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关怀

    雪停之后,五台山上的人为困境不攻自破了。

    那夜风雪之中在库房纵火的奴才已经找到了,和温雅还有温雅供出来的那些人全都关押在一起。

    雪停之后,又过两日,在山下的康熙带来的人都上山了。

    从附近僧侣处运过来的物资也都送到了,奴才们与瑶令还有太皇太后不必再吃厨房里从前的那些腌肉卤肉做出来的饭食。

    康熙叫人接手了行宫的一切,将行宫内外都调查了一遍。

    太皇太后放下一桩心事便只管养病。瑶令这里不必再分管事务,也可以专心养胎。

    有孕刚过三个月,瑶令这肚子也就有一点点显出来了。

    孕吐是不怎么吐了,只要避开荤腥之物,倒是还好。

    康熙没来的时候,瑶令撑着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如今康熙来了,她身心一放松,这吃饭的口味就刁起来了。

    这也不爱吃,那也不爱吃,偶尔觉得味道好喜欢的,才会吃一些。

    关键是她喜欢吃和要吃的东西都与寻常人也不大一样,像是炸好的干脆面泡起来要半生不熟的那种,不要太软也不要太硬。

    张成倒是不怕自己伺候不好自家主子,就怕自己琢磨不透自家主子的口味导致服侍的不好。

    张成就和紫月两个天天发愁,问主子想吃什么,主子说了倒好,若说随便那就是要猜,猜准了也就罢了,猜不准那可就愁人了。

    康熙却觉得很好,小丫头一向懂事,难得这样任性纵意,康熙自然惯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山上找不到的,就去山下找,再不然就从京城里送过来,怎么也不能叫小丫头缺了这一口吃的。

    “天气转暖,皇祖母的病也大好了,也是时候启程回京了。”

    雪融后,康熙让人在山下打点干净民居,将太皇太后与瑶令都接到了山下,等两个人的身体状况稳定后,才预备好车驾,一同启程回京。

    行宫里留守的奴才都换了一批人,他们在山下盘桓的时日,正好足够内务府抽调的人过来,等人来了后,康熙才启程,将温雅等人也一并都带回了京中。

    既要彻查,干脆下旨令刑部与慎刑司一同调查。

    温雅证词中涉及瑶令早年在永定河边的事,人命关天,自是不能草率结案的。

    那件事没有太过声张,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随着康熙太皇太后还有瑶令的回京,当时的事情也就同这次的事情一起曝光了出来。

    试图谋害太皇太后与后宫嫔妃的性命,这等同谋逆之举,更何况还有证人指证,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永和宫沉寂已久的乌雅贵人身上。

    “主子,四阿哥来探望主子了。”

    瑶令回宫休整两日,众嫔妃都去太皇太后那里探望。

    太皇太后就见了一回,便将人都打发了,说是要好好的歇着,在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令众嫔妃也好好的安分守己,无事不要出来闲逛。

    本来众嫔妃都想着,皇上既然回来了,嘉嫔又有了身孕,她们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结果没想到不但皇上的一颗心还在嘉嫔的身上,就连太皇太后现在也很护着嘉嫔。

    太皇太后回宫没能多问候几句就被打发回来了。

    长春宫那里更是只在回京的时候瞧见了嘉嫔,嘉嫔有孕后似乎精神还挺好的,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

    只是太皇太后嘱咐了,她们也就没法往长春宫去打探消息了。

    瑶令倒是没想到,四阿哥会单独过来。

    瞧见四阿哥的时候,瑶令只觉得这孩子又瘦了许多。

    “阿哥是不是又只顾着读书没有好好用膳了?”

    瑶令瞧着还有些心疼,叫四阿哥好好的坐下,让彩霞取了补身的汤水来,盯着四阿哥喝一碗,“冬日里我不在宫中,没有盯着阿哥用膳吃饭。但也嘱咐过阿哥所的膳房,要好好伺候阿哥们用饭的。”

    “这会儿到了春天,正是万物生发的时候,阿哥更该好好吃饭了。若喜欢吃什么,只管叫膳房做去,阿哥这样不上心,身边的嬷嬷难道也不曾上心?”

