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困在过去的人

    原来闵佳跟纪姚是大学同学兼舍友, 两个人的关系还一直都很好。

    那这样的两个人会因为陆泽彦而闹得反目成仇吗?纪阮不太相信。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仰千沉问。

    纪阮看着仰千沉的那双眼睛,意识到自己应该跟对方坦白一些事情了。

    他们回到仰千沉的宿舍, 房间内一尘不染,空气中飘散着好闻的薰衣草香薰味道。

    仰千沉给坐在桌前的纪阮拿了一杯咖啡,顺便从纪阮的手中拿走他一直紧攥着的那袋黄绿胶囊。

    “你不需要吃这些。”仰千沉笃定地说。

    在药袋子抽离手心的那一刻,纪阮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侧头抬脸,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仰千沉, 问:“你觉得,陆教授是个怎样的人?”

    仰千沉沉默了一会儿,好看的白色睫毛扇了扇。

    纪阮看着他坐到自己对面, 听到仰千沉说:“偏执, 严重的洁癖跟极度敏感的神经,他应该有某种神经质的疾病。”

    “我这样说, 你会生气吗?”仰千沉说完忽然看着纪阮这样问。

    纪阮闻言立刻摇头道:“当然不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仰千沉微微俯身靠近纪阮, 将额头抵在了纪阮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说:“因为我以为你们很亲近。”

    纪阮失笑了几声,“我们根本没有亲近,你误会了。”

    “可他是你的姐夫, 你们关系亲近也是应该的。”

    事到如今, 纪阮真的打算把自己身上遭遇的一些事情告诉给仰千沉了。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问你关于闵佳老师的事情吗?”纪阮说。

    仰千沉抬起脸。

    纪阮轻声说:“因为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跟在闵佳老师的身后。”

    纪阮话音刚落,仰千沉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些诧异, 但并不多。

    “你会说我们法学院的导师一直都是那位程珂老师,对不对?”纪阮果然看见仰千沉承认地点了点头。

    纪阮接着说:“但我要说的是,不是,我遇见的从来都只有那位早就已经去世的闵佳老师。”

    “包括之前在殷铮被抓时,我也遇见了一位自己很熟悉,但你们可能都陌生的同学,他叫蒋文……”

    就在纪阮说完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或者说他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时,坐在身旁的仰千沉忽然说:“我知道。”

    纪阮疑惑地看过去,听见仰千沉低声说:“我知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纪阮震惊地瞪大双眼,仰千沉说:“我能看见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跟事物,也许叫鬼魂吧。”

    “所以我平常不太喜欢去教四楼附近。”仰千沉用淡淡地语气说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仰千沉居然能看到那些东西?!但他为什么看不见闵佳老师?

    不过不等纪阮回神,仰千沉主动问道:“上次你一直在查关于乐诗的事情,是想摆脱殷铮,那现在你开始询问关于闵佳老师的事情,是不是也跟你想摆脱某个人相关?”

    仰千沉果然好聪明,纪阮一下子情绪都松快了下来。

    他坦诚地承认道:“是。”

    “而我现在想摆脱的人你也认识,他就是陆泽彦,陆教授。”

    仰千沉的脸上惊讶很少,他的表情平静温和。

    “也许不止陆泽彦。”既然已经开了头,纪阮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他直言道:“还有一位严总严先生,就是你早上去见过的那位。”

    仰千沉笑着说:“原来如此。”

    “或许还有一个人……”纪阮低下头思索了一番,“但我现在还没有头绪。”

    “很急吗?”仰千沉轻声问。

    “很急。”纪阮连忙点头,陆泽彦跟严颂鸣的杀意值都达到了99,万一哪一天他们俩个人的暧昧值都不再能禁锢住他们的杀意,纪阮就死到临头了。

    “闵佳老师……”仰千沉闻言思索了一番,说:“我可以去教务处跟认识的老师问一问,说不定能调出一些她的档案。”

    学生会会长亲自帮忙,纪阮高兴地说:“谢谢你啊,仰千沉。”

    仰千沉笑得很温和。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俩人兵分两路从宿舍楼离开。

    纪阮背着包来到他已经许久没有踏足过的那栋法学院的老旧宿舍楼。

    他之前在这里遇见过蒋文,也遇见过闵佳。

    现在蒋文已经消失不见了,纪阮祈祷着或许他还能在这里再次碰见闵佳,问出一些关于他姐姐纪姚的事情。

    纪姚的死绝对不简单,陆泽彦一定有事情隐瞒着自己。

    纪阮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楼道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打进方格的瓷砖地板上,割出一片温暖的地带。

    “纪阮?”

    纪阮闻言转身回头,看见来人时他的表情骤然变得震惊。

    只见瘦高的男生在凉秋还穿着一件宽大宽松的短袖爬上楼梯,左手还拎着一个蓝色暖水壶,他看见纪阮后笑了笑,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校外住了吗?”

    居然是蒋文。

    还是能跟他对话的蒋文。

    纪阮抿了抿唇,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看着蒋文踩上五楼的最后一个阶梯走了上来,站在自己面前。

    纪阮说:“有点东西忘在宿舍了,我打算回来拿一下。”

    “是吗?”蒋文挠挠头,靠近纪阮轻声说:“那你最好赶紧吧,这些天殷铮一直都没回宿舍,我怀疑他快回来了,到时候碰到他,你又要被刁难了。”

    纪阮皱了皱眉,“殷铮一直没回来?”

    蒋文将暖壶放在了地上,抬头时削瘦的两颊凹陷了进去,整个人像枯木一样,“是啊,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快活呢,好羡慕啊。”

    蒋文脸上的羡慕表情溢于言表,他说这话时抬头望着走廊尽头的宿舍,光线落在他的脸颊上,难得让他有了几分人气。

    “你放心吧。”纪阮鼓起勇气说:“殷铮不会回来了。”

    也再也不会欺负你们了。

    蒋文愣了一会儿,连忙问:“真的假的?他自己跟你说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纪阮眨了眨眼,“好像是他之前打人,警察冲进学校,把他抓走了。”

    “啊?”蒋文脸上焦急万分,他上前一步靠近纪阮,问:“真的吗?你确定?他真的被抓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纪阮笃定地点了点头,说:“回不来了,我亲眼看着他被抓走的,手铐都戴上了。”

    蒋文怔愣了一会儿,随即纪阮就看见他捧着腹部弯腰笑了起来。

    “我艹,活该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尖锐诡异,听得人心里直发慌。

    纪阮刚想走,却听见一个严厉的女生伴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在楼下响起。

    “谁啊?在走廊里吵吵闹闹的?都没课是不是?”

    纪阮看着眼前的蒋文瞬间站直了身体,将暖壶往走廊阴影里踢了踢。

    闵佳一身笔挺西服,梳着低马尾从楼下走上来。

    “纪阮?蒋文?”闵佳走了过来,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都没课?”

    纪阮乖巧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蒋文则显得心虚多了。

    闵佳一个厉声就呵斥道:“有课就赶紧去上课,躲在宿舍里犯懒期末挂科了可别来求我!”

    蒋文一抹屁股跑的不见踪影。

    闵佳看了看蒋文的背影,目光又重新落在眼前的纪阮身上,她问:“你不是申请搬出宿舍楼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闵佳说话的语气神态都跟常人无疑,甚至还是纪阮穿进书以来最熟悉的模样。

    纪阮深吸了一口气,把准备好的腹稿都说了出来。

    “我发现忘了点东西,想回来取。”

    闵佳闻言皱了皱眉,“跑这么远过来就为了拿个东西?如果不是很重要的,再买一个就行。”

    纪阮摇摇头,抬头望向眼前的女人,说:“是我姐姐送给我的一串手链,很重要,我姐姐叫纪姚。”

    闵佳的表情在听见纪阮说出“姐姐”两个字时忽然变得很呆滞。

    “纪姚?”闵佳的声音飘飘忽忽的。

    纪阮说:“是。”

    “那得去拿,不能丢了。”闵佳说着就领着纪阮往他的宿舍方向走去。

    狭长的走廊里,他们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响起。

    纪阮小心翼翼地发问,“老师,您认识我姐姐?”

    闵佳不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她侧头看向纪阮,说:“当然,我跟你姐姐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总听她提起你,但从来还没见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纪阮的一句话让闵佳过往的记忆都回归了起来,闵佳整个人都变得极其温柔了起来。

    或许在闵佳死之前她就从来没跟纪阮见过面,所以死去的鬼魂也没有跟纪阮认识的记忆。

    所以闵佳一开始见到纪阮时才会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我们进校时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的对铺,也是同一个班级,我跟你姐姐性格合得来,喜欢的东西也都相似,几乎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就开始变得形影不离。”闵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像之前那副严厉的样子。

    “你姐姐是个很胆小的人,怕鬼啊,怕虫子,几乎什么东西她都能吓一跳哈哈哈。”

    “大学四年我们一起做过很多事,我带着她去过网吧,也去过演唱会,还坐着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起去国外旅过游。纪姚喜欢带我去看音乐剧,还经常领着我去看电影,你说你姐姐吧,明明胆小的要死,还非喜欢看一些恐怖小说跟悬疑电影,每次都要拽着我一起去,才敢去看……”

    闵佳的声音里布满了回忆的哀伤,她明明讲得很欢乐,但纪阮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纪阮低着头站在门前,掏出那枚许久没用过的钥匙打开了眼前的宿舍门。

    宿舍内,空着的床铺还是空着的样子,而他的床铺上则依旧挂着那个床帘。

    “确定是忘在宿舍里了吗?”闵佳边问边说,“我也帮你找找吧。”

    纪阮点点头,“是我姐姐给我求的平安符,红色挂坠。”

    “那可得好好保存好,要一直戴在身上的,怎么能摘下来,还弄丢了呢?”闵佳有些不赞同,甚至有些埋怨。

    “之前她送给我一个吉他样子的手机链,我也不小心弄掉了,可是被她数落了一顿。”

    纪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怕姐姐骂我嘛,所以赶紧来找了。”

    闵佳正弯着腰打开抽屉,闻言啧了一声,“她怎么骂你?她不是已经去……”

    纪阮:“……”

    一阵冷风吹过,窗外的落叶扑簌簌地响着。

    宿舍内,闵佳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纪阮面对着她,看着闵佳的表情一下一下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那张脸上的血管变得苍白青灰,皮肤变得像釉一样,总之怎么看怎么奇怪,就是不像个活人。

    紧接着纪阮就从闵佳的嘴里听见了那个名字。

    闵佳瞪着双眼,几乎用控诉的语气在喊:“陆泽彦呢?!”

    “陆泽彦去哪儿了?!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在?啊?”

    纪阮站在原地紧张地记着闵佳提到的任何一句话。

    闵佳着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的目光飘散在空中,似乎已经忘记了宿舍里还有一个纪阮存在。

    她不知道去到了那一刻未知的过去,嘴里一直不停地喊着陆泽彦的名字,近乎歇斯底里。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直在pua你,你就是个傻子!居然一直相信他!”

