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覆灭王朝16
三皇子手掌按在窗沿上,指尖发白,气道:“你明明是我的人!”
宫向晨回来又怎么样,零二跟他一起长大,他们的感情宫向晨这个彪子怎么会懂,皇帝了不起啊,一句话就能把人要走……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将柯明安的梨花攥在手里,道:“你怎么没去望月阁?”
柯明安眼睁睁看着他私吞自己的小花,他丢过去只是想让他小声点,三皇子却坦然自若收进自己怀里……
以前好像也是这样,三皇子贪心得跟跟个屯屯鼠一样,他看中什么书都要直接带回府上,但偏偏不给柯明安,就放在自己房间里,柯明安想看只能去找他。
但是谁能在上司眼皮子底下看闲书呢,柯明安每次被逮到不得不陪他一起看书的时候,一眨眼就快睡过去了。
“去不了。”
之前三皇子暗中塞锦囊相约望月阁,但没说哪天,他偷溜出宫也只是白天,晚上被缠得紧,根本腾不出空去望月阁。
他的回答被三皇子误以为是在宫向晨这里受了囚禁,无法脱身。
他等了这么多天,都开始怀疑柯明安是不是变心了,不愿意认他这个主子了,却不知自家暗卫竟饱受虐待,看看现在的小脸蛋,都快被亲红了,三皇子悔啊!
……其实也不能算猜错了,子时柯明安还被胸肌囚禁着呢,只能捂着嘴巴骂人,被狠狠欺凌了。
现在露出的锁骨处还有几朵红梅,一看就是被人珍惜而长久地啄吻留下的。
被不知道抽什么风的三皇子肆无忌惮地视奸,柯明安局促地遮了一下领口:“殿下……?”
“前线战事告急……”三皇子目光闪烁。
柯明安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迷茫地点了点头,就见三皇子忽然变了脸色,望着他笑了一下,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没什么。”
到中午宫向晨回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三皇子自告奋勇请命去边境了。
他作为皇室的一份子,去鼓舞人心。这是一场风险极大的作秀,只要参与其中,就由不得再左右时局了,三皇子可能回不来,也可能借此收获一大批民心。
柯明安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喝了半杯茶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宫向晨已经看他很久了:“……怎么了?”
“担心他?”宫向晨有些吃味,在他看来三皇子对柯明安一点都不好,结果这笨暗卫对他死心塌地的。
柯明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担心三皇子,不如说是担心边境,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三皇子不适合当将军,但如果他要强势夺权,温将军在“礼”上是无法反抗的,那边的没什么城,多是散落的村落,如果布局不周,极其容易被突围。
他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圆晃晃,比满月更为皎洁。
柯明安抿唇,低下了头。
宫向晨脸都快皱到一起了,在内心骂了好几次三皇子,希望他别死但重伤,脸上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强颜欢笑面目狰狞:“明安这么喜欢他,以后朕可要多叫他来宫里玩玩。”
他一定会跟这个大侄子好、好、玩、玩、的。
都自称朕了,看起来气得不轻。
“我没喜欢他。”柯明安满眼莫名其妙,轻飘飘地说,“成婚的不是我们两个吗?”
您的小猫坦然自若地绕过了攻击范围,并向您撒娇——
宫向晨抱住他的腰,把人拉自己怀里,蹭了蹭他的后颈,笑得有点傻。
“你说得对,我们才是一对。”
柯明安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再一次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好哄的暴君。
等等,这家伙真的能算是暴君吗?
除了总是跟自己说要当昏君、平时爱罚臣子、坚定主战还推锅给其他人、大兴劳役……
那没事了,确实坏透了。
他冷着脸扇了宫向晨一下,宫向晨呼吸一窒。
“干嘛打我啊宝宝?”
“手痒。”
“……那能再来一下吗?有点爽。”
“?”
——
傍晚,瞿修永从吏部放班。
三皇子离去,他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吏部谋了一官半职,如今的吏部尚书对他赞赏有加,想来前途也是一片敞亮。
云文易这几日跟他见过一面,主要是聊朝堂上直谏柯明安的事,瞿修永犹豫再三,从怀中拿出一张旧纸给云文易快速看了一眼,又急急折起来,塞好。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他们这些与柯明安相熟的人却能在纸张一角找到熟悉的印记。
这一封未写完的书信,是写给异族的。
上一位吏部尚书的资料,经由他手,看到文件的时候,就下意识藏起来了。
果然起了大用。
如果说原本那些证据只是心生怀疑,这张纸,却能定下死罪。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瞿修永需要几天才能修复完成,云文易便说五天后再来找他,算算日子,现在也快到了。
“大人,云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瞿修永扫去纸张上的药粉,字迹逐渐显现,却不是熟悉的文字,他指尖打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焦躁声音。
说到云文易,他就想起那天,云文易跟他说柯明安疑似异族的时候,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
瞿修永曾经早有所觉,却做不解,现在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知道柯明安秘密的人,莫名晦涩的情绪让他如困兽之斗,只想快些修复完,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云文易推门进来,高大阴郁的男人扫了一眼书房,无言地扯了一下嘴角,坐到他对面。
“照着明安的喜好布置,也逃不了他欢心。”
曾经被他压了一头的瞿修永,如今仍是比不过他。
瞿修永茶杯重重震在桌上,阴阳怪气地诶了一声:“总比某人的屋子好,他进去都不愿意进去。”
见面先互相攻击,已经成他们的习惯了,例行互相问候之后,云文易把茶杯随手推到一旁,茶水晃荡,溢出来渗湿了瞿修永的袖子,瞿修永眉头一跳,在内心骂了好几句贱男人。
“把信纸给我。”云文易只是看了几息时间,就将手掌按在了纸上。
瞿修永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直接气笑了,云文易只是垂下眼瞄几眼,就能把他看了几天都看不懂的东西琢磨透了?!
这东西跟鬼画符一样——明安画的那就是好看的鬼画符——真有人看得懂?
他没有觉得柯明安写字丑的意思,纯粹就是怀疑云文易想拿走柯明安的手稿,然后趁机威胁他……
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这个男人,最擅长的事,就是用各种由诱骗强迫柯明安。
什么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都是小儿科,他每次把柯明安骗到的时候,比骂赢文丞相他们开心多了。
“不、行!”他按住另一边,“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趁机抓住明安的把柄,这东西必须毁掉!”
云文易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眼神却很愉悦,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脑子坏掉了一样:“放你手上只能被烧掉,给我才有大用处。”
他难得解释了一句,却不肯说纸上到底写得什么内容,笑眯眯的样子令人手痒。
瞿修永拳头硬了:“大用……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把令符给你让你离开别再对明安虎视眈眈,结果你却背刺我,掳走明安。”
“哎呀呀,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突然提起来多不好意思。”云文易聊到那时的事,心情非常好,他手上暗暗施力,脸上露出狐狸一样的笑意,“还记得那时的小安,青涩又漂亮,哄了好久才肯跟我结契……”
“啪——”
茶杯碎在地上,茶水流了一地,瞿修永望着狼藉的地面,面色震惊:“什么?”
他好像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
“小安可是先和我成婚的哦,要算的话,当今圣上,也得给我做小。”
云文易拢了袖子,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他本就不算什么好人,也只有瞿修永这种蠢货,会在当初给他加上一层恶心的滤镜,要不是当初的鱼安实在夺目,他都准备敷衍了事了,哪还有瞿修永今日登上吏部官位的事。
不过,就算他当了官,也没长进多少。
只要一提到柯明安,就会易怒,仿佛抢了骨头的疯狗。
云文易抢走纸张,反手就将砚台砸向瞿修永面中,看他狼狈躲闪还是染上脏污的模样,嗤笑一声。
那种皎洁如明月的人,当然还是自己这种安静又优雅的世家子最合适。
当今圣上这种阴晴不定的颠狗,自然也是不行的。
听到里面哐当哐当的声音,门房缩了缩脑袋,另一个守着的侍卫自觉往远离门的方向移了两步,提醒他最好也移一下,门房不明所以地照做。
下一秒,门刚打开,一个花瓶直接砸了出来。
左相侧身而出,一脸温和地对他们点点头,避开花瓶的碎屑,淡然离去。
“他俩一见面就吵架……呃,打架,离门和窗远一点,之前有人被误伤了。”侍卫低声说。
“哦哦,谢谢你啊。”门房看着碎成拇指大小碎片的花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像是听到大人物的秘事一样惶恐又激动,待瞿修永从房里出来,连忙挺直了腰板。
瞿修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在意:“你替我去送封信。”
“好的大人,请问是送去哪里?”门房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瞿修永:“望月阁。”
第112章 覆灭王朝17
望月阁的大门上方有一块黑色的牌匾,除去名字部分,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它上面篆刻的纹样,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明月高悬天上,潺潺流水托住整个名字,远处的山体只有简略的形状。
乍一看有点像异族的图腾,仔细看去却又觉得如望月阁中人所说,只是出自先皇曾经最喜欢的明月山水图。
大门紧闭,没有人看守,却让人不敢生出宵小之心。
门房在门口踌躇,望月阁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明明是白天,屋内却透不进去光,黑漆漆的一片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亟待将进入的人全部吞噬。
一位穿着短袍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笑意吟吟地从他手中拿走书信:“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门房果真沉吟了一会,忽然俯身过去在那人耳边轻声说:“告诉柯明安大人,瞿修永会武。”
那梅瓶,换做普通人来砸,只会碎成大片的,偏偏瞿修永,将它砸得小块甚至有爆裂的粉末,分明是个练家子。
从外表和平常的表现来看,要不是他敏锐,根本不会察觉到。
年轻人笑容扯大,往他手里塞了一块不小的银子:“我会传达的。”
门房没收,用袖子隔着放回那人手里:“这是小人分内之事,无需如此……安大人自会给我奖赏。”
“哈哈,也行。”年轻人推了他一把,撤身向后,大门轰隆一声,又关上。
门房面色自然地离开,拐过一条巷子时,撕下自己的袖子,丢到地上。
手上染上的粉末,也被他全部擦到了袖口上,此时已微微泛出白色。
他拿出火折子,一把烧了干净。
“死东西,嫉妒我帮安大人做事,用这些腌臜手段。”
柯明安是白天时间来望月阁的,宫向晨想跟来,却被他以要准备给他买诞辰礼物。要是早就知道就没惊喜了的借口赶走了。
他从不在正门进,直接摸到顶楼那里,摸索几下就翻窗进去,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像狼一样。
野狼一样的男人嗓子里发出欢呼的低鸣,宽阔的背肌舒展,径直向他扑过来。
“喂——你怎么在这!”
名为呼耶的异族男人把他抱到手臂上,脸庞在柯明安肚子上亲昵地蹭动:“明安,你终于回来了。”
这家伙最擅长隐匿气息,要是柯明安夜市能力差点,怕不是要直接走过去栽到他怀里,然后……
往事不堪回想,柯明安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异族怎么这么喜欢把人抱起来转圈圈,他也不像什么小孩子啊。
三皇子与异族有勾结这件事柯明安有所猜测,却没想到瞿修永也参与其中。
不过想来也正常,他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异族的厌恶,连偶尔看到柯明安眼睛中的蓝色,都不以为然,后面发生的事,让瞿修永变得功利、野心十足,却不会让他厌恶异族。
毕竟,最想让他阻止被暗杀的云文易,已经变成他仇人了。
如果只是说想利用异族来达成辅佐三皇子的目的,那么他的主动接触也不是无的放矢。
但就看瞿修永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柯明安看向与瞿修永接头的呼耶:“怎么是你来这里?”
呼耶是异族皇室最小的皇子,怎么说也轮不到他来着皇都中心接头,望月阁在先帝时期就埋伏下来,但藏得再好也掩盖不了这件事的危险性。
“想你啊。”呼耶直气壮地说。
他还是打赢了自己的好几个哥哥,才能过来的,柯明安根本不知道这个任务的竞争有多大!
他手里拿着书信,熟练地展开,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嗤笑:“好蠢。”
求外敌帮他们活得皇位……哈哈,当他们打进来那一天,是他们获得皇位才对!
柯明安对此不置可否,他怀疑三皇子叫他来望月阁,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但是,为什么呢?
这种事要跟他一个暗卫说吗?还是说,他想让自己“背叛”,让三皇子做个双面间谍?
每次看到三皇子野心勃勃但又很不聪明地想抢夺皇位,他都很疑惑宫向晨为什么会把这些愚蠢的先皇孩子留下来,不伦不类地顶着皇子的名号,连个亲王都没封。
呼耶把门房的话说给柯明安,柯明安怔了一下,会武?
