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顾之淮却一早出去了。
直到黄昏也没回来,云乐在院子里发愁,世子不回来,谁陪世子妃去看灯啊。
常先生骂他脑子一根筋,他们这些不是人啊?
云乐这才恍然大悟,世子不回来就算了,他们也可以陪着世子妃去看灯啊。
慕与安不大想去,常先生干脆在他面前吹胡子瞪眼:“嫌弃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慕与安被常先生说的有些局促,他道:“没有。”
他身上的病,全靠常先生,才能好得这么快,因着他梦魇的毛病,常先生更是有好几日闭门不出。
慕与安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他仰起脸道:“我陪您去看花灯。”
常先生这才满意了。
一行人用完饭,坐上马车,余庆是第一次看花灯,之前上元节的时候,他都没机会出府,眼下很是兴奋,撩起车帘往外看。
夜幕降临,南北大道上,到处都是花灯。
从各色各样的花灯里面透出来的光照亮着一张又一张百姓兴高采烈的脸。
几人下了马车,除了玄影之外,还有一位从没露过面的暗卫暗中跟着,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不知道何时,到了明月楼下,明月楼前也有一盏巨大的花灯,那花灯是比着明月楼做出来的,犹如一座小型的明月楼。
在里面点上烛火,跳动的花苗缓缓上升,会将明月楼的每一层都照亮,不少百姓都停在明月楼前看热闹。
明月楼的雅间内。
赶了一天一夜路的人抱怨道:“顾之淮,你真是火做的吗?”
靠在窗户边上的顾之淮回头,从外头吹进来的寒风让他端正俊朗的五官锋利了几分,顾之淮道:“怎么?”
那人搓了搓胳膊:“你不冷,我们还冷呢。”
顾之淮无动于衷:“冷着。”
这可把裴青河得罪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林玄知想拉他没拉住,他冲到顾之淮面前,哼声道:“从前还以为你小子是个热心肠,没想到是个冷心冷情的家伙。”
“青河,别跟阿淮置气了。”程宴将剥好的橘子递给裴青河。
“听说顾之淮在上京城被孤立了,我才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结果……”
裴青河说着说着就来气,一屁股在顾之淮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坐下。
“我没有被孤立,小五不是还同我玩着吗?”顾之淮道。
三人一致想,五皇子怕不是被你威胁的吧。
顾之淮看着坐在下首的裴青河,他又道:“你是因为我回来的?”
裴青河正在吃程宴给他的橘子,闻言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难道不是陛下传旨?”
裴青河一时词穷,“……那我是不是回来了?”
程宴和林玄知都走了过来,林玄知道:“是啊,世子,裴公子也是担心你。”
裴青河皱了皱眉:“林玄知你这是什么话,你何时跟我们几个如此生分了?”
林玄知摸了摸鼻子,扭捏道:“我毕竟是个商人,同你们还是要保持距离。”
裴青河呵呵两声。
林玄知:“……”
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原本懒洋洋靠着窗台的顾之淮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一个人。
“瞧见谁了这是?”裴青河嘟囔一声,也扒着窗台往外看。
底下浩浩荡荡看灯的人中,有一人,即便被淹没在人群里,却也有出尘绝艳的气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裴青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国和梁国截然不同,那边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人多半这样。
他见过不少林国人,都是这个样子,他揶揄道:“这就是两次都让顾之淮吃了暗亏的人啊?”
程宴迟疑道:“是慕与安?”
林玄知探头探脑,“当真是世子妃啊。”
顾之淮成亲的时候,裴青河还在边境,程宴跟着父亲去了南边,两人都没有见过慕与安。
如今他们两个一个今日才到,一个昨日刚回,两人都对顾之淮的噩梦十分好奇。
特别是裴青河,简直要将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顾之淮没理他们,捞过旁边的披风,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程宴看向裴青河,裴青河看向林玄知,林玄知摊了摊手。
他在信中早就说了,顾之淮被他的世子妃迷住了,程宴和裴青河还不相信。
这下好了,眼见为实。
三颗脑袋一齐盯着底下的慕与安,又在慕与安看上来的时候,同时往底下缩。
余庆问:“世子妃,怎么了?”