    “那个男人一直在精神控制你!你没有任何病,你没对不起任何人!”

    整个过程持续了几分钟,喊到最后,闵佳也没了力气,她瘫倒在座椅上,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纪姚,你信我,还是信他。”

    第52章 第 52 章 恭喜你,获得一个凶手的……

    按照闵佳现在的状态, 纪阮完全排除掉了她会因为陆泽彦而跟纪姚反目成仇的这个可能性。

    眼看闵佳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了半天,也终于没了力气开始沉默之后, 纪阮上前试图劝说道:“您冷静一点……”

    虽然是个鬼魂,但纪阮也不想让她如此情绪失控至难过。

    闵佳听见了纪阮的声音,但是没反应,依旧低垂着脑袋。

    她呆呆地望着宿舍的地板,那里布满了细小的尘埃灰土,雾蒙蒙的世界似乎开始围绕着她拉开了巨大的幕布。

    那里没有光线,没有任何东西, 只有无尽的灰暗。

    闵佳抬头,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纪阮。

    男生立在她的眼前,手上拿着他刚才说的丢失了的平安符手链。

    他在说:“你看, 姐姐给我的平安符我找回来了, 你也别太难受了,好吗?”

    纪阮的脸上挂着安抚的笑容, 那笑颜仿佛是能让最严寒的厉冬都为之融化的和煦暖阳。

    漂亮的孩子像一个天使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刺激到她视线的同时也让她记起了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纪阮。

    纪阮。

    他不一样, 他好像能救得了纪姚。

    那些尘封已久的, 被人刻意遗忘隐藏的一切真相, 似乎都能借助他的手得以重见天日。

    闵佳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倒在纪阮的怀里。

    “视频!心咨询室里的视频!你去看,你去替你姐姐找出来。”闵佳面无表情地流着豆大豆大的泪, 她狠狠攥住纪阮的衣袖, 满眼写着怨恨,“你姐姐等着你呢。”

    过午的阳光炙热地从窗外打了进来,落在纪阮的眼前。

    他眼睁睁的地看着闵佳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闵佳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她留在纪阮手心里的一串地址。

    “去找。”

    阳光直射着宿舍地板,随着时间流逝,光线变得倾斜。

    纪阮立在宿舍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得死死的,他的喉咙也被箍紧,哪怕之前在面对可怕的陆泽彦他们时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纪阮将那串地址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随后好心情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不期然地在走廊里遇见了蒋文,还有跟在他周围的那群舍友。

    他们冲着纪阮欢快地打了声招呼,“纪阮,回来啦?”

    蒋文转头对他们说,“他回来拿个东西。”

    “是吗?忘记什么啦?”有人问。

    男生们凑在一起,目光黏着在纪阮的身上,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

    纪阮此刻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害怕悚然的感觉,他望着那群人笑了笑,说:“拿了本书,必修课的书。”

    蒋文点点头,“那是得回来拿一趟,咱们院的必修课一个比一个变态,到时候被老师们发现没带书,记重点的时候他们可不会放慢速度。”

    男生们齐齐附和道:“是啊是啊。”

    纪阮背着书包转身关门,“那我先走了哦。”

    蒋文跟他们留在了宿舍门口,说:“明天见!你快点走吧,不然一会儿殷铮回来了又要被他刁难了。”

    纪阮的脚步一顿,他笑着点点头,沉默地离开。

    那些鬼影摇摆在各自的宿舍门口,闵佳消散的身影重新踩着楼梯路过纪阮的身旁。

    她皱了皱眉,问:“哎?纪阮,你不是搬出宿舍了吗?”

    纪阮晃了晃手里的课本,笑着说:“我回来拿书。”

    闵佳了然的点了点头,“是吗?”

    “嗯,书找到了我就先走了,老师再见。”纪阮礼貌地冲着她挥手。

    “行,再见。”闵佳低头看着手里的花名册,表情如常地冲着宿舍里走去。

    楼内气氛阴森冷然,楼外阳光明媚。

    纪阮刚一脚踏出这栋老旧的法学宿舍楼,竟然就在门口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严颂鸣。

    高大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面容严肃的管家正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他身后。

    纪阮见状将向前迈着的脚步一下子收了回来,他站在原地,有些疑惑也有些紧张地看向不远处树荫下的严颂鸣。

    秋日落叶不小心沾在严颂鸣西装笔挺的肩膀上,被他身后的管家一手拂了下去。

    纪阮没开口,反倒是严颂鸣先打了招呼。

    “纪阮。”严颂鸣叫了声纪阮的名字,接着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来意,直接说:“刚参加完A大举办的一场活动,偶然听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

    既然严颂鸣先开口了,纪阮也不好再装作没看见。

    他上前几步过去,点点头,礼貌地喊了声“严先生。”

    严颂鸣抬头望着对面的纪阮,这样的仰视姿势似乎让他很不耐,纪阮注意到他极力隐藏但藏得并不彻底的蹙眉。

    “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事,你自己有头绪了吗?”严颂鸣淡淡地问。

    严颂鸣提到的当然就是纪阮从自己的公寓里找出来十几个监控摄像头的那件事情。

    纪阮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安装的摄像头,但他的嫌疑人范围只围在严颂鸣跟陆泽彦这两个人之间。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当着严颂鸣的面说出来,所以纪阮面对严颂鸣的提问只摇摇头,说:“还没有。”

    严颂鸣看着纪阮半晌,沉默地没说话。

    纪阮看了眼宿舍楼方向,告别的话刚说出了一个字节音符,面前的严颂鸣忽然说:“陆教授跟我,似乎有些误会。”

    纪阮离开的动作瞬间收住。

    他低头,听着严颂鸣说:“那天你离开之后我们聊了一会儿天,他对我很有意见,最后我们不欢而散。”

    严颂鸣短短几句话,让纪阮了解到了一些那天发生的事情。

    陆泽彦跟严颂鸣,除了纪家当初的那些事,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他们俩发生这么大的争执的?

    纪阮抿了抿唇,虽然不想自恋,但纪阮除了他自己以外,想不到其他什么原因了。

    “是吗?”纪阮斟酌着开口,“那天在我公寓发现摄像头之后,陆教授也给我打来了电话提醒。”

    严颂鸣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嗯?提醒你什么?”

    纪阮看着严颂鸣没说话,可他的目光已经把能说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严颂鸣果然生气了。

    “纪阮。”严颂鸣一手握着轮椅扶手,语气冷淡地说:“陆泽彦性格怪异,你跟他最好保持一些距离。”

    纪阮皱了皱眉,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着严颂鸣的面,他都说:“可他是我姐夫,跟我们家的牵扯有很多,不是说拉开距离就能拉开的。”

    严颂鸣眉头拧的更紧,“那天他带来的那位心医生,我看就很有问题。”

    “我们接触也不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心问题?”

    严颂鸣说完这些话,简直把“不满意”三个字都挂在了脸上。

    “我爷爷同意的。”纪阮小声说。

    纪华章的名字被搬了出来,严颂鸣铮然抬头,那目光冷冽,带着无尽的寒意。

    严颂鸣外放的情绪也忽然在这一刻被收敛了起来,似乎纪华章的名字让他找回了一丝智。

    “总之,他的话你也不要全听。”严颂鸣好情绪,淡淡地说。

    “谁的话?”纪阮装傻。

    “陆泽彦的,还有你爷爷的。”严颂鸣直言。

    纪阮乖巧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属于严颂鸣的杀意值没有动静,反而是暧昧值居然莫名其妙地涨了四点。

    纪阮:“……”

    “还有什么事情吗?”纪阮问。

    严颂鸣的目光忽然越过纪阮落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但很快他又收回了视线,看向纪阮,问出了自己心底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纪阮,一个学生能带给你的价值少之又少,你确定不再重新考虑一下吗?”严颂鸣边说边冲着纪阮伸出他的手。

    严颂鸣的话克制又收敛,但纪阮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男人的手很苍白,纪阮记得这是严颂鸣第三次冲他伸出这只手了。

    前两次他都上前握住了,但这一次,他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拒绝道:“我不知道严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

    严颂鸣望着纪阮没说话,直到纪阮觉得他都要按捺不住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严颂鸣笑了笑,说了声“是吗?”之后就面色不变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那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严颂鸣说:“听说过两天是你生日,我们到时见。”

    “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严颂鸣认真地问。

    纪阮一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生日就在两天之后。

    纪家打算大办?纪阮还没听到任何的消息。

    但单从严颂鸣透露出的讯息,纪阮觉得十有八.九纪家要举办一场生日宴。

    “不用特意准备,您能来我就很荣幸了。”纪阮笑了笑。

    严颂鸣沉默了。

    面容严肃的严家管家见状弯腰扶住了严颂鸣的轮椅扶手,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就在他们即将转身时,严颂鸣抬手拦住了管家,侧头看向纪阮沉声说:“我不知道陆泽彦都跟你说过什么,我只想告诉你,纪家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看法,也不会影响我跟你的关系。”

    “至于殷铮的事情,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同样的,我也不会为难你。”

    严颂鸣说完就冲着纪阮点了点头,又道:“希望你知道。”

    纪阮垂下眸子,轻轻点了点头,客气又疏离地说:“我知道了严先生。”

    严颂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在听到纪阮的回答后轻轻地颤了颤。

    随着他被身后的管家推着离开时,纪阮也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见了严颂鸣的暧昧值的提升信息。

    【严颂鸣暧昧值95】

    【恭喜你,你获得了一个凶手的爱。】

    纪阮:“……”

    第53章 第 53 章 仰千沉不是“会长”……

    第五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叩响在纪阮的心上。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严颂鸣的身上一转, 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疑惑。

    严颂鸣的视线则是越过纪阮的身侧,落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个穷学生而已,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严颂鸣突然说。

    纪阮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严颂鸣的视线转过头,果然发现了站在教学楼不远处的仰千沉。

    仰千沉风尘仆仆,似乎是特意找过来的,面容冷峻的男生站在阳光下,皮肤冷白, 身形高挑结实。

    严颂鸣被身后的管家推着越过仰千沉身旁,路过时,他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不懂得给自己的男朋友留出空间的人, 可不怎么样。”

    仰千沉垂眸没说话,只是纪阮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更冷了一些。

    秋风猛烈地吹来, 掀开了严颂鸣盖在膝盖上的保暖毛毯。

    管家着急地去伸手拦截却也没森*晚*整*拦住,任由那条厚重的灰色毛毯落在地上, 露出了严颂鸣过分孱弱的双腿。

    秋风而已, 怎么会吹落他的毛毯?!

    严颂鸣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狰狞, 他一拍轮椅扶手,整个人扭曲恐怖,语气严肃地呵斥道:“去给我拿回来!”

