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赵瑶君心里正碎碎念着,嬴政放下笔墨,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她。
赵瑶君连忙笑着行礼:“阿父,我回家啦!”
她眼中笑意未曾减少,妙目流转间看向张良,朱唇弯弯:“御史丞大人午安。”
张良白皙的耳尖处泛起淡淡的薄红,他连忙对赵瑶君拱手道:“良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张瑶君随口回了一句,几步走到嬴政身边坐下,“阿父,我在咸阳城门口附近的直道上,看见楚国、齐国、燕国使臣已经进城了。”
嬴政没有说话,目光仍在赵瑶君同张良身边逡巡,唇角有淡淡的笑意,眸中却有些思虑。
张良见状,轻轻咳嗽两声,道:“王上、殿下,今日无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嬴政点点头,这才开口:“如此,你便下去吧。”
张良点点头,躬身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他身影清瘦颀长,比例却很好,阳光一照,那衣袍下的宽肩细腰,长腿手臂动起来有种世家公子的清雅以及一种特殊韵律。
反正宫外那个模仿他的替身,虽然有三分神似,到底比不上正主。
赵瑶君一直听张良有些咳嗽,便对一旁的李城道:“刚才御史丞有些咳嗽,我那儿有许多去岁做好没用的枇杷秋梨膏,一会儿劳烦你叫人给他送点去。”
反正吃不完,她鲜少生病又不爱那个味道,正好送个人情,免得浪费了。
李城呆了一下,默默看了一眼赵瑶君的脸色。
嬴政手指随意点了点桌面,淡声道:“没听见公主说什么吗?那人才刚刚出去,你现在去送,应该是能赶上的。”
李城扬声,满脸笑意:“诺,仆这就去送,这就去送。”
赵瑶君见李城打算亲自跑一趟,怕等会儿嬴政要用他找不到,就笑道:“不过一个小东西,大热天的,自然无需你亲自去,只管叫个小侍跑腿便够了。”
谁知李城摇了摇头,很是干脆利索道:“殿下在外一天了,正好同王上说说话,仆在殿中闷着了,现在能出去走走,仆还求之不得呢!”
他说着,便告退往外走。
赵瑶君见他乐意,便没阻止。
她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把精致折扇,对着嬴政扇风。
打开扇面,雪白的扇面上是她亲手写的,工整有余美观不足的四个字——逍遥自在。
赵瑶君一边扇风,一边笑问:“阿父,我扇得好不好,舒不舒服??
嬴政感受到阵阵凉风,他心里受用,可看了扇面上的字,不由笑着叹气。
“这风你扇得不错,字确实一般。你那先生字可写得好,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学到他的几分风骨?你这把扇子拿到他眼前,指不定他又得说上两句。”
赵瑶君立即心虚:“那之后我重新取一把折扇,阿父能帮我题字吗?”
她狗腿的加大了力气,给嬴政扇风:“阿父字迹大气恢弘,金钩银划,我看着心里可喜欢了。”
嬴政索性靠在榻上,思索一番刚才的事情,淡笑转了话题:“方才你出去玩的时候见着使臣了,可曾见着使臣要送你的人了?”
“啊,见着了。”说到这个事情,赵瑶君就忍不住吐槽起来,“阿父,这楚国、齐国、燕国使臣不知道脑子里面在想什么,竟然带了许多青春貌美的男子女子!人人都说那些是送给我的美人!”
嬴政含笑倾听,他抬眸看向在自己面前格外率真,表情生动,有什么说什么的女儿,心里感觉有趣,唇边笑意加深:“然后呢?”
孩子大了,这些青葱男女之间的事情、感受,嬴政几乎不曾听其他子女说过,所以女儿说的时候,他心里也感觉有趣温情。
赵瑶君深吸了一口气:“阿父你是不知道,这美人当中有像韩信的,有像陈平王离的,还有像张良的。”
她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最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这其中竟然有人像吕雉!”
【我都说不出口了,我这钢铁直女,这三个国家的使臣,还有我大秦黔首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啊!】
嬴政却丝毫没觉得奇怪,反而有几分理所当然:“天下貌美者男女甚多,我儿喜欢便不用拘于这些小节。”
赵瑶君战术性后仰了一下:“小,小节?!”
【不是,咱们秦人玩得也真花去啊!这性别放的也太宽了,老祖宗的花活真不少。】
其实这种观念不奇怪,这个时候的人尚且带着野性外放的气息。他们认为身居高位者,拥有美貌男女陪伴身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美貌比之性别,更吸引人注意一些。
赵瑶君是呆呆反应了一会儿。
嬴政坐直身子,双眼感慨的看着赵瑶君:“我儿长大了,再过几个月,你也该到雍城蕲年宫举行封太女的典礼。十六岁不小了,你可有合心意的俊彦,封做你的王夫、王侍?”
赵瑶君面对自家父亲如此直白的催婚,一下愣住了。
【阿父,我觉得还是太早了,有些不习惯。】
嬴政接着道:“瑶君上一世乃是神明,寿数无限。但今生乃是人身,你肩膀上还承担着大秦的国祚,日后为大秦诞下王女公子,是天经地义的。你十六不早了,典礼过后,即便为父不说,朝臣也会将你的婚事在朝堂上提及的。”
他抬手,如同对待幼年的女儿一般,揉了揉她乌黑柔顺的长发。
见到她无措又有些不情愿的模样,嬴政心里有些不解:“你乃我大秦王太女,又是人间行走的神使,日后富有四海,不过一王夫、几个王侍罢了,你何须担忧呢?”
赵瑶君下意识蹭了蹭嬴政的手,心里权衡利弊,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必然要有王夫的。不过后世找不到同自己契合的人,这个年代就更难了。
她早对找个思想契合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幻想,她现在不愿意是觉得十六岁真的有点早。
赵瑶君勉强道:“瑶君没有担忧。”
这在嬴政眼里,就是真的一副担忧的模样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女儿在无措抗拒什么,依照自家女儿的身份品貌,只要看得上眼,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稍微思索一番,嬴政道:“依照寡人看来,那张良生得温雅如玉,端方秀致,身上颇有王夫大气之风。只是他年龄大了一些,身体弱了一些,又是个有大志气想要做丞相之人。他有这志向,怕王夫就做不了了。”
他抬头看着赵瑶君:“不过,我儿若是当真喜欢他,先娶了王夫之后,若他也愿意,仲春二三月,春日化冻之后,带他野外踏青也可。”
嬴政虽不喜野。合之风俗,但是瑶君本身乃是神使,在他心里还是有别于其他单纯去野。合的黔首。毕竟昔日大禹与涂山女的传说,也是一段佳话。
神明本就随心所欲,鲜少枷锁。
赵瑶君被嬴政的话,弄得表情差点崩不住。
她之前知道,先秦战国时期,上层乃至民间都是有野。合的风气的。
这样在后世看来是蒙昧无序,违背人伦礼教的事情,现在却是没有禁止的风俗。
《周礼》中“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这些文字直接记录了仲春二月,采桑羞蚕的时节,男男女女会到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纵情求欢,这样的事是不被阻止的。
这风俗,直到四十一岁的嬴政在泰山封禅时刻石壁为戒,后又在会稽题字,写下三句话,才渐渐改变了野。合的风气。
他写下“有子而嫁,倍死不贞”,意思是背叛丈夫改嫁是不贞,有了孩子改嫁加倍不贞。
“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妻子在未离婚前提下逃嫁别的男子,儿子可以不认这母亲。
“夫为寄豭(寄养在别人家的公猪),杀之无罪”,丈夫如果寄在他家做种猪,那么妻子杀了他无罪。
或许嬴政出于自身的经历感受,出于对政治上家庭单位的**,出于对男女之间忠贞之情的赞美,他在两千两百多年前,就对男女的忠贞做出了劝诫,对男女要求都有,可以说思想就很超前了。
赵瑶君连忙拒绝嬴政的提议:“张良确实好看,但我确实对人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更何况,若我真喜欢他,我明媒正娶同他做丞相又不冲突,何须搞什么野外踏青之事?”
【大不了上朝就当丞相,下朝就让人当王夫呗,那什么和他野外踏青的事情,我可实在做不出来。】
嬴政听了此话,满意一笑:“我儿说得好,你能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实在不必去踏青。”
他询问赵瑶君:“你对张良没有非分之想,那其他人呢?寡人瞧着那韩信不错,陈平不错,这两人善妒了些,做两侍君不错。那些使臣送来的美人之中,你看看也行。”
赵瑶君认真道:“我对其他人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阿父,女子过早生育对身体不好,生出来的孩儿也容易夭折。我不说二十多岁成婚,但至少也等我到十八岁后吧。”
嬴政听到女子过早生育不好,立即就止住了话。
既然女儿愿意成婚,且到她十八岁也不是等不得。这事儿有了点明确的承诺后,他就不愿意再管这些事情了。
虽然女子成婚后生育子女,本为天经地义之事,不过,女子生育确实是艰难痛苦。往日在自己身上,他人身上,嬴政确实没考虑过这方面。
他现在看着女儿生得娇花软玉,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不忍。
嬴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们仙界,难道就没有什么仙方仙丹,令男女成婚之后,男子代女子受孕产子的吗?”
赵瑶君被嬴政的脑洞惊呆:“?”
片刻后,她没忍住大笑起来:“啊?阿父,你思想真的很超前欸!这想法太绝啦,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嬴政:“还能怎么想,生育之苦总要有人忍受,寡人不愿意你受,自然只能男子承受了。所以那方子你到底有没有?”
赵瑶君摇头:“可惜这玩意儿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嬴政有些失望的叹了口,也对,仙人孕育子嗣说不定是有感而孕,无需受苦便可生产。它们没有需要,自然就没有那种仙方仙丹了。
第142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举办封太女大典的吉时。
嬴政在雍城蕲年宫举行加冠礼,赵瑶君自然也要前往雍城蕲年宫举行典礼。
她提前几日,已经到了蕲年宫中居住,走过凌虚台,俯瞰下方之时,心中豪情万千,可身边无一人在,只有玄鸟陪伴。
赵瑶君忍不住道:【玄鸟,之前就想问了,你应该真是神明吧?我看有些小说里写,神明是需要凡人的信仰支撑的。你到处让我为你塑身立庙,应该就是为了获取信仰吧?】
过了半晌,无一人答话。
赵瑶君颇感无趣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勉强。】
她远眺而去,只见红花渐渐谢却,夏日泼墨般浓绿浅翠的树荫确实疯狂生长。站在高出,清风送爽之时,只见林涛翻涌,簌簌生音。
扶苏气喘吁吁的声音,忽然从登台阶梯处传了上来:“瑶君,瑶君!今日可是你封太女的典礼,你怎么还在这里?阿兄找你找得团团转,生怕你误了吉时!”
赵瑶君转身,见扶苏脸颊发红,额角微汗,形色匆匆,应该是一路快步走来的。
她歉意的笑笑,立即迎了上去:“阿兄,你别着急,我就是觉得屋子里闷得慌,随意出来走走。现在时辰还早,咱们慢慢走过去也来得及。”
扶苏拉住赵瑶君的手,大步往阶梯处走去,见她悠哉游哉的模样,不忍责备,之事苦笑:“你这个正主不急,反而是为兄为你着急。”
赵瑶君含笑撒娇:“哎呀,有阿兄替我着急,我自然不用着急了。”
走下楼梯,匆匆而来的一队侍从才抬着车辇而来。
天气炎热,车辇速度不快,与其做车辇还不如步行而去。
兄妹俩快步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蕲年宫正殿之中。正殿两旁,已经站了许多大秦朝臣,以及楚国、齐国、燕国的使臣。
赵瑶君随意一瞟,只见那三个国家的使臣身后,竟然各站了两个风格各异,容色俊美的男子。这些男子见了她,便纷纷朝她露出或深或浅的笑容来。
赵瑶君:“”行叭,这典礼上也能带着这些人来,真是服了这些使臣了。
正殿旁青女、彩雀见了她,立即拉着她进到后殿梳洗穿衣。
赵瑶君梳洗穿衣之时,时间慢慢流逝,这几日整个蕲年宫守护的都是精兵强将,今日的典礼的奏乐、擂鼓,都由这些兵将用军礼而完成。
赵瑶君梳洗完毕,刚刚靠近正殿暖屋,奉常在外主持,此处只有扶苏和一个礼官等待着她。
赵瑶君穿一身玄色衮冕,一头乌发梳成繁复的发髻,脸上是少有的浓重妆容。她翠眉红唇,微翘起的眼尾点染,显得流光摇曳,摄人心魄,雪白的双颊染上淡淡熏红,显得人面如同桃花一般。
刚刚及冠礼后的扶苏恍惚了一瞬,女弟幼年圆润白胖得如同包子一样的小圆脸,缓缓同眼前这张美人面交叠起来,他有种光阴剧变之感。
扶苏嗓音温柔如水:“瑶君,今日让阿兄扶着你出去吧。”
其实根本不用扶,赵瑶君却点头,伸出纤细雪白,带了通透碧玉的镯子的手:“那有劳阿兄了。”
扶苏温柔的托住她的手,跟在她的身后,同赵瑶君一道走到正殿。
军礼奏乐,牛角声音低沉遥远,一个个威武雄壮,气势高昂的将士,自赵瑶君靠近正殿,他们便齐齐举起手中的鼓棒,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那巨大的牛皮大鼓狠狠砸下:“咚!咚!咚!”