他记忆中的瞿修永,是一点武功都没有的。
“当初让你接近三皇子,真是可惜了,把你带回草原,我就可以陪你一起长大了。”呼耶捏着柯明安的手掌,不满得很,当初的少年手掌还是小小的,一掌就能包住,现在根本挡不住修长的指尖露出来。
他捏肉垫一样揉捏着柯明安的手心,像几百年没玩过玩具的熊孩子。
柯明安冷静地抽了他一下。
呼耶侧过脸,舔了一下牙尖:“还是那么辣。”
他都有点怀念刚见到柯明安那会了,又凶又可爱,还没他肩膀高呢,却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又皮痒了?”柯明安巡视一圈,从角落里抽出一条黑色的短鞭,拍了拍他的脸,“跪下。”
呼耶呼吸一停,猛地急促起来,他抓着柯明安的手腕,眼神像狼一样贪婪:“我可以跪……但是你得告诉我。”
“我跟当初那个姓云的,到底哪个是你最乖的小狗。”
——
他们认识的时间,是三皇子之前。
那时,瞿修永想带他离开云文易,却突发封路锁城,外面有城池爆发瘟疫,谁也不准出去,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主城的管辖范围,但是路也封了,他们想走就得走山路,两个半大孩子不敢如此冒险。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到通关令符,一枚令符可以过两个人,瞿修永折腾了好多天才弄来,正准备带他走的时候,城里说,外面瘟疫更严重了,死了很多人,瞿修永不敢拿柯明安的命赌。
正好此时,云文易说自己想走。
如果他们不能离开,那赶云文易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瞿修永有些心动,却没放下警惕。
但柯明安那时也不太想离开,最终瞿修永还是被云文易说动了,将令符给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却没想到云文易前脚答应下来,后脚就绑着柯明安跑了。
他与瞿修永第一次失散。
跟云文易相处的时间,比其他几个男人都长,柯明安那时勉强能开口说话,对着云文易全是骂的,原因无他,这家伙太变态了。
变态、混蛋、登徒子……翻来覆去骂了个遍,还是被人按在怀里亲亲。
偏偏柯明安又不能真伤了他,因为……云文易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异族,并帮助他完成了很多事的人。
好几次受伤,都是云文易帮他处的,瞿修永突然闯进书房抓奸那一次,云文易正要把一个小小的令牌塞给柯明安,被瞿修永打扰,只能藏于袖中,柯明安养的小蛇也被这他塞到云文易袖子里,把人冷得轻颤,柯明安一边装柔弱,一边掐着云文易的腰让他不准露馅。
不过云文易好像以为他对瞿修永情根深种,明明上床的时候都不敢压着他一点,偏偏要用酸得要命的语气给他喂药。
上好的疗伤圣药柯明安吃到嘴麻。
肩膀伤口生长痒得很,想挠不敢挠的时候,云文易就会将嘴唇贴上去,轻轻蹭着,挺舒服,就是说出来的话太难听了,老是提瞿修永,醋味四溢,仿佛在玩什么羞耻普雷一样,把他逼得泪眼莹莹。
这混蛋连哭都不给他哭,除非主动亲亲,不然就要身体力行“帮他分散注意力”。
被云文易拐出去的日子,算是柯明安最轻松、也最淫乱的一段时期。
不用伪装自己,也不用操心什么,游山玩水,云文易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就是……交公粮多了一点。
没事的没事的他还年轻榨不干的!
呼耶的出现在那时,就显得特别不讨喜,正在给自己放假的柯明安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异族人,高大,戾气,还砸断了他的鱼竿。
柯明安跟他打了一架。
这家伙像贵族子弟,看着高高在上,实则上打起来菜鸡一个,柯明安拿着断掉的鱼竿,一下下抽在他的屁股上,把人打得虎目含泪但一声不吭。
云文易回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嘴角愉悦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
哪来的贱蹄子。
云文易没在意呼耶异族人的身份,却很在意他为什么要黏在柯明安身边。
那时候,两国的关系还没如今那么紧张,只是互相歧视而已,不像现在喊打喊杀的。
在柯明安看来,这两个人骨子里都带着点贱,什么都要争,他抽完一个,另一个一定会狗狗祟祟跑过来求抽。
识破呼耶身份是一次暗杀时候,柯明安看着他腰上刻着圆月溪流的匕首,吸了一口气。
老实跟突然变成上司的野狗接头。
他跟云文易的关系,也在这并非有意的“偏心”中,却走越远,他要与云文易离开那天,两个人吵得厉害。
“柯明安!你不准走!我是什么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吗——你要为了这个野男人跟我分开,我们才是结契了的那个!”
“你冷静一点。”
“明安,你要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像以前一样好吗……”
“……”
柯明安最终还是走了。
闹得很难看,两人几乎决裂,呼耶没待多久,给他交代完事情之后,也离开了。
柯明安又回了以前授课的小院,瞿修永在他回来前一个月就离开了,他得以一个人占了整个大院子,住了半年多,一直收集消息,在天下桥遇到了宫向晨。
又住了半个多月,拿着收集好的消息,柯明安再一次上路,踏上了三皇子的封地。
说来也巧,他在去的路上遇到了好久没见的瞿修永,他们在城里租了间房子,瞿修永本以为一切就会这么安定下来的时候,柯明安在墙角看到了以为白发白须的老神仙。
事情再一次不如瞿修永所愿,乱糟糟一片。
直到多年后,这些在命运旅途上失散的人,才全部聚于皇都。
——
“我该回去了。”
“回去干嘛?这破皇都有啥好玩的?那么小的地方哪够你住,跟我回草原吧!”呼耶兴冲冲挡住他的去路,“我们这算不算私奔啊,好刺激!”
“回去当我的宠妃。”柯明安淡定绕开他。
“宫向晨哪有宠妃了,最近不就是一个叫玉安的比较……草!”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柯明安。
柯明安点了点头。
“正是在下。”
第113章 覆灭王朝18
柯明安从侧门离开,之前那个年轻人将他送到门口,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讨打,柯明安走到阳光底下,阳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年轻人快速上前替他挡住,油纸伞在柯明安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蓝色完全掩去。
“我见过你。”这句话说的很肯定,但是他却想不起是在哪见过了。
年轻人眼睛弯得像月牙,将伞递到他的手中,向后退了一步:“小安也变成明安大人了啊,真是……遗憾呢。”
如一道惊雷,脑内凌乱的记忆碎片全部串联起来,柯明安腰上的文身又刺痒了起来。
这家伙,是跟他同一批训练的“间谍”,也是将他举荐到晟朝的人,说是举荐,更像是将他推出去当替罪羔羊,谁都知道让一个小孩去卧底,基本跟送死差不多,没人想去,哑巴又不爱人的柯明安,就被推到了最前方。
后腰上那个受热才会显现的隐秘文身,也是在他们的众目睽睽之中,当众被掀开衣服按在桌子上,硬生生刻上去的。
逐月者,兔卫。
前锋、探子、棋子……也是可以被放弃的人。
谁知道他后来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了,呼耶对他念念不忘,宫向晨对他死心塌地,瞿修永对他执念慎重,云文易也心心念念旧情复燃——
柯明安歪了歪脑袋,在年轻人疑惑的眼神中,忽然反手将匕首抽出,眨眼间就抹上了那人的脖子。
“差点忘了,你还是我的仇人呢。”他轻声说。
血液呈喷射状滋出来,有一部分溅到了柯明安的脸上,他的眼睛在血液的刺激下,呈现出清澈的蓝色。
年轻人捂着脖子,从口腔里发出“喝喝”的喘息声,如破风箱一样声嘶力竭,眼神中满是震惊,似乎想不到一向谨慎听话的柯明安,怎么会突然冒着会惹怒上级的风险除掉他。
他这次过来,明明是想看柯明安笑话的……
黑暗中走出一个陌生男人,毕恭毕敬得递上了润湿的帕子:“大人请用,乙五将死,我是新上任的信使,您叫我小周就好了。”
他居然已经是一位有自己名字的探子。
柯明安惊讶地看了眼他,再看向乙五的眼神中就多了一抹嫌弃。
“这么多年你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真是废物。”
他当初那么小都能有个单字“安”了。
可能也是如此,乙五才会这么针对他。
“我靠山好像还是挺多的,既然如此,杀了你也没什么吧。”
乙五仍是不敢置信。不可能、柯明安怎会如此任性,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肆意妄为了吗,居然说出如此……猖狂的话。
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柯明安下刀又准又狠,他只能徒劳地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
柯明安看着死死盯着他,还没完全断气的乙五,接过小周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细细将手上的血液擦干净,衣服上的血擦不掉,索性就不管了。
他越淡定,乙五也就越不甘心,他忽然从地上弹起,寒芒一闪,几枚银针就向柯明安甩了过去。
被小周尽数挡下。
“大人,主要交代过我,这些小事就不劳烦您处了。”他朝回光返照后彻底躺到地上挣扎的乙五踹了一脚,直挺挺的样子就像当初柯明安被压在桌子上文身时一样。
乙五死不瞑目,直到死时还死死盯着柯明安的方向。
一个小人物出于嫉妒心的举动,扇动了整个世界的变化。
柯明安说不准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他没来晟朝,事情也会走向现在的模样吗?
他俯下身,为他合上了眼。
柯明安杀过人,却不嗜杀,他杀乙五纯粹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有恩,自然就送他上路了。
放虎归山留下无穷后患烂摊子的戏码了,柯明安已经演累了,既然天道说支持他做任何事,那随性而为一下又如何呢。
条条框框了这么久,不能攻击这个,不能杀那个,主角发癫了他还得过去抽两鞭子。
都快累到枯萎了,为天道打工那么多次,他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
现在他想走自己想走的路。
【重要角色死亡。】
除了一句提醒,没了后续。
柯明安勾唇。
“大人……”那位新信使将他的手捧起来,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条手帕仔细擦干净,抬头望他的表情有些犹豫,“您的脸还有些没擦干净。”
刚刚这位大人只是像小猫洗脸那样随便搓了搓,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晕开了不少痕迹,着实是……艳丽。
柯明安被他捧着手,忽然说:“那你帮我擦吧。”
他闭着眼,感受到脸庞上的手帕微微颤抖,几乎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偶尔泄露的出来非常急促。
“好了……”
柯明安睁开眼,微微仰头的姿势正好方便他看到顶楼的位置,两双不同蓝色的瞳孔对上,柯明安没有移开眼,对信使:“回去告诉呼耶。”
“少在这里当阴暗老鼠,早点滚回去草原,敢打扰我要做的事,皮都给他抽烂。”
上下两个人都齐齐抖了一下。
小周看着离去的柯明安,颤颤巍巍往上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捂着嘴巴,眉头皱起来满是忍耐,眼睛却泛上一层水光,都快冒出小爱心了。
……看起来被刺激得不轻。
但是他超爱。
明安大人再多骂几句怕不是要白给噜。
他还是赶紧回去找个药把自己毒哑吧,明安大人也太……辣了。等主子反应过来他也听到了,又该吃醋了。
几分钟前。
顶楼里黑漆漆的。
曾经因为年少不知事被白月光狠狠教训,长大后发愤图强变强变猛,千里迢迢过来想把人叼回家,结果发现白月光已经做了别人的妻子……
怎一个惨字了得。
呼耶咬牙,卷起的毛发挡住半边眼睛,满身黑气地缩到角落里,狞笑得像一只邪恶摇粒绒。
就算成亲了又怎么样,草原上都是强者为王,他会像柯明安证明,只有像他这种草原猛士,才配拥有他!!
但是……
柯明安骂他了诶!
呼耶眼神一下就清澈了。
野心勃勃的坏狗决定先乖一会。
然后,悄悄地、悄悄地,干点坏事。
——
瞿修永会武的事柯明安尚未弄清楚,云文易就跑进宫里了。
幸好他也在到处溜达,不然云文易高低要顶一个私闯后宫的罪名。
被拽到角落的时候,柯明安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是的是的,跟他有关系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仅非常渴望身体接触,还时不时从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把他拉进去随机哪个空房间。
不太礼貌的那种,就会对他这样那样。
比较礼貌的,就会像云文易这样死死抱住他,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柯明安捏了捏眉心:“待会宫向晨下朝,会经过这里。”
近日宫向晨有些烦躁,也不愿回去打扰了他,每次下朝后,都回去御花园那里坐坐,辣手摧花。
这里正好是必经之地,柯明安可不想赌那个狗鼻子能不能把他抓出来,自己被别人的手帕擦了一下手,宫向晨都觉得别人对他居心不轨。
“我很快的。”云文易在他肩膀重重吸了一口。
“我已经按住你说的,接过了兴修水利的任务……他们都骂你妖妃,小安。”他虽然都骂回去了,但还是很心疼柯明安。
那群老头子懂什么,他们看到的不过是柯明安影响了他们的利益,这个政令云文易亲自接手,下面的人一点油水都别想榨出来。
那些他们看不起的贫民,居然有一天过上了勉强算人的日子,这谁接手得了。
他们不敢明着针对云文易,便恼恨起“妖妃”来。
柯明安不觉得被骂几句有什么,运河水渠,都是功在千秋的大工程。只要能保证基本的粮食供应,再加上他前几天磨得宫向晨同意找些郎中负责医疗,至少伤亡会比修登仙台、充军,小得多。
云文易不知何时,扒开了他的衣领,嘴巴埋在他肩窝里做坏事。
湿润的感觉让柯明安抖了一下。
“……轻点啊。”柯明安皱眉,脖子上八成有印子了。
云文易不肯抬头,叼着他的锁骨磨了磨:“真的要那样做吗,小安?”
“统一什么的,太难了,要不我帮你抢皇位吧。”
柯明安眉心一跳:“谁说我要一统两国了。”
抢皇位什么的也很抽象,云文易对他的解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一开始想当丞相,但你已经当了。”柯明安看着眼神盯着他,像是准备随时退位给他然后把他端回家的云文易,怀疑起跟他合作到底是不是明智的,看着太蠢了喂!
他勉为其难地说:“一个家容不下两位丞相对不对。”
云文易眼睛猛地亮起,阴郁的气质完全冲散,背景都好像冒出了好多个长翅膀的小柯明安。
柯明安:……
真好哄啊。
“所以我现在,只是想要百姓安居乐业而已。”柯明安说。
这其实很难,但是,总是要去试试的嘛。
不当反派当当传统救世主也很不错啊。
云文易:“我会帮你的。”
“你先放开我再说这种话。”柯明安推他的脑袋。
这家伙,再亲就要被宫向晨发现痕迹了!
“事情已经都这个地步了,亲亲也不给吗?”云文易的表情有些落寞,像讨不到骨头的狗。
如果他没偷偷去牵自己的手就更有说服力了。
柯明安不给他会自己拿,可以说是又非常强的主观能动性。
柯明安艰难挣脱开,又被拉了回去,云文易抱着他的腰,枕在肩头,叹了一口气:“小安,不要着急……我都会帮你的。”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让小安永远干干净净,如玉身仙神。
外面突然响起零碎的脚步声。
柯明安按住云文易的嘴,两个人躲在阴影里,宫向晨带着一大堆人路过。
“烦死了,打败仗而已又不是割地赔款了,他们急什么急。”
“刘公公,召温将军家那个小屁孩进宫!”