    管家撑着伞赶忙从严颂鸣身后绕过来, 但还是没来得及, 那条厚重的灰色毛毯被仰千沉弯腰拿了起来。

    管家皱纹如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他就重新回过神来,准备伸手去拿。

    可不曾想,仰千沉攥着毛毯没跟严颂鸣身后的管家对视一眼, 而是抬步靠近了坐在轮椅上,表情都变得极其可怖的严颂鸣身旁。

    “严总,您的毛毯。”仰千沉说这话时腰都没弯,他笔挺地站在秋树下,目光平淡冷静,没有任何波澜,冰冷到令人感到无措。

    严颂鸣感受到了来自仰千沉的刻意折辱,他双眼通红地瞪向仰千沉,知道仰千沉是在反击他刚才在纪阮面前说的那些拉踩对比的话。

    一个福利院出身的孤儿,哪怕一路上的成绩奖项多么耀眼,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直至昨天在学校慈善捐助会上亲眼看到仰千沉时严颂鸣都是这么认为的。

    初见的仰千沉收敛了锋芒,虽然冰冷但不至于刺人。可此刻被冒犯到了的仰千沉显然不想再掩藏什么了,严颂鸣拽住毛毯垂下来的穗子,他一拽,却发现仰千沉并没有松手。

    严颂鸣一双浓眉紧紧地拧起,他心底化成浓墨的妒忌跟恨意简直快要有了具象。

    “仰千沉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严颂鸣冷笑着发问。

    仰千沉淡淡垂眸,目光在严颂鸣空荡荡的西装裤上平静地一绕。

    严颂鸣之前字字句句都是看不起仰千沉,但不知只是一个健康躯体,都能将他比下去。

    仰千沉松开手劲,管家赶忙从身后绕过来蹲在轮椅前伸手将厚重的毛毯仔仔细细地盖在了严颂鸣的腿上,确保所有的部位都被盖上,没有丝毫遗漏后管家才松了一口气。

    严颂鸣妒忌地咬紧牙关。

    两人的交锋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秒,但严颂鸣却觉得自己竟然溃败得彻彻底底。

    仰千沉轻轻颔首,一句话都没再说,而是转身朝着纪阮走去。

    看见纪阮的那一刻,他冰冷的面容霎时间融化,露出极其温和的笑。

    “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仰千沉低声说着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暗喻。

    纪阮确认严颂鸣已经被管家推着离开了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说:“查到了一些线索,是关于我姐姐的。”

    “我也查到了一点东西。”仰千沉说。

    纪阮走近他,语气如常地问:“是吗?查到什么了?”

    仰千沉忽然垂眸盯着纪阮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纪阮眨眨眼,“怎么啦?”

    仰千沉很快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轻声问:“不开心吗?为什么?”

    纪阮闻言一瞬间便怔愣住了,他是有点不开心,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没想到仰千沉居然能看出来。

    纪阮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仰千沉,就在刚刚他遇见闵佳的鬼影又遇见蒋文的鬼影之后,他觉得自己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仰千沉,我想问你一件事。”纪阮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像是在呢喃。

    但仰千沉听清楚了,他笑着说:“什么事?你问。”

    纪阮迎着刺眼的太阳抬头去看仰千沉的双眼,那里漆黑荒芜,像是一片废墟。

    “你还活着吗?”纪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冷了。

    他其实并不恐惧,但一想到仰千沉可能是个死人,纪阮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会想他是不是也遭受了什么事情。

    仰千沉沉默了一会儿,面对情绪如此低落的纪阮,他选择牵起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咚咚。

    手心里传来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一下一下地打在纪阮的手里,象征着蓬勃的生命力。

    “你说呢。”仰千沉笑着说。

    纪阮瞬间松了一口气,冷汗都顺着他的后颈淌了下来。

    他有些失而复得地笑了笑,“是我多想了。”

    “你状态有点不好。”仰千沉弯腰凑近纪阮的脸,他轻轻亲了亲纪阮的嘴角,低声说:“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些事总能慢慢解决的。”

    陆泽彦跟严颂鸣的杀意值都逼近100,其实纪阮想说他没有时间了。

    但仰千沉说的也没错,他可能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这个念头刚一起,纪阮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又重又累。

    眼皮垂落的前一秒,纪阮小声说:“仰千沉,过两天好像是我生日……”

    仰千沉轻松地扶起纪阮的肩膀,将人搂在了怀里。

    他温和的目光在确认纪阮闭上双眼后变得漆黑且不可言说。

    “生日快乐,宝宝。”仰千沉的声音砸在纪阮的耳朵里,冷冽又好听。

    ——

    纪阮做了个梦。

    梦里他坐在教室窗边,周围的同学们正交头接耳地聊着天,闹哄哄的白噪音让他觉得越发的困顿。

    上课铃响起,穿着一身西装的陆泽彦走了进来,脸上面无表情,声音冷酷地开始讲课。

    没人注意到纪阮。

    他刚面向窗户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时一段压制的交谈声忽然涌入他的脑海里。

    “快看,是会长!会长在外面花坛那儿哎!”

    “啊?真的假的?你让开一点啊,我看看!”

    纪阮趴在课桌上,闻言轻轻地撩开眼皮,心想这些人是在谈论仰千沉吗?

    “会长下午不是应该去大讲堂给大一新生宣读入学礼的吗?怎么会在这儿啊。”

    “好帅啊……快点发论坛,点赞数会很高的。”

    纪阮眯着眼睛听着他们的讨论声,也不由自主地想去抬头看一看,窗外的仰千沉到底是什么样的。

    记忆里的仰千沉总是穿着单调的颜色,黑白灰在他身上总能衬托出一种其他人都不会有的孤冷感。

    纪阮想看,于是他抬颈向着窗外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群的粉色郁金香,随风摇晃的花丛外是广场上圣洁的白塑圣母像,花坛里的泉水向上涌着,阳光下,金色的水流争先恐后的跳起又砸向小池里。

    然后纪阮看见了他们急切又兴奋的讨论着的那位“会长”。

    也是很好看的一张脸,但是是有着一双黑睫毛,棕色眼瞳的男生。

    陌生男生站在不远处,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侧头望了过来,眉眼柔和清冽,真正的温润如玉。

    “我的天啊,会长怎么总是这么温柔啊。”

    “我靠!他看过来了!!我的头发有没有乱?快看看。”

    纪阮听清了周围人的哄闹声,也看清了站在不远处众人目光下的“会长”。

    不是仰千沉。

    是个陌生人。

    所以……他们谈论着的会长是这个男生吗?那仰千沉又是谁?

    纪阮摇晃了下脑袋,不对,仰千沉就是A大的学生会会长。

    可当这个劝解自己的想法刚升起,纪阮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在FUN论坛的【闲聊】板块里看见的那些踪迹帖子。

    所有人都在用“会长”去谈论着他们默认的那个人。

    可他们说到陆泽彦的时候会称呼“L”,谈到殷铮时避免说出他的名字,也会用字母“YZ”来进行代替。

    可从来没有人用“Y”或者其他什么的字母符号来喊过仰千沉。

    除非……

    除非这个会长跟仰千沉,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现在在他身边,跟他谈恋爱的这个仰千沉,到底是谁?!

    黑暗中,纪阮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睁开双眼,快速地坐起身,一片漆黑里他的视线缓慢有了识别的轮廓。

    他在仰千沉的宿舍里,身边没有人。

    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摆设都不能给纪阮带来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他要马上见到仰千沉,不管见到之后要问什么,他都要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仰千沉。

    纪阮掀开被子走到卧室房门口,一按门把手就走了出去。

    客厅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仰千沉的踪影。

    大晚上的,他会去哪儿?

    纪阮返回卧室,准备换衣服出门找仰千沉。

    男生侧身站在床边双手交叉握住衣摆向上卷,肌肤白皙指尖粉红,纤细手腕骨节微突,青涩明朗的躯体彻底展露在眼底,无端就能引起所有人的破坏欲。

    刚才做过的梦让纪阮无措地皱着眉。

    可就在他仔细思索着时,许久没有遭遇过的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又来了。

    黏腻的,诡异恐怖的窥探视线一点一点地舔舐过他的胸口、后背、侧颈。

    纪阮立刻就打了个寒颤。

    他有了些胆子,对着空无一人处的黑暗里大声质问:“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阮喊完就紧张忐忑地等待着,他不确定这个莫名的窥探视线真的会回答自己。

    可就在几秒后,一阵阴郁沙哑的声音竟然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深渊般的恐怖偏执。

    “宝宝,你在找我吗?”

    第54章 第 54 章 “一无所知”的仰千沉……

    第五十四章

    纪阮飞快地套上了浅灰色长袖, 他的心脏在听见那道声音之后就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原因无他,这个世界里, 只有仰千沉会这样喊他“宝宝”。

    就在纪阮转身时,漆黑的卧室门框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结实悍利,黑发长至颈侧,宽松的休闲服让他整个人显得潇洒,可脸上淡薄的表情又让人觉得他孤冷。

    白睫随着他垂眸的动作轻轻扇动了一下,也让纪阮猛然回过神,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只因面前的仰千沉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以前出现在纪阮面前的仰千沉永远是温柔的,说话温和, 笑容也温和, 就算再危机的时刻,对方出现时也总是淡淡的,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眼前的身影虽然跟仰千沉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他全身的气息却截然不同。

    明明是一样的身形, 可纪阮觉得眼前的这个仰千沉高大了太多, 他仰着脸才能看清对方的双眼。

    漆黑、阴沉、冷森的印象构成了仰千沉给人的感觉。

    强烈的悚然感顷刻间爬上纪阮的脊椎, 怎么也逃脱不开的窥探的目光直至他的眼前!

    纪阮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原本还站在门框边跟他有一定距离的仰千沉竟转瞬间就来到了他的眼前,抬手攥住了试图想离开这里的纪阮的手腕。

    “怎么了?”仰千沉的声音低沉, 明明语气淡淡, 可听在纪阮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样,反倒充斥着满满的占有欲,侵.略欲。

    “你不是仰千沉!”纪阮低垂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可仰千沉浑身冰冷地站在他的面前, 击碎了纪阮心里的那一丝希望。

    “我就是仰千沉。”仰千沉微微侧头弯腰,去看垂着颈子的纪阮的眼睛。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声音,可纪阮就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明明跟我说过你没……”纪阮没说出那个字,但仰千沉听懂了。

    “我确实还活着。”仰千沉说完跟着解释了一句,“只是活得有点奇怪。”

    漆黑的影子在房间里活蹦乱跳,冲天的邪气如同鬼火一般在屋子里明明灭灭。

    “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但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仰千沉攥着纪阮的手腕,不算多用力,他只是单纯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也并不知道纪阮现在有多害怕。

    纪阮其实在仰千沉走过来靠近自己时恐惧反而变少了,转而是生气的情绪逐渐升起。

    “所以那些从我刚进来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暗处窥探着我的视线,都是你?”纪阮不敢置信地抬头质问。

    仰千沉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对劲,仰千沉说:“一开始只是好奇。”

    纪阮缩了缩肩膀,他一直以来对仰千沉的印象都产生了动摇。

    眼看纪阮表情不太好,仰千沉立马又说:“后来单纯是想保护你的安全。”

    即使面前的仰千沉已经快要邪气冲天了,竟然还说想要保护自己。

    仰千沉好像看出了纪阮脸色的言外之意,他一扬眉,暴露了真实身份之后仰千沉也不怕自己再吓着纪阮了,他随意控制着房间里的灯光。

    电流声滋滋乱响,灯泡噼里啪啦地快要坏掉了似的亮起灭掉,再亮起,又灭掉。

    “法学系的宿舍楼其实没有老到经常停电的地步。”

    纪阮瞪大双眼,怔愣了几秒钟后他又听见仰千沉说:“严颂鸣的庄园也一直维修的很好,他性格怪异,庄园里的仆人们各个胆颤心惊地工作,又怎么可能出现断电这种低级的错误事件。”

    原来如此,纪阮恍然地反应过来。

    原来之前他每一次遇见或大或小的危机时耳边都会响起一阵并不明显的电流声,随之便会停电,他则是会趁机脱离当时的险境。

    原来是仰千沉在帮他。

    纪阮抬头望向仰千沉,倔强地问:“那你知道所有的一切?”

