婪着,期盼着,想得到更多的父爱。
“父皇。”三皇子四皇子唤道。
“济仁、济成,你们真的懂事。懂得孝顺皇祖母。”李子彻赞赏一回三儿子四儿子。
这等赞,更多还是夸给高太后听的。
这不?嘛,听着天子的这一番话,高太后又夸一回两个?孙儿。
“济仁、济成确实懂事。哀家跟前有他?二人陪着,平日用饭香,也乐得一餐多食一碗。”高太后有亲孙承欢膝下,她?确实挺容易感受到日常生活里的美好惬意。
一家子说说话,关心一番小儿事。又过会儿,三皇子四皇子得着父皇吩咐去外面玩耍。
尔后,殿内,就剩下太后和天子二人。这一对天家母子谈话。
李子彻说道:“外祖母病逝,母后节哀。”
“朕回皇宫前已去过一趟高府,给外祖母上过一柱香,也算送了她?老人家一程。”李子彻说道。
“天子有心了。”高太后感慨。
“天子,你不?必担忧哀家。母亲高寿,这等年岁去了也算喜丧。哀家想得通。”高太后回道。
想得通,想不?通。这不?重要。
高太后太懂,只要她?安稳,高府富贵荣华得享,想必九泉之下的母亲也会欣慰。
对此,高太后的心思就是多给母亲哀荣。
一场繁华,一场喧嚣。
待高家太夫人的棺椁葬入高氏的祖地后,高暻又回长青山。
燕京城,高府。
书房内,高晨在?跟父亲高家主谈话。
“二弟不?想留于?府内,他?已出府,只道留在?府上容易败坏家族气数。”高晨说着二弟高暻的想法。
“这孩子,太倔强。他?就不?肯还俗。”高家主无奈。
“瞧二弟性子,这一辈子怕就做了道士。”高晨感慨。
“随他?。”高家主对小儿子的倔强,既无奈,又恼了。
长青山脚,晦明?道观。寒冬日,雪漫漫,风潇潇。
李子彻微服出行,他?路过时,停步一回。
万蓁蓁从外面归来,她?瞧见天子一行人。见面想装着不?相识,奈何万蓁蓁在?宫廷里当过差,她?识得天子面。
“陛下万安。”万蓁蓁施一个?道礼。方外之人见着俗世帝王,也得屈尊。谁让普天之下,上苍之外,天子最?大。
便是天上的神明?也得要天子的册封。没有天子册封的就尽数归于?毛神跟野狐禅。
“陪朕走走。”李子彻说道。
瞧着漫漫风雪,万蓁蓁披着大氅不?冷。可她?也不?想啊。
奈何帝王开口,万蓁蓁应一声。她?瞧得出来,帝王心情不?爽利。
天子随行等人皆是坠在?后面。马宝领着一众侍卫,他?们就当着木头桩子一般的远远跟着。
马宝心想,陛下真的心悦万宫女,纳进后宫便是。何苦总弯弯绕绕的装了不?在?意。
这假的不?在?意,还真的不?在?意?马宝用他?的一双招子打赌。陛下心里一定装着一个?万宫女。
四行脚印落于?雪面上。帝王在?前,万蓁蓁落后半步跟着。
良久后,二人走上一座矮山,一起?站在?一个?背风的山腰处。
李子彻开口,说道:“朕觉得你不?错。万氏,可愿还俗?”
