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151 胆子小的镇北侯?
琼州府城外军营,艾长青眉头紧皱,他的副将也很着急,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镇北侯一来,这赈灾有条不紊,压根没人闹事,咱们若这样回去,徐首辅肯定要用此事做文章,到时候您不仅没办法升迁,说不定还得被罚。”
“要不我们去劫个寨子?也弄些银两,好叫您填补镇北侯夫人的那三万两银子……”
想到这件事,艾长青就火大的摔了杯子,“谢珩!等着!老子给你势不两立!”
“艾大人这恐怕是句空话吧。”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
艾长青抬头看着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鬼鬼祟祟,你是何人?!”
来人抬手,递给他一本册子,“帮你的人。”
艾长青没接,而是透过斗篷盯着男人半边脸上扭曲的刀疤。
男人阴着脸直接将册子扔给他,艾长青才接住,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前朝宝库里的部分东西。”刀疤男人道,“谢珩和穆婉早就拿到了前朝宝库的钥匙吗,而这些东西都送给了南阳王府投诚。”
艾长青盯着他,“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刀疤男冷笑,“信不信由你,不过此次赈灾,镇北侯夫妇将一大半赈灾银吞掉可是事实。”
艾长青一愣,对方道,“可怜啊,你逼着镇北侯夫人捐了十万石粮食,人家损失不过一万两,但你铺的这一条路,却让他们赚了一百多万。”
“你以为镇北侯为什么要封住上京的来路?什么细作,粮仓,不过是借口而已,只是为镇北侯夫人抬粮价行方便罢了。”
艾长青看着刀疤男,“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刀疤男道,“因为我恨他们,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你若能拿穆婉来换,我可以再给你一张清华散人的图纸。”
艾长青陡然激动道,“此话当真?!”
刀疤男从怀中掏出半张图纸递给他,“能做到,我给你剩下的半张。”
……
七月中,琼州灾情彻底结束,赈灾队伍回京。
谢珩刚回府,门房便兴奋道,“侯爷回来了!”而后立刻叫人去禀报。
小六疑惑,“怎么回事?突然间这样叫人有点不习惯。”
要知道谢珩办差,几个月不在府中是常有的事情,出门或者回家都很平常,这么被人期盼的情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谢珩进了大门,小六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夫人想您了,所以特地吩咐了门房?”
谢珩睨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小六道,“既然您觉得不可能,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属下都追不上了。”
谢珩:……
他咬牙,“你最近是不是皮痒?”
小六闭上嘴,转身道,“我去找天哥,看看上京有什么新消息。”
谢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脚步还是自有主张的往后院而去。
刚进了二门,就见一个小人颠颠儿的跑过来,“父亲~~~”
谢昭穿着一身天水碧的书生小袍子,背上还背这个花里胡哨的书包,一看就是穆婉的风格,倒是难得不是农人的打扮。
他跑到谢珩面前是张开双臂,谢珩俯身将他抱起,“放学了?”
谢昭搂住他的脖子,开心道,“刚放,父亲终于回来啦!去盛香园。”
谢珩抱着他往那边走,“去盛香园做什么?”
谢昭开心的在他怀里摇头晃脑,“捡鸡蛋!”
谢珩:……
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他的小鸡下蛋了,已经攒了好几日,就等你回来呢。”
谢珩回头,就看到了悠闲走来的穆婉,她穿着一身舒适居家的长裙,头发简单的绾在脑后,一张未施脂粉的脸在阳光下白里透红,她看过来的瞬间,谢珩垂下眼睑。
怀中的谢昭忽然挣扎起来,“父亲,轻轻的抱。”都勒疼他啦。
谢珩连忙松了手,穆婉只当谢昭撒娇,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能抱就不错了,要求还挺多。”
谢昭嘿嘿一笑,趴在谢珩肩膀上。
谢珩心下柔软,摸着他的脊背道,“他读书还适应吗?”
穆婉笑道,“适应,有哥哥姐姐作伴,没什么不适应的,陶先生懂的多,如今几个孩子都长进不小。”
一路闲聊着进了盛香园,谢珩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里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农庄。除了刚刚收完麦子的几片地,其他地方又被开垦出来,整整齐齐的种着瓜果蔬菜。
牧云在角落的牛棚里悠闲的甩着尾巴吃草,旁边还多了一排东西。
而且……
谢珩看着满地跑的鸡问道,“我记得他不是只孵出来两只吗?”
穆婉笑,“昭哥儿是只孵出来两只,但你别忘了,他兄弟姐妹五个呢。”
过年那会儿穆婉忽悠谢昭孵小鸡,还真让他孵出来两只,那段时间可把谢昭得意坏了,走哪儿身后都跟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鸡崽,拉风的不得了。
别说谢晋了,长公主都觉得稀奇,干脆叫人挑了五十个种蛋来叫孩子们孵,最后竟然成功孵出二十只来。
二十只鸡的规模有点大,孩子们过了几天“小鸡妈妈”的瘾后,就将鸡养在了盛香园。
谢昭挣扎着下了地,径直跑向角落里的鸡窝。
谢珩好奇的跟过去,见里面的稻草筐里竟然有十几颗蛋。
谢昭一边小心的捡一边念菜谱,“炒鸡蛋,鸡蛋羹、鸡蛋韭菜饺子……”
谢珩失笑,“你都捡了,你哥哥姐姐们怎么办?”
谢昭道,“一起吃!做丰收宴!”
穆婉解释道,“今年盛香园麦子丰收,就想着办个丰收宴,食材就全用园子里的东西,正好这些小鸡前几天开始下蛋,除了第一天捡来吃了一顿,这几天都攒着等你回来一起办丰收宴用呢。”
谢昭将最后一颗鸡蛋小心的放在篮子里,挺了挺小胸脯骄傲道,“麦子可好吃!”
谢珩摸了摸他的脑袋。
从盛香园出来,路过月恒院,一家三口进去给长公主请安。
谢昭率先跑进去,“祖母,祖母~父亲回来啦~”
长公主轻车熟路的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给谢昭擦擦脸和手,笑道,“行,回头你就找你哥哥姐姐们去拟菜单子,叫厨房去做,正好给你父亲接风洗尘。”
她抬眼看着谢珩仔细打量,“又清减了些。”
穆婉也不由多看了谢珩两眼。
谢珩道,“琼州事情确实多,回来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长公主道,“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要仗着年轻乱来,不然等老了都是毛病。”
谢珩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穆婉本来还想在长公主这里用午膳,结果长公主只留了谢昭,对他俩道,“我和昭哥儿要商量丰收宴的事情,你们先回吧。”
从月恒院出来,谢珩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手腕忽然被握住,他微微一僵,终于忍不住看向穆婉,待视线落进她清澈灵动的眼睛里,便再也无法挪开半分……
指尖下狂跳的脉搏让穆婉飞快松了手,解释道,“快一个月没把脉,有些担心。”
谢珩不动声色的将手背到身后,看着前方的月季花丛道,“没事,刚刚就是被吓了一跳。药一直按时吃,效果不错。”
穆婉很想调侃一句,堂堂镇北侯,被人握个手腕就被吓成这样?
但看着他紧绷的表情,最后也只是道,“先回秋尽院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下吧。”
谢珩一顿,穆婉叹了口气,“母亲大概察觉到我们不对劲了,所以才故意把昭哥儿支开,侯爷若此时回前院,母亲又该担心了。”
谢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她一起回了秋尽院。
进了院子,他想起什么,回头想跟穆婉说话,结果就被人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揽住对方的腰身,无奈道,“想什么呢?怎么入神?”
穆婉连忙站直,反问道,“你要说什么?”
谢珩轻咳一声,“我给家里人带了礼物,一会儿你叫云苓去前院找小六要一下。”
穆婉很意外,“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买礼物了?”谢珩三天两头出公差,可从来没给家里人带过礼物。
谢珩已经快步进了房间,“就看到小六买,东西也不错,就顺便买了。”
穆婉更加意外了,“小六给谁买?他不是孤家寡人吗?”她快走两步追上谢珩,目光发亮,“难道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她沉浸在八卦中,“好多男人都是在喜欢上一个姑娘的时候才会惦记着买礼物。”
谢珩:……
他飞快的进了净房,“也许吧。”
第152章 152 风雨欲来
谢珩的土仪让众人都很意外。
不过却瞒不过过来人的眼睛,大长公主摸着手中的缎子揶揄穆婉,“难得他有心。”又问她,“三郎给你带了什么?”
穆婉道,“一样啊,都在这里了。”
长公主愣了一下,“你的也是缎子?”
谢大夫人笑道,“不用说,这两匹格外鲜亮的定然是给三弟妹的。”
谢二夫人也偷笑。
长公主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简直无药可救,用完晚膳后专门将人留下来,“我以为你是开窍了,想送阿婉礼物又不好意思,才顺带捎上我们,怎么弄了半天,我们的东西跟阿婉的一样?”
谢珩:……
他还以为他的心思藏的挺好的。
长公主简直恨铁不成钢,“本以为你们兄弟里最笨的是你二哥,没想到你才是那个榆木疙瘩!”
谢珩垂眸遮住眼底的黯然,“抱歉。”
长公主只以为他认错态度良好,语重心长道,“女人都需要哄,你要送些不一样的给她才行啊,发钗,镯子,这些可以时刻带着的东西。”
谢珩点点头,“知道了。”
长公主道,“行了,赶紧回去吧,今夜昭哥儿就留在我这里,你给我好好哄哄你媳妇儿,知道吗?”
从月恒院出来,谢珩慢慢走在路上,明月高悬,夜风中送来阵阵花香,他从袖袋掏出那支点翠发簪轻轻摩挲,半晌露出一个苦笑,又重新塞进了袖子,这样难熬的心情,他一个人就够了。
远远看见秋尽院的灯亮着,她在等他。
只这一个念头,刚被压下的情绪又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本以为分开一段时间感情能淡些,但结果却似乎完全相反,谢珩捻着手腕上的珠串苦中作乐,“倒没想到有一天真把你们当佛珠用。”
他一路默念着清心咒回到卧房,进门的瞬间却脚步顿住,看着里面的人一言难尽,“你这是干什么?”
穆婉拽了拽头上黑色的棉布罩,让眼睛对准俩窟窿好能视物,拍了拍身边道,“过来,把脉。”
谢珩:……
他被逗笑,“倒也不必如此。”
穆婉轻哼,“你确定?”
谢珩没有说话,走过去伸出手臂。
摸了一会儿,穆婉皱起眉头,“你最近动武了?”
谢珩道,“没有,怎么了?”
穆婉摘下头套,也没瞒着他,“快毒发了,如果可以的话,最近好好休息,不要再劳心了。”
谢珩刚要说话,云苓就匆匆进来,“夫人!不好了,金甲卫围了镇北侯府!”
穆婉意外,“金甲卫?”
谢珩起身道,“我去看看。”
穆婉道,“我也去。”
镇北侯府门外,艾长青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珩,“谢侯爷,请跟我走一趟吧。”
“原来是艾大人。”谢珩扫过如临大敌的金甲卫,“冷不丁的叫本侯跟你走,总得有个理由吧。”
“侯爷做了什么,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艾长青举起手中的令牌,“莫城真的没有找到前朝宝库的钥匙吗?那么多东西真的是被南阳王府抢走了?”说完他喝道,“来人!给我把谢珩拿下!”
小六立刻挡在谢珩面前,“谁敢?”
艾长青看着谢珩,冷笑,“谢珩,你果然是想造反啊。”他轻描淡写的吩咐护卫,“妨碍公务,抗旨不尊,杀了。”
护卫领命上前,结果刚拔出剑就被小六一脚踹飞。
艾长青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谢珩你敢抗旨?!”
谢珩淡淡道,“到底是本侯想造反,还是艾大人故意诬陷栽赃,至于抗旨,太后叫本侯跟你走一趟,又没有说何时。本侯不信太后会在三更半夜审案。”
他转身往回走,“要拿我,准备好证据,明日早朝公告天下,否则,本侯不认。”
“小六,守好门口,别让他们惊扰了女眷。”
“是!”
“我就不信了!”艾长青气急败坏,高声道,“谢珩贪墨赈灾银两、抗旨不尊、意图谋反,给我将人拿下!”
金甲卫冲上来的瞬间,躲在暗处的侯府护卫也全部现身,双方斗在一处。
穆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珩道,“别担心,金甲卫本就刚换过一茬血,不是侯府护卫的对手。”
果然见金甲卫在划水,出力的也就是艾长青的几个心腹,可惜半路出家的世家培养的武力值也不在一个层次。
她放下心来,“不过这艾长青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能让太后问都不问就要治你的罪,莫城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珩道,“可能性很多,不过她开了口子,后面不会只有一只手。”
穆婉道,“也是,这次得罪了不少人,徐首辅估计也盼着您被下大狱呢。”
这次赈灾,他们断了吴家的财路,坏了徐首辅的计划,相比之下,收拾艾长青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还有南阳王府。”穆婉道,“他们巴不得拉拢你,若在此时帮你一把,太后怕真要怀疑你和南阳王府勾结了。”
她有些想不通,“太后不清楚自己的危机吗?竟然将你这个唯一维护她的人往外推。”
谢珩嘲讽一笑,“她大概是安稳久了。”
穆婉道,“我知道了,她是被艾长青捧的飘了。”
“而且刚那意思,好像也盯上我了,你要是被下了大狱,我就成抱着金砖无人庇护的小儿,恐怕要任由他们拿捏。”
她问谢珩,“侯爷准备如何应对?”
“便遂了他们的意思。”谢珩淡淡道,“他们既然忘了不安稳的日子,就好好回忆回忆。”又对穆婉道,“你也不必忧心,我不会叫他们动你的。”
穆婉却道,“不行,你的身体,就算牢里有安排,也会有损伤,万一那艾长青丧心病狂对你做些什么。”
她弯起眼睛,“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谢珩出门,艾长青调了更多的金甲卫守在镇北侯府门口。
见到谢珩出来,他微微松了口气,又冷笑道,“侯爷还想去上朝?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太后口谕,镇北侯贪赃枉法,抗旨不尊,即可押入大牢!”