    包括这本书,包括殷铮,陆泽彦跟严颂鸣对他的杀意值跟暧昧值吗?

    仰千沉周身陷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打了个响指,噼里啪啦闪动着的电灯泡终于停了下来,房间重新回到一片黑暗里。

    “我只知道你不一样。”仰千沉沉声说:“你不属于这里。”

    纪阮咽了口气,他盯着仰千沉说,“那我也知道你不一样。”

    仰千沉笑了,问:“我不一样?我不一样在哪儿?”

    他从醒来开始就在这本书里,仰千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

    结果纪阮却说,“你不是那位会长吧。”

    仰千沉轻轻皱眉,活蹦乱跳的影子也乍然停滞了一瞬间,他问:“学生会会长吗?我为什么不是?”

    在梦里看见那个真正的“会长”那一刻,纪阮也想起了这本恐怖小说里的四条鱼分别都是谁。

    暴躁富二代舍友殷铮、斯文败类教授陆泽彦、禁欲系残疾舅舅严颂鸣跟身份神秘的温柔学生会会长……沈翎琛。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出剩下的那个人是谁,遇见仰千沉时总也没有任何的杀意值提示跟暧昧值提示。

    原来仰千沉并不是书里所写的真正的那位学生会会长。

    可当纪阮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后,仰千沉却摇摇头,说:“我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是A大的学生会会长,不是冒名顶替的。”

    纪阮瞬间捕捉到了仰千沉字句里的重点。

    他问:“醒来?是什么意思?”

    仰千沉从纪阮的口中得知了他们这个世界确实是一本书,而且是一本剧情确定的恐怖小说。

    所以他也跟纪阮说明了自己是如何在重复了上千上万次的剧情当中忽然苏醒,有了自己的个人意识的。

    “按照你说的话,你在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有了自我意识,也能慢慢地控制这里的一些东西了?”纪阮觉得无比震惊。

    原来仰千沉不是顶替,他是自我意识苏醒了的那位“学生会会长”。

    而当他觉醒之后,那位按照剧本走剧情的“沈翎琛”也就会不复存在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纪阮咬了咬下唇,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不断的翻滚。

    “那你知道陆泽彦跟严颂鸣隐藏着的真相是什么吗?”纪阮焦急地问。

    他告诉了仰千沉,陆泽彦跟严颂鸣有杀意值的事情,仰千沉也根据他上千万次的重复剧情推测出来了一些故事内容。

    但仰千沉此刻却是摇了摇头,说:“之前的剧情从来没走过这么久。”

    “书里的主角通常会在殷铮,陆泽彦跟严颂鸣互相知晓彼此存在的那一刻起就陷入危险,撑不到几天就会被他们其中一个给弄死。”

    残酷的真相被摊开在眼前。

    纪阮不自觉地抖了一瞬。

    “但你不一样,纪阮。”仰千沉扶住纪阮的肩膀,眼神笃定地看着他,说:“你既然能解决殷铮,剩下的两个人你也一样可以解决。”

    过两天就要去参加纪家给自己举办的生日宴会了,可这在生日前的惊喜也太大了!纪阮无奈地想道。

    “你出现之后这里的所有情节都开始发生了改变,但故事线不是无穷无尽的,它总有进行不下去的那一刻。”仰千沉说。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纪阮忽然抬头,有些认真地问:“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要装成一无所知地来接近我。”

    明明仰千沉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远离他,远离剧情线,就像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接近你是我无法克制的选择。”仰千沉没怎么思索就回答了出来。

    “但至于为什么我要伪装……”仰千沉的脸上露出从来没让纪阮见到过的可以称作恶劣的笑容,“我觉得你应该接受不了一个我这样的男朋友吧?”

    纪阮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样的?”

    仰千沉冰冷的躯体缓缓靠近纪阮,“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占有你,拥抱你的男朋友。”

    男人的声音低沉略带嘶哑,侵.略性满满。

    仰千沉伪装的绅士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直接暴露的疯狂占有欲.望。

    纪阮被抵在墙壁上亲吻,他仰着脖子感受着仰千沉冰冷的体温。

    空隙间,他小声询问,“那你之前说你受伤……”

    仰千沉闷声说:“骗你的。”

    纪阮皱了皱鼻子,被亲的眼睫毛乱颤,耳廓通红时他又问:“那我们之前那么多次偶遇……”

    仰千沉轻咬着纪阮的喉结,笑着说:“我故意的。”

    “骗子。”纪阮从唇齿间骂出一句,却被仰千沉全盘接受。

    “大骗子!”似乎不过瘾,又似乎是被亲得太狠了,纪阮又骂了一声。

    仰千沉的黑发被承受不住的纪阮轻轻薅住一小撮。

    天气转凉,深秋时节窗外竟下起了阵阵小雨。

    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窗外落了许多树叶的枯树枝开始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晃,它左摇摇,右晃晃,抖落了身上为数不多的还没落下的树叶。

    纪阮睡在被窝里。

    他的小腿轻轻颤动着蹬在布料轻柔的床单上,弄皱了一床。

    小雨逐渐转大雨,雨滴开始猛烈地敲击在玻璃窗上,发出哆嗦人的声响。

    寒气漂浮在窗边,染上一窗的冰雾。

    这场雨下了一.夜一天,直至最后飘起了小雪。

    随着雪花缓缓地落下,深秋逐渐远去,初冬渐近。

    街道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商铺门前都挂上了小心地滑的警示牌。

    拐过一个弯,眼前就是闵佳老师提供的那个地址。

    闵佳声嘶力竭地喊着让纪阮一定务必要去找的视频就在这里。

    纪阮围着围巾裹着大衣走过人行道,他呵着雾气站在心咨询室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第55章 第 55 章 纪姚的过去

    开门的人是纪阮认识的人。

    他将下颌埋在围巾里呼出一口气, 抬眸装作很平常的样子打了声招呼道:“沈医生。”

    憨厚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见雪地里的纪阮时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纪小少爷?您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沈医生似乎对纪阮能找到这家心咨询室感到很意外。

    但很快, 沈医生就后退了半步侧身让开空间,对着还站在门外的纪阮说:“先进来吧。”

    纪阮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走了进去。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即使刚下过一场雪也并没有任何的寒气。

    咨询室内的布局被磨砂玻璃分割成四五个小房间,最外面的是开放式的会客厅,靠着墙壁摆有一个白色的柜台,上面摞满了蓝色的硬壳文件盒和一堆听诊器之类的简单检查用具,应该是沈医生的问诊台。

    纪阮坐在了会客厅的皮质沙发上, 不一会儿就见沈医生捧着一杯热水走了回来。

    “时间还早,负责接待的其他人都还没来,只能先给您拿一杯热水了。”沈医生笑着坐在了纪阮对面, 问:“不介意吧?”

    纪阮摇摇头, 对于能在闵佳提供地址的这一家咨询室里看见沈医生,他也感到了意外。所以纪阮稍微更改了一下自己来之前就编造好的由, 对着沈医生说了出来。

    “您前几日给开的药我按时吃了,但是人突然变得很嗜睡, 精神也一直萎靡不振, 所以问了陆哥之后, 来找您再看看。”

    陆泽彦的名头很有用,沈医生在听见纪阮是征得了对方的同意后才找过来的这句话后表情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样啊……”沈医生起身从身后的衣架上拿起白大褂套在了身上,抬手一扶眼镜, 说:“先进问诊室吧, 我再给你做一些检查。”

    纪阮乖巧地笑着说:“好。”

    他跟在沈医生的身后,目光一一从眼前半掩半开着的诊室门前扫过。

    闵佳老师的鬼魂提醒过让他去拿视频,那么他要找的问诊室就一定有录像设备。

    但这些问诊室里都没有看见有相关的设备。

    当初的纪姚,是在哪里做检查的呢?

    思绪纷繁间, 面前的沈医生突然停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开始打开面前的房门。

    纪阮注意到了房间上方的挂牌上写着“心里疗愈主任”这几个大字。

    房门被推开,沈医生没有先进去,反而侧身一伸手,对着纪阮笑了笑,说:“纪小少爷,请进。”

    纪阮面色如常地迈步走进沈医生的办公室。

    房间里对着黑色的办公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按摩椅,而按摩椅的旁边,正是一台显示屏。

    显示屏此刻正灭着,但从其摆放的位置不难看出它也是沈医生进行治疗的工具之一。

    “我习惯把重要客人的问诊记录都拍摄下来,您不介意吧?”沈医生转身关门,突然问。

    纪阮摇摇头,“不介意。”

    沈医生慈祥地点了点头,说:“及时回看病人的状态有助于我们了解病人的病情,也有助于我们能更好的帮助你们解决病情。”

    纪阮在沈医生的指引下脱下厚重的外套坐在了那把按摩椅上。

    沈医生开始准备他的问诊表和一堆看不明白是什么的资料。

    纪阮仰躺在宽大的按摩椅上,他微微侧头,看向自己左前方的巨大黑色显示屏,心想如果纪姚有所谓的心咨询视频,应该就是指的这张显示屏录下来的问诊记录。

    纪阮壮着胆子装作轻松的样子提问道:“沈医生,陆哥跟你很熟吗?”

    沈医生笑了笑,说:“我跟陆先生机缘巧合下相识,也算是忘年交了。”

    “是吗?”纪阮抿了抿唇,试探般地开口道:“我姐姐也是因为心问题才会……”

    纪阮没说完,但沈医生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沈医生面对纪阮的话只象征性地安抚了一句,“节哀顺变。”

    沈医生走了过来,纪阮抬头看他,这次他没有迂回提问,而是直接开口就说:“我姐姐之前也在您这儿问诊过吗?”