“还俗?”万蓁蓁抬头,她?的脸上全是惊讶。装的。
对于?万蓁蓁而言,当道士这些年挺是有滋有味儿。
还俗,瞧天子之意是要纳她?入宫做嫔妃吗?她?一介宫婢,还做了道士。还俗之后晋封为嫔妃,恐怕也会成了一个?笑话。
旁人只笑,她?当道士,也当得心不?诚。
“……”万蓁蓁沉默。她?在?想着拒绝的措辞。怎么拒绝才不?会让帝王丢了体面。
“贪图红尘富贵,恐让上苍误会,误以为贫道祈福之心不?诚。贫道私心,只愿替大周社稷祈福一生。”万蓁蓁略低头,平静的回话道。
想了许久,怎么拒绝,帝王总会觉得万蓁蓁不?识抬举。万蓁蓁只能实话实说。
风雪加身?,李子彻抬手,他?揪住万蓁蓁的大氅领子。他?拉一把,让万蓁蓁靠近在?他?的跟前。
“抬头。”李子彻说道。
“……”万蓁蓁略抬头。
“望着朕的眼睛,说说,你真不?贪红尘?”李子彻问道。
“……”万蓁蓁无言以对。怎么可能不?贪图红尘,她?想与高二郎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这又岂会是不?贪图无尘,不?过是世间事,尽不?随人愿罢了。
李子彻瞧着这一双好看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无声不?语,有些话不?需要再问,帝王已懂。
“朕给过你机会,万氏,你又一次拒绝朕。一而再……”李子彻也要脸。
他?是天子,他?多次给机会,面前的万氏都?没有抓住。李子彻的心头真恼了。
松开了手,这一回帝王不?再停留。
帝王远去,他?领来的一行人远去。矮山上,万蓁蓁亦没有停留,她?回到晦明?道观。对于?帝王来了,帝王走了,万蓁蓁全当没有过这一回事情。
帝王多情,帝王的温柔可能一时。
宫廷之内,美人如花,朵朵皆开于?宫廷内苑,就等着帝王的垂青。
高贵妃殁了,还有旁人。数不?胜数。可这些跟万蓁蓁又有什么关系?
万蓁蓁只是一个?“傻子”,选一条路就走到底的“傻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依然不?回头。
没这一股子的倔强,她?会撑不?住的。毕竟前前世的世界挺美好。
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都?活在?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还是人下人。这日子就像是狗屎一样?的人生。没一点坚持,人,太容易熬不?住的。
一旦熬不?住,心气儿散了,可能就是行尸走肉,可能就是一具会喘气儿的活人,活的如枯木。活的跟死去没什么区别?。那样?的人,帝王会喜欢吗?
拜托,万蓁蓁有自知之明?。可能帝王喜的便是她?身?上的这一点活人气。
可这一点活人气,一旦憋屈在?宫廷内苑里,熬不?住,真的会熬不?住。
现在?想想,万蓁蓁觉得前世,她?可能就是憋屈没的。
宏治五年,一年春风至。
万蓁蓁本来很?开心,她?与高二郎相约着,春日义?诊,积福积德。
“对不?住。”高二郎又病了。对于?守在?他?跟前的万蓁蓁,高二郎满眼歉意。
“二郎,你病了,好好休养便是。你我之间,何来对不?住,对得住一说。”万蓁蓁坦然。
人吃五俗杂粮,活着,有万万顺心,有头疼脑热,生个?小病多正常的事情。
当然这是当着高二郎之时的坦然。真的离开小舍,去抓药,去煎药的时候,万蓁蓁的脸上有忧虑。
做为大夫,万蓁蓁会把脉看相。高二郎的情况不?妙,不?妙至极。或者说毒入肺腑,救无可救。
如今表现出来的全是外症,非是内因。内因治不?了,熬日子罢了。
小舍内。
高暻躺在?榻上,他?装的。在?心上人面前他?装的小病一场。
或许他?知道,心上人会知道他?的病情。子懿也会懂得,二人知着,装是不?知。
他?们只是想安慰彼此,又不?想让对方担忧。结果就是揣着明?白做糊涂。高暻病的难受,万蓁蓁心如刀割。
入药时,万蓁蓁在?里面掺了安眠的效果。她?想,让高二郎多睡一会,许是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的疼,那么的难熬。
关于?高暻病了,高府得着消息。
高家夫人来过,高晨来过。高晨嫡妻没来,这一位高府的少夫人正月里诞下子嗣,如今尚在?坐月子。