云乐也在慕与安边上:“是不是看见世子了?”
慕与安摇了摇头。
云乐遗憾道:“要是世子知道世子妃在找他的话,他一定会出现的。”
慕与安否认:“我没有找他。”
“啊,是吗?”云乐面露茫然:“那世子妃你刚刚在找什么?”
慕与安:“……”
慕与安:“没什么。”
云乐挠了挠头:“那是我误会……世子?”
慕与安顺着云乐的视线看过去,顾之淮正过来。
他停在慕与安面前,宽厚的背遮挡住了花灯的光,慕与安被罩在暗影里,顾之淮勾着唇问:“世子妃在找我?”
慕与安再次否认:“我找世子做什么?”
顾之淮弯下腰,手搭在慕与安的肩膀上:“世子妃能跟我做的事情不少,比如,一起看花灯?”
“世子不在,自然有旁的人和我一起看……”
明月楼前太多人了,此时明月楼的花灯已经全部亮起,没什么看头了,人潮一起朝外移动,顾之淮被推搡着靠近了慕与安。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瞪大了眼睛,再近一点,他就要贴着慕与安的颈侧,他努力站稳,牵住了慕与安的手。
慕与安像是忘记了反应,后知后觉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他想将顾之淮的手甩开,顾之淮却握得牢牢的。
顾之淮低声道:“会走散。”
那边玄影也拉住了云乐和余庆,常先生对明月楼的灯不感兴趣,他们刚刚就分开了,另一个暗卫跟着。
顾之淮拉紧慕与安的手,护着慕与安往外走。
全程在楼上看戏的三人:哇哦。
裴青河道:“顾之淮这下算是完了。”
顾之淮护着慕与安站在了一处屋檐下,慕与安睫毛轻颤,问顾之淮:“可以松手了吗?”
顾之淮理直气壮:“这么多人,万一下次来不及反应怎么办。”
慕与安脸都气红了,骂顾之淮是无赖。
花灯映入慕与安的眼睛,将慕与安原本就漂亮的浅色瞳孔照的如同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顾之淮盯着这样一双眼睛,手下意识地就握得紧了点,想将这样易碎的琉璃紧紧占有。
“嗯,我就是无赖。”
顾之淮不痛不痒,慕与安别过了脸,没看见余庆和云乐,连玄影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慕与安道:“他们不见了。”
顾之淮和慕与安站在一起,环顾了一圈,“可能是走散了,但玄影跟着,不会出事。”
手心传递的热意顺着血液流淌到了心脏,慕与安嗯了一声。
顾之淮问:“世子妃还想要再看些什么?”
没入人群顾之淮不会松手,但站在这里,顾之淮也不会松手,慕与安想着,还不如下去看一看。
“前面有个猜灯谜的。”
慕与安现在说什么,顾之淮都会下意识地点头,“那就去看看。”
猜灯谜的摊子不少,经过第一家摊子的时候,慕与安没有停下来,顾之淮跟着他往前走。
一连经过十几个摊子,慕与安终于选定了。
顾之淮抬眼望过去,这家摊子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是花灯的样式有些特别,精致小巧,似乎更偏向林国的风格。
顾之淮想,林国有温润的玉,还有精致的花灯。
如今玉被花灯照着,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顾之淮心痒痒。
但慕与安似乎被灯谜难住了,他拧着眉,又看了那灯谜一遍,认真思索着。
顾之淮对这些灯谜才是真的一窍不通,但此时此刻的他:看看吧,万一会呢。
顾之淮盯着那一排字,突然笑了一声,慕与安奇怪地看着他:“你猜出来了?”
顾之淮点头,又安慰道:“是梁国特有的,所以你猜不到。”
顾之淮将答案告诉摊主,摊主笑眯眯地去取对应灯谜的花灯了。
那是一个小兔子花灯,做的惟妙惟肖的,眼睛地方还特意用红色颜料点了,顾之淮将花灯递给慕与安,慕与安道:“多谢。”
顾之淮仍旧拉着慕与安的手,在慕与安掌心捏了捏,他道:“讨世子妃的欢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