他的心腹立刻上前,小六拔剑冲着他们冷笑。
艾长青道,“你是要反抗到底了?”
“放心,本侯会跟你走的。”谢珩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直接扔给了金甲卫首领方泰宁。
方泰宁下意识接住,看着那方格子拼在一起的东西,疑惑,“这是……”
“前朝宝库的钥匙。”
所有人都是一惊,艾长青脱口道,“你胡说!”
谢珩理都不理他,径直走到旁边金甲卫跟前,拿过他捧着的镣铐往手上套,“是本侯这次从赤翎人身上找到的。”
“本侯之所以昨夜没敢进宫,是因为不确定某些人是单纯的陷害本侯,还是为了趁机抢走这钥匙。如今就交给方统领,本侯就算交差了。”
交什么差啊!方泰宁一个健步冲上去,将谢珩手里的镣铐扔掉,“侯爷这是折煞我了,这么大的事情,怎能随随便便交于我!”
现在谁不知道江湖朝堂,多少野心勃勃的人因为这个打破头,没本事的人拿在手里,那就离死不远了。
他将那烫手的山芋塞给谢珩,“此事侯爷还是亲自向太后禀报吧。”
谢珩看着艾长青,“岂不是叫艾大人为难,本侯可担不起抗旨不尊的罪名。”
艾长青脸色难看,方泰宁却不管他,前朝宝库钥匙在前,艾长青算个屁。
金銮殿上,吴太后因为昨夜谢珩抗旨的事情心情不好,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动谢珩,但艾长青呈上来的册子让她无法不多心。
五百万来两银子,古董字画,奇珍异宝若干,最重要的是粮食增产方式和武器图纸……若谢珩真的勾结了南阳王,她绝对容不得他!
所以本想着先将人弄去牢里,一来将他和南阳王的关系断开,二来可以趁机从穆婉那里把他们敛走的赈灾银子要回来,三来想个法子将镇北侯府的人握在手里。
艾长青说的对,她如今贵为太后,谢珩就是再有能耐,也得听她的!
既然怀柔不行,那就用别的法子,镇北侯府那么多人,她不信他能舍得下。结果万万没想到,谢珩竟然敢公然抗旨。
他好像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事事都要靠他的菟丝花,所以得事事迁就他!
她得让他知道,她才是大郢的掌权人!
“臣要参镇北侯欺君罔上,贪墨赈灾银两!”
“臣要参镇北侯勾结南阳王,意图谋反!”
吴太后意外的看向下面,曹御史是她的人,吏部尚书却是徐首辅的人,难道徐首辅也发现了什么?
如此,她对付谢珩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吴太后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唱名:“镇北侯到——”
所有人都是一愣,曹御史和吏部尚书下意识的想往回缩。
吴太后紧张的看向大门,“怎么回事?”难不成谢珩真造反了?!
方泰宁大声道,“启禀太后,镇北侯有要事上奏。”
吴太后满脸警惕,“何事?”
“侯爷找到了前朝宝库的钥匙。”
吴太后一愣,立刻道,“宣!”
谢珩进了大殿,目光扫过曹御史和吏部尚书,最后落在徐首辅和吴太后身上。
吴太后威严道,“方统领说的可是真的?”
谢珩掏出刚刚的魔方,吴太后和徐首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吴太后甚至站了起来,“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次赈灾中发现的。”谢珩将奏折和魔方一同交给王公公,“艾大人昨天三更半夜想闯我府邸,却又想方设法不让我见太后,微臣担心有人想趁臣不在抢夺此物,所以才拖到早朝,方统领亲自前来。”
“至于封锁上京到琼州的路线,就是为了迷惑那些赤翎人,让他们放松警惕……钥匙得手后,臣依然觉得不对劲,赤翎人如何得知前朝宝库的钥匙,他们又是怎么得到的?因此怀疑朝中有人与赤翎人勾结,所以到达上京后便在家中等待,我就猜会有人坐不住……”
吴太后不由看向艾长青,这么说来,艾长青确实一直撺掇她关押谢珩,查抄镇北侯府。
艾长青连忙跪下,“臣对大郢,对太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太后不可轻信!”
谢珩道,“什么不可轻信?是那钥匙是假的,艾大人见过真的?还是说我找钥匙的事情是假的,那艾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是从赤翎人身上找到的,难道艾大人从始至终都钥匙在谁那里?”
“早听说艾大人睚眦必报,为了三万两银子,您这是要灭我镇北侯府满门啊!”谢珩冷笑,“艾大人可知构陷忠良是什么罪名?”
艾长青气的咬牙,“太后娘娘,镇北侯血口喷人!”
徐首辅道,“艾大人怀疑的也不无道理,我们怎知这钥匙不是在莫城的时候就找到了,又怎么证明侯爷没有打开过宝库?”
“据我所知,侯爷在莫城和南阳王府可是平均分了一部分宝库里的东西,您得了五百万两银子,南阳王府拿了粮食增产方子和武器图纸。”
谢珩朝他拱拱手,“徐首辅跟南弘李家都反目成仇了,他们还为您提供真消息,徐首辅的手段谢某佩服。”
“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把南阳王得到的粮食增产方子和武器图纸也给您一份?还是说已经给了,但因为本侯盯的紧,不方便您动作?”
徐首辅道,“侯爷莫不是心虚,所以处处攀咬?”
谢珩淡淡一笑,“只是心寒而已,大郢朝廷内忧外患,朝臣们不想着帮忙,反而以莫须有的罪名谋害人。”
“我若真想勾结南阳王,为何不要粮食增产方子和武器图纸?”他摘下腰上明镜司指挥使的腰牌,“既然太后和首辅都怀疑微臣,微臣今日起便辞去一切职务,听候发落。”
吴太后转着手中的魔方,确实不敢再将谢珩打入大牢,虽然他不太听话,但确实是个好帮手,她现在太缺人才了。
可这样将他放回去,岂不是政事她冤枉他了?
若谢珩真的没有反心,那暂时关押他一段时间应该也没事,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样想着,吴太后道,“哀家自然是信侯爷的,只是此次赈灾你们夫妇二人大肆敛财是事实,哀家总要给百官和百姓们一个交代。”
“来人,送侯爷去等活所!”她看着谢珩,“待哀家查明真相,亲自去请侯爷回来。”
第153章 153 侯爷挺喜欢伺候夫人?
等活所是皇家软禁高官重臣的地方,比大牢里条件好的多,一般身份高贵但罪名不确定的人会暂时关押在这里,算是一种礼遇。
显然,太后收到宝库钥匙后临时改了主意。
方泰宁亲自押着谢珩出了宫门,刚走到半路,穆婉就匆匆赶来,提着包袱想送谢珩一些日常用品,她主动将东西交给方泰宁,“麻烦方统领了。”
方泰宁也不为难,一边道“得罪了”一边拆包袱检查。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变故突现,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毫无征兆的从四周冲了出来。
金甲卫的人第一时间将谢珩围在中间,然而方泰宁刀还没拔出,对方几人就同时洒出迷药。
众人不察,很快都歪歪扭扭的倒下去,方泰宁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带走了谢珩和穆婉。
事情传到宫中,吴太后皱眉不解,“抓镇北侯就罢了,抓穆婉是为何?”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自先帝驾崩后就再没有进过宫的大长公主直闯了御书房,将收到的字条递给吴太后,“太后娘娘,借宝库钥匙一用,救我儿出来。”
吴太后看着字条上的内容,绑匪要求用前朝宝库的钥匙和十万两黄金分别去赎两人。
艾长青见吴太后为难,立刻道,“宝库钥匙事关重大,太后娘娘万万不可!”
“放肆!”大长公主冷冷的盯着艾长青,“你是何人?胆敢教太后做事?还不滚出去!”
艾长青脸色难看,吴太后也不敢对上盛怒中的大长公主,连忙朝他摆了摆手。
艾长青离开后,大长公主看向吴太后,“太后娘娘,我镇北侯府世代忠烈,如今只剩下一个三郎。我这么些年不问世事,就是想着让三郎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若您不帮这个忙,我便去找有能力帮我的人。”
吴太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连忙道,“长公主说的什么话,镇北侯是哀家的左膀右臂,哀家无论如何会救他回来。”
“希望太后说的是真心话。”长公主提醒她,“宝库钥匙本就是三郎找回来的,他能找回来一次,就能找回来两次,太后与其在意那什么虚无缥缈的前朝宝库,不如好好想想,没了三郎,谁还能护你周全!”
“三郎消失,且不说那几个藩王,恐怕徐首辅头一个高兴!”
吴太后郑重道,“大长公主放心,金甲卫和明镜司的人已经去追查了,哀家定然会找到镇北侯的。”
大长公主走后,吴太后暗暗松了口气,重新进来的艾长青问道,“太后娘娘真得要用宝库钥匙去救镇北侯吗?”
那当然不可能了,不过长公主有一句话说的对,“镇北侯失踪,明镜司群龙无首,不能空着。”她道,“艾大人,哀家命你暂代明镜司指挥使一职,追查镇北侯失踪之事。”
艾长青明白了吴太后的意思,一脸喜色的跪下,“微臣领命!”
吴太后却捏起他的下巴,警告道,“艾大人,你应当知道哀家为何要提拔你,这件事上,你最好别乱来。徐秉问可紧盯着你呢,若你能收服明镜司,漂亮的救回镇北侯,那指挥使前面的‘代’字,本宫也有理由给你摘掉,明白吗?!”
艾长青坚定道,“微臣定不辱命!”
艾长青离开后,吴太后又叫了暗探出来,“你探查出穆婉手里的财产有多少?”
“若加上手里的产业,怕千万两不止。”
吴太后道,“也是,看她这次赚钱的手段就知道是个能干的,可惜这帮人闹这么一出,这些东西哀家倒是不好动了。”
“不过要凑银子赎人,那些产业总要贱价处理……”
镇北侯夫妇被绑架,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是大震动。
明镜司上下换血,朝堂上参艾长青的折子雪花一般不提,是都知道镇北侯府在紧锣密鼓的筹银子。
绑匪要求十万两黄金赎镇北侯夫人的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来。
很快众人就发现,上京许多众人十分喜欢的铺子都在关门转让。
忠勇伯府松鹤堂。
“鲤跃楼、缘墨斋、未来百货……”李二夫人越说越心疼,“甚至清风阁都是穆婉的!”她看着李老夫人,心里堵了满满的郁气,“母亲,这穆婉的嫁妆,五百万两都不止吧!”
李老夫人沉着脸不说话,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他们都接受三房那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蠢事,但如今得知穆婉真正的财产,还是心头滴血,那可是五百万两呐!
五百万两和二十万两那就是天差地别,关键还不只嫁妆的问题。
李二夫人瞥了穆柔一眼,满腔的郁气全都撒了出来,“十万两黄金,一千万两银子,要换做一般人家怕是要百般推脱,可镇北侯府,不仅长公主亲自出面卖庄子,连谢大夫人和谢二夫人都拉下脸来四处找人借银子,能让他们那样挑剔的高门贵女都真心相待,可见穆婉人品之贵重!”
“不像有些人,一年就能把嫁妆败的光光的,不是给婆家惹是生非,就是连娘家都容不下,还好意思说什么德才兼备!”
穆柔将舌尖咬出了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这次李亦宸琼州赈灾后,她仅剩的十万两银子直接缩水成了三万两。
她当时气疯了,回去找穆泽海理论,想叫他赔自己银子,谁知穆泽海倒打一耙,说什么要不是要替她运那么多粮食,他根本不会赔钱,两人直接吵翻,她一气之下说他若不赔钱,就叫忠勇伯府以后再也庇护穆家的铺子,结果穆泽海说家里的生意都是靠镇北侯照看,直接将她赶出了家门。
偏偏当初她为了凸显自己能干,这件事并没有瞒着李家人,最后赔惨的事情自然也叫他们知道了,自那之后,这李二夫人每次见面都要嘲讽她。
尤其得知穆婉坐在上京就赚了几十万两银子后,李家所有人都看不上她,便是最宽容的李老夫人都当她是透明人。
她婆婆更是变本加厉的给她立规矩,李亦宸也不复温柔,反而总是坐在书房发呆,说他的妻子不该是这样。
低头对上李三太太看仇人一样的表情和李亦宸眼底的悔意,穆柔脑子里的弦忽然就崩断了,她质问:“为什么要怪我?是我逼你们娶我的吗?”
“当初难道不是婆母你对穆婉百般嫌弃,李六郎拼着悔婚也求着要娶我的吗?怎么现在成了我的错?”她气道,“是!穆婉能干,穆婉聪明,但树大招风,镇北侯府都护不住她,你们李家能行吗?岂知她不会给李府招祸?!”
李二夫人和李三太太都被她的突然爆发唬住了,却不想一直沉默的李亦宸开口道,“她是受镇北侯府牵连才遭此劫难,若嫁入李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李二夫人道,“可不是,若不是镇北侯,谁知道她有这么多财产?”她嘲讽李三太太,“嫌弃人家骄奢高调,人家明明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穆柔却没理会李二夫人,而是死死盯着李亦宸,“六郎你什么意思?你后悔娶我了?”
李二夫人嗤笑,“难道不该后悔吗,放弃了一个财神爷和贤内助,娶了个自以为是,品行不端的丧门星回来……”
李三太太胸脯起伏越来越大,忽然一下子撅了过去。
李亦宸大惊,“母亲!”
忠勇伯府乱成一团的时候,穆家也在震惊。
沈氏拦住了要出门的穆兴德,“那些铺子真的是穆婉的?这事儿老爷你知道吗?”
穆兴德着急离开,敷衍道,“我如何得知?都是她自己经营的。”
刚刚跑进来的穆泽海闻言惊的合不拢嘴,“爹您也不知道?所以那些铺子都是我大姐自己赚的?!”自上次贩粮之后,他就对穆婉服气了,如今知道她竟然如此厉害,更是佩服的不得了,“怪不得爹爹说大姐姐厉害,就一个清风阁,爹您也没那样的能耐吧……”
沈氏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他一下,这小子夸谁呢。
她对穆兴德道,“如今她被绑走,听说京城的铺子都在低价转让,那清风阁不知道作价多少,老爷这银子不如……”
穆泽海立刻明白了沈氏的意思,怒道,“娘,你在想什么?大姐都被掳走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想落井下石?!”