    沈医生捏着圆珠笔的手指微微抖了一抖,他摇头道:“没有,我没有给纪小姐看过病。”

    “纪少爷现在请安静,我们一起来填一下这份问卷。”沈医生岔开了话题,边说边打开了屏幕。

    纪阮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事情了,便只能暂时安静下来,等待其他机会。

    索性,现在还有人帮他。

    一套问卷一共有七十多题,当他们做到三十六道时,诊所外渐渐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矮跟皮鞋踏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期间有姑娘敲响主任办公室的门送来了两杯热咖啡。

    看样子是诊所的工作人员都来上班了。

    等又做了两三道题,纪阮听见诊所外传来了门铃声。

    “有医生吗?”

    熟悉的声音从门缝外响起,纪阮不着痕迹的望了眼门外,松了口气。

    沈医生一边翻着资料本一边听着纪阮回答卷题,丝毫没注意外面的响声。

    不一会儿,一位问诊的工作人员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探进头来小声说:“主任,有人来问诊。”

    沈医生听见了,但他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说:“让他先挂号,我这边有客人。”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也很无奈的样子,说:“他……嗯,主任您要不先出来一下?”

    沈医生的表情变得冷漠,双眉也皱得厉害,“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吓得不轻,纪阮见状赶忙开口劝道:“沈医生我看她那么着急,肯定有急事,您要不先去看看?”

    沈医生有些犹豫,纪家他惹不起,陆泽彦他也惹不起,万一纪阮跟陆泽彦告状……

    但纪阮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说:“不用担心,问卷我会按时答完,认真答完的。”

    沈医生见门外的工作人员表情焦急,而纪阮又如此通情达后他不再犹豫,放下手中的资料板就冲着门外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纪少爷,我马上就回来。”沈医生说完,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到底怎么回事?……”

    沈医生的声音消失在诊所的走廊尽头。

    确认沈医生确实离开了之后纪阮当即从按摩椅上跳了下来,他走到显示屏的背后,果然在那里看见了插着的储存器。

    如果有储存器又有显示屏,按说他就能把存在里面的录像图片都调出来。

    纪阮找不到遥控器,于是只能用显示屏上自带的小按键一个个试着找出原始菜单键。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他试到四五个按键后终于把菜单键找了出来。

    显示屏上的答卷画面被设置画面取代,纪阮快速地滑动搜索着,根据之前知道的内容线索,查到了跟纪姚去世时间最接近的时期的问诊录像。

    点击播放。

    显示屏上的画面跳动了几下,逐渐变得清晰。

    录像的第一秒是陆泽彦贴近摄像头的一张放大到极致的脸!

    纪阮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暗暗念了声:“我的天……”

    不过很快,陆泽彦就转身返回,整个录像的画面也清晰地出现在了显示屏幕上。

    同样的办公空间,同样的宽大黑色按摩椅,只是问诊的人跟治疗的医生都变了。

    躺在按摩椅上的人变成了纪姚,坐在她旁边,拿着资料本穿着白大褂的人居然是陆泽彦。

    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也做着一些简单的问诊记录。

    “所以你说,你失眠的情况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陆泽彦严肃的问,那张脸上除了冷漠就只有冷漠。

    纪阮狠狠的皱了皱眉。

    躺在按摩椅上的纪姚显然也被陆泽彦的态度吓到了。

    那个时候的纪姚单从外表看起来就已经很不健康了,她消瘦得可怕。

    面对陆泽彦的提问,她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颤颤巍巍地说:“没、没有。”

    陆泽彦似乎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要求她重新回答。

    可纪姚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了,她瑟缩得厉害,不敢直视镜头,只能侧着脸去看陆泽彦,边看边小心翼翼地问:“我这么说可以吗?”

    她甚至不敢当着陆泽彦的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体状况。

    失眠、呕吐、厌食这些情况当她一说出口,陆泽彦的表情就会变得格外的恐怖,似乎只要纪姚一说自己不舒服,陆泽彦就会大发雷霆。

    以至于问诊的最后,纪姚只能苍白地笑着说:“我吃完药就觉得好多了。”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根本没有好多了!

    陆泽彦简直就是一个试图控制纪姚所有情绪跟精神的恶魔!

    “站在高处的时候会想什么?”陆泽彦的语气平淡,语速极快地进行着引导,“现在还会出现自毁倾向吗?”

    纪姚摇了摇头,咬着下唇说:“不会。”

    陆泽彦的手指在资料本上轻轻点了点,“真的不会吗?”

    纪姚的目光变得迷迷糊糊,她没有回答。

    陆泽彦见状从座椅上起身,走出画面。

    十几秒后,陆泽彦拿着一罐没有标签的药瓶重新出现在了显示屏的画面当中。

    他拧开瓶盖倒出四粒粉色胶囊递给纪姚,看着她把胶囊乖乖地含进嘴里之后又递给她一杯水。

    纪姚将药吞服后陆泽彦一直掐着表数着什么。

    几分钟后他将刚才的问题重新又问了一遍。

    “有自毁倾向吗?站在高处的时候会想什么?”

    纪姚的脑袋低垂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显然是药效发作了。

    她的回答断断续续地,但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纪阮的耳朵里。

    纪姚说,“跳下去。”

    跳下去。

    第56章 第 56 章 生日宴上的揭露

    宴会厅巨大的圆穹顶上挂满了琉璃彩灯, 珍珠挂坠从天花板垂缀至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餐桌上方,灯光照亮了森*晚*整*纪阮桌前的餐盘, 规矩摆放着的刀叉还在原位,并没有被动过。

    生日宴上来的宾客比纪阮想得要多得多,从他被仆人装扮好,又领着坐在这里后他就再也没看见过纪家的熟悉面孔。

    纪华章似乎从陆泽彦的口中听说了他交男朋友的事情,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地跟纪阮说一定要让仰千沉也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着,宴会厅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众人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时, 纪阮低头往嘴里塞了个圣女果。

    那天从沈医生的心诊所抱着一大堆的药离开时纪阮还悄悄带着拷贝好的录像内容。

    一想到那些“治疗”画面,纪阮就觉得嘴里的水果一点也不好吃了。

    光影交错间,纪阮忽然看到身着灰色定制西装的陆泽彦两手捧着香槟杯穿过人群冲着他走了过来。

    “我们的大寿星怎么一直坐在这儿?也不去跟爷爷打个招呼?”陆泽彦似乎换了一个新的眼镜框, 深灰色的样式比之前更加多了一份沉稳。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纪阮身上, 眸色暗了暗,捏着香槟杯脚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男生穿着白色西装, 左胸前别了一支粉玫瑰,整个人熠熠生辉得像一个小王子。

    纪阮的头发被专业的发师打过, 不再是以往柔软的垂落样子, 而是被梳向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有了发丝的遮挡,所有人看向纪阮时第一眼就会落在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上。

    男生低头又咬了口水果,面对陆泽彦的提问, 他结果对方递过来的香槟杯, 说:“爷爷应该很忙,我先不去打扰他了。”

    一想到他一会儿要做些什么,纪阮就不免抿了抿唇。

    但愿纪华章不会被他气晕过去。

    陆泽彦的眼睛落在纪阮的身上,竟然也不去跟其他人应酬了, 而是直接拉开纪阮身边的椅子坐在了他旁边。

    “你今天看起来格外好看,阮阮。”陆泽彦低声说。

    纪阮听见他的语气后立刻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漂亮的人生气了也让人觉得可爱。

    陆泽彦的暧.昧值正在纪阮的脑海里疯狂地跳动着。

    宴会厅内的所有灯光忽然都暗了下来,音乐声开始越变越大,伴随着交响乐的节奏,台上开始演奏起了优雅的古典乐。

    “陆教授。”纪阮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餐盘,丰盛漂亮的食物却让他提不起一点食欲,他问出了准备好的问题,说:“您知道A大的校园里有学生之间进行沟通的论坛吧?”

    “那个论坛叫fun,乐趣玩闹的意思。”

    “但您知道那个学生论坛还有一个vip的秘密板块吗?”

    纪阮说完侧头看向陆泽彦,注意观察着对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

    陆泽彦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一扬眉,说:“是吗?听起来你们同学之间有很多的秘密。”

    没有破绽。

    陆泽彦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一口接着一口抿着香槟,脸色逐渐红润。

    纪阮瞅准时机再次开口便说:“我的很多照片都被拍下来发到了那个论坛上面,那些人说话好恶心,我担心之前租住的公寓里的监控也是那些人安装的。”

    陆泽彦闻言立刻皱眉,说:“那些照片帖子不是都被删掉了吗?”

    台上的交响乐奏响至高潮,镇坐后方的落地大鼓被一下一下地敲起。

    咚咚咚的声音里,灯光伴随着音乐忽明忽暗,纪阮清清楚楚地看见陆泽彦的脸色变得阴沉。

    “你在试探我?阮阮。”

    “陆教授,您怎么知道我的公寓里有监控?”

    纪阮跟陆泽彦的声音同时响起。

    纪阮没忘记当初严颂鸣打来电话提醒他后不久陆泽彦的电话又拨了过来。他们聊天全程没有提到过“监控”字样。

    可现在陆泽彦听到纪阮说他的公寓里有监控,却并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

    一曲交响乐结束,宴会厅内的所有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金灿灿的大厅内,所有人起身鼓掌。

    欢呼鼓掌声里,纪阮笑着对坐在身旁的陆泽彦轻声说:“陆教授,您为什么要留着这盘录像呢?”

    陆泽彦捏着香槟杯的手一颤,“什么?”

    他听清了纪阮的话,但暂时还没解到对方的意思。

    可即使如此,一股敏锐的被揭开面具的恐慌感开始蔓延在陆泽彦的身上,让他斯文的外表都有了几丝破绽。

    交响乐团起身从舞台上离开,台后巨大的幕布屏幕上开始亮起纪阮小时候的照片。

    灯光渐暗,画面从纪阮第一次生日开始,日期渐渐往后,纪姚的身影也在照片里出现多次。

    女人长发及腰,看着戴着生日帽的纪阮笑得眉眼灿灿。

    宾客们互相笑着,谈论着这场宴会的主角纪阮小时候有多可爱。

    纪华章坐在主位,听着周围人的奉承声也不停地点着头,皱纹布满他的脸颊,笑起来时苍老感扑面而来。

    纪华章拄着拐,支撑着枯老的身体,眼看视频快放完了,他冲着身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询问纪阮在哪里。

    按照提前安排好的流程,此刻纪阮应该准备上台了才对。

    可不知为何,纪华章到现在都没看见纪阮的身影。

    另一边,陆泽彦坐在长桌尾,突然想起那天沈医生打过来,但他却因开会而没能接通的电话。

    他噌地一声站起身,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要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料一只手狠狠按在他的肩膀上,将陆泽彦按回了他的座位。

    “陆教授,您好。”仰千沉站在陆泽彦旁边,淡漠的眼神一扫而过,落在纪阮的身上时才展露出一丝笑容。

    陆泽彦:“……”

    整个宴会厅里安静又温馨。

    当视频播放到结尾,灯光却没有亮起来。

    沉默的时间从几秒蔓延到十几秒,众人开始疑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纪华章双手压在拐杖头上,他抬起又重重地放下,喊:“纪阮!”