万蓁蓁没与高家人碰面。万蓁蓁避开了。或者说这也是高暻的期许。
这些年里万蓁蓁
从高暻高二郎处得来的人脉,结交的人缘,尽数是寒家子。
高暻对于?他?的家族忌讳颇深。万蓁蓁没瞎,她?看得清楚,瞧得也明?白。
又一日,高暻从睡梦里醒来。
他?瞧见在?榻边上趴着,还似乎睡着了的万蓁蓁。高暻不?语,就静静的瞧上许久。
一直到万蓁蓁睁开眼睛,她?就瞧见高暻一直在?瞧着她?。
“二郎,你醒了,怎么不?唤醒我。”万蓁蓁嗔怪一回。
“瞧你睡得香,就不?忍心。”高暻实话实说。
万蓁蓁起?身?,先去拿饭。她?陪着高暻一起?,二人一道用一餐。尔后,万蓁蓁又送上一碗苦药汁子。
高暻没拒绝,待用过药后。
“感觉这药效不?错。人也精神了,也许就快要痊愈了。”高暻这话说的,貌似是期待有,真相嘛,他?自知。
“来,二郎先食一颗蜜饯。甜,压一压嘴里的苦味。”万蓁蓁递上自己做的蜜果子。高暻没有拒绝。他?食了一颗在?嘴里。
“甜甜的,很?不?错。”高暻夸道。
二人一起?聊天。在?畅想未来时,高暻说道:“真想今年冬日,我们一起?看雪。”
“到时候二郎痊愈了,正好,我们一起?漫步赏景,同沐一场酣畅淋漓的风雪。”万蓁蓁笑道。
“好。”高暻答应。
二人说说笑笑。良久后,高暻问道:“子懿,抱歉。一直以来,我都?让你避开我的亲人,你一定很?委曲吧。”
“不?会的。”万蓁蓁回道。
“互不?相识,不?染因果。二郎,你的心意,我都?懂的。”万蓁蓁真的懂。世族之善,善待自己。上位之恶,恶在?帷幕之下。
高暻伸手,他?握住万蓁蓁的双手,说道:“我害怕,真害怕。”
“我给兄长写信了,求他?护你一程。”高暻说道。
“他?打小最?疼我这一个?弟弟,他?总会顾念我的一点子念想。子懿,若我不?在?了,你替我看遍诸般美好景色,尝遍诸般美食佳肴,答应我,可好吗?”高暻说道。
第40章
“好。”万蓁蓁握住高暻的双手, 她肯定的回道。
“太好了。”高暻笑道:“子懿,某些时候真觉得你?是我?的眼晴,我?的耳朵。你?替我?瞧过, 你?替我?听过。便是将来……”
话至此?,高暻停顿一下后,又说道:“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聆听你?的述说, 恍如亲身经历一般无二。”
“子懿,我?们盟誓,说到做到。将来我?有万一, 你?做了我?的眼睛耳朵,可否?”高暻笑问道。
“好。”万蓁蓁觉得此?刻的眼睛里添上一份酸涩,她眨一眨,尽想掩去那一份酸涩, 她答应了。
春日,明媚时节。
长青山上, 林木荫荫, 山花盛开。万蓁蓁觉得偶然吹过的风里带着凉意,就像是要冻结了人的灵魂一样的凉, 凉的刺骨。
燕京城, 皇宫,宫廷内苑,金粟宫。
杨惠妃很生气?, 今个她落了体面。在昭阳宫请安时,她跟婉嫔穿着同一款宫装,一样颜色, 一样刺绣。
即便有略微的细节不同,依然掩不住二人撞衫。一款宫装, 这挺要紧。毕竟一旦撞衫,谁丑谁更尴尬。
杨惠妃一直挺骄傲自己的家世容貌,还得意着诞下宏治帝的长子。
奈何宫廷内苑,不闻旧人哭,但见新?人笑。
杨惠妃是旧人,婉嫔是新?人,还是天子和皇后一起抬举的新?人。
“婉嫔很得意啊。”杨惠妃心头?愤愤,语气?不善的说道。
“娘娘,婉嫔就是一个狐媚子,尽会使坏。”杨嬷嬷跟主子站一条阵线,对婉嫔宇文若曦骂骂咧咧。
“奴婢已经差人打探过,嫔婉今个是特意穿的紫牡丹宫装,娘娘,婉嫔一准儿就是故意的。她想踩了金粟宫的体面。”杨嬷嬷禀话道。
“哼。”杨惠妃冷哼一声。
“可查出来哪个绣娘替婉嫔做的紫牡丹宫装。本宫指着背后之人。”杨惠妃问道。
“不过是长寿宫使些银钱,绣坊里的小绣娘干的蠢事?。”杨嬷嬷回道。
“寻个法子,把那绣娘的手折了。本宫总要向婉嫔打一个招呼。她做初一,本宫就做十五。”杨惠妃说道。
“诺。”杨嬷嬷应道。
金粟宫的隔避,长寿宫里。
婉嫔一回寝殿就换了衣裳。她说道:“这一身的紫牡丹真丑,杨惠妃的眼光真差。”
宇文若曦长得美,说话时刻薄一点,还是不减半分姿色。
“殿下……”陪嫁嬷嬷小心说道:“这般挑衅怕是容易与?杨惠妃结仇。”
“不与?杨惠妃结仇,便要跟皇后娘娘结仇。嬷嬷,本宫总要挑一个软柿子捏一捏。金粟宫与?昭阳宫,本宫选了边儿站,落子无悔。”婉嫔回道。
宇文若曦没得选,或者说贾皇后递来的橄榄枝,宇文若曦接下了。投名?状呢?