“且不说那清风阁早就被吴家盯上了,就算给你,你能经营好吗?”
他才说出找过来的目的,“爹,这次去镇北侯府,带上我呗!我想帮忙。”
沈氏被他气的不轻,“你们真要去送银子?她可比你们有钱多了!有这银子,还不如补贴下柔儿,如今她在李家过的多难?”
穆泽海觉得他娘不可理喻,“娘,二姐只是过的难,我大姐要没命了!”
穆兴德见儿子拎得清,点点头道,“也罢,一起吧。”
大长公主对穆家父子礼遇不提,夜幕降临的时候,上京西市鱼龙混杂的闹巷里,一个佝偻着背的人推开一处宅子的大门。
一进的宅子简单的一目了然,小六直起身体,见正房和厨房都亮着灯,想都没想就往正房去,结果听到他家侯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这儿。”
小六愣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探头一看,见他家侯爷正围着个围裙站在灶台前切肉,他震惊的瞪大眼睛,“侯爷!”
谢珩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筐子,“来了?正好把菜摘一下。”
小六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怎么是您在做饭?夫人呢?”
谢珩叹了口气,“忙着呢,赶紧摘菜,一会儿她该饿了。”
小六认命的将菜筐拽到跟前,“之前您跟我要菜谱,我以为是夫人要学呢。”
谢珩熟练的剥了葱蒜,“她哪儿有功夫。”又想起什么笑道,“她敢做我也不敢吃。”
后面的话声音不高,小六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谢珩忍不住笑,他也没想到,那么爱吃的一个人,竟然不会下厨。
两人“被绑架”,自然没办法带丫鬟随从,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这时候谢珩才发现,平日里精明聪慧的穆婉,对日常琐事却极其不在行。
谢珩熟练的炒了两个菜,才去正房那边叫穆婉。
穆婉从书案上抬起头,眼睛一亮,“好了?”
谢珩顺手帮她把乱七八糟的书册和纸张收好,“嗯,先吃饭吧。”
厨房里,小六已经摆好了桌椅,穆婉看着桌上的饼惊讶,“真做出来了?”
谢珩眼底都是笑意,“你想吃,自然得做出来。”
小六挠了挠头,怎么感觉侯爷还挺享受这伺候夫人的日子呢。
第154章 154 谁也不能在我面前欺负你
吃饭的时候,小六说起正事。
“按照夫人的吩咐,铺子都关了,吴家果然盯上了夫人的产业,”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骂道,“我真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他们吴家是觉得侯爷回不来了吗?竟然五万两就想买下清风阁。”
穆婉道,“那怎么也得八万两。”
小六:……
他忍不住确认,“那些铺子真卖啊。”
穆婉道,“卖啊,怎么不卖?难得能从吴家套些钱出来,总比他们直接开口问我要钱好。”
见小六一脸担心的样子,她笑道,“放心吧,我能赚,别人不一定能赚,尤其是清风阁和未来百货这样的产业,做不好反而是吞金兽。”
“就跟侯爷一样,总要叫他们试试,看看抢去的东西,他们能不能消受的了。”
说到这个,小六立刻开心了,“还真是!侯爷和您失踪后,太后就命艾长青暂代明镜司指挥使一职。”
“那家伙新官上任,好家伙,得意的不得了!直接将谢天谢地和李亦宁他们都发配去做冷板凳,提拔他那些心腹。”小六嗤笑,“他那些所谓的心腹,大多是些整天溜须拍马的货色,好容易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他还不敢重用,生怕抢了他的风头让太后注意到。”
“结果可好,这几天宫中、还有各大官员府邸,梁上君子来来往往可热闹,昨天刺客竟然直接闯到了宁寿宫,还是太后身边的暗卫将人拦下的。”他幸灾乐祸,“侯爷在时,太后的那些暗卫什么时候露过面,整天闲的都要发霉了。”
“呵呵,他们还真以为明镜司指挥使就是碰碰嘴皮子,安排安排人就行了?!”
穆婉也觉得十分痛快,“活该!合该他们忙忙,不然真当我们侯爷是摆设呢。”
“就是!”小六兴致勃勃道,“而且这才刚刚开始呢,宝库钥匙可是侯爷大庭广众之下交出去的,大部队估计才收到消息呢。”
穆婉兴奋道,“那上京岂不是要热闹了?”
“夫人等着瞧吧,会特别热闹的。”
谢珩给穆婉夹了一筷子菜,问小六,“叫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艾长青怎么知道莫城的事情,徐首辅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分钱的细节。”
小六道,“查清楚了,应该是郝元嘉,他逃了。”
谢珩挑眉,穆婉也意外,当初在莫城,郝元嘉投靠了贺兰晫,指望利用自己开锁的价值得到贺兰晫的支持,结果穆婉不仅自己开了锁,还将密码换了,郝元嘉完全没了利用价值。
谢珩自然想直接杀掉他,但贺兰晫觉得他掌管莫城多年,应当还有其他底子,不由分说的将人押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逃走。
“也真是够狡猾的。”
谢珩思索,“怪不得那晚艾长青专门点了你一下,想必他跟艾长青的条件中有你。”
穆婉道,“那是必然,我估计他最恨的就是我。”她忽然弯眼一笑,“这么说来,绑架我们的幕后凶手就定了?”
谢珩也笑,“想来徐首辅肯定很愿意帮这个忙。”
镇北侯夫妇被绑架后的半个月,上京忽然涌入了许多不明人士,虽然大部分都是江湖人装扮,但很明显还有其他势力。
御书房,太后将奏折狠狠地摔在艾长青脚下,“哀家要的是近来来上京的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属于哪些势力,赤翎、江湖、还是哪个藩王,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给哀家这些江湖门派的名单做什么?这点东西,顺天府都能查出来,还用的着你明镜司?!”
艾长青跪在地上,惶恐道,“太后息怒,微臣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查到。”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吴太后气的拍桌子,“派人派人!你除了会派人,还会做什么?!”
这一刻,吴太后终于清楚的感受到了差距,也明白了去年郑次辅为什么死活不让艾长青领兵,原来这些事情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之前谢珩在的时候,她只要说想要什么,明镜司不仅能很快呈上来,还能补充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以至于她从来没觉得这些事情会这么难办,现在,别说机密和难案,就这些简单的东西他都办不好。
还有……
“最近的宫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天天有刺客,你不会调遣就罢了,还不会沿用之前镇北侯留下的章程吗?”吴太后越说越气,“镇北侯在时,哀家没见过一个刺客,怎么到了你这里,皇宫就跟筛子一样!”
艾长青连忙道,“微臣刚刚接手明镜司,那些都是镇北侯心腹,他们并不听微臣调遣,甚至故意捣乱……”
“够了!”太后怒道,“是他们不听你调遣还是你容不得他们?谢天呢?之前镇北侯不在上京的时候,他负责宫中布防,也从未出过差错,你把他调去哪儿了?”
艾长青道,“他整日惦记着去救镇北侯,微臣也几日没见过他了。”
太后都被气笑了,她这么陷害别的嫔妃时,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这点子心眼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那你呢?”太后盯着,“哀家是不是嘱咐过,叫你尽全力追查镇北侯的下落,你查到什么了?”
艾长青立刻拿出折子,“微臣正要说此事,微臣怀疑镇北侯是为了逃脱牢狱之灾,自导自演的!”
吴太后忍不住要给他鼓掌了,“这就是你查出来的?艾长青,你真是好样的!”
“太后娘娘,不好了!”方泰宁匆匆进来禀报,“出事了,有人劫了诏狱和大理寺狱,不少穷凶极恶的犯人都跑了!”
吴太后猛的站起来,“你说什么?!!诏狱被劫?!在开什么玩笑?!”
诏狱可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没有镇北侯的允许,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
方泰宁道,“确实如此,对方集结了不少人马,声东击西,明镜司人手不足,被攻破了。”
是人手不足,还是能力不行。
吴太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艾长青!哀家命你速去解决此事,十日之内,若不能将人抓回来,你这明镜司指挥使就别当了!”
艾长青诚惶诚恐的离开,方泰宁道,“这次对方主要救的人是神偷妙手空空,怕是在打宝库钥匙的主意。”
吴太后只觉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她道,“最近金甲卫什么都别管了,守好宁寿宫。”
方泰宁道,“如今上京也不太平,许多人寻衅滋事……派谁去?”
“自然是派明镜司……”吴太后话说到一半,揉了揉额头道,“算了,让顺天府多派些人去巡街。”比起别人,她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小命。
方泰宁走后,吴太后还是心神不宁,招来暗卫,“徐首辅那边有什么动静?”
暗卫也查到了东西,“徐首辅确实在找艾大人的把柄,不过……”
吴太后急道,“不过什么?”
暗卫道,“顺着徐首辅,属下查到,艾大人似乎勾结反贼,栽赃镇北侯。”
吴太后瞪大眼睛,“他怎么敢?!”
暗卫道,“艾大人递给您的所谓前朝宝库中的财物其实是莫城郝元嘉的私库。”
“属下亲耳听到,郝元嘉质问艾大人将镇北侯和镇北侯夫人藏在了哪里,听那意思,郝元嘉是想报复镇北侯夫妇,但艾长青听闻镇北侯夫人嫁妆多,就想趁机勒索镇北侯府十万两黄金。”
吴太后想到艾长青那小心眼又贪财的性子,深吸一口气,“是了,镇北侯短短半个月就端了郝元嘉的老巢,郝元嘉自然想着报复,便利用了艾长青。”
“结果艾长青还记恨镇北侯坑他三万两银子的事,于是趁机勒索镇北侯府十万两黄金!”吴太后越想越气,“他真是好大的胃口,哀家都没敢想过掏空镇北侯府!”
暗卫道,“眼下我们该如何?”
吴太后脑子里乱成一团,“还不能撤了他,若撤了他,徐秉问定然会趁机顶上,哀家不能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手里……”
“镇北侯,”吴太后道,“你们先什么都别管了,先找镇北侯!一定要将镇北侯找回来!”
然而暗卫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劫狱事件后,有心人似乎确定了上京的防卫如纸糊,前赴后继的夜探皇宫。
之后半个月,吴太后犹如惊弓之鸟,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即便如此,某天晚上,刺客还是冲破了明镜司、金甲卫和暗卫的重重防守,不仅抢走了宝库钥匙,还伤了吴太后。
吴太后捂着深可见骨的手臂,惊魂未定还没回过神来,吴国舅就哭天抢地的进了宫,“大姐!大姐不好了!咱家的银库被偷了!!!”
吴太后终于崩溃大声道,“传谢天,快传谢天!!!!”
谢天进来后,吴太后指着一处地砖道,“钥匙!另一枚钥匙在那里,现在起,革去艾长青一切职务,由你暂代明镜司指挥使,立刻把镇北侯给哀家找回来!!!”
她是真的怕了,没了命,要这宝库钥匙有何用?!
“微臣领命!”
没了艾长青的阻碍,三天后谢天带着原明镜司众人,按照绑匪的要求辗转多地,交出钥匙和银子后,最终顺着蛛丝马迹在艾长青别庄的地下水牢里找到了镇北侯夫妇。
消息传回,吴太后大怒,“怪不得找不到人……来人!将艾长青关入诏狱!”
艾长青大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臣都不知道臣的庄子里有地牢!是他们诬陷微臣!”
吴太后冷声道,“冤不冤枉,明镜司自会查明!”
艾长青刚拉下去,方泰宁又急急来报,“太后娘娘,侯爷要往等活所去!”
“去什么等活所!”吴太后真是恨不得给谢珩磕一个了,“哀家已经查明,镇北侯是被小人栽赃诬陷,即刻起官复原职!”
方泰宁迟疑道,“侯爷受了重伤……”
吴太后道,“那还不将侯爷送回府中!”
镇北侯府,大长公主看着一脸苍白的谢珩担忧道,“不是真受了罪吧,怎么虚弱成这样?”
穆婉安慰道,“母亲放心吧,是我调制的药丸,只是让人暂时虚弱而已。”
大长公主放下心,“那就好,最好让三郎多虚弱一段日子!”她冷笑,“上京安全的时候他们整天想着卸磨杀驴,如今被折腾成筛子了,又叫你回来擦屁股,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惯的他们!”
宫中很快派来了御医,谢珩正好刚刚毒发过,穆婉只让他吃了个药丸稍微干扰下脉象,御医就诊断出谢珩受了严重内伤,得好生调养。
之后吴太后又将各种珍惜药材流水似的赏赐过来,几乎每天一问,镇北侯什么时候能回明镜司当值。
谢珩直接托人将腰牌还给吴太后,表示身受重伤,要辞去明镜司指挥使的职务。
吴太后急的亲自前来探望,“镇北侯可是在怪哀家,哀家也是受人蒙蔽……”
谢珩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太后娘娘多虑了,这次微臣身体受创,需要许多珍贵药材,但镇北侯府和夫人的嫁妆都被绑匪拿走至今找不到,如今上京一间维持生计的铺子都没有,微臣这伤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好……”
“对了,听闻夫人的铺子都在国舅手中,还请他好好经营,毕竟是我夫人的心血……”
太后终于听懂了,咬了咬牙道,“侯爷放心养伤,当时哀家只是想替府上凑些银子,才想着暂时保管夫人的铺子,如今你们既然平安回来了,自然会物归原主。”
谢珩朝太后拱了拱手,“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恩情,微臣没齿难忘。”
吴太后走后,穆婉定定的看着谢珩,谢珩靠在床头,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蜜桔,“看什么?”
穆婉道,“你不必如此,不过上京的几间铺子而已,我自己也能要回来,你威胁她些其他的多好?”