“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全部给我丢出去,国师要是拦着,连他一起丢。”
“陛下,三思啊,国师……”
柯明安手心忽然被云文易舔了一下,发出一丝气音。
外面的脚步声一顿,似乎在仔细倾听什么,然后又渐渐离去。
柯明安把不识好歹的云文易赶回去,独自思索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几天,他就知道答案了。
有人闯进来,跪倒扑到他面前,哭天喊地:“郎君!我知道你一心大义无私奉献,请您为了天下,血祭神剑吧!”
柯明安:?
谁无私奉献了你再说一次?
第114章 覆灭王朝19
啊?血祭?我吗?
古往今来多个传说轶事在柯明安脑海疯狂闪过,历任妖妃死的死活的活,像这种明摆着被逼到面前求去送死的……不会又来搞妃子祸国,君王无罪这一套吧。
他还没吹枕边风呢,宫向晨每晚在他耳边念叨的东西比他十天的话都多,听得柯明安脑袋晕晕的,不一会就又被骗过去亲几口,也不知道一个皇帝怎么这么嘴碎,把每个大臣都蛐蛐了一遍。
柯明安得以对朝堂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再说了,宫向晨在外人面前那死样子,也轮不到他使坏,他就能一个早朝送走三位老臣。
除了兴修水利一事,他明面上没有半点干预政事,虽然私底下私会了那么一二三四个重臣、皇子、谋士……但那不是没人发现嘛!
所以——如此清白的他,为何一下就被盯准了呢?
柯明安思索了一番宫向晨最近的表现,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除了这几天总是抱着他不撒手,一副要吸够能量去打一场大仗的模样。
“宫向晨叫你来的?”
不管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影响柯明安将矛头指向宫向晨。
听他如此直呼圣上大名,本想趁此欣赏传说中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妃被吓得花颜失色模样的人,狠狠抖了一下,趴伏在地上的模样莫名像只大老鼠。
“不、不是陛下。”他只是一个听命过来的,哪敢把这屎盆子扣到宫向晨身上。
柯明安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施施然倒了两杯茶:“起来坐,不然还以为你故意让别人觉得我……胁迫你呢。”
“郎君恕罪!在下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他语气慢悠悠,来人扑倒在地,勉强能看清他的半张脸,柯明安垂着眼喝茶的模样漂亮又安静,没什么攻击性,他却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压力。
这位半道入宫,出身暗卫的郎君,压迫性比先帝时那些贵妃皇后还强……难道这就是受帝王独宠养出来的气势吗。
要是柯明安知道他在想什么,高低骂一句恋爱脑。
他一身杀气怎么就变成宫向晨娇养的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张武大眼尖嘴,四十多岁的模样,抬起脸与柯明安对视的时候,眼睛闪过几分精明,像传统概念里的方士术士。
“郎君,十万火急啊!战事告急,唯有炼出神剑,才可扭转战局,请您请为了天下百姓……”他又开始嚎了起来。
宫里没有术士,先帝时在宫的术士都被赶出去了,如今战事告急,被一些人病急乱投医,又找了回来。再次回到这座宫殿,术士们都学聪明了,只在战术上提点自己的意见,拿出一些少见的药方上交,这些投名状,让其他人逐渐信任他们。
只要不是吃丹药、求长生,他们就将这些方士当匠人看嘛!
直到温嘉义在玉门关败了两场,护住了人却没留住城,向后撤退,失了整整两城,方士们肚子里被宫向晨吓得不敢冒出来的坏水,又开始咕噜噜冒泡了。
他们买通了几个宦官,悄悄背后大人物的指点下,开始散播一些似有似无的消息。
比如,如今天下危机四伏,战事动乱,都是因为有奸人接近紫微星,混乱了紫微星的命数,才让国运不济;再比如,只要炼出绝世神剑,就能反败为胜……
人心涌动,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柯明安听了一耳朵假仁假义,放下手中已经变凉的茶盏。
这群人不是真的想帮助晟朝反败为胜——严格来说,晟朝跟异族的胜败四六开,他们赢得多一点。
这次能被利用,无非是因为温将军年迈,为了救人而弃城,他们又有了打着君王清君侧,蛊惑帝王匡扶方士的心。
但凡换到三四年前,这群家伙连苗头都不敢冒出来。
“有野心不是错。”柯明安勾了勾手掌,“但是你真的有点蠢。”
张武看着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在传言中所说的狐狸精,也没错。
虽然被骂了,但人家勾勾手指,他又觉得没什么了,他咽了一下口水,靠近柯明安,却见他睁大了眼,似乎很疑惑。
下一瞬间,一股巨力从身侧袭来,张武捂着自己的腰子撞到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脑子嗡地一声,下意识开口骂道:“死兔儿爷还敢踹你爷爷——”
怎么这么安静?
他这次过来待了五六个侍从,出发前已经吩咐好,如果那位郎君恼羞成怒,他们就把他控制住,并去通风报信倒打一耙。
这些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人,见他受伤,不可能如此沉默才对,除非——
刘公公在不远处急急忙忙跑过来:“陛下、陛下龙体为重啊!”
身周静默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又慌乱,接着是衣物摩擦、齐齐跪地的声音。
“参见陛下!!”
张武脑子嗡地一声,僵硬地扭过头,刚刚跑过来一记飞踹完全没有帝王模样的宫向晨正握着柯明安的手贴在脸上,表情心疼坏了:“没被吓到吧,我已经派禁卫军进宫内巡逻了,必将严查,不会再让他们打扰到你。”
“我没事……”
但别人看着挺有事的。
宫向晨就像尾巴着火了一样冲过来,把在场的都吓得两股几欲先走。
而柯明安,只是看到宫向晨的时候,顺便招了一下手而已。
其他人只是脸色发白,张武的脸色惨白泛绿,捂着腰的手颤抖着搭到地上,腰背佝偻,好像一只被猫逮住的病鼠。
“见过陛下。”
宫向晨摸了摸柯明安的脸,确认他眼角没有薄红,眼眶中也没有泪意,才转过身看向张武。
“你的本家派你来的?”
张武手攥紧,忽然直起了身,他刚刚骂的那些话宫向晨肯定听到了,依照宫向晨对外的性格,今日凶多吉少,还不如拼一把,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他满脸豁出去。
宫向晨完全不搭他:“如果是立后那事,朕心意已决,你们私闯后宫,冲撞玉安郎君,来人,拖下去!”
柯明安惊讶,看了一眼张武,又去看宫向晨。
立后?剧情里没说宫向晨有皇后啊。
见他疑惑的眼神,宫向晨笑了一下,将手臂靠在他的肩上,狠狠捏了一把柯明安的腮帮子:“不会以为我要立别人吧?”
柯明安的眼睛瞪得更大,圆溜溜的像被投喂的猫,宫向晨被可爱到了:“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跟你说的,那群老顽固不愿意,还在吵呢。”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敢把手伸到柯明安身上,以前针对他也就算了,现在自身羽翼颇丰,还敢这样做,属实是令人作呕!
被侍卫狠狠按在地上严格执行拖走的张武喊道: “陛下不可啊,臣真的有要事。”
柯明安让人停下,拉了一下宫向晨的袖子,宫向晨便坐到他的身旁,自觉端起另外一杯茶饮尽:“明安泡的茶,就是好喝。来人,把人拖回来。”
张武像条死狗一样被丢到地上,他咬牙爬起来,柯明安忽然笑了一声。
这家伙,以前绝对没有进过宫里,要不就是先皇真的这么蠢,话术烂成这样,还能被骗得团团转。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柯明安撑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时有时无地敲在宫向晨手背上,皇帝的心火,全给顺下来了。
张武见宫向晨不再发怒,似乎又抖了起来,向宫向晨行了一礼:“陛下,眼前之人,乃是妖祸!”
很好,开局第一句就让在座的都吸了一口凉气,柯明安被他蠢到了。
宫向晨握住柯明安的手,淡淡地说:“还是跪下说吧,站着碍眼。”
刚站起来的张武又被按趴到地上,他感到耻辱,却不敢不完成任务,只能快速说完。
“臣有证据!便是这妖人腰间的珞伽玉!”
“此物遇邪发红,遇灾断裂,有指引意识迷途之效,多为龙凤之玉,可是此人腰间的玉,半虎半猫,爪泛红晕,乃是不吉之兆,陛下万万不可将此人纳后!”
画出“半猫半虎”设计图的柯明安:……
刻出“半猫半虎”玉佩的宫向晨:……
说实话,这一句的攻击性比前面所有的都大。
“说点朕爱听的,一炷香之内说不完就拖出去剐了。”他挥挥手,明显不耐烦。
真是的,不识货,他跟明安共同完成的玉佩简直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东西。
再说了,他是不是妖邪,朕还不知道吗,轮得到这老鼠精说三道四!
柯明安表情有些疑惑,张武刚刚来找他,好像不是因为立后吧,要不是宫向晨来了,他都不知道这件事,这家伙,藏着祭剑一事,有什么阴谋。
“阴阳调和为正道,哪有男子当皇后的道……”
这一次张武没说完,宫向晨就打断了他:“好好好,朕封他当皇夫,男子不能当皇后嘛,我懂,玉安当皇夫大家都开心,就这么定了。”
当皇夫?!
这不是在宣告全天下,九五之尊的陛下竟然屈居男子之下吗?!!
在场的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听不到这些话。
宫向晨没觉得有啥好丢脸的,能跟全天下宣告他跟柯明安的关系,头发尖尖都要爽麻了,而且被上了,又不是被北上了,他们对别人床上那点事管得真宽。
有这闲工夫怎么不把自家壮丁全部顶到前线去。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群多管闲事的才打败仗,他都抢不到漂亮珠宝来哄人了。
柯明安开口道:“不是想让我祭剑吗,聊这么有的没的做什么?”
张武左顾而言其他,左右就是不敢当着宫向晨的面说呗,他就替他撕破这层窗户纸。
宫向晨立马想起了什么,眉毛都快要竖起来:“张武!”
张武狠狠抖了一下:“陛下……神剑一事您也知晓。”
“欺君之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陛下!臣这就说!我等炼制神剑,可解前线危机!只等神剑炼成,一击之下,便可击倒方圆一里的敌人,此等神器,需要、需要天下沾染龙气之人血祭开刃!”
“但陛下龙体何其尊贵,玉安郎君伴君多时,我等却发现他是入主人间为祸苍生的妖邪,是来夺您气运的!妖邪当后成何体统,皇室脸面何存,请陛下为了黎民百姓,天才苍生——让玉安郎君为太平,献一份力吧!”
“呵!”宫向晨被气笑了,“你们当初不过说是要些许牺牲便可祭天完成炼剑,如今又扯上什么龙气,要去迫害朕的爱妃,下一步是不是要朕去跳啊!”
柯明安:怎么这么激动?
“朕告诉你,玉安来了之后,风调雨顺,一年多没有旱灾没有洪涝,冬日冻死的人不足往年五成,除了前线战事失利,晟朝蒸蒸日上!”
柯明安:这也能算他头上吗?
“玉安他是祥瑞!!”
柯明安:啊??
张武从宫向晨说第一句开始就瑟瑟发抖了,他们敢去欺压一个无依无靠的柯明安,却不敢担上谋害龙体的大罪,等宫向晨说到最后,他已经如筛糠一般。
张武觉得,如果是他师傅来的话,今日绝不会如此狼狈,他只是历练少了,等主子把他救走,只要回去再练几年、再练几年……
宫向晨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真要血祭,那也没办法。”
他紧紧牵住柯明安的手,一脸沉重,张武忽然又看到了希望,对的对的。
皇帝向来薄情寡义,必然不会因为一个有些颜色的男子便乱了心神……
“向阳(先帝)的孩子很多,一个个都是沾足了龙气的,既然天下如此需要这把神剑,就只能委屈他们了。”
“明安别怕,几年前国师就给我算了一卦,说留着他们有用,我都养得好好的。”
柯明安终于知道宫向晨留着那些先皇子嗣做什么了。
好家伙,养猪仔等着过年杀呢!
第115章 覆灭王朝20
陛下留在的几位皇子居然……被视为待宰猪狗。
张武心凉了半截。
这下没人能捞他了,上面的人都自身难保,哪顾得上他一个被推到最前方的小喽啰。
两股颤颤,强撑着的、仅有的忠义之气,化为彻底的鼠相,张武伏在地面上,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宫向晨拍拍柯明安的手背,声音传入张武的耳朵:“不知道张先生,想要先试试哪位皇子的血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谋害皇室血脉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既然不敢打皇家的主意,又哪来的单字把魔爪伸向柯明安的呢,对于宫向晨来说,他可比先皇那些不争气的孩子重要多了。
要不是国师给出的卦象,他夺皇位那天,就全部杀了个干净——最多留个三皇子,方便以后自己的亲亲皇夫自己送上门来。
这群人,平时吃了豹子胆,敢肖想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不过被说几句就吓成这样,真是怂人有狗胆,一戳即破。
张武自有人负责料善后,宫向晨牵着柯明安往外走去。
他戳了一下柯明安腰间的珞珈玉,嘴里嘀咕着他们真是没眼光之类的怪话,柯明安抓住他的手,宫向晨与他对视,不自觉讪笑。
“明安,我不是故意没提前跟你说的,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诶,明安,不要摘下来嘛,你嫌难看我再给你雕一个!”