宇文若曦总要交上去。交上去了,她才能得着贾皇后的帮衬。
宫廷内苑,姐妹情深不可信。可在异国他乡,宇文若曦这一位敌国公主和亲,在敌国皇室做嫔妃,她总要攀一根高枝儿栖息安顿。
高太后的寿康宫,宇文若曦是使足法子,不见半点儿效果。杨惠妃吗?对婉嫔是敌意十足。
盘算来盘算去,宇文若曦没得选。至于独成一派?宇文若曦倒想。奈何被现实?敲打一回后。宇文若曦不敢想。
在外?人眼中,她挺得宠着。酸甜苦辣,唯有自知。
宇文若曦自知,她不是真得宠。而是压根儿没有圣宠。
宏治帝对于她这一位魏朝公主貌似宠爱,这是表面风光。实?则帝王从来没碰她。入宫这些日子,宇文若曦从来没有侍寝过。
至于说出去?宏治帝有皇后嫔妃和皇子。
事?实?一摆开,皇帝没问题。搁世人眼中,谁又出问题。反正肯定不会是皇帝。
再说,魏朝公主宇文若曦要脸,她没脸吐露一星半点儿的真相。
难不成她能说,她这一位敌国公主做了宏治帝的嫔妃,除了表演歌舞,让帝王赞叹一番外?。再无其?它吗?
她说,也怕让旁人笑掉大牙。
宏治五年,季春,姑洗之月。
长青山脚,小舍内,万蓁蓁陪在高暻身畔。一直到高二郎的最后一刻。
长青山的山脉深处,在这一年的这一月,又添一座新?坟。
燕京城,内城,高府。
高家夫人病了,病的利害。高晨嫡妻在给婆母侍疾。
高晨这一日归来,他听到亲信的禀话。他的眉头微皱。没应答半字,高晨摆摆手,示意亲信退下。
高晨去后宅正院,先去问母亲安,又跟嫡妻寻问府内近况。一一问后,交待一二,他便离开。
高晨嫡妻继续留在婆母这儿侍疾。高晨则去前院书?房。
书?房内,高家主在写佛经。高晨打眼略一扫,他瞧过几行字便知父亲在写《渡人经》。
“父亲。”高晨见礼。
“回来了。”高家主没抬头?,只淡淡说三字。
“儿刚下差已经去探望过母亲。知母亲已歇下,便不曾打扰了。如今特来请示父亲,家族里有死士调动,可为二弟之事??”高晨躬身问道。
高家主抬头?,他手中书?写的佛经停笔。此?时,高家主把笔搁回笔洗上,说道:“为父行事?,你?做不知即可。”
“儿答应过二弟,要对心灯道姑照顾一二。”高晨回道。
“糊涂。”高家主说了二字。
“……”高晨沉默。
高家主先打断这一股子的沉默气?氛,他开口,又说道:“那心灯道姑六根不净,修的哪门子道。既她狐媚二郎,我?便高风亮节,成全她与?二郎。让他二人同生死,去地府做一对恩爱鸳鸯。”
“父亲……”高晨还想说些什么。
高家主摆摆手,说道:“为父主意已定,事?情已差人办了。你?要忤逆为父吗?”