谢珩将剥好的蜜桔塞如她口中,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不过说好了要让你狐假虎威,总不能让你在我面前被欺负。”
“谁也不行。”
穆婉心中微悸。
第155章 155 谢昭的竹笋炒肉
吴家归还穆婉的铺子后,谢珩终于领了明镜司指挥使的腰牌。
虽然“伤势”未好不能亲自盯着,但明镜司的护卫、谍报、巡防功能已经逐一恢复。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宫中刺客少了许多。
“侯爷命人将所有刺客的尸体都摆放在明镜司门口,也不阻止他们去收尸。”云苓一边滤药一边道,“听说一开始每天十几具,后来变成几具,昨天就剩一具了。”
她感叹道,“若不是侯爷此次彻底撂挑子,奴婢还真不知道侯爷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穆婉将药灌进竹管里,点点头,“以前别人喊他修罗恶鬼只当是夸张,如今看来竟然是名副其实。”
云苓道,“谁说不是呢,街上四处挑衅的江湖人都安分了不少。”
她将要喂药的小白鼠提来,“这还是侯爷身体不适的情况,康健的侯爷得多厉害啊。”
穆婉抿了抿唇,对啊,如今的他都这么英武,巅峰时的他该多么耀眼。
她提起一只小白鼠,表情不由变得凝重,云苓也有些紧张,“这次能行吗?”
穆婉深吸一口气,“希望可以。”
药灌下去后没多久,小白鼠开始挣扎,穆婉按住它的心脏,凝神感受,很快就感受到了和谢珩相同的症状。
“没死!”云苓兴奋道,“它没死!”
穆婉眼底也有了笑意,“这一个月没白费,终于弄清碧落引的成分了!”
碧落引是赤翎秘药,谁也不知道配方,师父这几年也只是将其中的药物成分还原,但几十种药材的重量配比需要成千上万次的试验,若换做医术一般的,估计一辈子都试不出来。
之前的一个月穆婉和谢珩整天呆在一起,实验对象就在面前,她又只专注于这件事,倒是终于叫她弄清楚了。
不过到这里也才是迈过第一个坎,跟师父预想的一样。
当初为了救谢珩,师父用了许多办法,导致如今谢珩体内的情况是多种剧毒相互牵制才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虽然不致死,但会释放慢性毒素,这些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身体承受不住时就会毒发。
身体越差,毒发就会越快越痛苦;可要解那些剧毒的任何一种,都会让其他毒药发挥作用,使人快速毙命。
若几种毒药同时解,解药合在一起又是一种新的毒,完全是自相矛盾,所以师父才说此毒无解。
当初穆婉看完师父给的脉案,突发奇想的方案是,不解碧落引本身的毒,直接去解决那些慢性毒素,反正侵害谢珩身体的只是那些慢性毒素,只要解决了这些慢性毒素,谢珩的身体除了注意些不能乱用药,并定时清除毒素之外,是能跟常人无异的。
可是在死了上百只小白鼠后,穆婉发现要解慢性毒素用到的解药,也都会破坏碧落引本身的平衡,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穆婉心情难得烦躁,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
这天谢珩来找她,“赤翎大汗继位了。”
穆婉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珩道,“刚刚收到消息,大概半个月前的事情。”
穆婉皱眉,“也就是说,大概率是明年?明年赤翎就会来找大郢的麻烦?!”
谢珩道,“他们这几年内耗受创也不轻,应当会先派人来探虚实。”
穆婉道,“他们最要探的人,不就是你吗?”
谢珩抬手抹平她眉眼间的褶皱,忽然问道,“就目前这样,我还能活几年?”
穆婉抿了抿唇,“如果解药制作不出来,你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不用内力……四年左右。”
谢珩笑道,“不错,我本以为就剩两三年了。”
穆婉没说话,过了半晌,谢珩道,“如果我用武功呢?”
穆婉猛的抬眼,谢珩道,“别担心,我不会滥用的,但若赤翎真的派使者来,总要有人镇场子。”
穆婉沉默,她知道在赤翎这件事上,谢珩绝对不会假他人之手,况且也没有他可以假手之人。
但穆婉却觉得嘴唇好像被黏住一般,无法开口。
谢珩主动问道,“一年半可以吗?”
穆婉闭了闭眼,点头,“可以。”
谢珩还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丫鬟们请安的声音,“小郎君。”紧接着就是噔噔噔的脚步声。
谢珩面色柔和下来,“昭哥儿回来了。”
之前穆婉和谢珩“被绑架”的事情自然瞒着孩子们,也亏得穆婉之前就跟谢珩一样出过几次远门,后来又每天要跟着陶先生上课,所以除了三个大点的姑娘隐约察觉到些什么,谢晋和谢昭每天憨吃憨玩,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
谢昭如今已经习惯了穆婉会时不时出门“巡铺子”,穆婉不在的时候就去月恒院找大长公主,穆婉回来再搬回秋尽院,倒也自在的很。
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穆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小家伙却停在门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笑的十分可爱,“母亲,父亲。”
穆婉道,“放学了?”
谢昭点点头,乖巧的跟他们请了安,就积极道,“我去描红啦!”说罢就跑去了隔壁书房。
穆婉挑了挑眉,谢珩也道,“有些不对劲。”
谢昭虽然乖巧,但总归是小孩子,被穆婉好好养了一年多,已经恢复了调皮本性,像背书描红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大人监督的,主动做作业这种事情很少发生,除非又干了什么坏事。
说起来,随着年龄又长,他的精力也旺盛到了让人头疼的地步,尤其如今白天在书院里坐上大半天,没什么时间宣泄精力,以至于他几乎每天都会干一些淘气的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比如上学的时候和谢晋两个人用毛笔互相画脸,然后一人顶着一双粗眉毛,八字胡回来;又或者在盛香园玩泥巴,把和的稀稀的泥涂在脸上,说是学穆婉和大长公主她们做面膜,不仅他们,盛香园里的牛犊、小鸡都没逃过他们的毒手,还抓虫子吓唬陶先生等等。
总之,每次搞完事情后都这种表现。
穆婉进了书房,谢昭已经乖巧的坐在穆婉给他准备的小案几前,自己铺好了宣纸,正拿着毛笔准备描红。
穆婉问他,“你二哥呢?”
谢昭小手紧紧捏着毛笔,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左瞟右看,就是不敢看穆婉,“回家啦。”
那心虚的小模样让穆婉眯起眼睛,她走过去将小家伙拎起来左右检查,“又干什么坏事了?衣服破了?还是又惹陶先生了?”
小家伙跟只小鸡仔似的任由穆婉摆布,同时冲着穆婉讨好笑道,“没有,我今天乖乖的。”
“你确定?我怎么这么不信呢?”穆婉道,“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去查,如果我查出来,你很可能要挨揍哦!”
谢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刚要说话,谢晋就叽哩哇啦的跑来了,“三弟!!救命,我娘要打死我!”
穆婉心中一跳,盯住谢昭,“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谢二夫人可是谢府最温柔的一个人,能把她逼的要打人,那得闯了多大的祸?
谢昭一把抱住穆婉的大腿,小心翼翼的谄笑,“我们是不小心的……就,抓了一条蛇……”
穆婉:……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眼前一黑的感觉。
她匆匆赶去二房,进门就见二夫人一脸苍白的靠在床头,显然依旧心有余悸,谢晚正在给她喝安神药。
看到穆婉,谢二夫人抱歉道,“晋哥儿是不是跑去你那里了?给你添麻烦了。”
“二嫂说的哪里话。”穆婉拉过她的手上下检查,“这里头可有我家昭哥儿一份,没咬到您吧?到底怎么回事?两个孩子也说不清楚。”
谢二夫人唇色又白了两分,还是谢晚道,“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抓了蛇藏在书包里。”
“放学后两人躲在书房玩,我娘想进去看看,结果谢晋正揪着蛇尾巴转圈,一个没抓紧蛇就飞了出去,恰好就落到我娘怀里,我娘头发都竖起来了。”
穆婉:……
她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骂道,“这俩死孩子,确实该打一顿了。”又赶忙问蛇长什么样子。
谢二夫人受惊,下人第一时间把蛇弄走了,好在有认识的嬷嬷,“倒是普通的菜花蛇,没有毒,就是长的大。”
穆婉松了口气,“没毒就行,吓死人了。”
谢二夫人也抚着胸口问道,“侯爷是不是在?可以的话,请他帮忙教训一下晋哥儿吧,我有点管不住他。”
穆婉道,“只要二嫂舍得,一会儿怎么教训昭哥儿,就怎么教训晋哥儿。”
谢二夫人自然无有不应。
于是,等穆婉回到秋尽院,将事情告知谢珩,小兄弟俩就一起吃了一顿竹笋炒肉,也算填补了一下他们的童年的空白。
靠壁罚站的时候,穆婉给他们科普毒蛇的危险,顺势教他们万一真被毒蛇咬了怎么应对,说着说着,她眼睛一亮,突然有了思路:“蛇毒血清!”
谢昭捂着屁股,眼泪汪汪的看她,“蛇毒血清怎么啦?”
穆婉吓唬道,“没有蛇毒血清,被咬了手就得把手剁了,被咬了脚,就得把腿剁了,所以真被毒蛇咬了,记得把毒蛇一起带给大夫。”
谢晋道,“三婶婶放心,我会抓蛇。”
穆婉:……
算了,今天之后他们应该不会随便抓蛇玩了。
穆婉钻进书房,云苓见状道,“夫人有想法了?”
“对!”穆婉开心道,“血清,可以用血清!”
在这个时代,解蛇毒大部分还是用草药,但也只能解部分毒性不大的蛇毒,剧毒很难解,甚至会留下后遗症,截肢的事情并不是单纯的吓唬小孩儿。
但用蛇毒血清就不一样了。
蛇毒血清类似现代的疫苗原理,给大型动物注射蛇毒,让它们体内产生抗原,这些抗原就能和毒蛇毒素结合,让毒素失去活性,然后通过人体的免疫系统将其清除,从而达到解毒的目的。
这些携带抗原的血液不属于草药,也不带任何副作用,完全可以用这种原理来解谢珩的慢性毒!
第156章 156 暂时的团结?
虽然思路有了,但要制作能含有慢性毒抗体的血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现代技术成熟的条件下,制作蛇毒血清都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何况现在一切都只是理论……
是否能产生抗体,若能产生,用什么动物血液才能恰到好处,有了抗体后又如何血清分离,分离后又要如何灭活,直到保证用药安全,几乎每一步都是一个坎。
而且不仅谢珩解毒的事情,若赤磷进犯,武器、士兵、沿途百姓的疏散,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谢珩和穆婉两个人都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天过。
又等了十几日,消息传回朝廷,吴太后和徐首辅终于有了危机感,似乎打算先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之后,太后加封谢珩为烽火军节度。
大郢总共有七大军事单位,烽火是最靠近上京,除了边军之外势力最大的军区,最早掌握在护国公手中,护国公失势后,成了太后和徐首辅重点争夺对象,短短一年的时间,节度就换过三个。
如今大概实在顾不得了,两人有志一同将它交给了谢珩。
接了圣旨后,谢珩就要启程去烽火县,虽然只有一日的路程,但兵马整顿怕是得一段时间。
穆婉一边给他备药一边道,“到底还是没舍得把上京的兵权给你。”
谢珩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上京的兵权他们都分清楚了,自然不能交出来,如今他们谁放心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对方手里?”
“这倒是。”穆婉道,“所以只是将烽火军交给你还不够吧,不得搞点什么,互相牵制吗?”
谢珩道,“太后准备下诏,招徐大姑娘入宫为贵妃。”
穆婉一顿,“徐首辅同意?”
谢珩道,“徐首辅主动提的。”
这样吴太后以徐锦为人质,而徐首辅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外家,短期来看,确实皆大欢喜。
唯一不欢喜的,恐怕只有徐锦了。
若是不知道徐首辅野心,徐锦入宫后生下皇子,将来效仿吴太后垂帘听政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实现了她自己的愿望,也可以将徐家带到一个新的高度。
可是他们都清楚,徐秉问是想自己称帝的。
谢珩补充道,“贺兰景如今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很难再有子嗣。”
是真的被酒色掏空了,还是吴太后搞的鬼?显然,吴太后也在断徐家的后路。
“这件事徐首辅知道吗?”穆婉问。
谢珩道,“宫中徐秉问的眼线不少。”
也就是说徐首辅知道,所以他明知道那是个火坑,还要将徐锦推进去。
这个名动上京,传言中徐首辅疼爱有加的女儿,其实只是一颗迷惑人敌人的弃子而已。
穆婉没再说话,她有点理解徐锦为什么会那么折腾了,大概潜意识中清楚徐秉问的为人,知道必要的时候,她会被她的父亲用作垫脚石,所以一直强调自己的价值,打心底想让徐秉问认可她,亦或者想要反抗,告诉徐秉问,他摆布不了她。
谢珩将她落在肩上的发丝撩开,帮着装包袱,“在想什么?”
穆婉叹了口气,“在想徐锦要是进宫后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她的梦想将再无希望时,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首辅似乎太小看女人了。”有执念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具备巨大的破坏力,“也不怕这垫脚石会变成绊脚石。”
“夫人。”外头有人禀报,“有人送了封信来。”
云苓将信拿进来,穆婉正要伸手,谢珩却先她一步接过,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交给她。
穆婉失笑,“不必如此,你忘了我的出身了?这世上能难倒我的毒可没多少。”
谢珩不置可否。
穆婉打开信纸,不由挑了挑眉头。
谢珩好奇,“谁的信?”
“徐锦。”
谢珩立刻凑上来,就见信上写着:【我想效仿女官灵蕴,可否助我。】
穆婉忽然笑起来,谢珩很意外,“你们何时是可以互相帮忙的关系了?”
要知道自七夕穆婉大庭广众摆了徐锦一道,狠狠下了她面子之后,两人表面上虽然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私底下众人都觉得她们肯定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敌对。
谢珩怎么也想不到,徐锦竟然会向穆婉求助。
也是,那时谢珩毒发,神志不清,所以并不知道穆婉单独去找过徐锦。
穆婉吩咐云苓拿来笔墨,痛快的写了回信,“去吧,送信人应该还在等着。”
谢珩看着她的笑容,似乎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高兴,“你要帮她?可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穆婉笑道,“就觉得,她还不错,单纯的想帮。”
“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人,为了梦想而努力的人,都值得人伸出援手,不是吗?”