“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鼓声,使得蕲年宫内外都静了下来。天地只有鼓点在人们耳边嘶喊,通过耳膜敲击到心里。
不多时,奉常沧桑的声音在鼓点的空隙处,清晰坚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说:“礼——”
旌旗飘扬,守值的众将士昂首挺胸,当赵瑶君走过他们身边时,那雄浑高昂的歌声,伴着震天的鼓点,激昂的气势让人不禁热泪盈眶。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观礼的楚国、齐国、燕国使臣听到此句,差点连脸上的笑容都僵硬得维持不住。
赵瑶君在将士们的鼓点歌声,在一旁秦臣欣慰喜爱的眼神众,缓缓向正殿高台,一步步迈了上去。
最高处,是嬴政慈爱且严肃的脸。
赵瑶君瞧见,嬴政一向冷酷俊美的脸上,此刻有淡淡的笑意。他眉心因为时常皱眉而生了两道细细的纹路,眉眼舒展之时,那细细的纹路几乎再也见不到了。
高台之下,奉常缓缓举起旗帜,霎那间,鼓点和歌声都瞬间停下。
奉常将旗帜给身旁的礼官,朗声道:“秦国王太女加封大典,自此刻宣告天地众神、太庙先王!”
“秦王世世代代继位天极,抚御寰宇,必建立元储,以绵延宗社无疆之休,今册大秦四公主为太女,告慰上苍,以尉宗庙!”
他弓着腰,一步步托着一个雕刻了玄鸟的玉玺,缓缓走到嬴政身边,双手举到头顶呈上:“请大王为太女殿下绶玺印。”
赵瑶君朝嬴政跪下,微微仰起头,看他格外高挺的身子,背光的脸上一片严肃认真。
嬴政拿过玉玺,垂眼看向赵瑶君,嗓音平静众带着重逾千斤的期盼嘱托:“四公主瑶君,天资粹美,天地钟厚,勤政爱民,军功无数,堪为大秦王太女。”
他眼神沉沉的,浓烈的期盼和喜爱,让赵瑶君鲜少掉泪的人,如今克制不住的眼眶湿润。
嬴政扬声:“政谨告天地、宗庙、社稷,立其为太女,以重大秦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万民之心!”
赵瑶君低头,双手举过头顶:“瑶君谨遵王命,此后行事,上对得起天地宗庙,下不愧黔首生民。”
嬴政将那尊玄鸟玺印放到了她的手上。
赵瑶君手心一重,感觉自己捧住了沉重而珍贵的宝物,沉得她的心颤了颤,越发感觉肩上负担极重,不能轻易行事。
高台下众人纷纷仰头,看着眼前玉玺交递的场面,有人热泪盈眶,有人喜不自禁。
典礼过后,蕲年宫大摆宴席众人极尽欢悦的同时,也向楚国、齐国、燕国的使臣大方甚至炫耀的展示着大秦的国力。
见到三国的使臣们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发黑压抑的脸,秦臣们就乐不可支,心里越发骄傲得意起来。越发凑到他们身前敬酒。
楚国使臣首先就受不了了,他立即起身,对着嬴政和赵瑶君拜了拜,满是笑意道:“大王,殿下。如今大秦后继有望,元储已立,太女殿下年已十六,身旁怎可无佳人相伴?”
嬴政不紧不慢的喝了一杯酒,他看了一眼赵瑶君,很是赞同着秦国使臣的话:“你倒是说的不错。”
赵瑶君面上笑嘻嘻,心里不嘻嘻。
楚国使臣见秦王赞同自己,立即来了精神,春风满面的介绍了起来。
“太女殿下不近男色,可终究要立王夫、纳侍君,为秦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我楚国大王考虑到此事,便在楚国选了楚国重人品、形貌、文采乐礼俱佳的少年男子,送给太女殿下,希望能和大秦永结两姓之好。”
席面上众人纷纷抬头,有许多大秦年轻子弟已经冷了脸色。
公主殿下血脉珍贵,自然要孕育有秦国血脉之人。如今殿下连他们都不喜欢,这楚国、齐国、燕国之人还来插一脚,简直让人厌烦之极。
他们看向上方,却见赵瑶君端坐在其上,唇边含着淡淡笑意。
她黛眉舒展,明媚娇艳的五官因为笑容,越发显得姝色无双。
他们表情呆了呆。
陈平、韩信脸色越来越烦躁,张良默默倒了一杯酒,却听到身旁的蒙毅小声说:“张大人,心里不好受吧?”
张良心里轻嗤,温润秀致的面上无半点变化:“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小蒙大人问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蒙毅小声嬉笑:“我还不知道你?又是香方、又是食谱、又是出谋划策,你看看你现在看她的眼神,难道很清白吗?”
张良手抖了抖,他视线从赵瑶君含笑的脸上移开,清澈的两滴酒液也局促慌乱的从杯中跳了两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陈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我看张大人还是别想了,您年岁大了,殿下喜欢青葱的少年。”
张良抬头,淡淡的看了眼陈平无辜的笑脸,忽然慢吞吞的打开腰上悬挂的香囊,白皙修长的手指拿出一块阴阳太极鱼的阳鱼佩,将它戴在脖子上,露在衣物之外。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神色温润的将杯中仅剩的半杯酒水饮尽。
陈平脑海中闪过殿下今日佩戴着的另一半阴鱼,它们拼在一块儿,分明是一对完整的阴阳鱼!
那是男女之间定情之物。
陈平眼睛都气红了。
韩信下意识握向身侧,手碰了一个空,他抿抿唇,闷声插话:“玉佩而已,殿下亲手为我打造了一把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的剑呢!”
气氛一时紧绷至极。
王离砰的放下筷子,冷哼一声:“哼,什么玉佩、香囊、帕子,殿下不知道给了我多少!”
他不屑的看了几人一眼,态度十分高傲:“没见识的,亏你们当个宝。这些东西,在我那儿要多少有多少。”
一句话,让几人都看向他,继而高傲的忽视他。
王离瞬间感觉自己收到侮辱,脸色都涨红了起来:“你们那是什么嘴脸?看不起我?!”
蒙毅见状,在那儿津津有味的起哄:“打起来,打起来!我大秦人放狠话算什么,打起来才是真汉子!”
楚国使臣起了一个头,其余两国使臣不甘落后,纷纷说起自家的美人,拉踩他国美人。
三国使臣在堂上扯起头花。
赵瑶君笑了笑打断了他们:“诸位大人无需争了,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自然全部都要。你们有多少美人,我都要了。”
嬴政:“?”
席间众人:“?”
之前是谁死活不肯收人的,现在几大车美人都要了,前后反差那么大的吗?
第143章
赵瑶君话音一落,楚国使臣、齐国使臣、燕国使臣表情都凝固住了,他们都沉默起来。
不是,这秦国王太女知道他们带了多少美人吗?她怎么就全都要了?
嬴政也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询问:“怎么,方才你们还说要同秦国结两姓之,现在我儿要留下所有美人,几位使者可是舍不得了?”
楚国使臣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对嬴政和赵瑶君拱手,脸都快笑裂了:“怎么会舍不得?”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齐国、燕国的使臣:“我大楚人杰地灵,一向出美人。如今送来的美人们更是自小读书识字,熟知丝竹管弦之乐。他们不仅生得清秀端方,性格也知情识趣,好些还是大臣家的玉树,贵国太女殿下定然会喜欢的。”
楚国使臣意有所指:“他们可不是一些穷酸小地方出来的人能比的!”
这一句话,立即将燕国、齐国的人都得罪了。
三个国家之间,一时间气氛格外紧张。
嬴政唇角淡笑,轻轻点着桌案,慵懒的看着眼前的争执,心情很是不错。
赵瑶君感觉许多人都在看她,她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张良、韩信、王离他们坐在一块儿,许是几人相谈和谐,他们还对她笑了笑。
蒙毅也露出莫名激动兴味的笑容,朝她遥遥举杯。
赵瑶君举起酒杯应和,饮完一杯酒水,继续看三国使臣扯头花。
三国起争执的戏码,秦国人最爱看了!许多大臣还凑到一块,打赌这三国使臣,哪一个最先忍不住破口大骂,风度全失。
秦国大臣们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私下里还开了赌盘。
那楚国使臣鄙视不屑的眼神,让燕国、齐国的使臣心里都觉得受了侮辱。
燕国使者咬牙切齿:“楚国使臣未免有些傲气跋扈了!不同地方的人,自然有不同的韵味。我燕国民风甚烈,男子阴娴熟弓马,时常习武而形容壮美,他们侍寝之时也自有一番伟力。”
秦臣好奇:哇哦!真的吗?
秦臣的眼神忍不住往楚国美男子、燕国美男子们的下半身看去,唇角颇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赵瑶君嘴角微抽:【好直白,果然是开放的先秦啊!】
燕国使臣看到楚国使臣脸色都绿了,他得意的笑了笑:“我们燕国好男子,可不是你们楚国那些体弱矫情,床榻上顷刻间就疲。软的人能比的!”
“王太女殿下是人间行走的神明,她身体强健,神力无边,指不定夜御十男都不在话下。你们楚国男子,怕是连公主的十息都坚持不住。”
赵瑶君:“?”
【你在说什么?你们怎么看出来我能夜御十男的,我说你们别太离谱了!】
被人质疑侍寝能力,楚国美人们脸色气得涨红。
秦臣看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太女殿下。想起她那浑身神力,精力无限的模样,他们都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燕国臣子说得倒是不错。
殿下精力旺盛,如今还未有男子侍寝,但她日后指不定还真的要夜御十女。这楚国人虽然文质彬彬,貌美多情,但看上去还真不如燕国美人体型壮美。
他们一看就是不堪承受太女殿下恩宠的,倒是这燕国美人,看着别有一番风味。
赵瑶君感受着众人看着自己思量之后,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笑容顿时消失,感觉自己风评莫名其妙被害。
她在心里疯狂反驳:【我真没有要夜御十男啊!你们可别胡说八道污蔑我的清白啊!莫名其妙就开到我,我真的很冤枉啊!】
她脸色微红,表情惊愕的模样,让殿下的李斯满意的笑了笑。
他慢悠悠的喝了一杯酒水,心情简直好到了不能再好!
谁能想到啊,昔日因太女殿下送了他一罐子猪。卵,他就被内使腾那狗东西推波助澜的造谣。
不仅污蔑他夜御几女不举后还案牍劳形为王上办公,还造谣他吃了王上赐下的一罐子猪卵后雄风大震,之后夜御几女不在话下。
这该死的流言在大秦全国传得沸沸扬扬,黔首一边积极听话的用新法子去养猪,一边热情高涨的讨论此事,民间还给李斯起了一个,让他终生过不去这道坎的“壮阳客卿”名号。
李斯叹气,虽然他现在不是客卿,而是九卿之一的廷尉了,但他还是解不开这个名号心结。
现在看到太女殿下也被众人讨论如何夜御十男,看着她微红的脸,颤抖的手,李斯满足一笑,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类感。
果然,他自己一个人不好受,但这个始作俑者殿下陪伴自己,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赵瑶君回眸看到幸灾乐祸的李斯,她瞪大眼睛:“!”
【好家伙,有你什么事啊,竟然看本太女的热闹。】
众人却已经确认了秦国王太女有夜御十男的伟力,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而然偏移向了不可言说的地方。
三国使臣纷纷为自己国家的美人说话,将他们那方面的能力的吹得天花乱坠。
大庭广众之下,嬴政与众多高官大臣当面,满殿竟然飘过的都是不雅之言。
“他天赋异禀!”
“这有什么,我们燕国这个美人,他越战越勇,能彻夜不息!”
“我们齐国,此俊彦巨大!!!你们谁也比不过他,不信一会儿让他们解了衣裳比一比!!”
“比什么比?瞧瞧我们楚国这一对容貌艳丽的双生子,他们两人可以同时伺候太女殿下,出力双份,却恍若一人,你们燕国、齐国有这样妙的双生子吗?他们还是处子呢!”
赵瑶君:【我真的求求了,你们这是什么虎狼之言,什么奇怪的胜负欲啊?楚王、燕王、齐王有你们这样的臣子,我看吃枣药丸啊!】
当堂进行特殊的表演,先秦人真的会搞这离谱的一出!嫪毐在吕不韦举办的宴会上当场用下面转动桐木车轮,就惹得众人异常惊奇。
有这前科,赵瑶君苦着脸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
【我是真的害怕,今晚你们受了刺激,偏要给我当场也表演一个大的。我可真怕你们将我清风朗月的典礼晚宴,搞成充满颜色的现场。其实看看倒也不是不行,但以后史官要怎么记录我,我想都不敢想啊!】
嬴政本来闲闲的坐着,听了此话,看向台下看热闹起哄的自家臣子,以及吵着吵着,就开始拉扯推囊,唾面、扯人家头发、言辞越发不堪入耳的三国使臣,他轻轻咳嗽两声。
众人瞬间静了下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
本来快要扭打在一块的楚国、燕国、齐国使臣们敛了敛衣袖,抬手擦干净脸上被喷的唾沫,理顺自己的长发,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转眼,他们又是一副岁月静好,安稳沉静的模样。
赵瑶君忍了忍,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家伙,这些双面人。】
嬴政本来觉得这样的闹剧很是寻常,听了自己太女的心生,却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几位使者何须争执?我大秦王宫一向以壮美广阔为宜,我大秦四公主住的兴乐宫一点不小,塞他们这区区几十个美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赵瑶君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都说了我全都要,干什么还要闹这一出。】
许多大秦有了官职的年轻子弟,听了这话,一脸心塞的看着理所当然的太女殿下。
嬴政继续道:“此时你们也无需争辩,到时候太女喜欢哪个国家的男子,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分晓。今日良辰难得,寡人同诸君共饮此杯!”