立后一事不告诉柯明安,想给他惊喜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柯明安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朝堂上对柯明安的不满日俞增加,尽管宋念云本身没那意思,但宋将军还是觉得宫向晨冷落他的女儿,去宠幸一个男子,丢尽脸面,文丞相拗不过他,这一派恢复以前的主张,想靠婚事拿捏宫向晨。
左相一派对柯明安没什么意见,却极力反对他封后,云文易今日骂人功夫再上一层楼,好几次宫向晨都被指桑骂槐得脸一绿。
皇子们离了三皇子这个比较能搞事的,其他人表现得一个比一个窝囊,只敢煽风点火,不敢独开一河。
简而言之,朝廷上已经吵翻天了,从水利之事开始看玉安郎君不爽的人,集中利用立后的借发。
柯明安眨了眨眼睛,把玉佩塞到他的手里:“我要出宫散心。你不把它雕成小猫就别来见我。”
他看着皇帝眼下的黑眼圈,没忍住笑了一下,他住的宫殿被宫向晨保护得很好,半点没让他为这些事烦心。
柯明安又在皇帝绝望的眼神中慢悠悠说了一句:“多睡点觉,你要是猝死了,他们欺负我就没人护着我啦。”
宫向晨重重抱住他,把柯明安按在肩头:“朕,就算死也要护你周全。”
“……好肉麻,快放开我。”柯明安闷着声音。
“那牵手总可以吧(委屈)。”
刘公公看着前方并肩散步的两人。
一人清瘦艳丽,一人高大俊美,别扭的不看人,厚脸皮的凑过去勾住他的尾指。
闹着小脾气,却牵着手,慢悠悠,好像走过了许多年。
—
第二天宫向晨被柯明安丢在宫里,喜提留守皇帝称号。
前一晚的暧昧黏腻全被毫不心软的玉安郎君拍开,拒绝了宫向晨安排的随行禁卫队,换身衣服就走了。
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柯明安,宫向晨和刘公公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刘公公,去找些匠人师傅来,朕……进修一下雕刻技艺。”
“陛下,包您满意。”
柯明安在宫内众多眼线的注视下,直气壮走出了宫门,以往暗地里偷溜出宫生怕会被同僚抓包,现在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他戴着帷帽,遮住了近日好像愈发灼眼的样貌。
柯明安自忖自己已经过了抽条张开的青春期,怎么还会有样貌上的变化,着实怪异。
他买了串糖葫芦,在街上随意逛着,累了就找个酒馆喝茶。
皇城中的百姓,对消息更为灵通一些,他们三三俩俩坐在一起,聊天饮酒,柯明安也得以听了不少“秘事”。
“听说宫里有位狐狸精?”
“纣王有狐狸,那位也有狐狸,他们的共同点是……”
“都是男的!”
“放屁!我也是男的我怎么没有狐狸!”
柯明安抿了一口茶,不愧是皇城脚下,思维够跳脱。
底下的人也怕真惹了盛怒,不敢再多说,转而言其他。
“你们听说了吗,异族又想打大晟了,我前几日看到温将军那个小儿子,连夜出城,好像是要去援助,唉!”引出这句话的人重重放下水杯。
另一个人马上也皱起眉头:“那个纨绔?他去那干嘛啊,除了命好,干啥啥不行。”
“也是一番爱父心切,可惜了,说不好会死在半路。”
“哦哦对了,你知道吗,听说有蛮子潜进来了,好像就在三皇子那座城里,近日都封路了——”说话的人被身后的哐当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只看到茶杯中剧烈晃荡的水色。
“刚刚那里有人?”
“好像有个,长得挺好看的。”
“哦,我们继续说……”
宫向晨怎么也没想到,柯明安说出去散心,直接散到三皇子封地去了。
“他去哪了?”他满脸不可置信。
“三皇子封地的主城。郎君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大声说话。
“……”宫向晨沉默。
他早该知道的,猫不看着就会丢。
但这也太危险了!!
——那里离边境不过百里,现在战事紧急,哪里能到处乱跑!
柯明安听不到他的担心,乘着马飞驰在官道上,忽然耳朵一动,白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蓝色眼睛的高大异族人隔着路边茂盛得有一人高的野草,与他对视。
“你怎么在这?”
“……啊。”呼耶有点心虚。
柯明安眉心一跳,直接走了过去。
草丛里躺着一个滚了一身灰的少年,被打得跟个虾米似的,一看那张脸,不是温元洲是谁。
他就知道这家伙突然被派出来事情不简单,同时也觉得会出事,果然,一来就看到了案发现场。
看到柯明安,温元洲先是一喜,马上惊慌起来:“快跑!他是敌国探子!”
柯明安意思意思跟呼耶过了两招,呼耶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被拳拳到肉地攻击着,眼神却越来越贪婪。
他嘴角破了,腥甜的血渍在柯明安手背染出一道红痕,很难说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几分钟后,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峙,柯明安已经悄无声息将自己的阵地转移到温元洲身边。
被轻轻踢了踢的温元洲忍痛爬起来,站到柯明安身后,小声说:“他把密信抢走了。”
柯明安眉心一跳,眼神落地呼耶腰间挂着的袋子上。
呼耶勾唇一笑:“想要?求我。”
仗着有外人在柯明安不能抽他,他不得抓紧机会狠狠调戏一番!
“你这种漂亮的小美人,是他的谁啊,这么护着他。”呼耶啧啧了两声,“不会是他哥哥的媳妇,跟小叔子有私情吧。”
柯明安眉心一跳,这家伙,等他回去就死定了。
呼耶还在找死的边缘疯狂起舞,大步走过来:“不打不相识嘛,跟我回草原,给我当媳妇也不错啊,我们草原男人肯定比他们带感……”
某人开始夹带私货。
“刀剑无眼,阁下慎言。”柯明安将短匕转了个花刀,呼耶识趣地举起双手。
“好好,我闭嘴。”
“我日后必然杀了你!”温元洲重重推了他一把,要不是手里没刀,都想再给他捅一刀。
刚刚他被袭击,再怎么奋力反抗,也只是划伤了呼耶的脸而已,下一秒就被呼耶踢到地上,重重踩了几脚,嚎都嚎不出来,这份耻辱他记住了!
“小鬼。”呼耶抹掉脸上的血,看向温远洲的眼神里满是轻蔑,“我会先让你生不如死。”
他一个大男人,去恐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半点没觉得羞耻,异族中没有尊老爱幼的观念,只有强者为王。
要不是宫向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密信放在这种人身上,他都懒得看他一眼。
柯明安皱了皱眉头,站到呼耶面前:“别废话,快滚。”
呼耶被他凶了一下,反倒舒服了,他眼神盯着柯明安,拿刀点了点温远洲:“看在这张漂亮小脸蛋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
看柯明安瞪大的眼,呼耶比了个飞吻,转身就上马跑远了。
“我们去报官!一定要抓住他!”温远洲不服输。
“回去吧,他们不会来了。”柯明安看着一脸灰,眼神中写满不甘的温远洲。
“我以后会报仇的。”似乎怕柯明安瞧不起他,温远洲连忙大声说道。
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在隐隐心动的对象面前,遭到剧烈的打击,他握紧了拳头,希冀地看着柯明安:“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一定压着他过来给你道歉。”
对于连累柯明安被异族人调戏,他心里愧疚得很,恨不得马上像父亲一样勇猛,上阵杀敌,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
柯明安默然。
是了,温元洲现在还不是日后的鬼王,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废物纨绔。
说话幼稚,却也真心,比以后那动不动就喊人小鬼的模样讨喜多了。
温元洲踌躇了一下,忽然说:“你在看谁?”
为什么……明明看着他,却像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柯明安惊讶他的敏锐,有这份天赋,也难怪日后成长成那样。
但是……宫向晨真的会是血祭温元洲的那种人吗。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他随口敷衍道,温元洲的眼睛却立马亮起来。
很好被顺毛的脏兮兮小狗重重点了点头:“太好了!我也是要成为将军的,到时候我保护你!”
“……好。”
他曾经查到的资料里,直到温元洲被暗害,镇压做皇朝气运基石,他也不是一位将军。
想到这里,柯明安在地上画了几个符箓的形状,又说了几句炼体口诀:“你学一下,以后被打就不用等别人救了。”
温元洲认真记下,当场给他背诵几遍,忽然拿起棍子在地上加了几笔:“这样子就跟我家那个符好像啊,你认不认识。”
柯明安怔了怔。
他认识。
这个术法,跟他画的只有细微差别,作用却天差地别。
他画的符箓利于健体与悟道,温元洲那张,表面上稳定家族气运,保平安健康,但一旦最后一脉断绝,就会化作恶鬼……一直成长,永不死去。
“家里的符空着一块,我们都不知道该填什么,但看到这个……”温元洲圈了几个地方,“感觉家里那个,也该是这么长的。”
曾经,柯明安一直疑惑,天师那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符箓,他找遍了资料,都没有相应传承,仿佛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现在,他看着自己的手,在地上缓慢又沉重地将完整的家族符箓勾勒出来。
“温元洲。”
“嗯?”
“把这个,背到你失忆了都不会忘。”
温元洲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重重点了头。
“好!”
等全部背完,地上的痕迹被抹掉,温元洲眼神左看右看,偷偷瞄柯明安。
“你腰间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宫向晨雕的猫不好看,不想带。”
“那确实是他技术不行,我可会雕小动物了,你喜欢宝石吗,我家里有好多。”
“嗯……可能有点吧,亮晶晶的都喜欢。”
温远洲若有所思。
“别愣了,跟我回去复命。”柯明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温元洲抓着他的衣角,眼神像小狗似的:“我想跟你同乘一骑……你不想的话我骑自己的马也行!”
柯明安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凉透了的马,无语凝噎。
臭弟弟,你的马都死透了,不跟我同一匹难道要拿着绳子牵着你跑啊。
第116章 覆灭王朝21
这一路,温元洲都非常忐忑。
陛下特意交给他的密信被异族抢走,他都不敢想回去后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纵然他对政事不甚关心,也知道自家逐渐没落,如今捅了个大篓子,怕不是……
柯明安领着他进了宫,没等温元洲露出什么惶恐的神色,就遇到了宋念云。
这位宋将军的女儿,拿着个包袱在小道上面一颠一颠地走着,肉眼可见的开心:“明安!”
“宋小姐。”虽然嫁为人妇的女子该称呼为夫人,但宫向晨和宋念云都不乐意,他俩都不愿意跟对方扯上关系,柯明安就一直喊她宋小姐,“你这是要出宫吗?”
“是啊。陛下放后宫女子自由,她们有一部分去帮云大人修书,一部分可去锦绣司、巧匠坊当个管事,也算有个着落。”
这个时代对女子压迫没有那么严重,朝堂上虽然没有女官,各行各业与偏僻地方的乡镇管事中却有不少女性的身影,宫向晨才不管男的女的,能干活的全部抓来给他打工,柯明安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
被遣散的后宫女子身份则尴尬一些,多数人会选择找份工作自立门户。
宋念云挥挥手,明显不想在这继续浪费时间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参军了!”
她在宋将军的教导下生长了十几年,尽管老父亲一心给她找个好丈夫,但是平时被宋念云磨着教的武功、兵法,一点没落下。
柯明安没忍住露出一丝惊色,然后莞尔一笑:“等你好消息。”
女子从军固然艰难,也比让宋念云被困在这后宫好多了,自由的味道,他最是知道宝贵。
温元洲已经看呆了:“她、她参军?!”
“看不起她?”柯明安乜了他一眼,“这就叫她回来抽你一顿。”
“不不不用了。”温元洲擦汗,见柯明安看他的眼神不悦,心脏一抖,“我真的没有看不起她!谁叫她小时候咬我家狗,那狗不过是吃了她两颗糖,大将军怎么能是这么心胸狭隘之人!”