谢珩定定的看着她,只觉得无法移开目光,但最终也只是蜷了蜷手指道,“若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
穆婉道,“还真需要,不过不是现在,我先去拜见一下太后。”
宁寿宫,穆婉将药膏呈上:“太后娘娘身受重伤还关心我们夫妇,臣妇感激不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能祛疤养肤的药膏,所以今日才进宫谢恩,还望娘娘勿怪。”
吴太后虽然并不想见到穆婉,但谁叫她现在不敢得罪镇北侯府呢,如今听穆婉说什么祛疤美白,倒是来了点兴趣,“你家祖传的秘方?效果如何?”
虽然宫中御医也有秘方,但这样的东西谁也不嫌多。
穆婉道,“自然是不错才敢呈给娘娘,娘娘可以让御医看过后试试效果。”
她将一个瓷罐递给王公公,王公公看着她剩下的东西,“镇北侯夫人,这些不是?”
“哦,只有那个是,”穆婉道,“这些是一会儿让太后娘娘放松的东西。”
她看着太后,“自从赤翎那边传来消息后,侯爷就夙兴夜寐,每天就睡两个时辰,我猜太后应该也很累,所以带了这个,让您舒坦舒坦。”
“娘娘知道,我外祖家是杏林世家,他老人家在的时候就常说,女人不比男人,稍微熬个夜或者精神紧张就容易生白发,长皱纹,特地给我外祖母调了这润肤去皱的方子,不仅对皮肤好,还能舒缓神经,让人睡个好觉。”
“我知娘娘天生丽质,但想想您什么都有了,臣妇就只能拿这点心意来献丑了。”
她说的诚恳,语气里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让太后心中不由熨帖,“你外祖还研制了这样的好东西?”
穆婉笑道,“对啊,他说他要让自家的老婆子,漂亮的闺女和我这个可爱的外孙女一辈子都美美的。”
太后有些动容,王公公暗暗提醒。
穆婉笑道,“臣妇专门带了丫鬟来,太后娘娘若不介意,臣妇一起同娘娘试试?”
吴太后想来想去应当没什么隐患,最终还是没有经得住用诱惑。
于是太后在上,穆婉在下,两人一起享受面部spa。
太后闭着眼睛惬意道,“这样的手法哀家倒是第一次见,确实舒服。”
“对吧。”穆婉道,“也是您太累了。”
“说起来,我们在家里主事还有个帮手,您身边却只有王公公一个,实在是太辛苦了,应该多找几个人帮忙才是。”
太后无奈道,“你以为哀家不想吗?皇帝那个样子,万事不管,至于那些大臣,别说帮忙,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大抵是精神放松,穆婉又是个很好的听众,吴太后越说越心酸,“哀家都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其实要我说,他们不就是看您是个女人,欺负人呢。”穆婉愤愤吐槽,“好似女人掌权就是错,那靖朝女帝还开创了太平盛世呢!凭什么他们男人要掌管我们女人的命运。”
这话顿时说到了吴太后的心坎上,如今她开始掌权才发现女人的艰难,“可不是,明明一样的事情,哀家说就是不对,不同意,但徐首辅说,就高呼英明!”
“成天说我牝鸡司晨,他们以为我想吗?皇帝不中用,哀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郢垮了吧,那些奏折,哀家看的头痛死了!”
穆婉十分赞同,“我看他们其实就是怕女人比他们厉害,怕丢了面子!”
“要我说,太后就应该选几个女官出来,气死他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初大靖女帝登基的时候,那些朝臣们不也反对的特别厉害吗?三个言官一起撞柱,好嘛,结果呢?”
吴太后瞬间精神起来,“结果怎么了?”
穆婉乐不可支,“女帝提拔了一堆女官,跟那些男人打擂台,最后可把他们气坏了。”
“那些朝臣一开始只能骂女帝,后来嘛,决定先骂女官。”
吴太后若有所思,就听穆婉继续道,“但那些女官们团结一致,十分厉害,听说都能跟当时的宰相分庭抗礼呢。”
吴太后惊讶,“怎么可能?”
穆婉道,“怎么不可能,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太后您想想,那些女官能依靠的,是不是只有女帝?”
“男人们各自都有私心,有时候好朋友为了利益还要翻脸呢,但女子为官多么不易,女帝就是她们唯一的靠山,她们自然众志成城,女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毕竟亲爹只能让她们嫁人,女帝却能让她们做人上人。”
吴太后心中一动,“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穆婉道,“我也不知道,就在一本野史上看到的,当时看着只觉得特别过瘾……不过若是真的,史书上肯定有记载。”
穆婉离开后,吴太后一边心情不错的摸着自己嫩滑的脸,一边吩咐王公公,“去书房把大靖的史书拿来。”
……
不久之后,穆婉就听太后招几个重臣之女入宫参宴,而后就在朝堂上提出想选拔女官帮助自己之事。
果然遭遇所有朝臣反对,有人道,“太后想的好,但也要有女子敢啊?哪家女子敢跑出来做女官呢?”
而后徐首辅之女,徐锦在福亲王家的赏梅宴赏时言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整日见父亲为了大郢夙兴夜寐,她作为父亲的女儿,大郢的子民,若有机会,愿意为国效力。”
嘉瑜郡主闻言大为赞赏,表示徐大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首辅千金都不怕,她这个大郢郡主自然不会落后。
去许宅的马车里,云苓道,“鲤跃楼这几日特别热闹。都在夸徐大姑娘勇气可嘉。”
“还有人夸太后不拘一格降人才,英明神武。”
“讨伐的声音竟然不多。”
穆婉挑开车帘,看着前面进出鲤跃楼的书生,忍不住笑,“怎么可能没有讨伐,不过是找些托和水军先发制人。”
“让众人以为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甚至有不少支持者,这样很多没有主见的人反而会因此跟风支持,而持反对意见的人也会忍不住掂量掂量,是否还能那么理直气壮。”
“徐大姑娘在搞舆论上,确实很有天赋。”
木霜在外头道,“夫人,好像是徐姑娘的马车,。咦?她让路了。”
穆婉笑了笑,“那就走吧。”
两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徐锦果然撩起车帘。
四目相对,徐锦朝穆婉点点头,穆婉微微一笑。
穆婉的马车离开后,徐锦的丫鬟丁香道,“姑娘您怎么会想到找她帮忙的?”
徐锦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听到消息时已经走投无路,突然就想到了她。”而且莫名觉得,她会帮她。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听着外头那些书生夸她果敢勇毅,徐锦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不同于众人夸赞她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定能配的上谁谁谁时那种漂浮不定的愉悦,这种满足让她感觉自己是站在地上的,踏实而确定。
“走吧,回去温书,她已经帮过我了,剩下的得靠我自己。”
第157章 157 报考女官
虽然徐锦造了不少势,但女官的选拔毕竟不是简单的事情,光靠舆论自然不行,最后还是谢珩年底回来听他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不耐烦道:“行不行试试不就知晓?若做不好撤职便是。”
“税收、粮草、征兵,那么多事情等着做,却成天吵这些没用的,各位难道是怕女子做官,比你们做的好不成?”
众臣无言以对,吴太后趁热打铁,一锤定音,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之后就着人拟了章程,决定年后选拔女官。
腊月二十八,朝廷封印,所有人放下一切,准备先过个好年。
镇北侯府今岁更加热闹,孩子们虽然只跟着陶先生读了五个月的书,但都明显有了长进。
谢昭和谢晋去年还说的都是孩子话,如今却已经会引经据典,虽然有时候引的不那么恰当。
比如谢昭爱吃的最后一块儿乳酪掉在地上后,看着他一脸难过的念什么“半生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心凉。”
众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意谢晚玩大富翁的时候,遇到些事情竟然还能讲出些兵法谋略来,同大长公主和谢大夫人二夫人也可以玩个旗鼓相当,甚至多了许多意趣。
席间谢时突然提起想要去考女官。
谢大夫人自然不允,“……你翻过年就十四了,婚事必须要定下来,你这样出格,怎么寻好人家?”
谢时脸上却没什么娇羞的神色,直言道,“嫁人还有三四年呢,若婆家容不得我做官,那不嫁也罢。”
谢大夫人头疼,十四五岁的姑娘单纯也执拗,无知无畏,“那岂是容易之事?你问问你祖母同不同意,你祖母同意,我就让你去。”
结果谢时没问大长公主,而是跑来找穆婉,“三婶婶,您觉得我能去吗?我三叔都发了话,我觉得我应该支持他一下。”
穆婉:……
她看向长公主,大长公主却装作看不见,显然是打算看她笑话。
谢时摇着穆婉的手臂,“三婶婶,我真的想去,我觉得我能行。”
穆婉失笑,“我其实支持你去,但你现在学识和能力上还欠缺一些。”
谢大夫人自然也注重孩子的教养,但对于女孩子,她把重点放在琴棋书画和掌家社交上面,而且十四岁太小了,容易出事。
谢时满脸失望,谢大夫人倒是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结果却听穆婉道,“倒是大嫂可以去试试。”
谢大夫人愣了一下,“我?”
穆婉点头,“对啊,大嫂做事条理,精明能干,这么多年也见多识广,我觉得在太后身边核查账务最合适不过。”
“弟妹说笑了。”谢大夫人连忙摆手,觉得完全没办法想象。
穆婉道对不高兴的谢时道,“若你母亲做了官,到时候你可以跟着你母亲去多涨涨见识,到时候你就知道三婶婶的意思了。”
谢时和谢意眼睛都是一亮,谢时顿时觉得这个法子极好,“娘,你可以的!去吧。”
谢意也兴奋,“哇,那我娘岂不是要当官了?娘,去吧!去吧去吧……”
谢大夫人被她们说的,不由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官服,每日出去当值的样子……
“不行不行,你们还要找人家呢,我这样成何体统。”
谢意道,“什么成何体统,您当了官还能给我们撑腰呢!我们更威风!”
穆婉笑道,“若大嫂把这个官当稳当了,说不得等到意姐儿她们长大,就能名正言顺的去参加科考了。”
谢时机灵道,“对啊,娘您可以问问祖母,祖母让您去的话,您就去吧。”
长公主笑骂,“倒是把我当做挡箭牌。”
却也对谢大夫人道,“老大媳妇,若是想,便去试试也无妨,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怕人说嘴,就像意姐儿说的,你若做的好了,说不得还能给她们撑腰呢。”
谢大夫人没再反驳。
穆婉趁机怂恿,“二嫂也一起去呗,您读了那么多书,可以做太后的侍讲,若以后女官普及,女子们都可以读书的时候,您说不定还可以去做个女祭酒什么的。”
谢晚眼睛也亮了,“娘!可以的。”
谢二夫人吓死了,“不不不,我绝对不行。”
长公主笑道,“行不行都去试试,你大嫂若去的话,你也跟着一起,就当给她做个伴。”
谢二夫人自然拒绝,不过她的拒绝可以预见的没什么用,若谢大夫人动了念头,她肯定会被拉着一起。
守岁完睡觉的时候,大长公主又是一脸笑意。
古嬷嬷也开心,“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
“可不是吗。”长公主笑道,“去年她们多少还带着些客气,今年却是真的亲近起来了,更像是一家人啊。”
“她被绑架那会儿,我是真没想到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会那么尽心。”穆婉和谢珩被绑架,为了不露馅儿,只有长公主一人知道真相,“老二媳妇看着万事不争,其实也万事不管,老大媳妇心思更多,要是换成是别人,她恐怕巴不得这个家没有三媳妇。”
结果得知穆婉出事,两个人都急坏了。
古嬷嬷笑道,“还是三夫人人好。”
“是啊,也是奇怪,有她在,仿佛什么事情都能解决。”长公主说着,脸上又泛起笑意,“我之前一直担心这个家以后该怎么分,婉婉不要,我却不能不给,可老大媳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没了夫君,我也不忍,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以为我终要做一回恶人。”
“如今却好了,老大媳妇若真能自己谋个一官半职,能靠自己给孩子们当靠山的时候,镇北侯府的这点管家权便不算什么了。”
古嬷嬷道,“还是公主想的周全,老奴都没想到这一点,只想着夫人若能当官,也是光耀门楣。”
长公主笑,“婉婉就想的长远了,若她们这些做长辈的开个好头,日后时姐儿、意姐儿和晚姐儿长成,也可做我我谢家的栋梁之才!”
古嬷嬷面露期望,“咱们镇北侯府也会越来越兴旺的。”
长公主愉悦入睡。
穆婉的话确实给谢大夫人打开了思路,再加上两个女儿的期待,她明显意动了,过了初五出去参加宴会,见着太太们就“怂恿”着一起去。
不过穆婉没想到初六回娘家的时候,也会听到穆柔说报要考女官事情。
上京习俗,大年初六回娘家,穆婉到八方街的时候穆柔也正从车上下来,李亦宸伸手扶着她,眼底都是柔情蜜意。
云苓疑惑,“怎么回事?他们这是和好了?”
自从穆柔掺和郑次辅之事闯下大祸,他们夫妻间就有了裂痕,去年琼州粮灾穆柔把嫁妆银子赔了大半之后,在李家日子更是难过,据说李亦宸都不愿意跟她说话,如今这蜜里调油的模样,却又像新婚似的。
穆柔也看到了穆婉,挽着李亦宸的胳膊一脸甜蜜的同她打招呼,“大姐姐也到了,侯爷又没来吗?”