他举起酒樽,众人纷纷喝彩相应。
喝完酒,各国使臣、各位大人都围在了赵瑶君的身边,给她敬酒,恭贺她得封王太女一事。
赵瑶君来着不拒,谁的酒都接着。
喝了好一会儿,赵瑶君渐渐醉意上头。
这酒水是经过她提纯的,浓度比大秦的酒水高了许多。她又放开畅饮,凡是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这样几轮下来,她酒力再好,也难免有些醉了。
她坐在高堂之上,帝王之侧,身旁高烛明亮,四周宝光相映。
还没醉的人朝赵瑶君看去,见到她白皙的脸上此刻泛起粉晕,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里满是氤氲水色。她朱唇微启,眼神迷离看人之时,让人好似也浸在流光水色之中,不知东南西北了。
她好似困乏,就从玄纁大袖之中伸出一只雪白细腻的手。
赵瑶君轻轻扶着鬓角,酣酣入睡。
东风无力,众人瞧着她,觉得她周身定然是花气醉人,风和日暖的。
大殿里热闹喧嚣,酒肉浊气熏腾的场面,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众人将视线不由投注到赵瑶君身上。
就连一些不堪受辱,觉得自己是被强迫送来秦国的美男子,都忍不住抬头向她看去,他们心中的怨气早已消散干净,反而生起一些别样的情绪。
嬴政感受到在常人神态各异的眼神,他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彩蝶和青女:“你们小心送殿下回蕲年宫侧殿休息。”
扶苏起身,心里有些担忧,面上却笑容温润平和:“父王,我送女弟回去。”
嬴政眉间松开,他温声道:“去罢,你好生照顾她。”
扶苏:“诺。”
赵瑶君还没醉倒完全不知道事情,青女在她耳边说话时,她大概知道自己也要回去了。
她起身,头脑有些昏昏的,但意识还有五分清醒。
“瑶君告退。”赵瑶君朝嬴政轻轻拜了拜,如同今日一般,伸出手来搭在扶苏手臂上,同他一块离开了蕲年宫宴饮的正殿。
外边儿备了车辇,扶苏刚把赵瑶君扶上去,自己正要去另一个车辇,就见溶溶月色之下,韩信走了出来。
扶苏笑了笑:“韩将军怎么不继续喝酒了?”
韩信嗓音里没有酒气,如同往日一本沉稳如同磐石:“里面太燥热烦闷,我出来同殿下一道送太女回去。”
他脚步不停,走到车辇旁边。
扶苏这才瞧见,他手里有一件未曾沾染酒气的干净披风。
“这披风哪里来的?”扶苏忍不住问,“看样子倒像是瑶君穿过的。”
韩信沉默了片刻,一边将披风熟练仔细的披在赵瑶君身上,一边平静道:“殿下有一回遗落在我那儿的,今日是封太女的大喜之日,我想殿下定然汇痛饮一番。酒醉后受凉最易生病,这衣裳我便让人放在暖阁里备用。”
扶苏坐上步辇轻笑道:“那一道送她回去?”
韩信原本定定看着赵瑶君的侧脸,听到声音,他眼神这才从赵瑶君身上移开。
韩信摇了摇头:“我回殿中了。劳烦公子送殿下回去,殿下饮酒后,半夜常常会觉得口渴,她会起身喝两盏温水,请殿下让人备在房中。”
他说完后就告退,重新回到大殿之中。
扶苏看着他走远,才温声道:“回去罢。”
辇车被抬起,扶苏想着这生得五官锋锐,神态间偶有桀骜之色,杀敌时又犹如修罗一般的韩信,方才却十分细致温柔的动作,他不由摇头笑了笑。
他的女弟很好,她受人喜欢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他意料不到,这韩信看上去一身军旅锻炼出来的肃杀之气,他竟然会如此细心妥帖的照顾人。
韩信跟在瑶君身边,就好似一把锋利的秦剑套上了剑鞘,看上去倒是和他在外的样子判若两人。
第144章
赵瑶君酒醉回了兴乐宫,她乖乖由青女、彩雀服侍沐浴梳洗之后,只穿雪色亵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到了半夜,赵瑶君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十分口渴。
她睁开眼睛,却见彩雀拿着团扇,倚在窗边睡着了,桌上还留了两盏昏黄的烛光。
赵瑶君不喜人守夜,但今夜她醉了,想来彩雀不放心,还特意守在她床边给她打扇子。
赵瑶君所受的教育,让她日常不太习惯心安理得的去奴役身边的人。
更何况,她同青女、彩雀一同长大,早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玩伴,根本没当成身边的奴婢。
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到了桌边,习惯性倒了一杯温水喝下。
一连喝了三杯之后,她将烛火彻底吹灭,一首掀开床被,一手轻而易举将彩雀给抱上了自己的床中。
赵瑶君这才翻身上床,盖好被子,瞬间陷入沉眠之中。
一大早倏忽而过,赵瑶君早起上朝,彩雀一边慌里慌张的爬起来,一边伺候她穿衣洗漱。
赵瑶君抬手让她系上腰封,安慰道:“怕什么,时间还早呢。我估计今日早朝也没什么事情,大抵上都是催我成婚的,去不去的无所谓。你要是困倦就再去睡一会儿,我自己也能穿衣梳法,洗漱打理的。”
“那怎么行呢?我在殿下身边,哪里能让殿下再做这些小事。”
彩雀利索的系好腰封,为赵瑶君打理完头发,柔声道:“不过,殿下年岁也到了,确实该成婚了。说起来还是韩信将军细心,昨夜他不仅给殿下披了披风,还再三嘱咐了公子为殿下留下一盏温水。”
赵瑶君的习惯是上朝时翻书,彩雀说着,还将一旁的书册放到箱子里:“奴婢看着韩信将军虽然寡言少语,但确实是个再细心不过的人了。”
赵瑶君也觉得如此,她扶了扶鬓角的簪子,赞同的点了下头:“他确实细致熨帖,这同他外表很是不同。”
彩雀看着毫无所觉的赵瑶君,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要是困再去休息一会儿,我不用你送了。”赵瑶君叫侍从带上书箱,从兴乐宫前往麒麟殿。
果然,大殿之上,众臣先是讨论何时攻楚之事,随后就一起讨论她的婚事。
赵瑶君减少存在感,低头翻着自己的书。
好不容易熬完早朝,回到殿中,她面对的是满殿前来拜见的楚国、齐国、燕国的美男子。
赵瑶君索性让人搬了一个软榻,懒懒的靠在引枕上在榴园召见他们。
榴花还在盛开,正是橘红橙黄,好似多多艳丽的火焰一般,鼓囊囊的挤了满树。
放眼看去,几十个或清俊、或妖异、或秀美、或庄重、或俊美,各个风格各异的男子站在石榴树下,火红的榴花,衬得他们模样越发青葱貌美。
其中,甚至还夹在着几个容貌温柔娴静,端美异常的女子。
他们眼神灼热的看着赵瑶君,齐齐朝她下拜:“见过太女殿下。”
赵瑶君一时也被晃花了眼,神情极短暂的恍惚了一瞬。
青女给她扇风的手也顿了顿,正在剥果子的彩雀小小抽气了一下。
赵瑶君正声道:“诸位请坐,你们自便的,可以同孤说一说,你们都擅长些什么。”
她话音才落下,那楚国献上的一对双生子就站了起来。
他们生得杏眼桃腮,容色绝艳。两人年纪不大,少年气息十足,他们用同样水汪汪的杏眼看着赵瑶君,活泼又试探性的走上前来:“殿下,我们兄弟二人,程淼和程宜什么都擅长。”
他们越走越近,略有单薄却很高挑的少年身板,显得身段不错。
赵瑶君没有阻止,心里觉得他们是在说大话,哪里有人是什么都擅长的呢?
程淼、程宜两人用一双杏眼紧盯着赵瑶君不放,到了跟前,程淼跪在她的软榻下,扬起秀美的脸蹭了蹭她的腿,眼神如小勾子看着她,红唇里吐出撒娇意味的话:“殿下,我们真的什么都会。”
赵瑶君腿一麻:“你说真的?”
她挑起程淼的脸,有些不信的问。
【什么都会,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程宜没有骨头一般,轻轻虚浮的倚在她的身侧,低头意味不明道:“殿下想玩什么都行,我同弟弟生得一样,我们什么手段都能承受,那方面我们什么都会,保准殿下满意。”
赵瑶君耳根酥麻,她浑身抖了抖,立即触电一般的放开程淼的脸,讪笑了一下:“原来你们是会这个啊。”
【我以为是有什么特殊技能,原来是我想多了。】
她话音一落。
两个端庄娴熟的女子也娉婷走到她的身前,扬声道:“殿下,我们也会!男子同女子乃是不同的趣味,殿下何不瞧瞧,我们这些女子呢?”
赵瑶君看着虎视眈眈看着自己,越发想要上前的一大群美人,终究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好,你们什么都会,那我考考你们。彩雀,唤人拿纸笔来。”
其中一个身着红衣,容貌艳丽的女子,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上前几步,身子如同灵蛇一般,竟要挨挨蹭蹭的要攀在赵瑶君身上!
她身子柔软丰满,带着温馨的香味,赵瑶君只感觉自己怀了有了一块软玉,虽是同一性别,但她还是脸红了红。
赵瑶君才十六,身高有了一米七。
那娇小的女子窝在她怀里,竟然不显得维和。
这女子还呵气如兰:“殿下拿纸笔是想要画一些有意思的图吗?妾正好会些丹青之术,殿下不要别人,就我们俩进殿画画如何?”
赵瑶君对女子向来多了几分宽容,一时间没拉她下去。
谁知这也纵容了旁人。
她刚要起身推开这女人,程淼就看见赵瑶君雪白细嫩,足弓精致的玉足,要去踩那描画了金纹玄鸟的木屐。
那一双玉足晃动间,好似洁白柔软的玉兰花瓣,程淼被晃了眼见,就伸手握住赵瑶君的脚,准备帮他穿鞋。
谁知手还没碰到她的脚,他就感觉身旁忽然多出了一道凌厉的疾风!
一只浅咖色的手揪住他的衣领,如同丢弃杂物一般,瞬间将毫不怜惜,重重的他丢到了一旁。
赵瑶君见韩信大步流星而来,棱角分明的脸紧绷着,眼珠子微微发红,整个人明显伤心委屈的样子,她不由愣了愣。
她顾不得被丢到一旁的程淼,疑惑道:“韩信,你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韩信只觉得心口被嫉妒、愤怒的火焰灼烧着,他下朝来到兴乐宫,只见殿下身边围着个个美人,他们如同黏糊糊的玩意儿一般,跪着挨着献媚!
那装模做样,模仿吕雉的女人故意挤到殿下怀中。
这男子更是色胆包天的想要的去触碰殿下的玉足。
可殿下她竟然没有阻止!
她为什么不阻止!
难道她喜欢这些献媚邀宠的人吗?她为什么不愿意看看他。
他难道还比不过这些人?
韩信见到那程淼的手就要握上玉足的那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冲上前去,扯开程淼,推开赵瑶君怀里的美人,拉开程宜,斥退她身边围着的美人。
看着赵瑶君关怀的容色,韩信嗓音有些哽咽:“殿下为何要奖励他们?若是殿下想要,难道我不行吗?”
赵瑶君懵了:“啊?”
【我奖励他们什么了?你行什么?】
韩信直接道:“他们行的,我也行,殿下为什么不看看我?”
他靠近赵瑶君,双手握拳,锋利刚劲的俊脸紧绷。
韩信因日晒造成的浅咖色皮肤,显得五官越发深邃,此刻他呼吸急促,肌肉饱满的身体随之起起伏伏,显得线条优美饱满,好似一碗巧克力奶。
偏偏他眼眶发红,好似要掉下泪来一般。
赵瑶君也被吸引了,她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韩信,就是这个时刻,也忍不住夸了一句:【我们家这黑皮大乃还是好看,比这些妖妖艳艳的好看多了。】
赵瑶君安慰韩信:“你在胡说什么,他们同你不一样。我平日也一直在看你啊,你今日怎么了,是谁给了你气受,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韩信闻言,委屈一下子止住了,另有一股股甜滋滋的味道在心里弥漫。
他眼中水汽渐渐消散,浅咖色的脸颊、耳垂明显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成了加了蜜糖的巧克力奶。
他心里连续重复。
殿下夸我好看!
殿下觉得我比这些妖妖艳艳的人好看!
殿下原来还喜欢我的身子!