    纪阮移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腿发出移动的声响,安静的宴会厅里所有人闻声转头,很轻易地看到了起身站着的纪阮跟坐在他旁边的陆泽彦。

    陆泽彦跟纪家关系匪浅,宾客们也都认识。

    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斯文妥帖的陆泽彦此刻额头上滑落着豆大的汗,看起来竟有些狼狈。

    纪阮没管身旁的陆泽彦在低声咒骂着什么,即使他脑海里的杀意值正在疯狂地闪烁着红灯,他也依然抬手冲着巨大的幕布屏幕做出了一个播放的动作。

    黑色的屏幕闪动了几下,露出了陆泽彦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接下来就是纪阮都垂眸不敢再看一次的引诱、劝导、喂药、挑唆自杀的恐怖画面。

    纪姚苍白的脸在巨大的屏幕上被播放了出来。

    她仰躺在黑色按摩椅上,乖顺地吞咽掉陆泽彦递来的胶囊,跟着对方的暗示一步一步地走向自毁道路。

    纪阮挑了一段陆泽彦最狰狞的画面放了上去。

    录像中,陆泽彦神情扭曲地笑着,神经质的恐怖掌控欲让他看起来跟魔鬼无异。

    他想掌控纪姚的所有情绪,甚至掌控她的整个人生。

    在陆泽彦的眼里纪姚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供他满足自己奇特掌控欲.望的工具。

    他以爱之名规训了一个可怜的女孩替他完成那些精神控制。

    一段录像被放完,整个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宾客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对视的眼神里同时透露着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着气氛的凝滞,逐渐有声音传来。

    “画面里的那个人是陆先生跟……纪小姐吧?”

    “我看着像,刚才纪少爷的生日纪念照里也出现过那个姑娘。”

    “陆先生……怎么是这样的人啊,刚才突然靠近屏幕的那张脸让我都吓了一跳。”

    “问题是,如果这些录像是真的的话,陆泽彦,是故意杀人了吧?”

    纪华章的脸色铁青,他转头抬起拐杖直指远处站着的纪阮,骂了声,“不孝子!”

    所有人都因为纪华章的这一声怒喝而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谁,在场突然大喊了一声,“报警!这必须得报警!”

    陆泽彦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看了,他狠狠瞪着纪阮,咬牙切齿地问:“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阮冷漠地垂眸看向陆泽彦,脑海里属于陆泽彦的杀意值正在疯狂地跳动着。

    “录像不久前才拿到。”

    “至于论坛……是在私密论坛里我的图楼被管员删掉之后,我就怀疑你了。”纪阮说。

    既然论坛的管者不是殷铮,那又会是谁?

    仰千沉那天说他查到了一些东西,纪阮全部翻看过后,一瞬间所有的思绪全部链接成一条清晰的脉络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闵佳跟纪姚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她一直以来对陆泽彦都抱有怀疑的态度,直到纪姚的情绪状态越来越不好,闵佳开始与陆泽彦进行正面对峙,甚至在学校档案里都记录了闵佳跟陆泽彦因为念不合而在会议上互相呛声的情况。

    当时闵佳气势汹汹地针对陆泽彦,可纪姚却在陆泽彦的精神控制下闯进A大,当场给闵佳扣上了蓄意勾引的小三的帽子。

    闵佳气不过,单方面与纪姚断联。

    等她再一次获得纪姚的消息时,已经是对方跳楼去世之后的葬礼了。

    闵佳情绪失控地在学校里找到陆泽彦当面对质,陆泽彦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消息压了下来,闵佳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陆泽彦虽然顺利脱身,可当时的情况也有几个学生看见了。陆泽彦向来是一个将所有情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他不允许有任何规矩之外的事情出现。

    于是【FUN】论坛出现了。

    他即是管者,同时也伪装成用户,每天在上面发帖子,询问:【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

    试图探究A大里究竟还有没有人在谈论他跟闵佳的这些事。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论坛上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他,但论坛依旧存在,甚至用户越来越多,涵盖的板块也越来越多。

    陆泽彦每天神经质地翻看着论坛上的每一条帖子,每一个回复内容。

    不加以控制的匿名区域是滋生血腥恐怖的土壤,陆泽彦创立了它,最终也被它吞噬。

    “警方马上就到!纪老爷子!这种人可不能留啊!”有人劝解道。

    宾客们吓得吓,皱眉得皱眉,总之面对陆泽彦时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纪华章却是拄着拐杖一脸的不满地望向纪阮,似乎在埋怨他。

    “家事何必闹到这种地步。”纪华章哑着喉咙说。

    纪阮冷漠地抬眸,正好宴会厅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外拉开,穿着西装的严颂鸣被管家推着走了进来,收获了一整个宴会厅里的目光迎接。

    严颂鸣的视线在站在主位的纪华章身上一转,很快又落在一旁的纪阮,陆泽彦几人身上。

    严颂鸣笑了笑,双手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问:“我这到底是来的不巧了呢?还是来的巧了呢?”

    第57章 第 57 章 魔鬼的真话没有人能信

    “纪阮, 你以为你把我抓了,你姐姐的事情就解决了吗?”败犬似的陆泽彦狼狈地抬起头看向纪阮, 话里话外的语气都很阴阳。

    纪阮皱眉,“什么意思?”

    宴会厅里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似乎这一场奢靡的生日宴也因此中断了。

    “你看看爷爷,他赞同你这么做吗?”陆泽彦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纪华章的不对劲之处。

    纪华章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起身,目光扫向纪阮时果然带着极其的不赞同。

    严颂鸣的“及时”到来让纪华章的脸色更加难堪了起来,似乎在昔日的赢家面前露出此刻如此荒唐的家丑一幕,让他落了下风。

    “好热闹啊。”严颂鸣阴森森地笑着说。

    纪华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可严颂鸣看着眼前这一期待已久的发展却竟然并不觉得畅快, 只因仰千沉站在纪阮身旁,两个人挨在一起,很登对的样子令他止不住地想皱眉。

    陆泽彦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毁了, 那就无所谓什么纪家的颜面了。

    他双眼通红地望着不远处的纪华章, 发狠地笑着问纪阮,说:“你以为你姐姐是我害死的吗?害死她的凶手, 其实另有其人才对。”

    纪阮被陆泽彦话里暗藏着的真相弄得愣神了一会儿。

    纪华章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泽彦瞪着纪华章,显然不想把刚才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

    一场生日宴结束得极其狼狈, 纪华章那副本来就靠药撑着的身体也似乎没了最后一点生气, 他颓落在座位上, 身后的佣人们焦急地上前扶住他,“老爷!”

    宾客里不乏拨打了报警电话的人,警铃声在宴会厅楼外响起, 厅内的众人也都焦急地想找借口离开。

    “好什么事, 纪老爷子自己不会处吗?你非要出这个风头打这个电话?”有人小声交谈着。

    纪阮看见自己脑海里关于陆泽彦的杀意值彻底停止了,不再闪动。

    原来这就是陆泽彦应有的惩罚。

    撕掉他斯文教授的人皮面具,将他那恶臭的真面目展露在众人面前,顺便将A大论坛的背后管者拽至阳光之下。

    仰千沉与纪阮交换了一个眼神。

    仰千沉问:“可以了吗?”

    纪阮没直接回答, 而是还在等待。

    警方从宴会厅大门进入,周围宾客则是随着人群连忙冲向厅外,眉目周正的警官走到拨打电话的客人旁询问,却不料纪华章情绪极其激动地拄着拐杖拦人道:“同志,都是家里人的家里事!不必惊动你们,我看这事也都是误会。”

    纪阮没想到纪华章竟然如此想护住陆泽彦。到底这两人当初有过什么勾当?

    但报警记录在案,警方不可能直接被纪华章几句话就劝回去。

    纪阮趁机上前一步开口定了调,说:“陆泽彦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我手里有录像证据。”

    警方一听,立马严肃对待起来,哪里还管纪华章的请求,立马收录了纪阮提供的录像跟书籍证据,准备将陆泽彦带回警局进行调查。

    纪华章见状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阻挠什么了,只能垂着脑袋闷声坐回了座位上,嘴里连连念着,“造孽啊,造孽……”这几句话。

    陆泽彦从警方出现在宴会厅里开始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他被铐上手铐,陆泽彦才回头看了纪阮一眼。

    “纪阮。”陆泽彦发丝凌乱狼狈地笑了笑,“我没想到你能把我送进去。”

    “是我输了,是我大意了。”陆泽彦眯着眼睛,笑得诡异又恐怖。

    仰千沉挡在纪阮身前,却被陆泽彦白了一眼。

    “不管你还信不信我。”即使纪阮没看自己,陆泽彦还是坚持说了最后一句话,说:“你公寓里的监控,不是我安装的,那篇帖子虽然是我删的,但真的不是我发的。”

    纪阮皱着眉看向陆泽彦,发现他表情真切,似乎真的在为自己辩解。

    可是一个魔鬼的真话又有几个人能信。

    于是纪阮没说话。

    陆泽彦没得到纪阮的回复,整个人都落魄了几分。

    他被压着路过严颂鸣身旁,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泽彦的身影很快就这样消失在了纪阮的世界里。

    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从穿进这本恐怖小说里开始就一直吓着纪阮的那道血红的杀意值提示字符。

    陆泽彦的名字在纪阮的脑海里放大又放大,最终碎裂消失殆尽。跟之前殷铮被抓之后一模一样,似乎也在昭示着陆泽彦这一条剧情线的结局。

    纪阮松了口气的同时,目光也落在不远处的严颂鸣身上。

    严颂鸣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他又做了些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他的结局难不成也会是被戴上手铐吗?

    纪阮的表情似乎透露了他的想法,严颂鸣在管家的推动下靠近了过来。

    “你生日,我准备了点礼物。”严颂鸣没有追究纪阮探究般的目光,而是冲着纪阮很绅士地笑了笑,说:“虽然现在看来你的生日宴举办得似乎不太完美,但毕竟你是小寿星,而且又让我免费看了这样一出好戏,礼物还是要送的。”

    “哼。”坐在一旁的纪华章忽然冷笑了一声,佝偻的身形弯曲着,脸上再也没有对纪阮之前温和的态度了。

    似乎纪阮对付了陆泽彦就是对纪华章最大的不孝似的。

    管家在严颂鸣的指示下从身后拿出一个被礼物纸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递给纪阮,说:“请纪少爷收下。”

    纪阮看了仰千沉一眼,然后对着严颂鸣说:“是什么?太贵重的我不收。”

    严颂鸣笑了笑,说:“不贵重,街边买的手工艺品而已。”

    本来今天就是生日,当着这些人的面,纪阮不好不收,便说了声谢谢接过了礼物盒子。

    谁知道盒子刚碰到纪阮的手心,严颂鸣的声音就又传来,他说:“一开始是阿铮,现在是陆教授,难不成之后是我?”