去年初六,穆婉和谢珩正处于默契的“分手”状态,穆婉便没有去惊扰谢珩,自己一个人回了门,今年自然也一样。
穆婉笑了笑,“太后新封了侯爷烽火节度,他忙的过年都不曾回来,不像二妹夫,随时有空。”
穆柔笑意淡了淡,也叹了口气,“也是,侯爷确实忙,咱们这小门小户的不值得侯爷放在眼里……”
“二姐说的什么话!”穆泽海迎出来,对穆婉道,“都说赤翎大汗继位,今年可能就会进犯我大郢,侯爷一个人掰八瓣儿都不够用了,比起大郢百姓来,咱们穆家这点小事可千万别打扰侯爷。”
穆婉不由失笑,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挺有意思,“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穆柔看着穆泽海对穆婉那殷勤狗腿的模样,心中发恨,面上却笑道,“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们的弟弟,也不知道心疼大姐姐……”
“对对对,二姐姐最会疼人了。”深知穆柔是什么德行的穆泽海打断了她的话,笑嘻嘻道,“大姐,二姐,二姐夫,咱们赶紧进去吧,父亲母亲都等着了。”
穆婉这次带了不少礼物来,叫木霜和云苓分给大家。
穆兴德道,“你破费这些做什么,咱们都是自家人,你若有钱,赶紧先还你两个嫂嫂和大长公主。”
穆婉被“绑架”后,勒索走的十万两黄金自然是被绑匪转移走找不到了。
所以在众人眼中她短暂的从“暴富”变成了“负债累累”,这也是吴太后把铺子还给她的原因。
穆婉笑道,“放心吧,这些都是我婆母给我准备的,说穆家仁义赤诚,值得相交,以后叫我多走动。”
穆兴德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大长公主言重啦,你可是我亲闺女,你出了事,我哪儿能坐得住。”
穆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沈氏小声嘀咕,“说的好听,不过是趋炎附势。”
穆兴德狠狠瞪了她一眼,穆婉仿佛没听到,笑道,“总之,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与我说。”
穆兴德道,“哪里用的着跟你说。”
穆泽海兴奋的抢话,“就是,根本不用跟大姐你说,如今侯爷威震四方,谁都不敢惹咱们,就今年年底的税收,只有咱们家正常收,其他的商户最少得都多收了两成!”
“好了好了,先少说两句。”沈氏打断他们的寒暄,“饭菜都准备好了,赶紧入座吧。”
穆柔挽着李亦宸的胳膊坐在穆婉下首,就跟手断了似的,“六郎,我想吃那个虾。”
“六郎,帮我舀一下那个汤。”
李亦宸本来觉得很不自在,但在看到穆柔看向穆婉的眼神后,却主动夹了一筷子菜给穆柔,柔声道,“慢点吃。”
沈氏开心道,“哎呀,二姑爷果然贴心,知道柔儿最喜欢吃这个。”
穆兴德和穆海泽都觉得没眼看,穆海泽站起来道,“大姐我给你舀汤。”
穆婉忍笑道,“没事,云苓给我舀就是了。”
穆柔却仿佛觉得不够,说起了要报考女官的打算。
这下倒是真吸引了穆婉的注意,她本来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底,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被规训太久,要挣脱束缚并不那么容易,但穆柔要报考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穆柔向来无利不起早,她能这么积极,说明上辈子这件事是成功的,就算不成功,也给后世留下了积极的影响。
她好奇道,“你准备考什么?”
穆柔看向李亦宸,李亦宸微微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表情都柔和下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医官。”
穆柔一脸甜蜜的看向穆婉,“徐大姑娘给我们创造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自然要去试一试。”
“徐大姑娘?”穆老爷子疑惑,“这事儿不是太后定的吗?”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穆柔道,“这事儿其实是因徐大姑娘而起。”
“太后因为信不过徐首辅,本想让她入宫为贵妃的,但徐大姑娘心里有人不愿意嫁,就想了法子决定做女官。”
“侯爷这鼎力相帮。”穆柔看着穆婉,“说起来,这事儿没了侯爷还真成不了,大靖女帝时期,女子做官都拉扯了好几年呢,如今徐大姑娘想做这官,侯爷也不知道废了多少力气。”
穆婉:……
第158章 158 放纵一会儿
见穆婉说不出话来,穆柔心中快意,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般道,“哎呀,我这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也许侯爷只是单纯的为太后效劳呢,大姐姐你别多想。”
穆泽海抢先道,“大姐姐当然不会多想,前些日子大姐出事,全上京都知道镇北侯府都为救大姐掏空了家底,若这样还多想,那不是傻了吗?是吧大姐。”
穆婉还没开口,穆柔就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高门大户都讲究个脸面,不说别的,经此一遭,镇北侯府的名声青云直上……”
“可不是,”穆泽海继续抢话,“所以现在多少人都羡慕大姐能嫁这么好的人家!都说咱们穆家组分冒青烟了。”
穆兴德也道,“好了好了,柔儿你少说两句,你们难得回门……”
穆柔被三番两次打断,见父亲弟弟都维护穆婉,心中憋气,非要将话说完,“就是难得回门我才心疼大姐姐,表面做的再好有什么用,爹您自己说说,大姐姐嫁入侯府快两年了,除了娶亲那天,侯爷可曾登过咱们穆府的门?”
“到底是忙,还是看不上大姐姐,看不上我们穆家?”
穆兴德气结,但当着李亦宸的面却不好教育穆柔,只能想法子哄穆婉。
结果就听穆婉叹了口气道,“二妹妹猜的都对,侯爷就是看不上我。他觉得我粗鄙难看,不学无术,所以自嫁入侯府就让我独守空房,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是大长公主看我实在太过可怜,才稍微心疼我一点。”
她看着穆柔,诚恳道,“我在镇北侯府吃不饱穿不暖,好容易能回家吃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二妹妹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吃口饭?一会儿还要回去挨打呢。”
穆兴德:……
穆泽海“噗嗤”一声笑出来。
穆老太太也哭笑不得,“瞎说什么。”
穆婉却来了劲,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你们是不知道侯爷多讨厌我,我在侯府话敢多说一句话,他得把我吊起来打。”她一边说一边可怜巴巴的将筷子伸向大虾,“唉,今晚一顿肯定跑不了了,让我先攒点力气……”
“侯,侯爷,真的……”对面的沈氏忽然开口。
“嗯嗯,”穆婉一边剥虾一边点头,“真的真的,他真的那么凶。”
然后发现空气陡然安静,穆兴德和穆泽海全站了起来,云苓也碰了碰她,穆婉回头,就和站在门口的谢珩四目相对。
穆婉:……
谢珩深深的看着她。
穆兴德连忙招呼,“侯爷来了,快请快请。”又赶紧吩咐下人,“快加把椅子。”
穆婉也擦了擦手准备起来,“侯爷怎么来了,您不是在烽火县吗?”
谢珩走到她身边将她按住,“所以你就在这里颠倒黑白,叫祖父母和岳父误会我?”
顺手拦住要将椅子搬去主位的下人,看向旁边的穆柔,穆柔立刻低头挪开位置,还跟李亦宸换了一下。
谢珩落座后,厨房也加了新菜上来,谢珩示意大家不必多礼,然后端起酒杯,对穆兴德道,“小婿来晚了,自罚三杯。”
说着就要往嘴里送,穆婉没来得及多想,一把按住,瞪他,“敢喝酒,你不要命了?!”
饭桌上一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穆兴德端起的酒杯也悄咪咪放下。
穆婉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镇北侯府,而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连忙重新挂上笑容柔声道,“侯爷一会儿还得骑马回烽火县,喝酒很危险,还是以茶代酒吧,行么?”
谢珩轻咳一声,“是我考虑不周,”对云苓道,“拿茶壶来。”
云苓忍着笑去了。
换了茶,谢珩对穆兴德道,“夫人管的严,还请岳父不要怪罪。”
穆兴德哪里敢啊,他真是没想到,他这大女儿连镇北侯都能降的住,寻思着唱个白脸,于是对穆婉道,“其实侯爷少喝一些也没事的,你也不必如此。”
穆婉要再看不出谢珩是故意的就白活了,她呵呵道,“行,侯爷想喝就喝吧。”
谢珩果然依旧用茶盏,对穆兴德道,“夫人也是关心我,小婿的酒量确实有些不太好。”
穆兴德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陪着了,“我这个女儿,确实是爱操心。”
穆婉就听着他睁眼说瞎话,无语摇头。
谢珩喝完三杯茶,叹了口气道,“其实阿婉真是难得管我。”他看向穆老太太,“祖母您是不知,我也就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管管我,我一旦离家,她便对我不闻不问。”
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些抱怨,“去岁初六她回娘家就没告诉我,今年也是,要不是昨日听副将说起,我都不知道今日是初六。”
穆婉:……
她无语道,“你是在告状?”
谢珩道,“不敢。”
“是我没记住日子,我的错。”
穆婉被气笑了,穆老太太笑眯眯道,“阿婉也是想体贴侯爷,侯爷一路赶回来,饿了吧,赶紧先吃些菜垫垫肚子。”
“阿婉,侯爷喜欢吃什么,你给夹一些。”
穆婉给谢珩夹了一碗菜,谢珩也招呼众人开饭。
穆老爷子和穆兴德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见谢珩没什么架子的给穆婉盛饭夹菜,就像个普通的女婿,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能搭两句话,穆柔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再没开过口,气氛渐渐融洽。
结果李亦宸看着谢珩将剔好的鱼肉给穆婉时,忽然开口问道,“侯爷支持此次选拔女官,可是为了徐大姑娘?”
气氛陡然一凝,穆泽海心累的看向李亦宸,他二姐胡搅蛮缠也就罢了,他这二姐夫闹什么呢?难道也见不得大姐好?
谢珩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一笑,“李大人这是听哪个长舌妇乱说的。”
他抬手搭上穆婉的肩膀,“此事乃是夫人的主意。”
众人不由看向穆婉,穆泽海惊道,“是大姐你的主意?”说完又看向穆柔,果然见穆柔脸涨的通红。
谢珩道,“阿婉常与我提起岳母的生平之事,我也觉得岳母精明能干不输男子,若能为官定然能有一番作为,阿婉常以此为憾。”
“正巧太后有了这个念头,阿婉便请我帮忙。”他看着穆婉的目光中都是赞赏,“她说这世间女子立足不易,一辈子仿佛就只有嫁个好人嫁一条路,所以不如趁此机会,让天下的女子们多一些选择。”
“夫人胸怀广阔,有大爱,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李亦宸不由发怔,他仿佛看到有个女子立于庭前笑的开怀,“……女子立足不易,若选拔女官之事能成,日后女子们若是遇人不淑,也不会只有青灯古佛这样的死路,女子们,也该有精彩的活法。”
她说这句话时,浑身光芒耀眼,让他无法移开目光,下意识的按住悸动的胸口,李亦宸不由自主的看向穆婉。
谢珩眼底闪过暗芒,坐直身体挡住他的视线,淡淡道,“二姑娘,李大人似乎有些不适?”
穆柔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闻言顺势挽住李亦宸的胳膊,“六郎,你怎么了?”
穆兴德也有心打破尴尬,附和道,“六郎是不是喝多了,柔儿你扶他回去休息吧。”
“侯爷赶路也辛苦,都去歇歇。”
席散,穆婉带着谢珩准备回梧桐苑,却听身后穆柔和沈氏要医书,沈氏迟疑,“你真的要考那什么医官吗?抛头露面的,也就六郎惯着你。”
“娘您说什么呢。”穆柔娇羞道,“六郎就喜欢我救死扶伤的样子,对吧。”
李亦宸声音都柔了一个度,“对。”
穆婉才知道李亦宸对穆柔一见钟情是因为对方行医救人,看来这次和好,也是以为这个契机。不过她怎么记得穆柔只是略懂些药理啊?
又听穆柔继续道,“就算考不上医官,等今年杏林谷神医们来了上京,届时若能得了神医青睐加入杏林谷,将来也受益无穷。”
穆婉一愣,穆柔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提起杏林谷?要知道,杏林谷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喜欢到上京来,毕竟医术再好,权贵面前也不得自由。
而且她这意思,是大家都会来?
为什么?
然而他们已经拐去了另外一条路,穆婉没有听到缘由,不由皱起眉头。
“在想什么?”旁边人问。
穆婉下意识回答,“在想师父为什么会来上京……”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看着谢珩笑道,“我想起有点事情要问我爹,让云苓带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谢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跟着云苓走了。
穆婉立刻返回,准备去找穆柔套话。
穆柔上辈子呆在宫中,只记得一些大事,能清楚的记得今年杏林谷的人全部来上京,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会是为了救谢珩吧,是不是谢珩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一点,穆婉就心神不宁,虽然这辈子和上辈子已经不同,她就在谢珩身边,但她还是不敢赌,必须得问清楚,若有什么变故,也好早做准备。
走到竹实院门口,正听穆柔对沈氏和穆泽海道,“……你们多囤些草药,今年肯定能赚。”
穆泽海语气无奈,“我说二姐,你就安分的收收租子,开开铺子吧,别再乱做买卖了,到时候别剩下的嫁妆也赔进去,再找我来给你补。”
沈氏估计也想起了自己惨重的损失,劝道,“你弟弟说的对,你手里几个铺子生意还行,庄子收成也不错,别折腾了。”
穆柔对着穆泽海冷笑一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声,爱囤不囤。”
然后对沈氏道,“娘,您信我,囤点生石灰,草药的话其他的无所谓,但一定要多囤熟地黄,绝对会赚的,这次您一定信我。”
穆婉眯起眼睛,多囤药材和生石灰……如此看来师父和师兄们来上京跟谢珩中毒无关,而是因为时疫?
她悄悄松了口气,穆柔还能想着赚钱拜师,想来不是什么凶险的疫情,若早早防范,说不定可以避免。
得知了跟谢珩没有关系,穆婉转身往回走,半路天空忽然飘起大雪。她心情变好,瞥见梅园里探出的几枝红梅,脚步一转,拐了进去。
去前院帮穆柔拿医书的李亦宸远远看到穆婉,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站在园子门口,看着红梅数下的仰头微笑的女子,他再次心悸,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受控制的正要上前时,肩膀突然被人按住,回头就对上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睛,谢珩淡淡道,“李大人,您的太太在那边。”
李亦宸陡然烦躁,脱口道,“她不是……”
谢珩眯起眼睛,“嗯?”