赵瑶君看向莫名其妙消气傻乐的韩信,才看向一大群神色各异的美人,就见韩信脸色又不好了起来。
她头疼的想要穿鞋。
韩信立即单膝跪下。
他年年征战长了剑茧的浅咖色大手,紧紧握住了赵瑶君雪白细嫩的脚,手臂上有些青筋突起,但他的力度又是十分轻柔的。
浅咖色与雪白色过分比对明显,赵瑶君还感觉脚上的手过于粗糙火热,她轻轻挣扎了一下:“你何须来帮我做这些,太大材小用了。”
韩信却抬起头来,含着炽热的期盼和渴望:“这是对我的奖励,殿下,我想帮你穿鞋。”
赵瑶君感觉自己被他眼神烫到了,她下意识移开眼,任由他温柔细致的穿完鞋子。
韩信心满意足,赵瑶君心里觉得气氛古怪,她快速将侍女送来的纸笔拿了起来,飞快写了一道大题,放到桌子上,对周围的美人道:“看看桌上的题,谁先解出来,我先召见谁。”
韩信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为什么还要召见这些人啊?只有他和殿下,不行吗?
赵瑶君踩着木屐,感觉脚上还残留这韩信手掌粗粝灼热的触碰感,她忍不住想要逃避:“对了,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
她说着,连韩信也扔下了,自己匆忙离开。
众位美人纷纷抢着上前,想要看一看那纸上写着什么,但又碍于眼前的一尊杀神而只能探头探脑的。
韩信压抑着将这几十个美人捅个对穿的杀意,将那张纸拿起来看了看。
他也好奇太女殿下写了什么。
进入眼帘的是赵瑶君有些潦草的字迹,韩信摩挲着字迹,心里欢喜,感觉纸上还有她的气息。
等他看清纸上的字,他心里默读思索,渐渐就苦了脸。
殿下问:我宫中有一个水池,它分别有一个排水管道和一个放水管道。
打开放水管道时,需要一个时辰半才能放满一池子的水。
当打开排水管道时,需要三个时辰个才能放掉一池子的水。
请问,当我同时打开两个管道时,需多少时辰可以放满一池子的水?
韩信读到最后,他已经攥紧了这张纸,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注水,一会儿排水,思绪凌乱不堪。
殿下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一个池子里一边注水又一边排水的,她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第145章
赵瑶君留下一道从池子里灌水又放水的题目,原本她以为很少有人能答出来,没想到过了两天,那楚国送来双生子之一的兄长,竟然将题目答了出来!
赵瑶君翻看他写的答题内容,心中越发满意。
她招来吕雉,让她一一去记录这些美人的长处,心中略有谋划的,先塞他去当个小官磨练。
有数术天赋的,送他一套残缺版本的数学,令他日日困在数学之中。
会各项技术的,将他们发配到朝廷各个部门从基层做起。若是没有别的技术也缺乏特长的,就培训他们,让他们到乡里之间当一教书先生。
楚国、燕国、齐国的使臣刚在没几个月,他们留下的各色美人,就被吕雉笑容温和亲切,安排妥当的打发到了各个地方。
热热闹闹的兴乐宫,转瞬之间又变得格外安静下来。
民间对赵瑶君夜御十男,赞她格外有秦人勇壮的流言,一时间纷纷哑了火。
朝中将催促她大婚的事情,提到了议程。几乎每日上朝,赵瑶君都要被催促一遍。
今日政事议论完毕,众人又开始了每日的流程。
这回出马的是王绾,也是赵瑶君的老师。
王绾拱了拱手,看向嬴政和赵瑶君缓声道:“王上、殿下,臣要说之事,是殿下的婚事。殿下已经长成,自该成家立业,不说选秀广纳夫侍,也该娶一正夫繁衍子嗣。”
他年岁已经很大了,说话慢吞吞的,再过两三年或许就乞骸骨了。
王绾见大秦越来越好,他身居高位,又同下一代君主结下了师徒情谊,后嗣只要不犯大错,家中繁荣是跑不了的。王绾从赵瑶君身上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之后,这两年他对于权力的恋栈越来越浅薄。
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家后院光秃秃的小弟子了。
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这么多年,王绾早已经赵瑶君当作自家孩儿,作为亲人,他实在关心她的生活。更何况,她日后要做秦王,有子嗣的话是最好的。
众臣期望的看向王绾,谁不知道太女殿下最听是尊师重道,自小对丞相大人的话,都会放进心里考虑。他们可希望他能劝动太女殿下,让她早日大婚,早日为大秦诞下下一代,使得大秦下代君主后继有人。
赵瑶君已经同嬴政约定好,至少等到她十八岁,两年后再大婚。
对于王绾的话,她立即应了下来:“丞相的关怀,瑶君已经知晓了。只是这两年我决定为大秦亲自出征,攻下楚、燕、齐三国。”
赵瑶君笑道:“如今大秦尚未统一天下,瑶君天命未完成,也无心成家。待两三年后,天下一统,四海平定,到时候不用先生和众位大人催促,瑶君自然而然就会娶夫了。”
王绾闻言,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看着赵瑶君笑了起来,意外的显得慈和:“既然殿下说了,天下一统后成婚,那老臣也不絮絮叨叨,揪着这事儿烦你了。天下大一统乃是天命,如今只有楚国、齐国、燕国了,以大王坐镇咸阳,殿下征战四方的能力,这不过早晚之事。”
众臣终于从她嘴里得了一句准话,也不再催促了。
赵瑶君于是放心的开始投入到灭楚一事之中。
嬴政率先询问看上去年岁较大,却精神抖擞的王翦,语气不自觉掺杂了些兴奋:“大将军觉得,此行攻占楚国,需要出兵几何?”
之前有个贤良智勇的小将军李信同他说,只要二十万兵马,定能大拜楚国。
嬴政心里想着,这一路他们顺利灭掉了三个国家,如今最大的对手楚国看上去根本不是秦国的对手。
终于要完成大秦君主世代的夙愿了!
嬴政心中难免充满豪情,神色越发矜傲喜悦起来。
赵瑶君听到此话,莫名一个激灵。
【对了对了,我怎么忘了,史书上记载,大秦因为灭了韩国、赵国、魏国之后,难免轻敌自满。攻楚之时,忽略了楚国国大人多,项燕的厉害。】
【我阿父没听王翦准备六十万兵马攻楚的话,反而听从李信只带二十万人去攻秦,被人家楚国名将项燕大将军追击了三天三夜,大秦果然遭遇了一场大败。】
众臣听了此话,纷纷抬头看了看脸色忽然僵住的大王,又去看脸色僵住的王翦。
王翦额角抽了抽,吐露出一个让赵瑶君惊讶的数字:“臣觉得,此次只要三十万兵马,兵分三路,带上攻城神。器火药,即可攻占秦国。”
赵瑶君挑眉:【欸,不是六十万了?果然还得实际情况实际分析。】
嬴政想起说只要二十万兵马的李信,就想起方才女儿泄露的天机。
他看向王翦,神色温和道:“将军所言甚是,依照先生看,这兵马应该如何行军呢?”
王翦看向嬴政,见他神色坦荡,没有恼怒之气,言行之中对自己也很是尊重。
他忽然放下心来,坦荡一笑:“按理说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最快,但经历过天灾在前,殿下名声天下皆知在后,楚国边民、商人、难民,对殿下一水之恩依旧牢记于心。”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赵瑶君也清楚王翦的意思。
所谓树的影,人的名。当一个人的影响力达到巨大的时候,生死抉择之时,楚国受了她恩惠的人,被她神力震慑的人,说不定还未攻城,他们已经不战而退了。
果然,王翦继续道:“昔日孙子有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策。殿下带三十万大军,自楚国边境城池包围打进城中,一路所行,定会越发顺利容易许多。”
嬴政思索一番,立即看向赵瑶君:“我儿可敢当这三十万兵马的主帅?”
赵瑶君爽快一笑:“自然敢!”
嬴政同众臣不由为她的爽快而半点不畏惧的表现叫好。
嬴政当着群臣的面,将一枚虎符放到赵瑶君手中,道:“那寡人便许你调动兵马三十万人,为我大秦征战四方,大败楚国!”
赵瑶君握住虎符,她神色不骄不躁,仿佛胜券在握一般,朝嬴政拱拱手:“诺!”
众臣毫无意义,王翦见状,趁机道:“王上,此番老臣便不跟随殿下。老臣为臣的儿子王贲、孙子王离,请求跟随太女殿下出征。”
他话音一落,殿中又站出两个格外英俊,风格各异的青年与少年。
十分成熟稳重的蒙恬道:“臣请跟随殿下出战!”
一身少年英气,浅咖色肤色,五官坚毅英俊,身形高挑有力的韩信朗声道:“臣请跟随殿下出战!”
嬴政满意:“寡人准了,令王太女瑶君为三军主帅,王贲为主将,蒙恬、韩信为副将,王离为都尉,携三十万兵马,于下月末出兵,为我大秦踏平楚国!”
赵瑶君为首,几人一道沉声应和:“谨遵大王之命!”
虽说要打仗,但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物资保障。
大秦经过几年的积累,粮食早就满仓了。如今当了郡守后,又调回中央的萧何仅仅用一个月半的时间就统筹好了军粮辎重,神器火药、攻城武器装备。
赵瑶君带着三十万大军,在咸阳城居民依依不舍的眼神之中,离开了咸阳。
三十万兵马算是多的,赵瑶君一路行军不急不躁,以逸待劳。如今物资丰富,生火造饭计划内的丰富,日日训练不懈怠的同时,也保证了待遇。
军中之人吃得饱,穿得暖,又有赵瑶君在军中带头,同将士们同吃同行,关心将士们的生活,让他们热情极其高涨,他们非但不畏惧战争,反而迫切渴望着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行军约莫六七日,大军在上蔡城居民的欢呼声中,在城边驻扎下来。
上蔡城对面的,就是平舆城。
楚国察觉异动,楚王熊悍立即令楚国大将项燕屯军在平舆城中屯重兵,抵抗秦国强军。
项家人世世代代为楚将,项燕乃是楚国名将,他在楚国的地位堪比王翦在秦国。
赵瑶君心里不畏惧他,却也不敢小觑他。
他们带了火。药这个大杀器,他们秦国硬性条件还好,装备武器后勤甩了楚人几条街,加上赵瑶君这个人性鼓起器,让军中士气高昂。
诸多因素比较下来,赵瑶君觉得他们迎面更大。但对方是身经百战从,经验丰富的楚国大将军,她也要小心应对,不能大意。
秦军休整了三日,斥候来报,平舆城中也关了城门,半点动静也无。
赵瑶君思索一番,知道平舆背靠楚国,项燕这是决定守城不出了。
当夜,赵瑶君坐在舆图前看了好一会儿,传来了王贲。
“王大将军虽说不分兵好,但若是不切断平舆城的粮道,平舆背靠城父,项燕自然是以逸待劳,只需固守城池,等待时机攻秦便是。”
她纤长洁白的手指缓缓抚摸过地图。
王贲眼神跟着她的手指移动,心中有悟:“所以殿下想要分兵?先攻城父、寝地、水地,切断平舆城的粮道?”
“王将军果然懂我。”赵瑶君笑了起来:“在路上时,我已经去信刘邦,我令他带了五万兵马前来与你汇合。你带十万兵马以及火。药一路到城父,自上包围平舆城,封锁运粮粮道、商道。”
刘邦灾荒的时候,带流民占据了宿州。
后来他投靠大秦,大秦也没有放弃宿州。嬴政不仅让人送钱送粮,换官换人,还先给刘邦爵位,又给他实权,让他在宿州任郡守。
后来宿州不断同周边发生小摩擦,又收拢了几个城池进宿州,刘邦在宿州城过得也十分舒服,他是有一颗搞事情的心的。
赵瑶君才开拔不久,就接到他按捺不住,想要立功的心了。
王贲闻言,立即应了:“殿下放心,这商道、粮道,我定会派兵把守,定不让一颗粮食进平舆城。”
第146章
赵瑶君一声令下,王贲带着王离以及十万强兵前往城父,一路顺利同刘邦带着的五万大军汇合。
两人分工明确,一人切去粮道,一人守住商道,转眼之间将平舆城团团包围住。
平舆城一时之间粮道商道断绝,楚王负刍送粮也送不进去,平舆城暂时成了一座孤城。
转眼半月已过,赵瑶君、王贲、王离不曾攻打平舆,三人如同在秦国一般训练兵马,得闲之时,还让秦国军队去帮黔首收割麦子、挖土豆、扒玉米。
平舆城是个大城,城中虽有粮草,但项燕在城中屯兵将近四十万,如今运粮商道断绝,那四十万大军的吃饭问题,慢慢就凸显出来。
如今城中也不安定。
封城不出将近半月有余,城中黔首惶惶不可终日,连军中将士也士气低落。
平舆城同上蔡城离得近,当日赵瑶君在上蔡城祈雨,平舆城中的楚国黔首,大多都进到上蔡城中储存雨水。这些珍贵的水,让他们在快渴死饿死的时候,活了下来,熬到了灾情过去。
受过赵瑶君一雨之恩的楚国黔首,打心眼里觉得这场战争不可能成功。
他们见过赵瑶君祈雨时的奇幻神迹,对她很是敬畏的同时,心中也认为人力不可战胜神力。更何况,他们心里把赵瑶君当成他们的救命恩人,如今同她敌对,自己也算恩将仇报。
平舆城中渐渐弥漫起一股厌战的氛围。
傍晚时分,项燕主帐。
楚国大将军项燕两鬓微微斑白,他神色冷静的看着墙上悬挂的舆图,试图从图中找到隐蔽的路线,让大王将粮食运进来。
他招来了帐下谋士,沉声询问:“军中粮草最多还够吃多长时日?”