好家伙,他还是没有温元洲敢想,这就升级到大将军了。
柯明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别胡思乱想了,宫向晨都要等得花谢了。
温元洲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抓着柯明安问东问西:“你怎么也到那里去的啊,我记得那里好偏,往那走的时候都吓死我了。”
“去找你。”
能让这种小废物去送信,只能说明宫向晨本就想让那封密信被抢走。
呼耶会信,别出心裁的一招,反倒让他觉得这是真正的密信,如果去救温元洲的是其他人,他可能会起疑,但偏偏是柯明安,这个跟他一伙的人,他只会觉得柯明安只是心软,来救被他吸引的狂蜂浪蝶。
虽然宫向晨大概率也没想过柯明安会去救人,但兜兜转转,还是达成了他最初的目的。
柯明安思索着,觉得身边一阵安静,侧头一看,温元洲的脸和耳朵都红起来,看着他恨不得摇尾巴。
……救命。
以后狂炫霸拽不听人话的鬼王,幼年怎么是个蠢蠢的小狗啊。
“你再这么看我,待会就真要出事了。”宫殿近在眼前,柯明安已经能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一抹黄色。
要是被宫向晨看到温元洲这一脸对他春心萌动的模样,明天就能把人拖去阉了,温元洲他爹来了都不一定能拦住。
为了不让血案发生,柯明安加快脚步,刚踏上台阶就被宫向晨拥入怀中。
亲眼看到心上人被紧紧抱住还被偷亲了一下的温元洲:……
他低着头,刚才怦怦跳的心脏一瞬间爆炸,一路上的不安忐忑全部化为死水。
照实说呗,能活活,不能就死,再紧张柯明安也看不到他。
宫向晨果然没有怪罪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将他禁足半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温元洲看着柯明安与宫向晨牵在一起的手,俯身一拜,向外退去。
“明安,我雕好猫了,你看看嘛,今天不生气了吧?”宫向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语气轻柔又亲密。
“猫猫虎,勉强勉强吧。”柯明安的声音明显是喜欢的。
温元洲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像被刺伤眼睛一样,扭过了头,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回了一句。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做得比那还好。
至于是玉,还是人,就见仁见智了。
又过了三月,冬色降临。
柯明安鼻尖飘了朵雪花,他打了个喷嚏,还没揉揉鼻子就被拉到厚重的大麾里,泛红的鼻尖从软乎乎的皮草中探出,比屋内守在火炉旁边的胖兔子还像兔子。
宫向晨给他披上保暖的披风,又塞了个汤婆子,柯明安长舒一口气:“今年好像比往常更冷一些。”
“是啊。”
雪落了满枝头,一片好风光,两人却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
柯明安蹙起眉头,如今这温度,边疆怕是过得不易,就算他让宫向晨往那边送了不少物资,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到底不是纯粹的异族人,论文化传承,更偏向晟朝,但两个民族积怨多年,不是他一两句话能解决的。
好在呼耶听了他的话,管好手底下的人,就算占领了城池,也不准烧杀掳,可这也仅仅是不幸中的万幸,死去的人还是很多。
柯明安第一次如此清楚这是一个乱世,宫向晨呈现在他面前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一个假象。
天道为什么要他加速晟朝的灭亡,又为何在他要放弃时如此轻易地同意了,仿佛……天道就是在期待这个结果一般。
这几个月,柯明安去了不少地方,有些时候宫向晨陪着,有时候他偷偷溜走,见识了很多活生生的人。
也去了边疆,跟三皇子远远见了一面……虽然马上就被三皇子赶回去了,好不容易有了几份枭雄模样的三皇子,脸都白了,连推带抱,当场就把柯明安打包上车送走。
但他还是看出了不少东西,这位前主子,怕是已经跟呼耶他们深度合作了,不然战事不会维持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大晟重伤,但不死,呼耶获得许多资源,让草原过冬,却没趁着新年一举进攻。
他们不约而同过了一个相对安稳的春节。
这么久过去,运河已经初具规模,引入了支流,故乡的特产已经传到皇都,梨花酥风靡一时。
好似平静着,好似喧嚣着。
【天下逐鹿,玉安泣血,为我皇者,明灯长河。】
柯明安感受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天下大势一触即发。
“你这些天都很不开心,有什么心事吗?”宫向晨望着柯明安的眼睛。
柯明安笑道:“有,但是……很快就能解决了。”
是一件大事,大到关乎所有人,也是一件小事,小到只需要他一个人。
“宫向晨,你想当多少年皇帝?”他问。
“你想当多少年皇夫,我就当多少年。”
宠妃的戏码已经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玩笑,宫向晨握住柯明安冰冷的手指,放在嘴边哈气。
“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死呢?”这已经算大逆不道了,他脸色未变,身边刘公公的头却已经垂到了最低。
“好啊。”宫向晨的回答没有犹豫,他露出第一次看到柯明安时的笑容,有些苦恼又有些发自内心的欢喜。
那时候的他想,怎么会有这么笨的贼,来皇宫里偷东西……正好是遇到了他,不然骨头都要吃得不剩了。
现在的他在想,明安要是再任性一点就好了,每次凶巴巴地炸起毛就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坏的团子,谁不知道他最是心软。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柯明安面前乖了这么多年,现在可是柯明安主动邀请他殉情的。
那他可就……要生生世世缠着他了。
柯明安哼了一声:“答应得真快,没诚意。”
“明安~~~”
柯明安跑回屋子,抱住快要烤焦的兔子狠狠搓了一番,整个人也躺到在地板上。
暖意从指尖一路传到全身,身边一重,宫向晨也躺到了他旁边。
“嗯?”柯明安侧头看了他一眼。
“嗯哼?”宫向晨便把头凑过去。
“滚远点你好热。”
“……嗯。”
柯明安望着精致的房顶,眨了眨眼睛。
【天道,我的猜想对吗?】
【对,但是……】
【没有但是,听我的。】
他闻到了旅程快结束的味道,那便好好玩一把。
续一续国祚而已,并非没有操作的余地。
—
柯明安在藏书阁找到了云文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以后修书做准备。”拿着一本前朝史记翻阅的云文易,看着书本上的“妖人祸国,先帝蒙昧,遂领长兵,毁去长青宫,踏碎妖躯。”,微微攥紧了拳头。
史书上如此记载,他却在不同的野史上拼贴出了真相:开民生教育的大臣被打做奸贼,皇帝年幼失势,君臣皆亡于摄政王之手,夺位被改为禅让,自此,懦弱、奸贼,被刻死上一君一臣身上。
这就是被粉饰的史书,无人知道它掩盖了多少真相。
“修书?挺不错,有没有兴趣做些……辅导书?”柯明安琢磨了一下,也没想起这个词在古代如何说。
幸好云文易听得懂,他去另一个书架拿了一本下来:“是这样的吗,历年来都有夫子收集历年考卷,给学生学习。”
“对,但我想要你做的还不止这些,我们做个统一的题库,然后……”柯明安一边比划一遍说道。
他打算做全国通用的练习题库,还有相应的辅导书,这个世界也是有科考的,但市面上的题集都太杂太乱了,他想拉住国运,就得从民生下手,而有关学习,云文易这种短短几年就站到丞相位置的聪明家伙最合适了。
“他们知道吗?”云文易冷不丁地问。
柯明安猝不及防,他掩去眼睛露出的一丝蓝色:“这只是我想做的事而已。”
“呼律齐受伤,他的大哥近日占上风,异族怕是会迎来夺位之争。”
呼律齐就是呼耶。柯明安抿唇:“那不挺好吗,我们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他将手覆在云文易手上,恳求地说:“你会帮我的对吗?”
云文易恍如昨日,以前鱼安也是这般,将他哄到了自己的手下,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份情感。
他推开了柯明安的手,在柯明安惊愕的视线中,将人重重压到地上。
发丝在地上扑出旖旎的画卷,原本松开的手被修长骨干的大掌紧紧扣住,两节不同颜色的腕子压在一起,朱红的袍服层层叠叠落在青衣之上。
云文易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求我?还不如抽我一下呢。”
变态!
柯明安嗷地一声炸毛了,他慌乱地把人推开,看了门口几眼,腾地起身跑了。
遁到门口又鬼鬼祟祟把脑袋谈了出来:“到底帮不帮嘛!”
“不帮我就走了!!”
他望着柯明安离去的背影,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117章 覆灭王朝(完)
瞿修永一脸倦色,看柯明安的眼神却明亮得吓人:“好久不见。”
柯明安开门见山:“帮我一个忙。”
他们已经多日不见,对柯明安的思念达到巅峰,瞿修永自然无所不应答。
“我还没说呢你就答应了,不怕我把你卖了吗?”柯明安愣了一下。
“你说,我就照做。”瞿修永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做那些弯弯绕绕的事,距离王朝末日越来越近,他只想多跟柯明安多相处,然后想尽办法,救下他。
他这些日子,多次梦到历史上妖妃被逼跳剑炉的记载,每次醒来都一身冷汗。
“我知道你很擅长应对考试,也有很多奇思妙想。”柯明安认真地说。
瞿修永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我希望你把这些知识传授给别人。”
如果说一开始,柯明安确实没有认出他是穿越者,但相处这么久,不可能发现不了瞿修永的异常。
一个掌握未来知识的异人,正好能留住王朝最后一丝气息。
瞿修永愕然,沉思几息,应下了。
“另外,监督好那条运河的修建,如果真的没有后路,你就带百姓往海外走。”
“明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想让这个朝代延续得更久一些。”柯明安头也不回。
他能做的不多,可能只够让这个王朝苟延残喘四五年。
三年时间,足够他将所有东西安排好。
这些馈赠不是留给这一代的,他要做的,只是留下一个不会被熄灭的火种。
瞿修永握住手中的玉佩,忽然不想再看它。
将命运的选择寄托在一块石头上,不过是懦夫的幻想。
未来如何,就让未来去看吧。
他将已经裂出多道痕迹的珞珈玉放在桌子上,抖抖衣袍出了房门。
天色大亮,苍白的日光照得他眼睛一痛。
“可惜风有些大,不然可真是个好天气。”
瞿修永遮住眼,走入天光之下。
屋子的珞珈玉,被风吹动,忽然从桌边落下。
啪嗒一声,已经卜算过五次命运的玉石,落了个粉身碎骨。
—
柯明安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不过是两年时间,他与草原一脉的联系忽然断了,与此同时,边境打了一场大胜仗,本以为会是好事的开端,没想到接下来连失三城,边境大乱。
混乱的局势,引发了多处动乱,已经隐隐有了起义军的存在,还在强硬要求修运河的柯明安成为众矢之的。
有关他是狐妖转世下凡,专为迷惑君王的传言愈演愈烈,民间讨论数不胜数。
三月后,三皇子打着“行天意,收河山”的旗号,统领了两支起义军,稳定边疆,又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怀揣着一封信件,杀回皇都。
这次回去,为救一人,为杀一人。
皇城失守。
潜伏在探子悄然爆发,皇宫兵戈相接,杀气四溢。
有人逼宫了。
疯魔的侍卫持着利剑,堵住殿门。
“求郎君殉剑!!”
“求郎君殉剑!!”
“求郎君殉剑!!”
“还不退下!”宫向晨厉喝。
“宫向晨,你以为过了今日,你还会是皇帝吗!”
宫向晨抽出宝剑,挡在柯明安面前,柯明安将刻有明月的匕首握在手中,低低一笑,他轻声说了一个名字:“他派你们来的?”
果不其然看到有几人脸色一变。
呼耶怕是落败了……柯明安心中一紧。
边境,怕是民不聊生。
只希望那群起义军,能注意到底下的百姓吧。
面前的人还在句句紧逼:“就是因为你们,我们才会一度次次战败,只要有了神剑,我们一定能夺回失地!”
“血祭玉安,必然能当世称王!!”
柯明安面无表情:“失心疯了也别在这里狗叫。”
“将士们,将妖妃拿下!!”
“都说了别叫你们没听到啊?!”
刀锋闪过,一颗人头落地,宫向晨擦去自己脸上的血,紧紧牵住柯明安的手。
“走。”
走不了,柯明安心想,他们已经打定主意将他闭上断头台,以他的死亡宣告这个王朝的末路。
但宫向晨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把人护在身后,利剑出刃,一副以死相拼,也要把他带出去的气势,柯明安静静看了会,上前一步,加入了战斗。
来的人不多,但对付他们两个人够了。
兵器交接声、哀嚎声、血肉绽开的声音……
冰冷的尘土气息、寒凉的夜露气息、腥甜的铁锈味……
等一切结束,站着的人已然不多,除了柯明安与宫向晨,都在踉跄往外逃。
“怪物、怪物啊!”
“切,打不过就喊人怪物。”
他们都变得不太体面,血液染得衣服腥臭,还黏黏糊糊的。柯明安抹了一把脸,像个小花猫,宫向晨望着他突然笑起来了。
“你脏兮兮的,好像刚从泥里滚出来。”
“你不也是!!”
他俩望着对方,忽然哈哈大笑,在血色与昏暗的天色之间,轻轻勾住指尖。
“选好日子了吗?”
“就今日吧。”
他们绕过满地的尸体,推开殿门,宫向晨从柜子中掏出一套红色的婚服,失笑。
他们成亲多年,第一次穿婚服,居然就是最后一天。
他看着换上红衣后更加明艳的柯明安,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去登仙台吧,去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如果天上有仙,就该带走他的明安,免得他在地上,遭这人心之苦。
登仙台虽然没修好,旁边的高台却没拆掉,木质的地板滴上莹亮的油渍,成线汇聚,引到至高。
仍是黑夜,皇城静悄悄,他们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点点星火,是起义军的火把。
“宫向晨,来世再见。”
“明安,生生世世,都要相见。”
火光灼眼,亮了半边天空,昔日的登仙台残骸彻底点亮,好似要捅破那蒙昧不清的晨曦。
如同昔日鹿台,身着红袍的妖妃站在高处,向江山举起了酒杯。
“百年之后,会有人感谢我!”
穿着同色宫袍的皇帝牵住他的衣角,任由火焰燎上鞋面。
“千年之后,也不会有人忘了你。”
杀到皇都的起义军,惊惶地看着满地的火色,领头的三皇子利剑哐当落到地上,火把点亮了大河,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祈愿莲花灯,悠悠而过,好像冥河的路引。
“救火!救火啊!”
“零二——!!!”
玉安泣血,天下逐鹿。
为我皇者,明灯长河。
后世语——无为救苍生,恶鬼动人心。
以男子之身踏上皇后之位,让九五之尊主动退让将他封为皇夫,与众多历史名人都有联系,精通战术与考试的奇才瞿修永,大权在握左相的云文易——虽然这俩一个早死一个晚年自杀目前坟都找不到在哪——还有名将宋念云、大占卜师……
偏偏他的名声最坏,为一己之私劳役几万人、焚书坑儒、沾花惹草,多位臣子都是裙下之臣……更是被扒出乃是异族血脉,当朝间谍,惑乱后宫,染指朝堂。
好像他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坏到极致的家伙了。
但地方野史——主要是当今梨城的范围——记载着总会夸赞他,说宅心仁厚,容貌绝佳。
后半句不重要,所有史书都这么说,知道这家伙长得漂亮极了,但前半句……?
学术界吵得厉害,网络上也是众说纷纭。
直到一代名臣云文易的墓葬被发现,一箱箱被密封得极好的文书出世,许多人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掉。
名为玉安的暗卫,以身入局,毁了异族多年谋划,写着异族语言的密信,是他希望两国停战的建议。
他沉默寡言,却非常擅长说服人,前期杀人无数堪称暴戾的宫向晨遇到他之后,行事温和,不知多少老臣保住性命,为后来的反攻异族留住力量。
可惜异族诡计多端,心计狠辣,囚禁幼弟,内外反水,引动人心将柯明安推到舆论之中,人心惶惶,直接催化了柯明安的死亡。
后来忽律齐逃出囚牢,与民间起义军(后正规军),攻下草原,反击的速度极快,仅仅三个月,也像打了三百年。
柯明安以一代妖妃的身份亡于登仙台,那所谓的神剑剑炉,被后来人毁了个稀巴烂。
可是……
养活无数人的梨湾运河,玉安说服皇帝修建的,期间死亡不足百人。
第一本科举辅导书,玉安与云文易一起的,让晟朝在战乱中仍达到科考巅峰。
异族想要屠戮百姓,是玉安以计诱忽律齐,使其答应不伤平民。
……
他甚至不叫玉安,曾名鱼安,本名柯明安。
末帝宫昭奕的皇陵中曾出土有关他的记载,却也只能知道他被封玉安,曾经在暗卫中代号零二,被宫向晨强抢入宫。
柯明安的本名被封藏了几千年,今日终于重见天日。
说起来这末帝也可笑,当皇子的时候没见他有多重视柯明安,人真的死了之后,把骨灰全都偷了放自己皇陵了,还说只允许他伴其左右。
——宫向晨可能会在九泉之下把这蠢侄子头骨打飞。
云文易文书中还记载末帝曾在三皇子时期就曾与异族联手,差点国破家亡乃是自讨苦吃,根本不是像史书所说那样仅是后期联手反攻草原。
晚年更是沉迷术法,还做出了人祭延续国运这等伤天害的事。
也是够荒唐!