肩膀上的疼痛让李亦宸回过神来,他刚想说什么?他竟然觉得穆柔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李亦宸皱起眉头,他的癔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匆匆对谢珩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谢珩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待回头看向穆婉时,眉眼不由柔和下来。
他走进园子,穆婉很快发现了他,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谢珩脱下身上的斗篷,给她罩上,“下雪了,出来接你。”
穆婉避开他的目光,笑道,“没那么娇气。”说着干脆闭上眼睛,仰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身上微凉的触感,“我喜欢下雪。”
“花前心飞,雪中骨醉,岂不快哉?”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上,又被她粉嫩的唇吸引,轻声道,“看出来了。”
穆婉睁眼,疑惑道,“你今天怎么会来?”
谢珩别开目光反问,“你回娘家,我不该来吗?”他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提醒我,要不是昨日军中副将请假,我今日又要缺席。”
穆婉道,“大敌当前,你时间宝贵,我不过回个娘家而已,你来不来又没多少区别,难不成真的跟我二妹妹攀比什么夫妻恩爱?”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谢珩也笑,却抬手摘了一支梅花,端详了一下穆婉的发髻,小心的插进去,“也未尝不可。”
穆婉对上他的目光,那深邃如渊般的眸底并没有玩笑的意思,她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飞雪漫天,红梅烈烈,英俊的男人眼底都是她的影子,穆婉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这一刻忽然很想要一个拥抱。
可是,那是奢侈。
她暗暗吸了口气,转身笑道,“有点冷,回去吧。”
话音刚落,手腕却冷不丁被握住,紧接着她就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穆婉下意识挣扎,谢珩却按住她,“别动,穆柔看着呢。”
心底的酸涩化作好笑,“你还真攀比啊,幼不幼稚。”
谢珩道,“嗯,不能让你输。”
穆婉一顿,趴在他胸口忍不住嘀咕,“能不能别勾引我……”
“什么?”
“没什么。”穆婉闭了闭眼,然后伸手摸向谢珩的左胸,却被他一把抓住放在腰间,“别担心,念着清心咒呢。”
穆婉长叹一声,罢了,就放纵一会儿,就一小一会儿。
放任自己靠在温暖的胸前,穆婉心中苦笑,从前总笑别人恋爱脑,真轮到自己才知道,感情原来如此不受控制。
可是,她实在不想吃这种苦。
这才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却仿佛能够慰藉她的一生,若陷的更深……她不敢想。
过了一会儿,穆婉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清醒,在他怀中动了动,“走了吗?”
谢珩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手臂微微收紧,垂眸道,“没有。”
第159章 159 小气鬼穆婉
等穆婉再问,谢珩依旧说没人的时候,穆婉伸手捶他,“鬼扯也有个度。”
谢珩遗憾的松开手,“夫人真不好骗。”
穆婉给他一个白眼。
回梧桐苑休息了一会儿,穆婉去找穆老太太说体己话,谢珩则去前院和穆兴德穆泽海下棋闲聊,傍晚雪停,他们就准备回府。
穆柔没再凑热闹,直到穆婉和谢珩离开,他们才从后院出来。
穆泽海还在看镇北侯府的马车,口中啧啧称奇,“大姐也太厉害了,谁能想到呢,可怕的镇北侯在她面前温顺的跟猫似的。”
穆兴德瞪了他一眼,“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穆泽海嘟囔道,“我这不是只是在您面前说嘛。”转头见穆柔和李亦宸出来,也殷勤招呼,“二姐,二姐夫。”
穆柔轻哼一声,“你还记得我这个二姐呢,我还当你心里只有大姐。”
穆泽海赔笑,“二姐说的什么话。”李亦宸提前去安置回礼的功夫,他劝穆柔,“我说二姐,你就别老盯着大姐了,大姐过的好,不仅不碍你的事儿,对你也有好处啊。”
“你若跟大姐搞好关系,说不得二姐夫也能高升呢。”
去年李亦宸虽然赈灾有功,但因为穆柔趁着吴国舅不在的时候收了他们提前预定的粮食,导致后来填补粮仓时吴家损失惨重,因此被吴太后狠狠记了一笔,所以李亦宸回京后,也只是恢复成六品编撰,赏赐之类的全然没有,如今也跟个透明人差不多。
穆柔顿时冷了脸,“六郎胸有沟壑,只是时运不佳,哪里需要他们帮忙?”
“待我成了杏林谷弟子,自会为他铺路。”
穆泽海都无语了,“我的好二姐啊,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杏林谷那就是江湖传说,存不存在还另说呢,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人家凭什么收你?”
“我自有我的法子,用得着你管?”
穆柔觉得这件事上,她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上辈子上京时疫,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杏林谷神医出现,虽然很快抑制住了病情,但彻底解决的时候还是费了些功夫,后来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大夫提出多配一味熟地黄。
之后,疫情很快解除,杏林谷的神医一时风头无两,达官贵人争相追捧,可惜杏林谷的人都无心留在上京,很快就离开京城销声匿迹,吴太后便将那位因为熟地黄而在杏林谷神医面前露脸,被几位神医指点过的大夫封做了太医院的院判,虽然品级不高,但在达官显贵中间很能说的上话,尤其得太后喜爱。
这辈子只要她先帮杏林谷的人提出解决方案,加上她女官的身份,一定能成功。
她对于自己考女官的信心也很足,毕竟上辈子太后为了对抗朝臣,第一次选拔女官时,能录的都录了。
而且后来九皇子登基,荣昌大长公主摄政,虽然废除了吴太后许多荒唐的政策,但女官的制度却保留下来,她还记得自己寿终正寝之时,徐锦和嘉瑜郡主都真正的站在了朝堂上,官至四品,威风的不得了。
如果她能得杏林谷神医指点,做个太医院院使,既不用抛头露面,还能得李家敬重,自然是最好不过。
穆柔畅想自己美好未来的时候,穆婉也紧密关注着上京的动静。
说起来上京今年的动静确实有些多,头一个就是女官选拔,因为是试点,选拔范围不大,岗位也都是太后身边的,更类似于秘书团。
有首辅千金和嘉瑜郡主带头,谢大夫人怂恿,竟然有不少官家女眷参与,大大出乎朝臣们的意料,毕竟他们都以为没有女人敢抛头露面,这场选拔会不了了之。
太后十分开心,基本上能录的都录用了。
事实证明,这些常年打理后宅,做事精明能干的女子,在某些方面也完全不输男子,比如谢大夫人帮太后复核户部账务时,就查出了许多问题。
嘉瑜郡主和徐锦帮太后整理奏折,出谋划策,也让太后轻松了不少,顺便还抓了一些官员的小把柄。
虽然也有女官不适应做事会出一些问题,但总体瑕不掩瑜,也算开了个好头。
正因为头开的不错,朝臣们都不愿意了,整天上折子参奏,吵的不可开交,吴太后已经尝到了甜头,自然不理会。
就这样僵持到三月底,众人才消停下来,因为赤翎使者派人来了上京和谈。
“和谈?”云苓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那是何谈吗?挑衅还差不多!”
她细数对对方提出的条件,“……不仅要割让甸、涧、延三州十六城给赤翎,还要每年给赤翎一定数量的盐巴、茶叶和丝绸,竟然还说什么要选大郢三品以上官员之女十人去赤翎联姻。”
云苓越说越气,“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国皇帝吗?不仅要要我们上贡,还要选妃,简直倒反天罡。”
穆婉小心的将混着药物的豆饼喂给老马,“他们本来就不是诚心和谈,当然怎么气人怎么来。”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将他们的文书扔掉,”谢珩走过来,摸了摸明显变得不舒服的老马,“告诉他们十日后若拿不出有诚意的和谈文书就可以滚了。”
穆婉看着他,“下朝了?”
谢珩点点头,“金甲卫将他们送去怀远驿馆了。”
穆婉道,“他们来者不善,太后打算怎么应对?”
想起太后的怯懦,谢珩表情微冷,“如今的朝堂便是想应对也心有余力不足,若赤翎真提出差不多的条件,太后应该会答应。”
穆婉叹了口气,“就赤翎那模样,就算真上贡,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谢珩道,“可惜,朝堂上那些蛀虫们不会这么想。”
穆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吴太后阴差阳错的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并没有受过帝王教育的她,所求只是荣华富贵,根本无法理解权利背后对应的要庇护子民,延续大统的义务。
而想要教会她这些的能臣干将大多被贬被杀,剩下都是对她言听计从,溜须拍马的小人,他们和太后一样,只求一时安稳富贵,根本不会管百姓死活。
“侯爷打算如何?”穆婉道,“赤翎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试探朝中情况,你是重点对象吧?”
谢珩点点头,正要说话,旁边的老马忽然冷颤抽搐倒地,穆婉脸色微变,“帮忙压住!”而后飞快的将另外一种药灌入老马口中,又过了好一会儿,老马才止住冷颤。
谢珩看着奄奄一息的老马,摸了摸它的脖子,开口道,“你有能激发潜力的药吗?”
穆婉猛的抬眼看他,谢珩这次没有避开目光,坦然笑道,“若解药研制不顺利,就换成那种吧。”
“放心,这次对付那些使臣还用不上,我只是猜测他们大概忍不过今年了,我们总要未雨绸缪。”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将生命耗尽在赤翎的最后一战上。
可穆婉第一次不想未雨绸缪。
谢珩看着她的表情,很想抱一抱她,最后却只是起身道,“好了,那赤翎使者估计不会消停,最近我会比较忙,先走了。”
穆婉蹲在原地,看着那老马久久未动,云苓小心翼翼的靠近,“夫人。”
穆婉回过神来,起身道,“看来马也不行,再换其他,要不捉一只猴子来。”
云苓难过的哽咽,“夫人,您想哭就哭吧。”
穆婉笑道,“哭有什么用……”话音落,一滴泪却掉了下来,她愣了愣,云苓上前抱住她,“夫人……”
穆婉默默的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拐角后,小六红了眼眶,“侯爷,您何必如此。”
谢珩一眨不眨的看着穆婉,“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她迟早要做,我来开口,总比她自己去想好受些。”
“走吧。”
赤翎使臣为挑衅而来,自然不会安分,在宫中为他举办的接风宴时,三王子特尔哈忽然提出想要见识见识大郢的春比。
春比和秋猎一样,最初都是为了彰显皇权国威,选拔良才用的,不过到了如今,秋猎还进山打打猎,春比已经完全成了马球、捶丸或者琴棋书画比试的游乐玩耍,去年甚至因为吴太后和徐首辅内斗,根本没办。
“明显就是不安好心,”云苓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愤愤道,“那些朝臣怎么想的,竟然会为了赤翎使团重开春比。”
很明显,太后今年应该也是不打算办的,否则应该提前一两个月开始准备。
穆婉却道,“这件事还真是必须要答应。”
云苓不解,“为何?”
穆婉道,“赤翎前来是为的是试探大郢国力和朝廷的态度,拒绝了春比他们还会想别的法子,况且,对方挑衅,我们却避开反而露怯。”
她眯起眼睛,“要想让人敬畏,真正靠的可不是什么宽宏和小聪明,而是真正的实力,所以这一场正面交锋必不可少。”
云苓嘟囔道,“奴婢只是担心侯爷……”
穆婉没有说话,将药全部都装好。谢珩养精蓄锐多年,为的就是现在,自然不可能躲开,她能做的只有密切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春比前一天,穆婉随御驾一同前往南郊皇家春比猎场。
虽然是赤翎三王子提出要见识春比,但就算为了面子,大郢也不会表现出这是为他们特地举办的,所以依旧延续了之前的春比传统,随行官员可携女眷一同前往,比试之余放松游玩。
不过比起秋猎,这次来的女眷不多,即使来了的,也大多都是当家夫人。
“是为了躲那劳什子赤翎三王子。”马车里,祝南溪道,“听闻那家伙十分好色,来上京的这些天一直在绮梦阁,还扬言说要纳个上京贵女给他暖床,有那消息灵通的,就都不敢来了。”
穆婉道,“恐怕还有和谈书中要求联姻的事情,怕被看中吧。”
祝南溪擦着长剑,咬牙道,“恨我不是男人,不然真想好好杀他一杀,我路上碰见过他一次,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嚣张,要不是有金甲卫拦着,他就要当街强抢民女了。”
穆婉劝道,“能被派来,脑子怎么样不说,武力值肯定不差,你可别乱冲动。”
刚说完,外头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粗犷的呼和,同众人的惊呼由远及近,木霜撩开车帘看了眼,“是赤翎的三王子。”
穆婉也探头,就见三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飞马而来,打头的男人梳着发辫,脑袋上还缀着宝石,确实是赤翎三王子特尔哈。
对方挥着马鞭在车队里横冲直撞,兴致上来看到马就屁股上抽一鞭子,女眷们的马车被带的东倒西歪,所过之处,一片惊叫和骚动。
身后追来的金甲卫气急败坏,方统领高声道,“三王子,请自重!”
特尔哈放声大笑,语气嚣张无礼,“方统领,小王也是着急去觐见你们的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只是你们大郢人的胆子也太小了,这就吓着了?!”
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狂奔,眼看着就要追上穆婉她们乘坐的马车,穆婉却没吩咐许叔跟别人一样躲去边上,而是举起了手臂上的袖箭。
祝南溪:……
“你刚还劝我呢,现在做什么?”
穆婉无辜道,“我又不是冲动,我是受了惊吓不小心射出去的。”
说话间,就看到了特尔哈的马,穆婉毫不犹豫的扣下机括,黑色的马嘶鸣一声,猛的扬起前蹄,特尔哈不察,差点摔下马去。
“三王子!”使团的护卫追上来,特尔哈到底是马背上长大的,很快稳住黑马,转身就往穆婉这边看过来,怒喝,“什么人?!给我将他抓过来!”