“儿不敢。”高晨低头?。
顺天府,长青山脉深处。
李子彻站在一处高地上,他望着山下林木荫荫,不见谷底,入眼皆为绿荫。
“表弟会选,百年归宿,这倒是挑中一处山清水秀的福地。”李子彻指着远处,他感慨一回。
很远处,那便是高暻的坟。远远的,李子彻望不见,却也知道位置在哪。
“……”马宝做为帝王的贴身太监,他不多嘴,他就带着耳朵听一听。
“远处有飞鸟惊起。看来是收网了。”李子彻瞧着远山方向,他说道。
帝王身后不止贴身太监马宝,还有随行护卫甲士等?。
帝王白龙鱼服,这不是宏治帝李子彻的做风。今个看似冒险,实?则帝王也没有半分危险。
或者说替帝王冒险的是暗卫探子。有人在装了帝王,故意泄漏帝王行踪给有心人。就等?着收网捞鱼。
前世今生,前世的李子彻私下去祭祀表弟高暻时,他遇上一回刺杀。虽然黑锅扣在魏朝的头?上。
可真凶是谁?前世没查出来。或者说线索断了,内鬼确定有。只是当年的李子彻手头?力?量有限,没查出来全部的真相。
这一辈子李子彻继续张网,他就想捞一捞,有鱼没鱼的打一杆子。如果让帝王抓住真凶,李子彻不介意杀猪吃肉,宰掉让他记了狠狠一笔的家伙。
“报。”
“报。”
两拔人马先后向帝王呈上新?消息。
宏治帝听过下面人呈报上来的答案,他挺惊讶。有两拔人想刺驾,这两拔的刺杀都是针对帝王。
“仔细搜查一番。莫要遗漏线索。”李子彻交待此?话后,他又瞧一眼跟前的贴身太监马宝。
“马宝,你?也差人盯着。朕不想听到贼子莫名?自杀,莫名?死掉的消息。”李子彻吩咐话道。
“诺。”马宝恭敬应下。
长青山,山脉深。
有人在刺驾,亦有人谋杀。或者说不止帝王有死亡之祸。万蓁蓁也遇上了死士,取人性命的死士。
万蓁蓁习武为着强身,以护自己。针对她而来的死士不止身怀利器,还带着军弩。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军弩乎?
万蓁蓁是凡人,她不是神仙。在被弩箭一击射中后,她的胸口如被重?击一般的连退数步。
唯一庆幸的是万蓁蓁反应尚算及时,她避开了要害。
若能得施救,万蓁蓁还可能活命。可这荒山野岭,又谁来救她?万蓁蓁不抱希望。
谁杀她?这一个念头?不在万蓁蓁的脑海里。万蓁蓁只是有一点遗憾,这一辈子她到止就要结束了啊。
答应过高二郎的誓言,许就要失约了。
万蓁蓁的唇畔含着一抹苦笑,她想,去了九泉之下见着高二郎,依着高二郎的温柔,一定不会怪她失约了。
山涧,深谷。
万蓁蓁没想过落进?敌手会怎么样,谁知道收场是什么。万蓁蓁不想去赌害她之人的后续会有一些什么样的炮制法子。
她想,唯一遗憾的事?情,许是她要失约了。
山涧深深,似不见底。可万蓁蓁知道的,下面有水流,下面有深潭。
山高水远,来自方长。若她不死,必图后报。
当然,若她没了,一切灰灰。
想罢,万蓁蓁借着一点力?道,不待黑衣死士围上来擒杀。万蓁蓁退至悬崖边一跃而下。
燕京城,内城,贾国丈府。
贾国丈重?病,病入膏肓,医石无效。太医来来回回被国丈府请了太多回。
结果如何?上达天听。天子知,皇后知。如今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国丈府里,国丈府留下长子听命,余下诸人被斥退。
“有你?守家,为父安心。”贾国丈对长子说道。
“父亲,您是家族的顶梁柱。请您仔细养病,家族离不得您。”贾世子跪于榻前,态度恭恭敬敬。
“这是天大笑话,龙椅上缺着天子,世道依然照旧。何况缺老夫一介老朽?罢,罢。”贾国丈感慨一番。
“……”听着父亲之言,贾世子恭敬听着,他垂头?不吱声。
“你?是本份性子,老实?当差,忠心为臣。至于二皇子殿下的前程,你?莫沾手半分。”贾国丈叮嘱道。
“……”听得这话,贾世子抬头?,他满面惊讶。他赶忙问道:“父亲,二皇子殿下系中宫嫡出,又有贾氏一族的血脉。如此?置中宫于何地?贾氏一族可是二皇子殿下的母族。”
“呵呵。”贾国丈冷笑。
“二皇子只是二皇子,他还不是储君。就算册立成东宫,这太子离着天子也还差一步。那一步如天堑。从古至今,几人太子登基为新?君?”贾国丈对贾世子问道。
“儿愚笨。”贾世子在父亲跟前就老实?孩子的态度。因为贾世子知道,他父亲喜欢他这等?态度。
“既然愚笨,就学会老实?做事?,老实?做人。让天子看着你?的忠心。忠心为君,这君是君父,不是储君。你?,可明白了?”贾国丈问道。
“儿谨记。”贾世子回道。
“很好,你?谨记下为父的叮嘱,一心忠君,为父无憾。”贾国丈一幅老怀大慰的模样。
顺天府,长青山脉深处。
马宝公公在侍卫的带领下,他亲自来到一处深潭边。他瞧见被救下的一人。
马宝公公亲自走上前,他瞧着这一张熟悉的脸庞。哪能认错?