看着与史书上几乎大相径庭的记载,不知多少研究晟朝的专家半夜起来都要骂一句:
后世哪个蠢货写的史书,篡改得也太多了吧!
他们的论文,全都要推翻重新写了啊!!
但是……
幸好他们现在知道了。
错误的历史,从此刻开始更正。
第118章 秩序崩溃1(小修)
柯明安被冷水泼醒,他皱着眉,不自觉蜷缩起身体,发出难受的呻吟。
“好学生,怎么不说话了,啊?”
“还敢打我,老子赏脸摸你是你的福气……”
耳边的声音嘈杂得很,柯明安咬住下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已经被尽力打扫却还是残留烟味的卫生间,穿着校服的男生被压在墙角,眼皮颤颤,好几双手在摸他的脸,似乎被手感惊讶到了,还不怀好意地去扯他的衣领。
忽冷忽热的身体在抗议,本人却浑浑噩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被迫顺着力道揪住衣领,强迫抬起头,耷拉在地上的手搭在那人的手腕上,用尽了力气也只是让自己指尖晕出惨白的颜色。
柯明安好久没那么难受过了,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摸向裤腿,忽然听外面有人草了一声,直接冲进来。
扯住他领子的人被一股大力踹走,力气打到让被他拽着领子的柯明安都一个踉跄,那人惨叫一身撞到洗手台的尖角上。
柯明安撑着洗手台边缘,摇摇欲坠,从唇间溢出无力的喘息。
一件外套劈头盖脸罩到他身上,柯明安眼前一黑,本就体力不支的身体直接开始死亡三十秒,虚弱使他像被飓风刮过的蒲公英,无力地耷拉下自己的身体,一个略显惊慌的怀抱将歪向地心引力的身子回正,外套也被扯走,手忙脚乱披到他肩上。
有人紧张地拍着他的脸。
“喂,你不会死了吧——喂,我不是咒你啊,你别死啊!”
失温的身体一接触到他人的温度,就自动汲取起热量,被揪住衣服的人嘴里不耐烦地啧了好几声,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生怕这块玉豆腐砸地上碎掉。柯明安听到了砰砰砰几声,好像又有人被踹了几脚,被骂得屁滚尿流,哭嚎着爬出去。
腰间不知何时有一双手扣住,让他不用力也能站稳,柯明安动了动脑袋,被腰上的手往上紧了紧,他靠在陌生的肩膀上,眼前都是模糊的光晕,地板旋转着,连带血液也要逆流似的。
“你叫什么,喂,柯明安是吗,都是男的你能不能别贴这么近,你的腰也太细了……”那个声音别扭地说着,柯明安缓了一下力气,推开了他。
天道帮他屏蔽了痛觉,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再说话。
他死后,想来其他人都过得不错吧。
柯明安将身体撑起,对着镜子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那张稚嫩的脸有些怔愣。
虽然他以前也变小重新长大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次这样,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像他看过这样的自己似的。
厕所一下安静下来了,只有水珠从柯明安下巴砸到桌面的滴答声。
“你,你就这么把我推开了?!”许炎瞳孔地震,他肩头还有某人弄湿的水渍,衣服也被抓得皱巴巴的,前一秒还依偎着他祈求温暖的家伙,下一秒就这么冷酷地将他啪嗒一声推到一边了?!!
柯明安平时不怎么跟他说话,是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勤奋好学,还是个烂好人,好像看不懂其他人眼里的恶意一般,向他求助无论是多为难的要求,都会被答应下来。
一开始大家只觉得他面冷心热,后来这些“善良”却滋养出了隐晦的恶意。
许炎看他不爽好久了,每天暗搓搓盯着,看他什么时候会爆发,但这家伙实在是太能忍了,他看得都想气炸,这家伙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许炎气得连打了三四个小时的球,把篮球当做某人的头咔咔拍扁。
消了气准备回来继续暗中观察,结果他只是一个没看住,这家伙……就被霸凌了。
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脑袋,做了好久的心准备——要是早知道手感是这样的,他就该把那些男生的头全部拍扁再踢出去——还没开始顺毛,就被推到一边。
相当冷酷无情!
许炎:!!!超生气!
他按住柯明安的肩膀,咬牙切齿:“你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你啊!被霸凌了你知不知道,有事不会跟我、我们老师说?!”
许炎想把他转过来,又不敢用力,只是无能狂怒地把声音放大。
柯明安顺着他的力度,望了他一眼,垂在腿边的左手,将一样东西放在洗手台上,发出清脆的咵嚓一声。
一把短刀。
许炎咽了一下口水。
他像重新认识柯明安一样,上下看了眼,又咋咋呼呼起来:“你的手出血了!”
……好吵。
刚刚打人的时候不是还很拽哥的吗,现在这个尖叫鸡是谁。
柯明安握了握掌,手心的伤口在水流的冲刷中微微刺痛,粉红色的水在洗手池晃荡一下,就流了下去,下一秒他的手被抓住抬高,柯明安猝不及防被拽紧,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不知道痛的吗?!”许炎握着他的手腕厉声,残留的水流到他的手臂上,莫名让他焦躁,他看着这家伙发抖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柯明安看着这家伙满眼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疼。”
他收回自己的手,当着许炎的面张开又合起手掌:“我不会感到痛……抱歉。”
刚刚止血的伤口流下被水稀释的粉色,一路流到小臂上,那人却毫无察觉,或者说,习以为常的模样。
许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柯明安实在不明白他在慌什么——他俩也不熟吧。
甚至可以说只是勉强认识。
所以,被绑架到医务室的时候,他也没想明白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乖乖地坐在床边,伸着手任由校医包扎。
“老师,我没问题的,待会可以回去继续上课吗?”
看他一副呆呆的模样,许炎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戳着他的脑袋瓜告诉他,你问题大了去了!
“受凉了,可能会感冒,待会记得吃药,受伤的伤包扎好一周左右就能好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校医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许炎,许炎立马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我让人带衣服来了。”
“你能自己换吗,要不要我帮你?”他往前走了两步,柯明安微微摇头,想把袋子拿过来,许炎一个收手,不满地看着他,半大的少年衣服湿漉漉脏兮兮的,长手长脚,偏偏很乖地缩在一起,洗脸打湿的头发让他像刚从暴雨中找到栖居之处的小猫。
总之,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
连他伸出手够袋子的模样,都不如校门口那只猫有生气。
许炎推了一下柯明安的肩膀,斩钉截铁:“我帮你换。”
都是大男人,他帮助病患是应该的,唉,没想到他也有做好人好事那一天……许炎瞪大眼: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校医眼神中已经有怒意:“学校不允许校园霸凌,请你从这里滚出去,我待会会联系你们的班主任!”
她转头看向柯明安,安抚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用怕他,老师会保护你。”
柯明安乖巧地等她摸完,才摇了摇头,在许炎愤怒又憋屈的视线中轻声说:“是他救我出来的,不是他打的我。”
许炎瞬间神清气爽,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到柯明安身边:“害羞不愿意给我看就直说嘛,害老子被误会。”
柯明安也不反驳低低嗯了一声。他反倒刺挠起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谢谢你。”
“你这家伙说话怎么是这样……”
软绵绵的,怪得劲又浑身不得劲……
校医将信将疑,但看柯明安诚挚的眼神,还是选择了相信许炎:“刚刚是老师误会这位同学了,对不起。”
许炎当坏学生习惯了,哪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了:“没事没事……老师你先去忙吧,我帮忙看着他。”
“行,下午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把班主任名字给我,我帮你们请假。”
等人一走,许炎松了一口气,转身就恶声恶气地戳着柯明安的脑门:“以后你不准拿那种语气说话了知道吗!”
柯明安被点了几下,轻飘飘的力道让他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这家伙往下演,好像真的没用力啊,但是看表情又好凶啊。
“哪种语气,我以后会改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就是这种语气啊!!明明他看这个家伙超级超级不爽的,但是用这种调调跟他讲话,让他怎么发脾气,简直、简直……
让人恨不得把他想要的东西都捧给他哄他开心才好。
许炎憋红了脸,愤怒地捶了一下空气,柯明安不为所动,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哪里回答得出来!
“你再撒娇我就不把你的刀还给你了!”
这又是在生哪门子气。
柯明安疑惑地眨眨眼,眼神在许炎不自觉紧张起来的表情中,滑到他的腰下,他微微探身,伸出手去。
“你这家伙,在、在看哪里啊。”许炎梗着脖子,橡根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任由柯明安的手指探向他,指尖划过裤腰、腿侧,带来细微的痒意,然后——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刀。
柯明安在手里转了个花刀,收回自己身上,直到此时,他脸上还是一副温顺又乖巧的好学生模样。
“你——”
“谢谢你帮我把刀拿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柯明安眼神真挚又诚恳,身周都仿佛散发着星光
许炎憋了几秒:“你太客气了。”
他不敢再跟柯明安对上眼了,每次一见他,自己脑子都跟浆糊似的,说话竟丢人了。
把人堵自闭了,坐在原地思考人生,耳边终于安静,柯明安拿起衣服,拉起单薄的床帘,望了眼窗户外面,跪在床上换上干燥柔软的衣服。
淅淅索索的衣物摩擦声怪让人不自在,许炎扣着手指,觉得今日校园安静得可怕,不然他怎么会连这点声音都听得这么清楚。
“换好了没啊……”他特意让人拿了最柔软好穿的,怎么还是穿了这么久。
柯明安一掀开床帘,许炎立马闭上了嘴,这家伙穿着他的衣服怎么怪、怪好看的。
被特意叮嘱过的衣服果然质量上乘,丝滑又保暖,柯明安扯了扯袖子,注意到许炎怪异的眼神,他忽然举起袖子,轻轻嗅了一下:“跟你的外套一个味道。”
他皱了皱眉,许炎的心马上提起来了:“怎、怎么了,很难闻吗?”
“暖暖的很令人安心,就是……”他拖长了声音,许炎莫名紧张起来。
“好像有股烟味。”
许炎立马按住了口袋里的烟,色厉内荏:“我不抽烟的,肯定是其他人染到我身上,回去我就制止他们。”
“嗯,我相信你。”
在柯明安转过身的时候。他立马把烟都丢进垃圾桶里,猛抖自己的衣服,还拽起来闻了闻,确认上面没有什么味道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快点去床上睡一觉,看你那脸白得。”许炎催促道,看到柯明安在那边一件一件折自己的衣服,一个劈手过去夺过来,在他惊愕的视线中,别扭又粗鲁地叠了起来。
“我帮你折,这些破校服有什么好叠的,明天我给你买一套新的——没听老师跟你说让你多休息吗。”许炎搬出老师,试图镇压这位好学生。
“不用了。”柯明安摇摇头,按住许炎的肩膀,让他看向窗外。
“我们可能等不到明天了。”
防盗窗外,趴着一个穿着校服,血肉外翻,两瞳全黑的丧尸。
血腥气随着它的一声嘶吼传入室内——
末日到了。
第119章 秩序崩溃2(小修)
是刚刚霸凌他的那群男生中的一个,蓝白色的校服已经被爆出的血浆染成脏污的黑紫色,还有如同蚯蚓一般的血管,以眼球为中心,向四周分布炸开。
防盗窗拦住了它的身体,却挡不住它朝前伸出的手——
许炎瞳孔紧缩,几乎是下意识扯着柯明安的手将他挡在身后,柯明安望了一眼男生已经有些许宽厚模样的肩膀,越过他,拿着一根棍子,将窗户的锁扳上去扣死。
“你在害怕吗,不用害怕。”他顺口安抚着,眼神在暗地里将医务室扫了一遍,已经在心里思索好要拿哪些东西了,“门已经关起来了,窗户都是防盗窗,他们进不来。”
穿着白衣白裤的少年,定定与窗外的怪物相望,手中的棍子不过两指粗,他却丝毫不怕似的,一副对自己生命无所谓的模样,连随口的关心也像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不是这回事啊——快转过来让我看看。”
许炎拉住他的手,仔仔细细检查着,生怕那家伙的口水顺着缝隙飞进来进行一场生化污染,柯明安有些不解,另一只手乖乖背到身后,同时也将那根棍子藏了起来。
“你居然还敢拿棍子扒拉他!要是被咬怎么办?”许炎见没有什么可疑痕迹,松了一口气,见柯明安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要保护好自己懂不懂!”
我没扒拉他……柯明安扣了一下棍子,明智地没有说话。
他被许炎按在椅子上,看着他着急得团团转,好几次拿起手机又徒劳地放下,校园里逐渐响起尖叫声,血腥味逐渐浓了起来。
虽然带了手机,但每次拨出都是无法接通,沮丧得加剧了恐慌。
许炎望了一眼窗外死死挂在那里不肯走的丧尸,硬着头皮锁死所有的门窗,拿着背包破开了药柜还有抽屉,一股脑将能用到的药品都装了进去,柯明安站在他身边,捡起一瓶掉落的消炎药,揣进了自己兜里。
“柯明安,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从学校里出去,你家离这里远吗,我们先去我家躲躲,吃的喝的能撑不少时间……”许炎声音还有些抖,却把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爱看杂书的学生不是第一次接触丧尸题材,这么多年小说看下来,再慌也知道基本的应对方法。
幸好他们没有人受伤,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像小说里说的那样,被传染成丧尸,想到这里,许炎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叮嘱柯明安:“把校服外套套上,捂严实点别被那些脏东西碰到。”
“啧,早知道让他们送更厚实的衣服过来了!”他看着柯明安身上柔软但是明显没有什么防御力的衣服,后悔极了。
柯明安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抱住许炎塞过来的包:“我们才刚认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刚认识?!”许炎明显被气笑了,“我坐你后面两年了!”