见赤翎的护卫动作,穆婉刚准备撩车帘,一只凶猛的猎犬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扑向特尔哈的黑马,那黑马肚子上的袖箭还没拔,冷不丁又被猎犬咬了一口,再次疯狂尥蹶子,终于还是将特尔哈抛下了马背疯跑走了。
“三王子!”赤翎的护卫团立刻要朝猎犬下手,却被一波羽箭逼退,他们只好飞快的将特尔哈围在中间。
护卫首领冲着远处放箭的人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刺杀我赤翎三王子?!”
几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青年飞马而至,领头的小六抱了抱拳,立刻上前拉住那冲着特尔哈狂吠的猎犬笑道,“抱歉了,三王子,我们主要是在追它,这狗不知怎么,突然间就疯了。”
特尔哈气急败坏的握上刀柄,看着远处怒道,“谢珩,你故意的!”
谢珩骑着马慢悠悠的过来,不着痕迹的挡在穆婉的马车面前,淡淡道,“三王子说的哪里话,我们只是担心这疯狗会伤了三王子而已,若你被咬了才是我们的失职。”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还好,看来三王子和我们大郢人一样,也知道见了疯狗要躲,毕竟若真被咬了,也没办法跟一个畜生计较。”
又吩咐谢天,“将这疯狗拉下去,好好关起来,守规矩就给点吃的,若再有下次,直接剁成肉泥扔山里。”
“七郎,去把三王子的马找回来。”最后对特尔哈道,“就先委屈三王子和您的护卫们共乘一骑吧,皇上和太后的御撵不远了。”
“请。”
他说完,明镜司的人立刻训练有素的分列两侧,给赤翎使团划出道来。
特尔哈脸色不好,谢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是三王子想在这里同本侯切磋?”
最终,使团护卫下马,特尔哈骑上去,在明镜司的“护送”下往前去了。
谢珩敲了敲车窗,穆婉撩开车帘,谢珩打量了她一番,“没事吧?”
穆婉摇了摇头,“没事,倒是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没有。”谢珩道,“反正我也要教训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她,“小六找来的,我不爱吃,给你。”临走时又嘱咐,“有事就叫人来寻我。”
穆婉点点头。
谢珩走后,祝南溪使劲摇着穆婉的肩膀,小声尖叫,“啊啊啊,阿婉,你夫君帅呆了!”
穆婉不由勾起嘴角,刚刚确实解气。
她解开布袋,见是一些紫黑色的小果子,她并没有见过。
“哇,心甜果!这玩意儿可难找呢。”祝南溪不客气的捡了一颗吃,“我都没吃过几回,反正每次吃了心情都会变好。”
穆婉也捡了一颗放进嘴里,祝南溪笑道,“甜吧,是不是心情愉悦?”
穆婉点了点头。
祝南溪又伸手来捡,“他们明镜司这么闲吗,还有时间去找这玩意儿。”
穆婉看着她指尖的染色,想到了谢珩乌黑的指尖,下意识的将布袋合了起来。
祝南溪瞪大眼睛,“哇,阿婉,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穆婉不客气的将布袋收起,“现在。”
第160章 160 最好的防守,是攻击
春比的场地在一片平坦的地势上,背靠玲珑山,不过今日众人先在皇家别院安置。
镇北侯府自然分了院子,穆婉刚安顿好,就有人来通知,酉时中太后和皇上设宴,邀请众人前往。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后,穆婉便换了一身隆重点的衣服出门。
她并没有直接去主殿,而是打听了下女官们休息的地方。
谢大夫人如今作为太后身边的女官颇受重用,这次太后也特地点了她随行,穆婉想着她在太后跟前伺候一天,晚宴怕也吃不好,便准备了些吃的准备送去,好让她垫垫肚子。
打听到在主殿旁边的跨院,穆婉带着云苓木霜直接抄小路过去,结果没走两步路过恭房时,突然听到东西被撞翻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一声女子闷哼。
穆婉和云苓木霜对视一眼,穆婉上前敲了敲房门,“谁在里面,可是发生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徐锦的声音,“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盆架。”
“原来是徐大姑娘。”穆婉道,“你快了吗?我也想更衣。”
“不快!”对方声音急切,“你若着急,去旁的院子里吧。”
“哎呀,来不及了,”穆婉敲着房门,“我听徐大姑娘是在外间吧,行个方便,让我先进去如何?”
她刚说完,房门忽然打开,一只大手飞快的伸出来要揪穆婉的衣领。
木霜早有准备,匕首飞快的刺过去,那人痛呼一声,木霜则趁其不备,直接将人踹进去。
穆婉第一时间看向徐锦,就见她靠在墙角,衣服稍微凌乱,好在四周并没有更多的痕迹,她稍微松了口气,才看向被木霜用匕首抵住脖子却有恃无恐的特尔哈。
“三王子,这是女子更衣的地方,您不该出现在这儿,烦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特尔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婉,舔了舔唇猥琐道,“上京美人儿果然多,小王以为你们的吴太后、徐大姑娘就已经是极品了,没想到还有更漂亮的,美人儿,你是哪家的……”
他话还没说完,木霜大怒,“找死!”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狠狠刺向特尔哈。
特尔哈之前是不察,如今却轻松应对,一边同木霜打斗一边还不忘调笑,“美人儿到底哪家的,你若不答,我可就自己去打听了,或者我现在就叫一声?”
“听说你们大郢女子不能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否则就要嫁给对方,若我招了人来,今晚就找你……咳咳咳……你!”
原来是木霜趁他分心之时,直接撒了他一脸药粉。
穆婉冷笑,“那您听说错了,我们大郢遇到这种随便闯女子更衣室的下三滥是要乱棍打死的。”
“您若不怕,尽管叫叫看试试?”
“不过我怕您的眼睛和喉咙等不了。”
特尔哈捂着火辣辣的喉咙又惊又怒,“你对小王做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穆婉道,“你要感谢你的身份,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如果不想变成瞎子和哑巴的话,三王子还是赶紧回去清洗处理吧。”
特尔哈顿时顾不得其他,从后窗翻出去离开。
确定他走后,穆婉才快步走向徐锦,“怎么样?”
徐锦跌坐在椅子上,穆婉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颤抖,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脊背道,“没事了。”
徐锦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谢。”
穆婉都有些佩服她了,这个时代,遇到这种事情能这么快收拾好情绪可不是易事。
徐锦道,“今日我父亲坚决反对和谈。”
“所以他就跑来报复你?”穆婉气笑了,“垃圾一个。”
徐锦道,“你也小心些,他也提了到你。”
“提到我?”穆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徐锦道,“他这些日子被镇北侯下了不少面子,想来是想羞辱侯爷。”
穆婉眼底都是亮光,“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徐锦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恐惧少了些,“你不怕吗?”
“怕?”穆婉冷笑,她整天听着特尔哈干那些事情,有种巴掌打不到人的无力感,如今可算让她等到了,“我真的是好久没有收拾畜生了。”
徐锦问道,“你待如何?”
穆婉还没开口,门外就有人来寻徐锦。
原来是嘉瑜郡主家中送了吃食来,寻她一起去填肚子。
谢大夫人看到穆婉惊喜道,“弟妹怎么来了?”
穆婉将食盒打开,“想着大嫂一天辛苦,一会儿怕也吃不好,所以就想送些吃食来,看来来晚了。”
“不晚,我们也才准备吃。”
饭食摆好,三人安静吃饭,气氛却并不愉快,徐锦心不在焉,嘉瑜郡主和谢大夫人也都愁眉不展。
穆婉忍不住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谢大夫人长叹一声,“我是觉得,我们这女官怕是要做到头了。”
穆婉挑眉,“怎么说?”
谢大夫人看了徐锦和嘉瑜郡主一眼,摇了摇头。
倒是嘉瑜郡主开口,“今日那三王子觐见太后时,当朝调戏我们这些女官。”
穆婉问,“太后怎么说?”
提到这个,谢大夫人忍气道,“太后没说什么,是三郎将人喝退的。”
嘉瑜郡主也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不满。
她们虽然是女子,但从小也被教导面对外人时自己的脸面就代表着家族的脸面,便是死,也不能堕了家族的威风。
可堂堂一国太后,却被一个番邦王子吓住,跟个小女人一样唯唯诺诺甚至不敢正面对视,实在叫人火大。
“那些朝臣本就不满我们做官,如今有了现成的把柄,等赤翎使团一走,你们看着吧,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穆婉道,“我以为你们做官之前,就已经把这些事情想好了。”
三人不由看向她。
穆婉疑惑,“难道不是吗?”
“千百年来,女子都被要求三从四德,贞节贤淑,但在你们决定出来做官那一刻,就已经打破了这一点。”
“名节,是男人们给女人套上最大最好用的枷锁,他们只需要一句‘牝鸡司晨,不守妇道’就能毁掉你们的一切努力,所有前程。”
“所以,你们首先要挣脱的,不就是这玩意儿吗?”
三人都有些发愣,似乎完全没想过这一点。
穆婉看着她们,“就拿这次特尔哈的事情举例,他若私下里找机会朝你们下手,并以此为由逼你们通敌叛国,否则就毁你们名节,你们待要如何?”
徐锦抿了抿唇,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
谢大夫人忍不住道,“三弟妹说的太可怕了,他怎么可能近我们的身。”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穆婉道,“你们在明,他们在暗,不说别的,就上京城里,各家的阴私宅斗你们应该都很熟悉,马失前蹄的事情少吗?”
“而朝堂上的争斗只会比那些更可怕黑暗。”
“就算不是特尔哈,大郢朝臣中难道没有好色无耻之徒?他们若以名节要挟你们,你们是否要随了他的意?”
三人都不说话了。
穆婉道,“好色尚且能让人胆肥,何况你们手中还有权利。”
“只要你们在意名节,恪守妇道,那么这个官要么当不了,要么最后也不过是沦为某个男人的傀儡。”她看着三人,“若如此,你们何必要考女官呢?一开始就呆在家里,做一个人人称赞的世家贵女不好吗?”
“而且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们若此时放弃,被辞退回家之后,恐怕会顶着‘当女官被赤翎使团羞辱’的名声活完下半辈子,并且谣言这种东西,相信不用我说,你们应该清楚最后会传成什么样。”
“所以你们要想好,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嘉瑜郡主看着穆婉,“侯夫人说这么多,可有指教?”
穆婉道,“指教不敢,我只是觉得,这世道女子立足都比男子艰难,何况官场,诸位若没有破釜沉舟的觉悟,可以提前想想怎么安然退出。”
“若还想掌这权利,那么头一个就该将什么狗屁的贞洁妇道扔一边去,男人花天酒地就是风流,女人被男人说一下,碰一下就脏了?”穆婉冷笑,“若是我,谁敢用这个攻击我,我定然让他身败名裂。”
她认真的看着她们,“你们想做官的初衷是什么?或者我换一种问法,你们是想顶着个好名声却身不由己,还是顶着坏名声让人畏惧。”
嘉瑜郡主笑道,“像侯爷那样吗?倒也不错。”
穆婉笑道,“我以为您会说像我一样。”
徐锦小声道,“那也不错。”
穆婉笑看她一眼,“我就当做是对我的夸奖了。”
谢大夫人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官服,“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我官瘾还没过够呢,总不能还不如你们两个小姑娘。”
徐锦眼里也带了笑意,挺直脊背,和嘉瑜郡主相视一笑,“走。”
穆婉笑道,“龙的弱点藏于逆鳞之下,动之先死,对于那些男人对你们的挑剔还有一个诀窍: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你们可以试试。”
烟波殿,官员和家眷已经陆续到达,远远看到气势十足的四人,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走近之后,还有男人阴阳怪气,“这才多久,别的没学会,官威倒是摆的足。”
嘉瑜郡主笑道,“张大人,您比我们当官久,官威却不如我等,是因为笨,还是因为没有建树,所以摆不起来?”
张大人没料到她们竟然会还嘴,一时哑口无言。
穆婉悄悄给嘉瑜郡主竖了个大拇指,学以致用挺快啊。
嘉瑜郡主微微一笑,大步进了殿。
烟波殿无法跟宫中想比,面积不算大,用餐的小几摆的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可以走路的通道,而且大概是因为启用女官的缘故,宴席也没有分男女桌,而是一家一桌。
太后皇帝位置最高,谢大夫人、徐锦和嘉瑜郡主在太后身边另设小桌,穆婉还看到了穆柔。
穆柔见到她规矩的过来行礼,“见过大姐姐。”
穆婉看向一旁的李亦宸,太后倚重女官,皇上身边一直是李亦宸伴驾。
穆柔道,“托姐姐的福,上个月我也考中了女官,太后这次也点了我随驾。”语气中是竭力克制的炫耀。
穆婉笑了笑,“不错,出息了。”
穆柔还想再说什么,殿中嘈杂声陡然一停,众人回头,就见赤翎使团走了进来。
特尔哈为首,身后跟着一个护卫和一个谋士模样的人。
特尔哈走近看到穆婉后,眼睛一眯,大声道,“这不是刚刚遇到的美人吗?竟然还能碰到,可见你我有缘。”
他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看着他眼底的恶意,穆婉心中冷笑。
她上辈子争夺继承权的时候,这种程度的恶意都是小儿科了,想用这个吓唬她才是见鬼了。
她不闪不避,端起酒杯朝对方举了举,揶揄道,“三王子可不要再乱逛了,我们大郢不比赤翎豪放,妇科圣手大多只管怀孕安胎,虽然也接生,但并不会往出取东西。”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镇北侯夫人怀孕了?!
还有,三王子找妇科往出取东西?从哪儿取?取什么?
女人们大多一脸茫然不解,不少男人都震惊的看向特尔哈,这位五大三出的汉子,玩儿这么花吗?
特尔哈显然也不明白,但穆婉揶揄轻蔑的表情和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都让他明白,穆婉说的绝对不是一句好话,他怒道,“你胡说八道!”
穆婉立刻从善如流,一脸歉意的朝他福了福,“是我胡说八道,失礼了。”
然而周围人的表情却更加耐人寻味。
特尔哈总觉得不对,还要同穆婉理论,就听太监唱道,“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归位,低头行礼。
直到太后和皇帝入座,叫了众人平身,穆婉才抬头,然后对上谢珩一言难尽的目光。
不用说,他那灵耳朵,估计又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