    纪阮垂着眸子,装傻道:“严先生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严颂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仰千沉,说:“你难道没想过最该注意的,或许是你身旁的这个小男朋友吗?”

    纪阮眨了眨眼,心跳都漏了一拍,严颂鸣该不会对仰千沉的身份有了质疑?

    但很快纪阮又恢复平常,不可能,以仰千沉脱离世界觉醒意识的程度,书中角色严颂鸣应该对他构不成威胁。

    因此纪阮面对严颂鸣的挑拨离间只是笑了笑,说:“那就不劳烦严先生操心了。”

    生日宴就这样草草结束,纪阮知道自己还有需要探查的事情,便主动出声邀请道:“蛋糕我都没吃上,一会儿严先生要跟我们一起回纪家小庆祝一下,一起吃个蛋糕吗?”

    严颂鸣转身的动作迟疑了,他抬头看向纪阮,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

    纪阮抿了抿唇。

    就在纪阮以为严颂鸣要找借口拒绝自己时,没想到他竟点头同意了,说:“可以啊。”

    纪阮感到一点意外,即使知道他很可能会利用这段时间从自己身上探取到什么东西,严颂鸣居然依旧答应了他的邀请。

    这就是暧昧值近百的魔力吗?纪阮有点惊讶。

    纪华章疲惫地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的身形像是即将枯死的老树,被佣人搀扶着才能从座位上起身。

    陆泽彦的事情似乎对纪华章的打击过大,令他再也不能重拾生的信心。

    这让纪阮感到疑惑,陆泽彦到底对纪华章来说代表着什么?难不成对纪华章来讲,陆泽彦比纪姚还更加重要吗?

    一群人从宴会场离开,分坐三辆车,有一些与纪家关系紧密的宾客刚刚并没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现在也一起跟着去往纪家别墅。

    只是陆泽彦的插曲在众人的心头埋上了一大片的乌云,导致所有人的气氛都有些冷凝,不太热烈。

    纪阮跟仰千沉坐在最后一辆车上。

    仰千沉在手心里悬起一个跳舞的黑色小影子,逗纪阮开心。

    “你说的那个……杀意值?”仰千沉从脑海里挑出纪阮之前告诉过他的词语,问:“现在还在吗?”

    纪阮盯着仰千沉手心里的小影子笑了笑,摇摇头,说:“没有了。”

    “那就是说,现在只剩下严颂鸣了。”仰千沉合起手心。

    纪阮沉默了,他点点头,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一声嗯。

    “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穿进书里的吗?”仰千沉问。

    纪阮眨眨眼,说:“我走在地铁口,耳边只听见了一声爆.炸响,然后就来到这儿了。”

    “如果我……”纪阮有些踌躇地问出那个两个人都要必须面临的问题,“如果严颂鸣的事情也解决了之后,我们……”

    仰千沉抬手虚扶住纪阮的后颈,他们接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仰千沉笃定地说。

    男人的眼底是漆黑如浓墨的复杂情绪。

    正当纪阮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车子猛然踩下刹车停了下来。

    快速旋转着的轮胎刹停在马路上响着尖锐的哨声划出深深的黑色痕迹。

    纪阮被惯力往前一甩,被仰千沉稳稳扶住。

    “怎么回事?”仰千沉皱眉询问。

    司机指着前方同样停了下来的两辆车,还没来得及开口,纪阮和仰千沉就看见前面两辆车里的人都依次下了车。

    纪家眼熟的佣人朝着纪阮坐着的尾车就冲了过来,她焦急地拍打着车身,在仰千沉打开车窗时,佣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

    她哭着说:“少爷!少爷!”

    “老爷好像不行了!”

    第58章 第 58 章 一切终止,他好像回来了……

    纪华章不行了?!

    纪阮跟仰千沉快速下车, 跟着佣人走到头车窗户旁,经过第二辆车时严颂鸣正闭着眼睛坐在轮椅上, 并没有动作,也没有下来。

    纪阮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快速经过。

    来到纪华章所在的车子窗户旁,纪阮看见纪华章的脸色铁青,呼吸急促似乎有些憋闷到喘不过气似的。

    女佣哭着说:“已经给老爷吃过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还是这样。”

    纪阮皱眉问:“爷爷吃的是什么药?”

    女佣匆忙地从自己身前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的陶瓷瓶。

    “这个。”

    “是一直以来给老爷检查身体的私人医院开的药,这些年老爷一直在他们那儿做检查拿药, 效果一直都很好。”

    纪阮拧开药瓶看了一眼,很普通的黑色小颗粒。

    三辆车这么停在路上也不是办法,现在要想的是转路去医院, 还是依旧按照原本的打算返回纪宅。

    “快去医院吧, 纪老爷子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还过什么生日啊!先把老爷子送去检查一下……”

    坐在同一辆车上的宾客急人所急地出了许多主意。

    纪阮侧头与身旁的仰千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没等他做出选择,仰靠在后座上的纪华章竟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不去, 回家。”

    纪阮也是一愣,他微微俯身靠近车窗, 再次确定地问:“爷爷, 您真的不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吗?”

    纪华章艰难地摆摆手, “回家。”

    宾客们还在劝阻,“这情况回家万一出了事怎么得了?”

    纪阮低头跟女佣说:“先去把爷爷经常去做检查的医生团队请来家里,以防万一。”

    女佣立刻去拨打电话。

    纪阮跟仰千沉也返回尾车, 路过中间车辆时严颂鸣还是那副手撑着额头, 闭眼沉思着的模样。

    有点奇怪,纪阮心想。

    几辆车疾速地驶入纪家别墅的地下车库,医生团队已经等在大门处,担架呼吸机都立刻往纪华章身上招呼。

    纪阮随着吵闹的人群快步走向纪家大门, 不经意间发现严颂鸣还待在车上,没有下来的动静。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停留而是直接转身跟在大部队后走进纪宅。

    等所有人都暂时离开地下车库时,严颂鸣才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从车后的斜坡上坐着轮椅出来了。

    他行动不便,不想在太多人面前露糗。

    “严先生,您说这算不算报应?”沉默的管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报应?”严颂鸣冷笑了一声,被管家推着走向纪家别墅大门。

    纪华章是怎么呼吸困难,怎么被自己吓成那样导致病情恶化的,这一切严颂鸣都看在眼里,他只觉得好笑。

    “与我所经历的一切相比,我只恨他的报应来得太晚。”

    ——

    纪华章的房间内,医生团队终于松了口气。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是要时刻观察。”医生说。

    纪阮是唯一一个被允许来到纪华章房间里陪同的人,他对医生点点头,说:“辛苦你们了。”

    医生团队们收拾起东西,在女佣们的引导下离开了房间。

    纪华章的卧室昏暗,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腐朽已久的腐烂味道。

    纪阮觉得这感觉莫名很熟悉,他似乎在哪儿见过。

    就在躺在床上的纪华章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纪阮的名字时,纪阮想起来了。

    严颂鸣的那间书房带给他的感受就跟现在纪华章所在的这间卧室一模一样。都是濒死之人散发出的那种苍白无血色的感觉。

    纪阮随着纪华章的呼喊走到他的床边,拉来椅子坐下。

    “我原本以为,我死了,还有陆泽彦能护着你。”纪华章说话断断续续的,并不真切,但纪阮听懂了。

    “陆教授害死纪姚姐,他不是个好人。”纪阮冷漠地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阮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这些恐怖悚然的气氛,他甚至都不太害怕了。

    纪华章枯木似的皱皱巴巴的手搭上了纪阮的脉搏,说:“严颂鸣睚眦必报,我活不长的,他一定是在报复我。”

    纪阮微微蹙眉,“是因为当初纪家跟严氏集团争夺地皮的事情吗?”

    谈话间,两人都不知道严颂鸣已经被管家推着轮椅来到了房门外。

    仰千沉站在门左,严颂鸣停在门右。

    严颂鸣看了眼被女佣带去先行休息的医生团队跟周围还算冷静的宾客表情,嫌弃地啧了一声,“居然还没死。”

    仰千沉懒散地抬眸看了严颂鸣一眼,冰冷冷的,没说话。

    周围宾客们见势不好,立刻都找了借口离开,转瞬间这里只剩下他们几人。

    房门的隔音很好,严颂鸣听不见里面的两人在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仰千沉,道:“纪阮进去了?进去多久了?”

    仰千沉从来没走到过这样的剧情位置,他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严颂鸣看着眼前闷葫芦似的男人,只忍耐地皱了皱眉。

    房间内——

    “不只是因为那件事。”纪华章无神地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整个人以极快地速度颓落了下来,瞬间像是走到了死亡的边缘。

    “那还有什么事?”纪阮垂着眸子,问。

    他意识到关于严颂鸣的秘密似乎也即将被揭开了。

    如果陆泽彦被抓走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在他的公寓里装监控的人不是陆泽彦,当然也不可能是殷铮,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可严颂鸣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华章的声音打散了纪阮的思绪,他说:“严颂鸣是个心机颇深的人,我早就知道他不会让我好过的,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让我活了这么久,也算是我赚了。”

    纪华章这话说的,严颂鸣就像是掌握着他的生死大权似的。

    “你去抽屉里……把我的药找出来。”纪华章说。

    纪阮闻言拉开抽屉,果然在这儿也看到了之前女佣跟他看过的青色小陶瓷瓶。

    “是这个吗?爷爷。”纪阮问。

    纪华章闭着眼睛说,“你看看瓶底的标志。”

    纪阮将手里的小瓷瓶翻转倒立,然后在下方看到了药品的生产日期,型号,工厂跟……严氏集团的logo。

    纪阮不免瞪大了眼睛,“这药……”

    纪华章点点头,费力地说:“这药只有他有。”

    越来越多的线索被挑开,但纪阮还没来得及将他们捋顺。

    纪华章的思绪飘散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午后,他说:“当时我还有些力气,严颂鸣抢了我的地皮,我发誓要让他得到一点教训。”

    “我找人弄坏了他坐上的车的刹车线,因为我知道他回去的时候会经过一段盘山公路,那段路很险峻,没有了刹车,他活不下来。”

    纪阮愣住。

    纪华章边说边笑,似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后来他的车子果然出现了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刹车片跟轮胎过热出火,油箱溅到了火花还是什么……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总之,他的车子发生了爆.炸。”

    纪华章轻飘飘地说:“他却幸运地活了下来,虽然成了个残废,但却是对我有极大威胁的残废。”

    纪华章年迈的身体撑不住他这么长时间的说话,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青紫,似乎呼吸一直都不畅。

    “我把他弄成残废,他把我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纪华章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纪阮连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等待在外的医生们闻铃快速地开门闯了进来。

    “纪老爷?!”