谋士看了眼手中的算筹,一脸愁容:“大将军,军粮最多只能吃七日了。加上从黔首手中刚手下的赋税谷物,也只能维持十日。”
项燕闭了闭眼睛:“你们当中可有熟悉寿春到平舆城小道的人?”
他思索片刻,不等谋士们说话,自己便冷声道:“罢了,你们就算知道小道又有何用?四十万将士的军粮数量多,就算分批运送,那动静也根本瞒不住秦国的细作探子。万一到时候秦人将计就计,粮草被劫,我楚国更是陷入混乱之中。”
谋士们越发苦了一张脸。
天色暗了下来,近卫点燃了火把,项燕忽然听到不远处忽然爆炸一般,轰的传来一阵阵喧闹人声!那喧闹的声音里好似有激烈的争执和谩骂!
项燕怒喝:“军中需要肃静,外边何人胆敢喧哗,扰乱军心?来人,去将喧闹的人给我绑了!”
他一向治军严谨,听到这混乱就冷了脸色,让人前去查看还不行,他自己也走出主帐。
金乌西坠,他在大队亲卫之前,大步往喧闹的地方走去。
眼见到了平舆城城墙边,越是走近城墙,项燕越是听到城墙之外一阵欢快的乐声,伴着一股股极其浓烈霸道、醇厚美味得让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气传进了墙中,引得城中楚军直咽口水,眼睛也直直的往城墙外看。
项燕听到他们忍不住大声讨论。
有人语气兴奋又虔诚:“那就是神使殿下吗?生得果然如同神仙中人,实在太好看了。若非有殿下一雨之恩,如今我早就死了。”
项燕心中怒意翻腾,听到此话,还是眯眼朝城外看去,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名满天下的神使。
他看到,秦军在一墙之隔,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
赵瑶君身着红色罗裙,显得格外醒目亮眼,纵然隔得遥远,但只需一眼,心中就能断定,这位秦国王太女,定然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
此刻她坐在最前方的桌案旁,悠哉游哉的吃着一碗红烧肉、炙烤猪肉片、山药炖排骨,看着军中膳夫在热气蒸腾的大锅旁边给秦兵们打饭舀菜,她偶尔还敲一敲筷子,打着有节奏的拍子。
膳夫一边敲锣大鼓,一边大声道:“都有都有,每个人都排好队,不要着急,不准乱了次序。”
那一块块浓油赤酱,软糯美味的红烧肉,焦香美味的猪肉片、鲜美无比的山药炖排骨的香气,伴着炊烟袅袅传入了城中。
有楚兵大口吸气,满脸艳羡道:“我可真羡慕秦人!这段时日我们吃得越来越清汤寡水,人家不知吃的什么,怎么闻起来怎么那么香呢!那是肉吧,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能吃肉!”
一个楚兵惊呼:“天哪,这是战前,他们怎么还唱起歌来了?”
赵瑶君打着拍子,前方随意席地而坐吃饭的秦军们动筷前,开始洪亮整齐,气势磅礴,面含微笑的唱起了丰收的赞歌。
这是诗经中的《周颂·丰年》,这歌常常用于赞美周王朝的丰收。这首古曲因为寓意美好,被各国君主祭祀时常唱,所以虽然离周王朝奔溃很久了,但如今六国黔首都能听得懂,且能理解歌中的意思。
赵瑶君就是故意的。
她轻轻敲碗打节奏,一旁是秦人欢快宏大,充满期盼和对丰收的喜悦笑脸。
他们气势昂扬:“丰年多黍多稌(音图,指稻子),亦有高廪,万亿及秭(同籽)。”
他们欢唱,丰收年景谷物多,高大的粮仓一座座,仓中储存着亿万新稻粮。
他们嗓音欢快:“为酒为醴(甜酒),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他们赞美自豪,唱着:亿万稻谷粮食酿成美酒甜又香,献给祖宗来品尝。配合祭典很适合,神明普降恩泽多吉祥
歌声循环,越发欢快起来,伴随着这样欢快热闹的歌声,秦兵开始大快朵颐!
他们好似在吃珍馐美味一般,吃得格外香甜。
每天只吃半饱,嘴里没滋没味的楚军看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那些饭菜真有如此美味?”
“当然了,看着就好吃!”
有人哀叹:“我是真的不想同殿下打仗啊,我们不过肉体凡胎,哪里能比得过殿下神力无边呢?”
“是啊是啊!”
虽然楚军没什么胜算,但战争还没开始,项燕就听到这丧气话。
他心头火起,立即拔出佩剑,将着说丧气话的楚兵一下子砍下了脑袋。
楚军立即安静下来。
一个人头咕噜噜的滚落在地,那张脸定格在垂涎想吃的表情上。无头的身躯轰然倒地,猩红的血液喷洒乱流了一地。
项燕冷冷巡视周围一圈,看到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厉声斥责:“此人胡言乱语,竟敢动摇军心!日后谁再胡言乱语,此人的今日,便是他的来日!”
项燕冷笑:“你们可明白了?”
楚军有人心中不服,但碍于性命,他们沉默的半晌,闷声恭敬应道:“诺!”
始作俑者赵瑶君将一切看入眼中,她抬头看着城墙上那位年岁不轻,却格外稳重的暮年男人。
他出现没多久,就立即杀鸡儆猴,稳定军心,赵瑶君一下子确定了项燕的身份。
赵瑶君嘴角浮现一抹坏笑,她故意使用一张美食卡。
瞬间她身边就出现了许多美酒佳肴,仙桃水果,让楚军瞪大了眼睛,小命当前,他们有人还是忍不住小声惊呼:“神迹,神迹。”
项燕扭头,死死的盯着动摇军心的赵瑶君,握紧剑的手鼓起了青筋。
赵瑶君举起一杯佳酿,遥遥的朝项燕敬去,唇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项燕离得远,他上了年纪眼神有些不好,但他身边有懂唇语,且能百步穿杨的弓箭手轻声道:“大将军,她说天命不可违背,将军不如开城们投降,秦军不杀俘虏。”
大小战役打了多少次,从未不战而降的项燕自觉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项燕脸色铁青,心里怒意翻涌了一瞬,又被他死死压抑下去。
项燕让带着酒的副将接下自己的酒壶,对着赵瑶君打开酒壶,格外冷静的遥遥回敬。
随后,他仰头饮尽酒壶中的酒,将酒壶随手丢下,冷声道:“回去!”
项燕转身就走,围在一处的楚军也立即跟上。
赵瑶君轻笑,眯着眼睛看墙头上的楚军呼呼啦啦的离开了许多。
她放下酒杯,心里幸灾乐祸:【这酒真不错,看见楚军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韩信唇角微扬,默默为她添酒。
项燕知道,今日无论是美食、丰收赞歌、突显的神迹,还是这个秦国王太女遥遥敬来的一杯酒,都是对秦国动摇楚国军心的手段。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可秦军所展露出来的丰收喜悦,将帅和谐,佳肴美味,神迹庇佑的场面,还是让楚军军心动摇了。
项燕清楚,自己刚才杀鸡儆猴的手段,只能暂时有用。等过几日,军粮若是再不到,那楚军必然再无抗秦之心了。
他麾下四十万大军,若是他不战而降,项燕觉得无比羞辱。
他匆匆回到主帐之中,立即召集了所有谋士、门客,一同商讨起抗秦之事来。
赵瑶君再次喝完一杯美酒,看向身后的秦军,高兴道:“今年猪肉出栏得多,粮食也大丰收。你们吃饱了,就换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多多换人来狂欢吃宵夜,韩信,你让人将大鼓搬出来,对着平舆城的城门给我狠狠的敲,欢快大声的唱,肆意的跳!”
秦兵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不打仗吃好喝好,唱歌跳舞,他们从没打过这样好玩轻松的仗!
好玩,太好玩了!肆意玩乐的同时,还能将楚军气得不行,这样一想,秦军就越发的玩得起劲了!
于是,吃完、唱完、跳完的这一批秦兵走了,换来了一批数量更多,还抬着大鼓,带着号角,带着火。药的秦兵。
大锅下的火燃得越发旺盛,香味飘进平舆城中,传得很远很远。
声势壮大的丰收赞歌,秦兵的欢呼、鼓点彻夜不绝。平舆城中的黔首、军营之中的楚兵,肚子半夜越发饥饿起来。
他们被吵得睡不着,干躺在床上闻着秦军浓烈美味的香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有人忍不住咽口水,捶床大骂:“娘的,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秦军到底有多少肉啊,怎么吃了半宿了,还没吃完!”
赵瑶君这个心黑的夜猫子,她半夜的时候披了外袍,让开始烤肉的膳夫撒上越发浓烈的佐料。
她吩咐只用篝火,不用火把照明,还集结了许多秦兵,让他们在肆意舞动的人群身后,加快挖起了壕沟。
每条壕沟里,都堆放了许许多多的火。药。
平舆城墙上的斥候,在十分昏暗的火光里,只见秦军在群魔乱舞,耳边也是大声的赞歌和厚重的鼓点。
他们注意力越发分散,根本不知道秦军快速挖壕沟的小动作。
项燕在主帐中,已经毫无头绪了。
等第二日,他到城墙头上视察,却见到弓箭、弩。箭、投石机的射程之外,秦军竟然连夜挖好了壕沟!
那壕沟之中摆放的,正是他听说过,见过图样,却从未经历过的秦国攻城神器!
项燕神色越发紧绷了起来。
赵瑶君却好似玩上了瘾一般,一连三日,她换着人,变着花样的做美食,秦军唱完丰收赞歌,唱秦国为玄鸟编的悦神曲,唱完悦神曲,就唱秦国如今境内安宁富饶生活的赞歌。
三日下来,晚上饿得睡不着,心思浮动的楚兵看着越发稀薄的饭食,听着外边欢天喜地的动静,军中越发沉默压抑起来。
隐隐有羡慕秦人的流言,在楚军中私下传来传去。
谋士劝项燕开门迎击秦国算了,项燕却道:“城门外那条壕沟里全是神器,此时军心不振,开门见到那攻城神奇,大军也是败退溃逃。”
谋士们安静无比,秦国实在太强了,他们又处于粮道断绝的艰难境地,谁也想不到解决这事的办法。
忽然,其中一个年纪颇大,看上去似有六十的门客叹气道:“如今没办法了。再这般下去,我们弹尽粮绝不说,军中将士士气日益低迷,军心不稳到一定程度,军中定然会出现反叛动乱之事。”
项燕点头:“那你说要如何?”
门客苍老的脸上闪过劝慰之色:“大将军不如带着大军出了城门,不同秦军交战,大将军要立即朝着寿春的方向退却,保存大军实力。等回到寿春附近,军中粮道恢复,军心稳定,大将军再图其他不迟。”
他叹了口气,很是惋惜道:“至于平舆城,我们只能弃车保帅了。”
项燕思索一番,觉得这是保存大军最好的办法了。
如今楚国式微,他项燕是楚国最后的屏障,由不得他不谨慎。
若他一时意气之争,此事明知不敌秦军,却非要同秦军交战,将动摇军心的楚军轻而易举搭了进去,此战一败,楚国必然危矣!
这年老的门客说得对,暂避秦军锋芒,保存实力,再图其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项燕想着,不由对这上了年纪,在他麾下两三年,他却不太在意的门客温和的笑了笑,好声好气的询问:“老先生颇有一番见识,此前是燕埋没了人才,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老门客笑了笑,语气清淡道:“仆叫范增,是楚国居鄛人。仆不过是得了大将军一口饭吃,而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第147章
秦军大肆在平舆城门口欢庆的第二夜,一个小厮打扮的楚人,偏偏冒死闯到军营门口,要求见赵瑶君,说自己有要事要报。
他做小厮打扮,看上去容貌举止皆为平平常常,但他言之凿凿的样子,还真唬住了门口的守卫。
守卫想了想,就一溜烟去到了赵瑶君的主帐,将此事对她分说清楚。
赵瑶君心里也好奇,她不认识什么楚人,这时候又是秦楚两国关系格外紧张的时候。
一个楚人却不畏死的来到,秦人的军营。
说不定一个不慎,他甚至都见不到她,就可能会被门口的卫兵,当作居心剖测之人拿下正法了。
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冒死相见,真是太让人觉得好奇了。
韩信坐在一旁,温声道:“殿下既然好奇,不如传他来见一见,听一听他到底会说些什么。就算此人包藏祸心,臣就在殿下身侧,殿下定能毫发无伤的。”
赵瑶君点头,朝守卫道:“你去叫他进来。”
“诺!”守卫闻言匆匆离开主帐,走到军营门口。
他小心的让人给着中年男子搜了一遍身,确定没搜出什么危险的东西后,他道:“我带你去见太女殿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有劳大人了。”
很快,这中年男人就被带进了主帐之中,接受赵瑶君的打量。
赵瑶君和韩信稍微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有继续看下去。
只因这男子的样貌,是再寻常不过的楚人样貌。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寻常,丢到人群堆里,就算同他对视一眼,都会很快忘记他的样子。
这样毫无特点的人,其实是最适合做细作的人。
赵瑶君神色不变,纤细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瓷杯:“听说你要见我?”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赵瑶君,不禁被她姝丽明艳的容貌惊艳。不等自己细看,就对上一旁杀气腾腾的韩信,他立即低下头去。
“回殿下,我奉主人之命等待殿下许久了。”
赵瑶君浅笑,脑中闪过了许多可能性面孔,但她都猜不出眼前之人,是谁的属下。
“哦?请问你家主人是谁,我认识他么?”