“啊……对不起。”柯明安沉默,又说,“以后不会忘记你的。”
许炎擦了一下鼻子:“对我道歉干嘛……你有没做错什么。”
不仅没做错,还怪有礼貌的,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这个看着就不太能打的菜鸡同学了。
抛开柯明安以前不人不说,难道不是因为他也没主动跟他讲话嘛。
短短的半个小时,校园已经沦陷了。
校门大开,老师、学生,慌乱逃亡着,大半已经变成了面目狰狞的丧尸,扑咬在曾经的同学身上时,胸前的校牌仍是那张清澈又稚嫩的脸。
柯明安踩着许炎的脚印一步一步躲着人走,他觉得这个人真奇怪,明明凶得很,说话也不中听,但一路上硬是把他护得衣角都没乱。
两人都不是住宿生,相比柯明安老实安分的自行车,许炎的机车在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给力,抱住他的腰被带着冲出去的时候,柯明安下意识将脸埋到许炎的背后,挡风。
许炎却手一抖,差点撞到一只丧尸身上,他连忙收回心神,爆了句粗口:“这些混账东西,怎么比电影里传播得还要快!”
眼看现在这架势,整个s市要沦陷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柯明安看着路旁人人惊慌叫喊逃命的模样,下意识直起腰,下一秒手被许炎按住,冷声道:
“烂好人,你现在不准多管闲事知道吗?”
他单手开车却没减速度,绕过一辆辆车祸的小车,硬是开出了一条通天大道,只是相处短短几个小时,许炎却看到了这家伙性格里一些……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东西。
非常不在意自身情况,但是对于别人却完全不能坐视不,说好听点是圣父,说难听点,就是……就是……许炎说不出具体的词,但着实烦躁得很,完全不想看到柯明安受伤的模样。
“现在是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你得听我的!”最后,他也只是恶声恶气地说。
柯明安把脸埋回他的背上,轻轻撞了撞。
许炎嘶了一声。
……不会哭了吧,他刚刚也没多凶啊。
后面的人不吱声,他心里也着急起来,所幸已经快到他住的别墅区了,看了一路的人间惨剧,许炎表情愈发凝重,这个世道真要乱了。
他们经过一个小区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小车别了一下,许炎反应极快撑住车身,但还是摔了下去,撞击摩擦声引得不远处一阵骚动。
别车的人似乎是个穿着夹克的男人,瞟了他们一眼,从车窗那里丢下一根棒球棍,毫不留情地开走了。
柯明安摔在许炎身后,撑着手臂支起来,散落的刘海挡住了他望向那人的眼。
许炎竖着中指骂了几句,把柯明安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拍了拍灰尘:“你没事吧。”
柯明安摇了摇头,把砸落的包背回肩上,捡起棒球棍,掂量了两下,环顾四周,叹了口气。
他们撞车的动静引来了刚完成转化的丧尸,虽然这里离别墅区很近,人不是很多,丧尸自然也不多,但是他们也仅仅是两个人而已。
还是两个整天坐在教室里,临近毕业的高中生,许炎还喜欢锻炼一点,柯明安是真做题狂魔,不爱出汗不爱体育课。
念头流转间,已经有三四个血肉模糊的丧尸,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柯明安刚握紧棒球棍,许炎压住了他的肩膀,再一次挡到了他面前:“一边躲着去。”
这种被霸凌都不会反抗的家伙,让他去杀本来是活生生人类的丧尸……算了吧,还是让他来吧,别待会回去哭鼻子。
许炎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就算人高马大的,真一击把丧尸爆头的时候,他手无法克制地抖了起来,刚刚在医务室,他们不过是利用声音把丧尸引走,最多是砸了一个椅子过去挡住脚步,哪像现在这样,骨骼断裂的脆响,血肉脑浆与棒球棍挤压的细微滋滋声……
“yue!!”
许炎直接吐了,一边恶心,一边将丧尸尸体踢向没有柯明安的那边,化恶心为战力,一个人硬干三个。
柯明安站在他背后,空出一片不大的安全区,见有丧尸趁许炎不备伸出染血的爪子,他猛地扑倒许炎背后——
“躲开!”
柯明安带着他躲过了这一击,许炎惊魂未定,转身一看,他们已经进了丧尸的包围圈,加上后面引来的丧尸,现在他们周围已经有五只了。
许炎流下冷汗,握住了柯明安的手腕:“你别怕啊我一定能带你出去的。”
真难为他都手抖了还有心思安慰人。
柯明安的回答是直接抡起背包,砸到扑过来的丧尸身上,抢过它腰间的警棍,挡在身前。
这应该是个保安,看起来别墅区也沦陷了,许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柯明安有一定自保能力,便且战且退,两人合力干掉了三个,又甩掉剩下的,一路狂奔,险之又险将丧尸关在门外。
“幸好是指纹锁,跑死我了。”许炎靠着门滑坐在地,刚刚他脑子急得要死,根本想不起来什么密码。
柯明安身上又沾了血污,是刚才的丧尸的,他脱了本就不干净的外套,只穿许炎的衣服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你还能站起来吗?”
“当然可以!”许炎拉住他的手,猛地站起来转了圈示意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他低头检查了一圈柯明安,在内心疯狂表扬自己,他说到做到,看看这把人保护得多好!
“这里的水能用好久,你可以去洗个澡。”他还记得柯明安今天刚被堵在厕所欺负,到现在还没能洗个澡。
柯明安被他塞了睡衣,又推进浴室,他拨了一下热水,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里面水声阵阵,外面也在翻箱倒柜找东西,看现在这状态,还是要找防护力强一点的衣服,他记得牛仔裤都在这里来着……
许炎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伸手摸去:“我脖子怎么有点痛?”
柯明安出来的时候,没看到许炎,他站了一会,似乎从屋里的痕迹中看出什么,一间房一间房敲过去,最后找到了在最尽头找到了正要把自己绑起来的许炎。
他的脸色很难看,见他过来急急后退了两步:“别过来!”
“你要去洗澡吗,我给你放好水了。”柯明安上前两步
“你别靠近我!”
“你怎么了?我又哪里做错了吗?”柯明安像被他冷淡的态度伤到一样,捏着衣角站在门口,眉眼间有低落。
许炎的表情比他还要崩溃:“我被咬了!我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伤口了,你快点走啊!”
“把门锁起来你快点走啊!!”
柯明安表情怔然,内心觉得好笑,这家伙整天骂他烂好人,结果……
倒是有些讨人喜欢的少年天真。
莽撞,偏偏真心。
许炎看着柯明安不为所动,还坚定地走到自己身边,直接无措得直接撞到椅子上,痛得龇牙咧嘴:“要你滚没听到——”
“我把你绑起来可以吗?”柯明安轻声说。
许炎眼眶一热:“绑好你就走!最迟明天,有多远滚多远!”
“那你把手靠过来点。”柯明安扯了扯他的袖子,语气软软的,许炎吸了吸鼻子,内心不知道骂了多少句烂好人、烂好心。
“你离我远点啊……”他咬着牙,根本不敢看柯明安,身上的绳索逐渐收紧,直到将他绑得像个粽子,许炎内心松了一口气,有些绝望又有些怅然,躺在地上,准备看柯明安离开。
柯明安却坐到了他身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套织毛衣的针,握在手里,哒哒哒开始打线。
许炎看他一脸淡定地织围巾,眼神都木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快逃啊笨蛋!待会他要是发狂了这小身板都不够他咬一口的!
“你说我的命是你的啊,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柯明安眼神都没动一下,手里已经织好第一排线了,长度很窄,不像给人用的。
许炎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他把脸埋到地上掩饰自己的狼狈:“不是、求你了,你快点走吧。”
他……
原来他不是讨厌他的烂好人,当光芒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温暖。
“求你了,快逃,我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热了……”许炎声音有些哽咽,早知道他就不把自己绑起来而是直接反锁死房间,现在好了,柯明安要被他连累了。
“别怕。”他还是那么没有感情地安慰着,“万一是觉醒异能了呢,电视不都这样演的吗?”
许炎像把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咬紧了牙关,看着柯明安的眼神专注得吓人。
“我要是真变异了,把我杀了。”
至少、至少不要伤害到唯一一个会对他发散善意的人。
柯明安将外套盖在他脸上,声音还是轻柔:“睡吧,睡醒就好了。”
“……嗯。”他感受着身侧细微的温度,颤抖地呼吸,拼命集中注意力,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慢慢的,他身体好像没有那么痛了,鼻尖外套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好像掺杂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如果最后的绳索一般,紧紧拽住了他向下坠落的身体。
柯明安冷淡地看着月光下许炎痛苦的脸。
他将手盖到他的脸上,上面的青筋暴起,满头大汗,现在却露出几分舒适之色。
许炎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全是干掉的汗,身体还有些麻,柯明安靠在他身侧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搭在眼下,直接将人的视线引向鼻尖的小痣,许炎听不知道谁说过,痣的存在,相当于提醒别人要亲那里。
他压下莫名激动的心跳,柯明安是直接睡到地板上的,似乎有些凉,侧着缩成一团,看着比他小了一圈,本就不宽大的手搭在脸旁的地上,显得白的更白,粉的更粉。
望着那张没什么攻击性的脸,许炎用力一挣,坚固的麻绳就裂成多段落下。
“明安?”他推了推柯明安的肩膀。
柯明安睡眼惺忪,盯着他望了一会,第一句就是:“你没事了,太好了。”
许炎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得现在让他为柯明安做什么都行。
他孔雀开屏一般跟柯明安说自己觉醒了什么异能,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得到不咸不淡地几句嗯便开心得不得了,围着柯明安不停找话。
柯明安看他兴奋的样子,在内心评估了一下雷系的大概数值,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真好啊。”
“嗯嗯!我以后会保护你!”他拍着胸脯保证,带着柯明安的手去摸自己身上的肌肉。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柯明安如他所愿,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
当晚,柯明安就发烧了。
第120章 秩序崩溃3(中修)
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几乎是柯明安刚烧起来的时候,许炎就惊醒了。
觉醒了异能的五感比普通人更加敏锐,他能够轻易捕捉到柯明安从鬓边滑下的汗珠,被汗湿贴在肩头的睡衣,柯明安侧着头陷在枕头里,一只手无力地揪住枕头,另一只手盖在被子里。
自己觉醒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看到柯明安蹙紧的眉头,那股难以忍耐的疼痛忽然从记忆里复苏,许炎握住柯明安的手,小心将它从枕头中解放出来,掐得发白的指尖落在掌心里,一合掌,便被紧紧拢住。
好冰。
他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达过去,好让柯明安舒服一点。
明明柯明安被他保护得很好,身上一点伤都没受,怎么还会发烧……难道是他把病毒传染给柯明安的?!
许炎越想越有可能,心也就愈发忐忑。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因为男友的不小心,导致女友不慎感染变异,两人来一段跨越种族的轰轰烈烈爱情。
他已经在思考要是柯明安变异了以后是要放在主卧里养还是客卧里养了,丧尸要吃肉的话能不能吃点别的东西,他奶奶以前教过他养鸡……
柯明安听耳边碎碎念又抽泣又哽咽的保证,手掌收紧,手动暂停了某些青少年饱受网络小说毒害的诚挚发言。
“明安!”许炎立马像被喊到名字的狗一样,耳朵都竖起来了,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好、好冷。”
柯明安手上的绷带还没有拆掉,被捏皱的纱布擦在手背上,带来粗粝的感觉,搔得许炎莫名发痒。
他攥了攥拳头,猛地窜到床上,还没等柯明安反应过来就紧紧抱住了他,团巴团巴卷起被子把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怕那里没顾及到,手上上下下摸索了一圈,把柯明安愣着的脑袋直接按到了自己肩窝上。
“怎么样,还有哪里冷吗?”许炎紧张兮兮的。
一点都没想起来要是柯明安变异了咬他怎么办。
刚绑过自己的绳子丢到千里之外,只是微微圈住柯明安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保证安全一般。
着实是……心大。
柯明安微微睁开了眼,将脸贴在他的侧脸上,咬着下唇,发颤的呼吸洒在耳畔附近:“抱紧我可以吗?”
“好冷……”
“好好,没事的没事的,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血气方刚的少年起不来半点暧昧心思,新鲜出炉的雷系异能被他用来刺激自己的肌肉,不断升温,贴得柯明安暖呼呼,心脏都微微加速,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许炎,你真好……”他声音小小的,在夜色里听不太清,可是许炎与他零距离贴着,怎么会错过。
他掌心贴着柯明安的后背,烫得很,少年人的耳根也莫名烧起来了。
“你不许跟我说话了,快睡觉快睡觉!”许炎抖着嗓子,眼神飘来飘去。
人生第一次被发好人卡怎么会是这种情况啊!
他脑子完全处不过来啊!!
一夜过去。
柯明安神清气爽爬起来的时候,对上了一双硕大的熊猫眼。
某人明显一夜没睡。
柯明安把手从许炎怀里抽出来,被压住的腿也扯出来,掀开了被子,把某人被他蹭开的衣领推了推回去,跪坐在挺尸的许炎身边,不好意思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服:“对不起……”
“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你再对我道歉就是看不起我!”许炎秒诈尸,一看到柯明安偏大衣领露出来的白皙锁骨,他又硬硬地砸回了床上,发出了低鸣的哀嚎。
“呜哇,男生怎么也能用美人计啊,太超过了……我不会屈服的,就算、就算……”
“我也觉醒异能了,不舒服的话我帮你看看吧……可以吗?”看到他面色痛苦的模样,柯明安直接按住了他,面露关心之色。
许炎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柯明安,直接垂到面前衣服,好像也染上了另一个人独特的味道。
偏偏他还那么温柔地征询他的意见。
许炎:完了。
某人完全没点强大异能的优越模样,手握最强大的雷系,乖乖被柯明安摆弄,撩开稍长头发露出颈后的伤口时,他下意识嘶了一声——柯明安直接把手按到伤口上了。
“痛吗?”
他看不到柯明安的脸色,只能听出他的语气依旧是轻轻柔柔的,许炎脸色更加不自在了,智告诉他本应该是会疼痛的,但从神经末端传来的,全是酥酥麻麻的痒意,柯明安强硬按在伤口上的粗暴动作,反而让他觉得……有些眷恋。
甚至想让他更用力一点——人家帮你看伤口你在这里发什么情!!