再瞧着对方一身素色道袍,那一张貌美的容颜,却是脸色苍白如纸。
“……”马宝想砸砸嘴。当然,就是想想。
“来人,赶紧救人。”马宝立马吩咐一句。对于帝王心尖尖上留一个位置的女子,马宝从来关注的很,在意的很。
对于万蓁蓁昏厥,还受伤的事?情,马宝没敢耽搁,他马上去禀明帝王。
“万氏……”李子彻听罢马宝的禀话,他沉默片刻,说道:“带路。”
等?李子彻见到万蓁蓁时,万蓁蓁的伤只是简单止血。没人乱拔箭,或者说这箭不是谁都能拔?
没那医术,乱拔真会死人。
“寻大夫,传太医。”李子彻只简单交待一句。
简单的设施下,万蓁蓁被安置着。李子彻头?一回在这般情况下仔细的瞧了万蓁蓁。
明明一个美貌的人儿,安静躺那儿,静的仿若没了声息。
李子彻突然发?现,他有一点害怕这等?情况。他并不想见着面白如纸,了无生息的万蓁蓁。
表姐去了,李子彻很遗憾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待归来后,李子彻除了追封表姐为皇贵妃,给一份死后的哀荣。其?它的,他贵为帝王,他也办不到。
在李子彻心中,表姐似他的妻。可皇后安在,二皇子无恙。为子嗣计较,李子彻不能追封表姐为皇后,为嫡妻。
皇贵妃,呵。
百年之后,李子彻想与?表姐合葬一处,皇贵妃也没有这等?资格。
皇贵妃也许能陪葬帝陵。可与?帝王同棺者,非皇后莫属。
做为帝王,李子彻的心头?岂能没有遗憾?可遗憾归遗憾。
社稷江山,在帝王心中,当然是社稷为重?。儿女情长,也可以缓缓,也得挪一挪位置。
表姐在李子彻心中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前世今生,他真在意。
可万蓁蓁呢?
在万蓁蓁生死游离之时,李子彻望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狡黠,她的桀骜,她的一切恍若浮现在眼前。
李子彻发?现,他还是喜欢生龙活虎一般的她。
李子彻伸手,他握住万蓁蓁的手。
沈嬷嬷站在远处,不言不语。她是侍候帝王的老嬷嬷。不是粗使嬷嬷,而是心腹嬷嬷。或者说沈嬷嬷是暗卫里的一员。
她是健妇,流民出身,不知爹娘。她的过往便是在暗卫的培养里长大,修行武艺,无儿无女,一身本事?货于帝王家。
沈嬷嬷不止把天子当帝王看,如今年老,她更把从小侍候大的天子当成了心头?的唯一依仗。说拿亲儿子对待?她觉得自己不配,她的身份太低微。
可对于没有孩子的沈嬷嬷而言,她待帝王的心情就像是把亲生骨肉的感情给移情一般,全部挪移到帝王的身上。
在沈嬷嬷的记忆里,她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帝王。天子会为一个女子而失落,而着急,而乱了分寸。
沈嬷嬷忍不住多瞧一眼那一个晕死过去的万姑娘。
万姑娘的伤势,沈嬷嬷最清楚。因为沈嬷嬷替万姑娘换的衣裳。至于这一位万姑娘为何做了道姑?