可能是提到自家主人,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寻常得没有半分特殊的脸上是尊崇之色,显得生动许多。
他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音也大了一些:“小人的主人乃是楚国居鄛人,姓范名增,此刻正在项大将军帐下做事。不过主人不看好楚国,特意遣小人为殿下带来口信,作为投秦的名状。”
赵瑶君讶异:【范增!项羽日后的亚父!没想到他这样致力于复楚的人,今日竟然会选择投靠大秦,这件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奇幻!】
中年男子小心心的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份信纸,递到了赵瑶君身边。
赵瑶君没有接,接的反而是她身边的韩信。
中年男子猜得到韩信的身份,故而没有阻止他,任由他将这封信放在了赵瑶君身边。
她打开信,却见是一封空白的信。
赵瑶君神色平静,韩信却对中年男子冷冷看去:“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有些得意道:“这是主人发现的,用特殊的法子在白纸上写字,干透之后,信上不留字迹,可以掩藏信中内容。”
赵瑶君反应过来,她顺势将信纸靠近烛火左右移动,隔着距离,她只借助烛火的一点点火力去烤那白纸。
果然,下一刻,那洁白无暇的信纸上面,经过烛火慢烤的地方,竟然慢慢显露出了两行棕褐色的字迹。
韩信讶异的嗓音里含着喜气:“出现字迹了!殿下是怎么知道,这纸张经过烛火烤了之后,会露出字迹的?”
他漆黑如同点墨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赵瑶君的脸,其中漾满了赞叹和喜爱。
赵瑶君耳根一热,她将完全显露棕褐色字迹的信纸,从烛火旁移开。
避开韩信灼热的视线,赵瑶君一边看信,一边漫不经心道:“掩藏字迹的法子本来就简单,现在的条件,能做的也只有那几样。”
中年男子表情僵住,他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满脸不敢置信。
主人无意间发现掩藏字迹的办法,将它视为传递消息的秘法,从来没有往外说过。秦国的王太女殿下,不仅知道怎样令字迹显现,她竟然还说这样神奇的法子还有几样!
难道她真是生而知之?
一行字引入眼帘,赵瑶君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用酿造好的白醋在信纸上写字,若是想要知道信件中写了什么,只需要将纸张凑到火旁边烤一烤,字就变焦显现出来了。”
“殿下真是博文广识,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中年男子想要卖弄这个秘法,替主人范增长长脸,他实在没想到人家大秦太女殿下张张口,就将这秘法的缘由说得半点不差。
这秦国王太女,真是不简单呐!
范增给赵瑶君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心情大好,便收起信件,对中年男子道:“你家主人投诚的名状我瞧见了,这果然是一份大礼!请你先在帐中休整几日,等几日过后,你家主人便会来同你团聚了。”
中年男子想到范增对他说,若是人家留他在秦军之中,那就是一件好事,他尽可以答应下来。
他毫不犹豫的朝赵瑶君拱手:“那小人就叨扰殿下了。”
“不,你不是叨扰,你是立了大功。不知你如何穿过城墙送过来的消息,但这过程一定是艰难万分的。你辛苦了,事成之后,你和你家范先生,都是我大秦的功臣。”
赵瑶君笑了笑,让近卫带着他到营帐中安顿下来。
中年男子心里高兴,他压下自己是钻狗洞爬出来的话,高高兴兴跟着近卫安顿去了。
赵瑶君等他走了,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啊,范增竟然会投了我们,将项燕打算撤退的路线传了过来。正好,我们埋伏在项燕他们要经过的地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笑靥如花,明亮的眼睛中好似蓄了一汪春水,韩信浸在其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才忍不住问:“此事固然好,但其中会不会有炸呢?不知这位范增先生,是否能信得过。”
“信不过也不打紧。”
赵瑶君将舆图铺开,笑道:“你看这地图,从平舆城到巨阳城,再到楚国王都寿春附近的山路,正好同楚家盘踞的大本营地址吻合。从平舆到巨阳城,其中还有一处关隘名叫百尺崖。你可带兵埋伏在此处,我镇守上蔡,纵然消息是假的,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韩信低头,只见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着潦草粗糙的舆图,指甲透明粉嫩,指尖也是柔嫩白皙的,看上去格外精致。
他默默盯了一会儿着手指,身侧的手不自觉摸索了一下,才将目光艰难的移开,放在了那潦草的百尺崖上。
“此处崖底下方的道路,犹如一条格外狭窄的羊肠。两方崖壁头上,越往上越开阔,天光越发明亮。两悬崖岸头上满是如云的草木,十分适合埋伏作战。”
赵瑶君红唇弯弯,她双眸如同星子一样看着韩信,打趣笑道:“若是韩将军能从两崖上方自下投掷大石、火。药,就一定能将楚国大军留在此处的吧?”
韩信看着这笑容,只觉得脊背处好似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他浑身又像是伤口快要结痂愈合时候的痒意,让他显些克制不住,想要将头垂到殿下手边,想要同小兽一般求得殿下的抚摸。
“若是我能活捉项燕,破了楚国这最大的依仗,不知殿下要奖励我一些什么?可否也给我一个承诺?”
如同对待张良一般。
赵瑶君感觉韩信嗓音低哑了很多,他肤色较深,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赵瑶君,满是渴望之时,显得格外的可怜可爱。
分明是比她小一岁,却长得格外锋利逼人,五官英俊硬朗的少年,此刻却如同双眼湿漉漉的狗狗。
赵瑶君心里一软,抬手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心大道:“你想要奖励和承诺都可以,不过都应该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若是你想要的,我办不到,或者我实在为难,那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韩信眯了眯眼,蹭了蹭赵瑶君的手,再外威风凛凛,杀气逼人的少年将军,在她手里如同可爱忠诚的小黑犬。
“殿下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韩信心想,他怎么会让殿下为难呢?他所想要的,不过是她的喜爱,她的垂青。只要自己在她心中能占据一定位置,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张良那个年纪大的臭狐狸,休想压过他!陈平那个花枝招展,花言巧语的小人,也休想比他更讨殿下的欢心。
对了,还有吕雉!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超过他在殿下心里的地位。
他试探的伏跪在赵瑶君身边,将头试探的趴在了她的膝头上,心里欢快渴望的任由她抚摸自己的头发。
赵瑶君感觉韩信这一刻真像到处蹭蹭的修狗了。
她忍耐不住的再揉了揉他发质微硬的发,好笑道:“跟个乖狗狗一样,阿信,你这样爱撒娇,若是你的部下见了,这可怎么办呢?”
韩信脸色发红,他悄悄抬头,看着赵瑶君雪白粉润的脸颊,含笑的双眼,只感觉呼吸都越发迷乱起来。
他嗅着馨香,闷闷道:“他们不会发现的。”
若是发现,那再好不过了。他正好盼着有一日,所有人都将他当成殿下的人,这样他才能离她更近一些。
韩信心中的贪念翻涌起来,他甚至恨不得此时有个冒失的侍从闯进主帐。
可惜,他盼了许久,也没人进帐。
大战在即,韩信想到赵瑶君的承诺,对这一场不难的打仗,越发上心了起来。
深夜时分,韩信带着兵马武器、投石机等物开始紧急行军。
他身着玄色黑甲,高挑而含有力量的身体骑在马上,越发显得蜂腰宽肩,肌肉不夸张却流畅优美。
韩信头上有红缨似血,腰间悬挂的爱刀如同弯月,这正是殿下为他打造的神兵。
一路往百尺崖奔袭而去,深夜埋伏在丛林杂草之间。
此时,项燕也带着大军出了平舆城,同赵瑶君交战三四个回合之后,就好似不敌秦军一般,开始分兵“溃逃”。
赵瑶君见状,也故意分兵,骑上骏马朝着楚军项燕带的主力部分,狂追了他们五六里地。
她甚至如同恼羞成怒一般,最后丢了几个火。药弹,惊得楚军顿时慌乱了一阵。
这慌乱是真的,制造慌乱是为了让范增脱身。
火。药一出,楚军原本谋算好了队形,喧闹扭曲了一会儿,才依照原计划往巨阳的方向“逃窜”。
楚军中有人瞧见,这几日深受大将军项燕信任的一个高寿谋士,他正因身体虚脱,力有不逮而虚虚坠下马去,恰巧被人家秦军一剑狠狠刺了下去!
项燕痛呼了一声:“范先生!范先生!”
其他谋士连忙道:“将军,范先生定然活不成了!我们撤退要更快一些,这才不辜负了他呕心沥血的谋划!”
项燕闻言,更是催促大军快跑。
赵瑶君也装模做样,追着他们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后,也让大军停了下来,在原地就着月光休整。
秋风微凉,临时休整的将士们还生起了篝火,或是烧水喝,或是悠闲的拿出干粮烤热。
赵瑶君坐在火堆旁,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见副将骑着马,带着一个六旬的范增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赵瑶君起身,朝范增笑了起来:“恭喜范先生顺利脱身,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范增在副将的搀扶下,下了马。
他借着火光,好奇的打量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范增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笑容中很是感慨。
“老夫做出此举,更多是因为殿下派出去的一位赤脚医生,救了我的性命。我心中感激,打算报答他的时候,又从这位医生口中描绘的秦国,老夫感受到了天命所归,感受到了殿下的严正和宽仁。”
他缓缓叹气:“老夫六十有余,纵然心中还存大志,但到底年事已高。比起死守着残缺不齐的楚国,老夫更想见一见殿下口中那个统一的,没有战争却很强大富饶的世道。”
第148章
项燕带着大军往巨阳城直奔而去。
大军夜间不曾停歇,军队之中虽人数众多,但项燕训练之下,整个军队没有了困守平舆的丧气,反而军容整肃,急行军的速度半点不慢。
不过两日,大军便到了百尺崖附近。
这一路行来顺利,秦军也未曾追击。
项燕骑在马上,他在午后刺目的阳光,高爽的天气中仰头一看,只见百尺崖两边山高谷深。山谷两侧的山坡上,常绿的树木与发黄的树木交错参杂,一队队大雁自宁静的天空之上飞过。
项燕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立即抬手,喝道:“停下!”
整个军队立即停了下来。
谋士有些不解,凑到项燕身边询问:“大将军,过了这百尺崖,差不多就到巨阳城了。大将军忽然叫停,可是此地有不对之处?”
项燕勒紧缰绳,胯下骏马随意踏走了几步。
他眯眼看着此处地形,以往日的经验道:“百尺崖下只有羊肠小道,两边山谷高深。行军之时,敌军常爱在两侧埋伏作战。此处关隘,不知是否有秦军埋伏。”
谋士眯眼看向两侧密林山谷,只觉得静静悄悄,宁静无比。大风吹过之时,也未曾间山林之间隙之间有埋伏。
他未曾发现不对。
谋士不由道:“大将军,百尺崖下有没有埋伏,属下不敢断定。但是军粮快要耗尽了,此处小道,乃是去往巨阳城较为隐蔽且便捷之路。若是再调转大军,从旁处走,万一碰上追击的秦军,更是不好。”
另一个谋士出主意:“那斥候快要回来了,不知秦军可否被我们分出去的兵马所迷惑,追去别处去了。如今我们必要通过百尺崖,大将军若是担忧此处有埋伏,不若等等斥候的消息。”
项燕思索一番,同意了这个谋士的话:“那便等等吧,估算时间,这斥候约莫也要回来了。”
于是大军戒备,在百尺崖外的空地略作休整。
项燕喝了些水,骑在马上,双目依然戒备的四处逡巡。
一刻钟之后,他们身后奔来了七八个楚军斥候。
斥候们急急上前朝项燕行礼,为首的斥候脸上带着喜色:“回禀大将军,秦军已被我们分出去的兵马所迷惑,那位大秦公主亲自带着兵马,朝我们相反的反向追去了!”
项燕神色不变:“她亲自带兵去的?带了多少兵?”