    纪阮让开位置让他们进行抢救,自己则是走出了这间卧室。

    原来严颂鸣跟森*晚*整*纪华章的恩怨竟然这样长久这样深。

    严颂鸣的杀意值停在99上过了很久,就在纪阮再次看见他的时候,脑海里的杀意值提示字竟变得跟之前的陆泽彦和殷铮的一样。

    血字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至大到不能再大时,轰然碎裂开来,消失在黑暗尽头。

    医生的脚步声在纪阮的身后响起,大门被拉开,纪阮听见他们说:“纪少爷,请节哀。”

    严颂鸣坐在轮椅上,沉默得像一个死尸。

    他被管家推着转身离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纪阮还想问严颂鸣关于他公寓监控的事情,可在严颂鸣杀意值消失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的颜色好像都变了。

    阴森诡异的气氛在这一刻悄然消散,转而被一种毫无颜色的纸质化代替。

    似乎就是仰千沉之前说过的,当剧情线被穷尽,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当三个恶意的杀意值全部停止计算的这一刻,小说世界也随之停滞了。

    所有的书中角色都被凝固在最后这一刻,只有纪阮还活着。

    不,还有仰千沉。

    纪阮铮然转头,只来得及看清仰千沉最后的口型,他说:“别怕。”

    一股无声的推力袭来,纪阮下意识闭眼,整个身体开始旋转扭曲,似乎被卷入了什么漩涡。

    他被气流重重地推倒在地上,耳边是轰然炸开的爆.炸声。

    地铁站发生爆.炸……

    纪阮在昏迷之前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了天旋地转的世界。

    他好像,回来了。

    第59章 第 59 章 可恶的社畜生活

    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巨大屏幕或宽或窄地悬挂在街道两旁的店铺牌上, 广告内容几秒一换。

    整齐的店铺门口传来各种电子流行的劲歌热舞,头顶十六米高处是穿梭而过的无声轻轨, 即使此刻时间已至深夜,但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依旧热闹非凡,街上行人摩肩擦踵。

    人声鼎沸时,一个清瘦的年轻身影乘着薄凉夜色从望不到顶层的玻璃大厦中划着门卡走了出来。

    黑色西装的上班族,但却长了一张分外稚嫩青涩的脸。

    斑驳的霓虹灯映在他的眼底,同时照出了独属于上班社畜的疲惫神色。

    纪阮感受着耳边吹来的晚风,轻而又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系在左手手腕处的黑色腕表, 时针即将指向凌晨,确实该回家了。

    年轻人踏着步子背着双肩包走向公司旁的一间无人超市。

    柜台后站着一个一米七高的银色机器人。

    纪阮熟练地挑选了一份速食面,又顺便在柜台旁拿了一盒硬糖一同递到机器人面前。

    机器人非常快速地替纪阮好商品, 面板闪烁出微笑表情, 机械声响起道:“欢迎下次再来。”

    纪阮的习惯使然,即使面对的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当接过袋子时他也依旧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后信息时代,纪阮周围早已经被这类3.0型号的大头机器人充斥。

    虽然最初有许多人抗议过被机器人抢夺岗位, 但当更舒适简单的工种出现后, 这种反抗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好机会总是跟无比激烈的竞争挂钩, 所以在八千比一的比例下,纪阮落选来当了一个跟机器人一起工作的程序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一大堆看得眼睛疼的运行数据里找bug。

    汇总和筛查就是纪阮日复一日所做的枯燥工作内容。

    但这份在旁人看来无法解也无法接受的乏味工作在纪阮看来却很不错。

    因为在这里他可以不用掺和那些自己应付不来的人际关系, 上司跟同事都不过是个机器人, 不仅没有酒局饭局,摸鱼时间也很多。

    纪阮对自己的现状十分满意……除了有些无聊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因为对游戏无感,他的摸鱼时间只能靠看些杂志小说来打发, 所以纪阮偶尔会觉得能有个人来说说话也挺好的。

    但这种偶尔的念头很久才会浮现一次,且次数并不多。

    超市自动门在身后关闭,纪阮拎着购物袋避开眼前的一个小水洼,小心翼翼地跳到了旁边的硬质地面上。

    西装裤腿干干净净,没受一点脏乱。

    纪阮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正式踏上回家路程时纪阮又下意识撩开衣袖看了眼腕表,能准确掌握此刻是几点几时几秒的感觉令他感到满足。

    就在这时,刚刚在下班前无意扫到的那本悬疑小说的简介内容忽然毫无征兆地闯入纪阮的脑海。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的阴冷,轻轨从旁边空中静静穿梭而过,斑斓灯光照出纪阮瓷白的下颌和侧脸,勾勒出细腻轮廓。

    同名同姓的主人公令纪阮有些在意,但他向来胆小,不喜欢看这种悬疑类型小说,所以只匆匆瞟了眼故事简介就划过了面板。

    书里的小说主人公脚踏四条船,在四个身份迥异的男人之间暧.昧丛生,处处留情,最终在事情败露后惨遭其中一位疯批杀害。

    纪阮想到这儿轻皱鼻子,得出一个结论,养鱼害死人啊。

    纪阮一边走向轻轨地下站,一边心想自己工作一个月见到的人用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所以即使姓名相同也不用太代入,不需要自己吓自己。

    皮鞋踩踏声在阶梯上响起,黑夜陡然寂静。

    低矮的暗青色天空中似乎燃起一丝火光,伴随着莫名响起的滋滋摩擦电流声。

    纪阮脚步一顿。

    周遭一切的吵闹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像是一场灾难来临前的征兆。

    “……”

    拎着购物袋的冷白手背本能地抖了一瞬。

    热气从后背席卷而来。

    当纪阮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的尖叫声和崩塌声接连响起。

    纪阮连转身的动作都还没做完就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击了出去!狠狠地撞倒在阶梯上!

    “咳……呃……”

    纪阮尝到了口腔内立刻泛起的铁锈血腥味道,下一秒他的五脏内腹全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死亡的恐惧毫无反抗余地地笼罩住他,紧接着响起一阵冲天轰鸣的爆.炸声!响彻整座城市上空,轰轰隆隆——

    刺眼的火光和焚烧的气味伴着灰尘向上弥漫开来。

    轻轨脱轨横向撞入街道,滔天火焰嘶吼着在震天坍塌声里瞬间吞噬了一切。

    ——

    纪阮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熏香味道,阳光静悄悄地打在床尾,温暖和煦。

    没有地铁站爆.炸,没有恐怖的杀意值,他还好好地活着。

    纪阮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抚上自己的前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活着。

    活下来了?!

    原来把殷铮、陆泽彦、严颂鸣三个人的杀意值清扫掉,他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而且还躲过了地铁站的爆.炸,毫无损伤的回到了这里。

    纪阮仅存着的混乱记忆也让他想起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是仰千沉对他说的那一声“别怕”。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丝戒断反应让纪阮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他踩着拖鞋走进洗漱间,定时手表在响了,提醒着他必须马上去上班了。

    脱离了小说世界后,现实世界毫无缓冲时间,近乎残忍地一下子把纪阮拽进了以前的那个社畜生活当中。

    但纪阮还是关掉了闹钟,从通讯器里找出了那本当初只匆匆扫过简介的悬疑小说翻了翻。

    殷铮、陆泽彦、严颂鸣……沈翎琛。

    没有仰千沉。

    纪阮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开章节翻到小说最后一页,看见了原书的结局。

    书中的情节随着一行行清晰的字迹浮现在纪阮的脑海里。

    原来书中的“纪阮”的结局竟然是被沈翎琛杀害的,留下的符号也跟沈翎琛的故事线有关。

    但因为仰千沉的出现,纪阮几乎没跟这位沈翎琛有任何的关系。

    纪阮情绪复杂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将那本小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仰千沉的痕迹。

    纪阮关掉通讯器,一股无名的失落沮丧感涌上他的心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周遭的一切都静悄悄的,纪阮没忘记他离开小说世界时注意到的环境纸质化,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事物都随着他的离开,重新变为了纸张中固定的字句,苍白又死板。

    纪阮止不住地担心,那自我意识苏醒的仰千沉,会怎么样呢?他试图努力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想,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垂眸失落了起来。

    吃完早餐,纪阮行走在熟悉的上班道路上,身旁一起等待红灯的小矮个机器人闪烁着红色的机械眼向纪阮点头问好。

    纪阮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旧型号的大头机器人的机械眼居然有些恐怖。

    冰冷泛红的独眼一错不错地望着纪阮,令他想到了恐怖小说世界里的那些偷窥的目光。

    即使已经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可纪阮还是有一种虚幻的做梦般的感觉。

    那些事情到底都是他真实经历过的,还是只是一场梦?纪阮也搞不清楚了。

    绿灯亮起,他走在人行道上,周围人群稀少,更多的反而是机器人。

    办公楼的玻璃大厦坐落在市中心,纪阮划卡进入,熟悉的办公环境让他几乎没怎么适应就又重新回到了工作状态。

    日复一日的找bug环节让纪阮做的得心应手。

    无数程序在这里运行保养,纪阮的左右前后工位上都坐着大头机器人,他在的这一层,其实真正的同事不多。

    午饭时间,机器人们进入短短十几分钟的休眠时间,而纪阮则是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憩机会。

    他刚走到公司食堂打好饭,身旁就窜来一个人。

    林栋是纪阮在公司为数不多的能聊得来几句的朋友,他们有时候在食堂遇见也会一块坐下吃饭。

    今天也很凑巧,林栋揉着眼睛跟纪阮打招呼,他说:“我从昨晚加班到现在,累死了。”

    纪阮一边挑出一根小肉排放在餐盘上,一边皱眉道:“超负荷工作是违反公司规定的。”

    林栋唉了一声,“其实也怪我前些天偷了太多的懒,工作都堆到一起了。”

    他们公司的项目其实不多,工作也没那么大的负担,所以纪阮问:“你不会是上班时间打游戏去了吧?”

    林栋掐了一下纪阮的脸,笑着说:“才没有。”

    他们拿好餐盘找了个四人座位面对面坐了下来。

    林栋解释说:“我们公司机器人比例高达百分之八十,你是知道的,同事们也都习惯了,但总部前些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说要进行项目大整改,领头的组长都要被替换成我们这样的人了,也就是说以后我们的上司都不再是这些大头机器人喽。”

    纪阮听到这儿已经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

    他能在这家公司工作这么久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需要他处的人际关系很少,如果顶头的机器人上司被换成一个人,纪阮想想就皱眉。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纪阮好奇,并试图找出一丝丝希望。

    然后面前的林栋无情地掐灭了纪阮仅剩的一点期待。

    他说:“定死了,而且听说你们组的组长是第一个到的。”

    纪阮:“……”以后他再也不会有摸鱼时间上班看小说了。

    这个组长还没到,就已经获得了纪阮的小嫌弃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