沈嬷嬷不问不知。
沈嬷嬷只是听了
上头?的差遣,马宝公公吩咐事?情,传帝王口信,她依令办事?。
蓝星。
李真真今年五岁。一岁时爸爸病逝。五岁时妈妈病逝。亲戚们都说她克亲,没有人愿意扶养她。最后她被送到福利院里。
她偷偷的哭过几回,院长妈妈安慰她,告诉她,爸爸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他们会一直守护她。
可李真真知道院长妈妈在骗她。天上的星星不是爸爸妈妈。天上的星星也不会说话。
她满五岁了,她会看电视,她知道很多很多的道理。
李真真睡着了。
李真真醒来了。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她在疑惑。
“这是哪里?”李真真开口。
“咦。”李真真伸手捂嘴巴。她的声音变了。
李真真低头?,她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大了。不对,一切好像哪里不对。
李真真歪一歪脑袋,她打量着周围。这里好像不是福利院。
“万姑娘,您醒了?”一位老奶奶走进?来,她对李真真客气?的说道。
“我?……”李真真指着自己。
李真真打量老奶奶,老奶奶好像电视里的人。老奶奶穿着电视剧里的衣服,头?发?梳成电视剧里的样子。模样怪怪的,不过蛮好看。
李真真歪歪头?,她想开口,她突然感觉好疼。
“……”李真真想叫疼。可想着不能闹,不能让大人们不喜欢。李真真忙捂嘴。
“万姑娘,您怎么了?”嬷嬷问道。
“我?不疼。”李真真小声的回道。她的眼框子里溢满了泪水。其?实?,她好疼,呜呜。
李真真不敢落泪,她怕哭了,惹了大人们的不喜欢。要是她被赶走了,就再也见不到院长妈妈。
除了院长妈妈,其?它大人们都不喜欢她。
李真真装出一幅坚强的小模样,她在心头?偷偷的告诉自己:她不怕疼,她不怕疼,她不怕疼。
可是,好疼。
“万姑娘,您饿了吧。”嬷嬷寻一个话题。
“咕噜咕噜”,李真真听着自己的小肚子叫唤出来。
李真真想坐起来,咦,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一样。
“啊。”李真真叫唤一声。
“我?长大了。”李真真发?现一个大大的真相。顾不得饿着肚子,李真真左右瞧瞧,问道:“老奶奶,有镜子吗?”
“……”万姑娘胡言,让嬷嬷糊涂。
不过镜子二字,嬷嬷听懂。嬷嬷忙道:“有。”
李真真小声的说道:“我?想照镜子。”嬷嬷应下了。
李真真想起身,可她身上真疼。她忍得很辛苦,还是折腾着自己坐起来。
等?老奶奶拿来一面铜镜,李真真满脸问号,这是啥?
“万姑娘,您要的铜镜。”嬷嬷说道。
李真真想要镜子,能照人的镜子。可瞧着老奶奶的热心肠。李真真不好意思拒绝。
“谢谢老奶奶。”李真真伸手,她想拿铜镜。一伸手,又疼了。
李真真咬咬牙,忍着身上的疼。她拿起铜镜对着自己照一回。
“我?穿越了。”李真真说道。
李真真五岁,她看过电视。电视剧里就喊过“我?穿越了”,然后就去了古代。
李真真左瞧瞧右看看。李真真想,原来电视剧不骗人。
她想:真的,我?穿越了。
“老奶奶,我?是谁?”李真真跟嬷嬷问道。
她想,电视剧里好像就是这么演的。跟人问话,知道真相,然后……
李真真想一想,好像童话里说,往后就会有幸福的生活了。
长青山脚,晦明道观。
李子彻去一趟长青道观后,又归来晦明道观。
李子彻一回来,太医前来禀话,禀明会诊的最新?情况。
李子彻讲道:“万氏失忆了。”
“禀陛下,万姑娘的后脑受创,恐有损伤。如今形似五岁稚子,确诊失忆。”太医恭敬回道。
李子彻沉默片刻后,问道:“可会恢复?”
“禀陛下,万姑娘能否恢复记忆,尚不确定。”太医不敢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世间旧例,失忆之人有恢复的,也有一辈子没恢复的。这哪里又能料得准。
李子彻听罢,说道:“仔细用药,治好万氏的伤。旁的细枝末节,押后再议。”
搁宏治帝李子彻的嘴里,万蓁蓁失忆一事?顿时成为不怎么需要重?视的旁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