斥候道:“属下亲眼所见,确实是大秦四公主亲自带兵追击。她好似令人分兵去追,每队两三千,她自己则带了四五万的秦兵。”
项燕心里合计了一番,秦军为了切去寿春、巨阳到平舆城的粮道、商道,必然已经分了两路兵。而他得到的消息是,秦军大约有三十万人。
分兵切断粮道、商道的军队人数约莫十五到二十万人,这两军人就是长了翅膀也赶不到百尺崖埋伏,因为他们突围之事,乃是临时决策。
如今大秦四公主驻扎上蔡城,手下约莫有十到十五万人。
她亲自带兵去追楚军,带的就是四五万。余下的兵马也不可能再来埋伏,否则上蔡城兵力空虚,就是军中大忌。
谋士喜上眉梢:“大将军,这样说来,秦军已经没有余力埋伏了。我们是乘机过百尺崖,还是带着大军折返,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项燕思索片刻,沉声道:“那秦军手中有攻城、守城利器,听闻是引天雷所造成。若折返回去,秦军也闭城不出,且用此物守城。一旦我军久攻不下,又无粮草支援,此时若是秦军增兵,我楚军定然要打败仗。”
他道:“还是回巨阳、寿春,补充了粮草,再带好兵甲才能抵抗秦军之威。”
将士们都吃不饱饭,还要拼命去攻城。
特殊情况下,将士们上下一心,军心统一时未尝不能取得胜利。可若是人家秦军再在上蔡城表演一番美食军乐,又用那有天雷之威的炸。药威慑,只怕楚军将士军心立即扛不住了。
项燕只觉得此仗比自己以往打过的仗都要难打。
这都是因为那秦国四公主的名声太响,影响力太大了!但凡听说是她带兵,楚军之中许多人根本没了打仗的心思。
若是她再蛊惑几句,只怕楚军之中有一部分人就丢盔弃甲,当场倒戈了。
项燕打了个行军的手势:“事不宜迟,先回去准备粮草辎重,疏通粮道再说。”
他一声令下,大军整顿停止,开拔往那狭长的峡谷道路之中走去。
大军刚刚通过,谷底两旁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众人稍微放松了些心神,头上忽然一道整齐统一,响遏行云的呼喊在耳边炸裂!
“神使有令,降者后退不杀!”
乱石翻滚,山顶上,一个个在草木掩护下的投石机被推了出来,巨大的床。弩射程又远威力又大!
半山腰投掷炸。药的好位置上,一个个竹管、陶瓷做成的炸。弹,炸裂之声惊得楚军乱了阵脚。
他们大喊着:“有埋伏了!我们中埋伏了!”
“有天雷,我们必死无疑了!”
秦国玄色的旗帜飞扬,乱世翻滚声、床。弩乱箭的光亮、半生阵阵雷鸣般的轰响,山谷也不断在回声秦军说的话。
“神使有令,降者后退不杀——”
这话好似十字真言,一下子让军心不是很稳固的一些楚国小兵,开始放下武器,纷纷往羊肠小道外窜逃。
“神使殿下说了,投降后退者不杀。我投降,我不想死!”
只要一人后退成功,众人纷纷效仿。
楚军立即乱成了一锅粥。
军心大散,躲避不及的谋士和楚兵被巨石砸成肉饼,被床。弩。射出来的利剑射穿身体,被火。药炸得肢体横飞。
项燕目眦欲裂,他顺手杀了自己身边的一个逃窜的谋士,举起他的头颅,高声叫道:“不准逃,后退投降者,犹如此人!”
他本想震慑军中后退投降之人,谁知这往常好用的震慑手段,在秦军神使殿下名头下,再过于强悍的巨石、床。弩、天雷之下,竟然毫无用处!
项燕忽然心生悲凉。
他往日带兵,军中人对他必然是心悦诚服,军心凝成一股绳子。如今出了一个秦国的神使,竟然轻易超过了他军中的威名。
项燕只觉得自己为楚国几十年的南征北战,在楚国黔首心中战神的名号一戳就破,虚弱得很。
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和风霜越发明显了。
众人越发疯狂的往外逃窜。
兵败投降的形势根本控制不住,剩下的少部分的忠心谋士和兵将护住项燕,大叫道:“将军,我们快速往外撤退吧!我等掩护将军先走!将军回到大楚,日后再替我等报仇!”
项燕打起精神,飞快冲向百尺崖的出口。
这一路上,忠心耿耿护着他的谋士、亲卫,不是为他挡住巨石,就是为他挡住利箭、天雷。他们生生用鲜血,护送他出了百尺崖。
项燕回首一看,身后到处是染红泥土的鲜血。
将近过半的楚军早已投降,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跟他走出百尺崖的兵马,不过三五万人。
项燕沧桑的眼中除了悲凉无力,还有浓重的恨意。
这是他打过的没有几乎没有军心,楚军投降人数最多最干脆的一次仗。可事已至此,只能先回去再说。
出了百尺崖,约莫行了两百里。
项燕就看到一队黑压压的秦国兵马站在前方,正对他们拉紧了弓弦!
为首指挥的将军,竟然是一个极其年少的少年。
他身着盔甲,浅褐色的肤色让他显得俊美锋锐。他高眉深目,眼窝微陷,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杀气和蒸腾的兴奋。
薄红的嘴唇也微微勾起,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含着一抹急切夺取项燕人头,前去赵瑶君那儿邀功的渴望:“项大将军,小子韩信,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比起项燕这闻名诸国的大将来说,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但姿态却是势在必得的。
项燕瞧见这少年不惧怕他的威势,他头上两股红缨似血,手上提着一把锋利的剑,脸上带笑的模样,不由想到自己稚嫩年幼,却说自己想要当大将军的孙子项籍。
若是少年将军,风采也只怕如眼前之人一般了。
韩信朝默默不语的项燕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得罪后,二话不说,立即弓兵放箭。
一阵阵箭雨飞射而来,一连来了三波。
三波之后,韩信率先催动胯下战马,带着身后的秦兵冲锋。
韩信的剑锋利无比,他眼中杀气腾腾却又冷静至极。一次次劈砍划刺,那一把长剑好似神兵利器一般,轻轻松松破开楚军的防护,深深刺进他们的心脏、咽喉,砍下他们的头颅。
杀着杀着,年仅十五,锋芒毕露的韩信,对上了身经百战的老将项燕。
两人来来回回拼杀,项燕经验丰富,敌对之时,最会找对方漏洞,最会避让,也最会等待时机让对方毙命。
韩信却身强力壮,跟随王贲将近十年习武下来,刚劲勇猛得无人能敌,关键是他杀得再疯,还能保持理智。
他不仅有武将的勇猛,更有文臣的谋略,年岁虽小,却已经打了许多胜仗。
韩信今日格外兴奋,满心只想将这名满天下,楚国战胜的头颅,亲自捧到太女殿下面前,好得到她赞赏的笑容和几分垂青。
两刻后,项燕手中的长剑被韩信猛力砍断。他年纪已经大了,终究力有不逮,再坚持抵抗了片刻,便被韩信斩下了头颅。
鲜血溅了几滴在韩信脸上,他浑不在意,只心满意足的举起项燕的头颅,兴奋扬声道:“项将军已经枭首。”
他随手抓着项燕的头颅,看着快全胜的秦军,如同餍足的年轻猛兽,将其余猎物军功让给了手下。
韩信渐渐退出战场。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将项燕的头装了进去,函封好后,沾血的唇角才微微一弯,对拼杀的秦军道:“剩余楚兵,杀无赦!”
第149章
赵瑶君接到战报,实在没有想到韩信竟然这么勇猛,这样聪明。
他不仅杀了楚国的大将军项燕,当夜更是犒赏三军,之后带着收拢的楚兵占领了巨阳、城父,直接同楚国国都寿春对峙起来。
韩信得了她之前平舆城阳谋的灵感,他还将军中粮食也分给楚国投降的降兵,同他们同吃同住。
当夜举行篝火大会,让军中最会洗脑的人,站在阔地上,大声谈论秦国太女的神迹,谈及当年太女殿下降下甘霖时让楚国黔首接水救命的场面,惹得经历过这些事情的楚国黔首当场热泪盈眶。
他们还宣传秦国黔首的好日子,以及早已被秦国占领的韩国、赵国、魏国黔首的好日子。
他们不仅说,甚至还有原先韩国、赵国、魏国的黔首,争先恐后的去到空地上,开始说自己在秦国的日子,开始赞颂王上、神使、大臣们的功德。
饥肠辘辘的楚国降兵,一边吃东西,他们有的煮着美味香软,偶尔吃过的挂面,他们有的嚼着甜滋滋的红薯干,有的在火堆里烤着土豆。
大锅里熬着肉干和豆子羹,楚国兵卒们还烤着温暖的火,只觉得现在不像在战场,反而像在家中享受。
他们满耳朵都是什么玄鸟大人如何庇佑,大王如何英明,太女殿下如何爱民如子,神力无边的事迹,听得他们心里对秦国黔首越发艳羡起来。
那些什么新养的猪肉滋味有多美,秦国神粮很多,土豆很软糯,结成的土豆多得吃不完。玉米清甜,嫩的时候好吃,老了磨成粉能做主粮。红薯甘甜,晒干的红薯干,他们尝了滋味果然不错。
听说,秦国之后要在北方大量种植棉花,让黔首们终究有一日能穿上柔软的袍子。
楚国降兵们还听到自己身旁的秦人,一边烤火吃东西,一边美滋滋的说。
“我阿父已经六十五了,他在我们村中是高寿之人。去年他得了病,我家其他人原以为活不下去了,谁知村里的赤脚大夫,竟然说年满六十治病不要钱,将我阿父带进他们那什么诊所治病,将他给生生治好了!”
楚国降兵惊呼:“真的吗?你们还有大夫治病,想来是靠近咸阳的乡村吧?”
那人哼笑一声:“哪里是咸阳周围,我就是上蔡当地人!大灾之年,熊悍那狗东西屠城的时候,我家不在,不然我家也没了。原先我虽是楚人,不过如今我家都只认自己是秦人。”
有秦人道:“不奇怪,这赤脚医生的政策,太女殿下早已设立了!我可是殿下封地井陉城人,如今我们那儿遍地药草,到处是香料,家家户户卖出药草、香料之后,慢慢都起了新房子!”
秦国不分封,但赵瑶君是唯一的例外。因为她有一处井陉城,本着对井陉好的心,她对井陉的发展早早做了规划。
周围人一听说此人乃是太女殿下封地之人,立即将羡慕的眼神投向了他。
“你们那儿非常富裕,听说家家起了新房子,米粮猪肉吃都吃不完!还有瓷器作坊、陶器作坊常年的收人做工,包吃包住不住,工钱也多!真羡慕你们”
井陉城人道:“是啊,遇到殿下降临井陉,简直是井陉有史以来最让人高兴的事情。”
楚国降兵听着他们讨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一连三日,韩信都是如此给楚国降兵洗脑的。
三日后,等到后续的粮草补给跟上,韩信故意将各色粮草展露在楚国降兵面前,又以秦国军功所诱惑。
等他看到收拢的楚兵大多都想为秦国作战后,韩信带着原先秦国的五万兵马,以及归顺的将近十五万楚军降兵,气势汹汹冲到了巨阳城下。
巨阳城主要势力乃是项燕的项家军,如今项燕已经没了。城中很是混乱,兵马折损过重,也不如以往守卫森严。
秦军带着如此多的人兵临城下,巨阳城稍微打了几个回合,一直战败后,也关闭城门,向寿春请援兵去了。
韩信不着急,就让人驻扎在城外,夜夜让楚军降兵宣传自己前三日听过的内容。宣传得好的,他甚至让人发一捧粮食。
三天洗脑的政治课下来,楚军降兵早已心生动摇,想跟着秦国过好日子。现在只需要动动嘴巴,韩将军就发粮食!
这利益直接能瞧见!
楚军降兵之中大多都是平舆、巨阳,城父,以及国都寿春城人,他们到达当夜便在城下,整齐大声的劝城中的家人投降,还大声将黔首有神粮吃,有猪肉吃,有棉衣穿,有赤脚医生的看病的事情齐齐吼出。
城头上守城的守卫听了两夜,看到原先军中的兄弟当真吃好喝好,眼中就越发羡慕起来。
城中军心浮动,城中官员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甚至昏了头,乱了阵脚,没看到楚兵日益不满的眼神,这关头上竟然将几个守城的楚兵在城头上当成正法。
同样是深夜,巨阳城中有楚军杀了城中官员,将城门打开,欢欣鼓舞的引了韩信进城。
韩信跟在赵瑶君身上学到很多,其中就包括如何安抚战败的黔首。
占据巨阳城后,他大军城外休整几日,严肃军纪,不准扰民,不准抢巨阳城黔首的东西。韩信甚至还让军队之中去帮忙黔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城中依旧宣扬秦国事迹,短短几日就赢得城中黔首的赞叹和归服。
几日之后,韩信请示赵瑶君后,赵瑶君去信给城父切断商道、粮道的王贲王离、在寝地城、水地城切断商道、粮道的蒙恬,以及同他们汇合,一心想要立功的刘邦,令他们共同包围楚国,从外到里包围楚国寿春。
赵瑶君也开始动兵,攻打周边城池。
这一动,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容易。
项燕已死,其他人不足为虑。再听到赵瑶君的名声,她要攻打的城池,城中官员有的没怎么坚持,就将她迎进城中,口口声声恭迎王师,盼得明主,有的是城中的黔首、卫兵模仿巨阳城,直接给她开了城门。
赵瑶君一路攻城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等行军将近三月,她已经同王贲王离、蒙恬、韩信、刘邦大军汇合,齐齐包围了寿春。
乌泱泱的玄色大旗插在寿春城门口,篆体的秦字和张扬的玄鸟纹如同催命的符咒,飘荡在国都寿春的上空,令楚王负刍心生绝望。
他原以为秦楚之战,最少也会僵持几年。
没想到这才三四月!才三四月,楚国就要被秦国打下来了!
朝堂之中的百官,甚至有人当场就跪下,态度激烈的劝他投降。
“王上,秦国身负统一六国的天命啊!我们再反抗也是输!”
“若是投降,岂非失了风骨?”
“哼,什么是风骨?人家秦国是神明指定横扫六国,背负天命的国家,你要是不投降,岂不是和神明对着干?同神明作对,可是大罪!等你大限之后,神明要问罪责罚的!”