不能接受自己是这样的变态的许炎咬紧牙关,一脸淡定地让柯明安继续:“不痛,你帮我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柯明安看着一寸多长的口子,手下抚摸的动作轻了一些,许炎这下连头皮都发麻了,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你的异能是什么来着?”
“是治愈哦。”
许炎立马意识到了这个能力的重要性,正要恭喜柯明安,就见脖子上忽然一热,轻柔的风带走了所有的痛痒,只留下脑内震耳欲聋的空白。
他直接踉跄地摔到了地上,看着柯明安的脸,好半晌才能说出话:“你刚刚,在、在亲我吗?”
他们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啊啊,他还没有表白,这也太主动了,他他他的房产证身份证户口本在哪里。
柯明安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是治疗而已。”
待知道柯明安只是因为治疗需要与他人贴近,单纯往伤口上吹了一口风,对他没别的意思后,许炎蹲在角落里,好半天都没能把自己哄好。
柯明安拉开他衣柜,给自己换了套衣服,没管少年人莫名的沮丧,戳了戳他的后背,许炎不人,柯明安便直接勾了勾手指,大约五百毫升左右的水,直接凭空出现,泼到了许炎脸上。
湿漉漉脑袋的大狗震惊地回过头,看到柯明安歉意又无辜的眼神:“我还不太能控制,不小心误伤到你了。”
许炎连忙摇头,发丝飞出几颗水珠:“你这是——”
柯明安淡定地放下新的炸弹:“我好像是双系异能,而且……”
他伸出指尖,凝结出一颗晶莹的水珠:“这水,同样也能有治愈能力。”
许炎盯着他的指尖不敢移开眼,咽了一下口水:“这么重要的事,就这么跟我说吗?”
柯明安蹲下身,像拿着肉骨头一样,将手放到大狗面前,温柔又信赖地说:“我相信你。”
许炎从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看着柯明安说不出话。
“这些都是很宝贵的治疗资源吧。”柯明安为难地看着许炎脸上、地上的水,“好像都被我浪费了。”
“我……我可以帮你解决。”许炎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可用之处,他叼住了柯明安的指尖,含走了上面的水珠,压抑住嗓音里的颤抖,“我会、全部弄干净的。”
柯明安没有对他的异常激动露出异样的表情,反而很包容地,摸了摸许炎的头发:“好呀,谢谢你了,许炎真是好乖好乖的好孩子。”
“咕!”
—
许炎的爸妈不住在这里,偌大的别墅挡住了外界的血腥,许炎把能用的东西都搬到了客厅,开始清算。
衣服、鞋子、医药箱……“新鲜的食物剩得不多,还能吃一周这样,我家里还有。”
他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能在这待个把月,失算了。”
他以前都是喜欢让阿姨去买新鲜的,现在突发危机,能维持热量供给的,居然只有他屋里打游戏时囤下来的零食。
柯明安不置可否,拉开窗帘,静静站了一会:“许炎,我们可能得离开这里了。”
他指着窗外,以前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如今却出现了不少丧尸,他们能意识到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秩序崩塌之下,只要有一点小火苗,就会点燃人心的恶意,那些丧尸,很有可能是别人引来的。
他们旁边那栋别墅没有人住,但是更远处的位置,大门有被暴力破开的痕迹。
许炎焦急地走了几圈,掌心冒出弱小的电光,柯明安适时伸出手:“我们再适应一下异能,找个好天气走吧。”
“……好。”
这一待,就是一周,许炎已经能释放出小臂粗细的闪电,柯明安一次能大概放出一脸盆的水,治愈异能没什么动静,许炎内心还有幻想,他们有水有住处,他现在也变强了,在这里作为安全屋有什么不可呢。
但没过几天,浴室传来哐当的声音,许炎冲进去,就看到握住手腕指尖滴水脸色凝重的柯明安,还有水龙头不断流出的,微微泛红的水。
柯明安手上的绷带被快速拆了下来,许炎用干净的饮用水冲上去,却盖不住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一闻还有些恶心。
水被污染了!
“我来吧。”柯明安用异能凝结出新的水,带走了皮肤上残余的痕迹。
上面明显令人不快的气息也被冲散,许炎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松了一口气。
“供水公司出问题,大概率也没有干净的水源了,我们马上就走!”许炎二话不说收拾东西,他住的别墅区算是中上级别的,这里都能出问题,其他地方也几本完蛋了。
虽然有柯明安的治愈异能,但能治伤又不一定能治愈丧尸病毒,许炎可不敢拿两人的小命去赌。
柯明安重新包扎自己的手,消毒水从他手心流入下水道,正在愈合的嫩肉被绷带一点点掩住。
城市中的下水道四通八达,各自相连,感染的小动物一旦从里面爆发,怕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幸免。
这几日信号也断了,只有广播的声音偶尔响起,打碎了许多人觉得事情不严重对丧尸不以为然的幻想。
许炎打算带柯明安去j城,那边的军事实力强大,他家人也在那边,也能有不少保障,不过出发前他还是征求了柯明安的意见。
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的柯明安眨了眨眼睛,如实告诉了许炎。
许炎表情立马慌了起来:“啊、我,我不是故意……”
“没事,我们快走吧。”他抱着背包,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好……”许炎神情蔫蔫。
出行道具是许炎家里的车,虽然没驾照但这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柯明安放下一箱面包,回过头愣了一下,许炎脸上红了一块,他伸手想抚上去的时候,许炎捂着脸连忙躲开:“没事没事。”
他一边搬运物资一边叮嘱:“出去以后不要说你有治愈异能,就只有水系,擅长包扎和医疗,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不能相信,不然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知道吗!!”
他完全能想象得到柯明安一看到受伤的人就心软,傻乎乎告诉别人自己能治疗,结果被吃干抹净敲骨吸髓。
指望这家伙不当圣父已经不可能了,那就迂回战术——一个会医术的水系,能让他宣泄那无处安放的善良,又不至于变成会被囚禁的香饽饽,许炎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
让柯明安再三保证,念叨得一向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背过身去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再一次说道:“战斗什么的我来,你看好包遇到事跑快点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炎好啰嗦啊。”柯明安捂着耳朵。
许炎耳朵一热,叫、叫他什么啊真是的。
无法抵抗啊草!
引擎发动,黑色的越野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出车库。
小心翼翼避过了丧尸,看着被堵住的高架桥,许炎方向盘一拐,开到了另一条小路上。
路上也有几辆急停的车,车窗破损,血渍挂在上面,但没有丧尸,柯明安坐在副驾驶上,将这些情况都映入眼帘。
他按了一下许炎的手背,许炎默契地减慢车速,往后倒车。
“哐当——”
后方被推倒的钢铁架挡住了,手电筒的光亮从晃到玻璃上,有些瘆人。
“把物资都交出来!”一个男人拿着砍刀从路旁走出来,他们已经看清楚了,这车里就两个小年轻,一个看着比一个弱鸡,但后座上的包可是鼓鼓囊囊的,够他们吃好几天了。
那些空无一人的车辆,原来不是天灾,是人祸。
安静的越野车忽然呼啸地向前撞去,男人猝不及防,连忙避开,看着自己一身的灰,他啐了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炎刚冲出去两百米左右,前方就驶来了几辆车,明摆着要拦他们。
那些人嘴也不干净,瞧见副驾驶的脸后,难听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听得许炎青筋暴起。
“冷静一点。”柯明安抓紧安全带,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再往前五百米,有个路口!”
“靠!”许炎车技也没多好,被那群家伙不怕死的撞了几次,差点心态爆炸下去干他们,柯明安的话如一泼冷水,让他冷静下来不少,咬着牙再开了一段路后,车身猛地晃动,右侧的车轮忽然瘪了下去。
“是陷阱……”柯明安急急解开安全带,按在方向盘上,想赶紧倒车出来,车尾又是一阵撞击,他直接跌倒到许炎身上。
周围几辆车下来了一群吊儿郎当的杂毛青年,看着他们的眼神透露着贪婪。
他们迫不得已下了车,许炎利用自己的身高将柯明安挡在背后,面上挤出一个笑:“各位大哥,我们只是学生,放一条生路好不好?”
要死啊,这么多人。
“学生啊,国家的栋梁哦。”领头的青年阴阳怪气说了一声,忽然往许炎身后一指,“把你们的物资,还有你身后那个小漂亮全部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啧啧啧,跟我林哥,也算你享福了。”
“逃命还不忘带个小姑娘,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身边的人哄堂大笑。
一声暴雷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怪笑,许炎扭了一下拳头,将被打到半条腿的领头人重重寄到再低——真可惜,他的威力变大了,准头还是差了点,没能把这家伙的臭嘴炸掉。
“这小子居然是异能者!”
“快跑!”
“我们人这么多怕什么怕!干他!”
他们将许炎围了起来,柯明安从身后拿出棒球棍,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像总有人忘记我。”
在被他悲悯地打断好几个兄弟的三条腿,却没有杀掉,只任由他们哀嚎,为这夜色带上声嘶力竭的凄厉后,这群家伙终于意识到这里的硬茬子,有两个。
杂毛们对视一眼,忽然撤退,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在山林间响起,纯黑的瞳孔撞入车灯中,两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居然感染变成丧尸的人关在笼子里,一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就将这些人为丧尸放出来。
丧尸不知疼痛,明显比人更难对付,特别经过这些日子,它们似乎也进化了,当初,许炎一棍都能打爆脑袋的丧尸,现在用更强的雷法砸三四下,才能勉强着倒下。
咬牙干掉了几个后,柯明安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却没有退让,柯明安拿着棒球棍,面无表情打飞了一个丧尸的脑袋。
他的衣服又被弄脏了。
柯明安擦了一下脸,难得有些生气。
有个小黄毛对他吹了个口哨。
旁边许炎逐渐变弱的雷忽然爆亮,猛地砸了过去:“闭上你的狗嘴!”
准头不好的雷光只砸到那人的脚边,露出漆黑的深坑,黄毛颤栗之下,更加恼怒,口不择言,下一刻,一声枪响从侧方而来,正中黄毛肩膀。
他哀嚎着倒在地上,有丧尸僵硬地移过身子,“看”向了他。
“救救我!救救我啊!”
无人睬,他那些兄弟们也只是冷眼望着他被啃食。
近在咫尺的大路口停下五六辆车,明显不属于杂毛们一方的人纷纷下车,柯明安眼尖地看到了好几把枪。
“崽种,这才几天就敢对同类动手!”
“先杀丧尸,再制服这群傻卵!”
这群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说干就干,拿着枪棍,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七八个丧尸,那群杂毛也被丢到了地上。
已经临近力竭的许炎看着他们,松了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柯明安的手。
看起来像好人……
他们轮胎爆掉了,虽然还有备用的,但如果来者不善,那连换的机会都没有,又是一场硬战。
几分钟而已,周边都清干净了,可见这群人的训练有素,他们怕是也处过不少类似的事件,才会如此娴熟而有条。
车上除了明显有训练痕迹的练家子,也有一些普通人,都是拿着刀棍,不像善茬。
许炎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起来了。
刚才的教训已经教会他不要相信同类。
一辆似曾相识的车撞开一条路,停到他们面前:“又是你们啊,小朋友。”
是之前别了许炎车,又丢给他们棒球棍的男人,许炎还记得后面他们被丧尸包围差点跑不出来,他受伤差点感染成丧尸,还连累柯明安发烧,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这家伙!
许炎下意识想质问,被柯明安拉了一下,暴躁的狼狗收起呲到一半的牙,握着主人的爪子,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人看着柯明安的脸,忽然冷笑一声,对许炎说:“你实力不错,要不要来我们车队。”
许炎一看他对柯明安的态度,拉着人就想走。
“我叫邢鹤轩。”男人从车上下来,身高直接藐视两个高中生,“接下来打算去j城。”
“我很看好你。”
“许炎……”柯明安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邢鹤轩一样,许炎立马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别着急,狠狠向邢鹤轩瞪过去:“管好你的眼睛”
去不去的事另外说,这家伙看柯明安的眼神都快擦出火了。
邢鹤轩嗤笑一声:“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们,居然就这副态度?”
许炎还想炸毛,柯明安就拉住了他,对着邢鹤轩说:“不好意思,小炎只是急了一点,没有恶意的,我们也是想去j城,如果能一起是最好……您能不能不要那么看我了。”柯明安说不下去了,抿着唇,脸上有些气出来的薄红。
看他急了又不敢发脾气的模样,邢鹤轩嫌弃地啧了一声,嘴角却微微勾起:“脸皮真薄。”
他偏就要看。
柯明安赶紧把气得嗷嗷叫的许炎压下去,露出了温柔又感激的笑容:“您知道就好。”
跟邢鹤轩一伙的人将他们围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炎炸起的毛被柯明安顺两下就乖了,他从包里拿了条外套给穿着单薄的柯明安,小声问了几句,柯明安点了点头。
“想要我加入可以,但我们谈谈。”他们队伍里只有两三个异能者,许炎对于自己的异能,有了初步的认知。
邢鹤轩点头。
交涉自然是由许炎完成的,柯明安只需要在旁边当壁画,但他不吱声,却不代表别人注意不到他。
“你会医术?”邢鹤轩一开口就将话题引到了柯明安身上。
柯明安点了点头,对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明显有些局促:“我是水系异能,也学过一点包扎护知识。”
“我受伤了,你……来帮我好好看看,能治好就让你上车。”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引得其他人看柯明安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邢鹤轩对柯明安的敌意堪称明目张胆。
正在往身上披外套的少年身形单薄,鹿一般的眼睛被稍长的刘海盖住,洗得干净的校服有被拉扯后小心的痕迹,连那双手,也是充满学生气的青涩,丝毫看不出刚才一棍打爆了一个丧尸的头。
当然,这里除了许炎,也没人知道。
干净又善良的少年,与形体高大不怀好意男人,四目相对,一个眼神无辜,一个势在必得。
只是看一眼,都不禁让人觉得,这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