时人的生死观,将生的荣耀和死的哀荣看得都很重要。一听得罪神明的话,大多楚臣已经默默叹气了。
“楚国大势已去啊!天不佑楚国啊!”
众臣看向王座之上,脸色铁青的楚王负刍,涕泗横流的劝说,甚至带了利诱逼迫。
“王上,我们降了吧。人家原先魏王魏王假,投降后在秦国,依旧过的是让人羡慕的日子啊!王上若是不归顺,那惨死的赵王迁就是前车之鉴啊!”
楚王负刍心里悲凉又愤怒,他沉默半晌,心里依然不甘心。
他自问自自己上位以来,为楚国宵衣旰食,无论是谋划布局,还是批阅奏章,甚至劝农劝桑都是勤勤恳恳,为何神明不肯看他一眼呢?不肯光耀楚国,反而垂青秦国呢?
楚王负刍真的不甘心,他甚至同嬴政一样,身世有人非议过,处境卑弱过,他自问也算勤政,凭什么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嬴政就能生出神使的女儿,得神明庇护,而他就是亡国之君的命运?
越想越不甘。
楚王负刍甚至觉得这是神明的偏心。
他恨上了神明。
楚王负刍不顾朝上的众臣挥袖而去。
傍晚,他令宫中神思恍惚的宫人,将宫中佳酿倒得到处都是,又干脆利索的将烛台丢到了地上。
大火瞬间烧了起来。
地板、帷帐、书册,但凡是撒了酒水的,都燃烧得很快。
宫人惊慌失措,一边惊叫,一边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啊,救火!”
熊负刍静静的看着熊熊大火,忽而狂笑:“什么天命,什么神明,我偏偏不信天命,不信神明。让本王给嬴**首称臣,本王做不到!神明让秦军向本王索命又如何,本王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寿春城外,赵瑶君看着燃烧起来的王宫,微微皱眉,立即下令道:“这次不用等了,三军听孤号令,立即攻城,直取寿春,纳楚国进我大秦的疆土!”
麾下的王贲、蒙恬、韩信、刘邦、王离纷纷拱手,激动无比道:“诺!”
第150章
没想到仅仅三四个月,楚国这个庞然大物,就成了秦国的掌中之物。
消息传到秦国境内,嬴政大喜,百官庆贺,黔首们奔走相告。如今只剩下齐国、燕国两个国家了,众人感觉统一六国,不过时间问题。
这样一想,大秦境内上至嬴政,下至黔首都感觉欣喜若狂。
赵瑶君令人救下烧得灰扑扑的楚王宫,让人稍作修缮,便住进了王宫,坐镇楚国。
她住进王宫后,立即去信咸阳,向嬴政要人要钱,嬴政当即派出许多秦臣。
秦臣们带着慰劳三军的丰厚赏赐,以及各种粮种,欢天喜地的往楚国赶来。
没多久,齐国率先给赵瑶君来了信,说恭贺她打下楚国,特意派出使臣送来贺礼。燕国知道此事,立即跟风,也派出使臣,赶到楚王宫拜见赵瑶君。
赵瑶君索性在楚王宫举办了庆贺的晚宴。
当夜,她穿上玄衣红裳,坐在梳妆镜前让侍女打扮。
韩信和王离亦步亦趋跟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赵瑶君梳妆。
王离甚至在韩信含着杀意的眼神里,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笑嘻嘻拿了梳子凑到赵瑶君身后:“殿下,我也想试试。”
赵瑶君懒洋洋道:“随你,但你只能梳两下,不能将侍女好不容易梳的发型弄乱了。”
梳发之事,过于亲昵了,殿下竟然也应允。
韩信心里发酸,冷嘲道:“师弟与我都是笨手笨脚的行伍之人,我看你不是梳发,你是在为殿下添乱。”
王离最见不得韩信这样,当即笑道:“管我是什么人,殿下愿意让我梳发,那我就替她梳。师兄你一定也想为殿下梳发,可惜被我抢了先,你心里妒忌我,现在还不服气着呢。”
赵瑶君闻言,不由抬头看了韩信,果然见他脸上有些怒气以及被戳穿的恼羞。
她自诩自己在伴读、爱臣面前,是个合格的端水大师。擅长平衡伴读们的关系,缓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赵瑶君看向韩信,微笑道:“不嫌弃的话,一会儿你歇在侧殿,为我解下发髻梳发如何?”
韩信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点头:“不嫌弃!臣求之不得!”
王离嘟囔:“他哪里会嫌弃,殿下就会奖励他。”
赵瑶君当作没听见,转移了话题:“好了阿离,梳发就好好梳发,万一你一分心就扯疼我呢。”
“殿下你就放心吧,我可小心着呢。”
王离小心翼翼拿着梳子,格外轻柔的顺着侍女梳好的发髻,轻轻梳了梳,一边梳一边问,“力道如何,殿下不疼吧?”
赵瑶君仰头,由彩雀抹上口脂后,朱唇朝他一笑:“我没感觉,还挺舒服的。”
王离立即得意的朝韩信扬了扬眉。
韩信面无表情。
赵瑶君将两人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见王离梳着玩了几下,过了手瘾,她打断道:“好了,我们去前殿吧。”
于是两个少年将军一左一右,跟在赵瑶君身后,去到了楚王宫的主殿。
楚王宫中的内侍,依然充当宫内的宦官来用,见赵瑶君一步步走来,立即高声提示:“太女殿下到——”
赵瑶君在灯火辉煌之中走进大殿,殿内秦国的臣子,齐国、燕国的使臣纷纷朝她的方向拱手,恭敬无比:“臣见过太女殿下。”
王离和韩信避开在侧。
赵瑶君坐到上头的桌案上,面上充满了笑意:“诸位无需多礼,快快请坐。”
“多谢殿下!”
众臣齐齐落座。
赵瑶君宣布开宴,她简略道:“今日大宴,主要为了庆贺楚国成了我大秦的一部分。今后世上再无楚国,只有大秦的九江郡、长河郡、以及会稽郡。我大秦横扫六国,统一天下之雄心,眼见快要完成了!”
秦臣听力,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秦臣,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席间脸色微白,坐如针毡的齐国、燕国使臣,还朝他们核平的笑了笑。
秦臣甚至还举杯,态度无比亲热,劝说的话里不知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真意:“哥几个放心吧,咱们太女殿下打仗,那是轻而易举,如有神助的!相信没过多久,咱们就不分什么齐国、燕国了。”
“是极是极,因为大家都是秦人!”
“普天之下,皆为秦土。”
齐国使臣难受了一阵,恢复过来后,十分卑微的捧场:“是啊是啊,咱们都是秦人。”
燕国使臣嘴巴动了动,干巴巴跟着附和了两句。
这两国使臣过于知情识趣了,秦臣们也不好再跟着冷嘲热讽。
赵瑶君令人上美食美酒,让乐师舞姬奏乐歌吹,轻柔慢舞。
一瞬间,因深秋时节显得有点寒凉的大殿,因为殿内火热愉悦的氛围,好似回到了热烈的夏日。
齐国使臣一手持秦国井陉造的精致的瓷酒壶,一手拿着酒杯,单独来到赵瑶君身边。
靠近赵瑶君时,他甚至跪下膝行了几步。
他做足了臣服的样子后,还朝她谄媚的笑了笑:“殿下,殿下,一会儿宴会之后,我能同殿下说说话吗?我是丞相大人的心腹,名唤合木。”
赵瑶君执筷的手将筷子放下,意味深长的轻笑:“可以。”
【齐国的丞相后胜嘛,那可是咱们大秦的自己人。历史不就这样,后胜在大秦金银财货、珠宝玉器、丝绸宝物的贿赂之下,私心早就偏向大秦了。】
【历史上的齐王建更是完全听信后胜的话,因大秦许诺的万户侯身份,不战而降,最后饿死在林子里。】
燕国使臣、齐国其他的使臣忽然感觉殿中一冷,他们发现上一秒还同自己或说说笑笑、或挤兑嘲讽,或炫耀力量的秦臣,忽然小声了许多。
他们好似在喝酒,在吃菜,但神色却明显不在状态了一会儿。片刻后,他们又不知为何,人人不着痕迹又很统一的将恍然的眼神,看向了席上剩余的齐国使臣。
齐国使臣:“?”
不是他们也没干啥啊,怎么这些秦国大臣,就好像发现什么辛秘一样,眼神怪怪的。
燕国使臣、齐国使臣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心里感叹,这秦国果然是神迹显现很多次的大国,连秦国臣子都神神叨叨的。
合木靠近了赵瑶君,只觉得自己也沾了仙气。
他不用越发恭敬的询问:“殿下,我们大王还有丞相大人,务必让我来的时候,献一杯临淄酒给大人。大王说,齐国的诚意全在临淄酒当中了,这酒便送给殿下,还望殿下能饮下品鉴一番。”
赵瑶君垂下眼帘,看着他手中的瓷酒壶,不禁闪过一抹深意。
齐国国都便是临淄,临淄酒乃是临淄特产,也是齐国最出名的酒。
这个叫合木的使臣先说自己是后胜的心腹,也暗地表明了他站在秦国这一方。
现在合木不过是给她献上一杯小小的临淄就罢了,但献酒一事,竟然还是经过齐王建同丞相后胜商议过的。
很明显,齐王建和后胜这对君臣,他们让使臣不是献什么临淄酒来的,而是来献临淄的。国都都能献,说明整个齐国,齐王建都是愿意奉上的。
赵瑶君瞬间有种现实和历史重合的感觉。
合木亲手给赵瑶君和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先将酒水饮酒,又期盼的看向赵瑶君:“殿下,大王和丞相大人的心里诚挚,还请殿下笑纳。”
赵瑶君:【若无会错意,这番美孤自然笑纳。】
她正要举杯,一旁侍从却重新拿出一个酒杯,温声细语的提醒:“殿下,奴婢还未曾试毒。”
赵瑶君其实觉得银器试不出一些毒,而且这齐国的合木,眼神真挚,表情激动期盼,半点破绽和可疑的小动作、微表情都没有,一看就不像会下毒的样子。
合木闻言,不假思索的给侍从倒了一杯。
侍从用银器试了试毒,银器并未变色,他又徐徐饮下,过了小片刻浑身无半点不适。
侍从笑道:“殿下,这临淄酒气味香醇,丰润味美,值得殿下一试。”
赵瑶君拿起酒杯,对着齐国的使臣合木饮尽此酒。
这酒味道没有大秦的酒水醇香,但它寓意深厚,代表着齐国的疆域。这样一想,感觉她喝下的不是酒,而是齐国。
赵瑶君心中豪气纵横,她又倒了一杯临淄酒,对使臣扬手:“此酒丰润味美,大齐王上、丞相的心意孤收到了。孤与大人一见如故,待到宴席散去,孤定留大人相谈。”
合木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好,微臣等殿下宣召。”
一场宴席散去,赵瑶君果然请了合木到后殿说话。
秋日月圆辉清,楚王宫主殿后殿中了许多兰花,故而此殿又叫做兰殿。夜深之后,空气格外清透。这清透寒凉的空气之中,融入了一股股兰花幽香,让人无比放松,心旷神怡。
赵瑶君嗅着清香,因睡不着,故而侍从端来了助眠的甜汤。现在周围陪着她的是韩信、蒙恬,两人都很信得过。
赵瑶君越发放松慵懒了,有点打不起精神来,她就邀他们一边喝甜汤,一边说话。
不知为何,她腹部隐隐有些不舒服,好像是吃多了积食,有些胀痛感。不过这轻微的疼痛感还能忍耐,她便没说什么。
合木饮尽甜汤,对赵瑶君直白说出自己的来意:“殿下,若是大秦愿意许我齐国王上一个爵位,大王愿意将齐国捧到殿下手边。”
赵瑶君含水的眼聚焦起来,这一刻真的到来,她大喜道:“不懂一兵一卒,不伤天下黔首性命,就能得到齐国,这是天大的好事!若是齐王真愿意献出齐国,昔日魏王假有的,他也一定有。”
合木目的达到,他想着秦国的强盛,想着自己今日为大王、丞相奔走,为秦国立下这功劳来,日后前程定然差不了了多少。
越想他就越高兴,越兴奋,以至于他顾不得自己腹部的隐痛,立即站起来,对赵瑶君拱手道:“殿下此言,微臣记在心中了。待微臣回到临淄,第一时间就告知大王、丞相这个好消息!”
合木弯下腰,腹部的绞痛竟然越发剧烈起来!
胃部好像有无数的小人在其中敲锣打鼓,将肠胃打结扭曲,疼得原本满脸笑意的他忽然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他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立即呕出一口黑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侍女发出尖叫:“使臣大人!使臣大人!”
赵瑶君也疼得浑身冒汗,韩信第一时间察觉了症状,顾不得主仆分别,立即将她拥在怀里,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水,嗓音颤抖:“殿下,殿下,你怎么了?难道是那临淄酒有毒,快传太医!”
赵瑶君胃部烧灼感加重,她刚想张口,嗓子一股血腥味便冲了出来,忍不住呕了口血。
方才明艳姝丽的脸色,转瞬变得惨败如纸,她神情痛苦,翠眉皱起,气若丝游道:“那临淄,临淄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