    瑶令话后隐有责问之意,跟着四阿哥的嬷嬷立刻跪在地上。

    四阿哥忙道:“娘娘,是我自己吃不下什么。不关嬷嬷的事。娘娘让她起来吧。”

    瑶令看了一眼四阿哥,这孩子也长大了,比她走的时候可长高了些,但就这么打眼瞧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面上眼里都藏不住什么。

    或许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缘故,瑶令眼中将阿哥公主们都看做是孩子,便是他们长大了,自己也一年一年的成长,还是用长辈的心态看待着他们。

    四阿哥其实同太子一样,也是很依赖她的。

    到了她跟前,就还和小孩子一样,下意识的不藏心事。

    瑶令看了彩霞一眼,彩霞会意,将跟着四阿哥进来的嬷嬷宫女都带出去了,让他们到茶房里去歇着,彩霞亲自陪着。

    这里瑶令便只留下紫月,其余的宫女太监都叫外头候着去了。

    她这样是怕四阿哥不自在。

    四阿哥看了她一会儿,她就望着四阿哥笑:“这汤是张成特意孝敬的。如今我这里有了身孕,可这汤对孕妇和小孩子的成长都是很好的。阿哥也可以放心的喝。”

    按她对四阿哥口味的了解,四阿哥应当是喜欢这样香喷喷的肉汤的。

    四阿哥嘀咕一句:“我不是小孩子了。”

    却还是乖乖的将汤盅端起来,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这汤晾了一会儿,温度正好适宜入口,不会烫嘴。

    可四阿哥喝了两三口,眼眶就红了,无声的啪嗒啪嗒往里头掉眼泪。

    瑶令哎哟一声,忙过来把汤盅拿开,亲自拿了帕子给四阿哥轻轻的擦眼泪。

    “阿哥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若是阿哥愿意,就同我说一说?我替阿哥撑腰,替阿哥做主?”

    四阿哥这样,瑶令就想起他小时候跟着太子去她家里,拿着枣子吃得高高兴兴的模样。

    还有那一回,她跟着康熙和太子去看四阿哥,四阿哥也是这样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这都几年了,这孩子在外头轻易不哭的,到了亲近的人跟前,就还是个小哭包。

    四阿哥偏是咬着牙不肯放声大哭,就是这样无声的抽噎掉眼泪,瑶令给他轻柔擦眼泪,哄了好一会儿才将眼泪止住了一些。

    “若案子查证属实,乌雅贵人会不会死?”

    四阿哥泪眼朦胧的问了一句。

    瑶令心中了然,方才看见四阿哥哭,她心里多半也猜到是为了这件事。

    虽说四阿哥是在佟佳氏跟前抚养了几年,乌雅氏没养过四阿哥一天,但到底是骨肉亲情的亲生母子,四阿哥有这样的担心是正常的。

    瑶令当然不会含糊其辞,她望着四阿哥道:“若果然属实,这其中有乌雅贵人参与,自然是一定会定罪的。谋害太皇太后是忤逆的大罪,要看参与的程度如何来定罪。”

    瑶令道,“乌雅贵人生育两位阿哥,皇上许不会将人处死,但还是要看罪责如何。阿哥心里还是要做好这个准备的。”

    国法无情,或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四阿哥和六阿哥长大,是个罪人的后人,恐怕多少于名声有碍。

    这实在是个难题。

    但总不能为此徇私,叫后来的人以为,仗着生育有功就可以胡作非为,将大清律法视若无物。

    四阿哥眼眶又红了,不等瑶令伸手,他自己倒是将眼泪抹掉了。

    他说:“我不是想为她求情的。她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该如何处置,自己领受就是了。若是怕受责罚,当年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四阿哥哽咽道,“我就是在想,怎么别的兄弟都是好好的,偏偏只有我这样呢?”

    四阿哥实在是伤心,也实在是心酸难言。

    上次的事情后,乌雅氏与他几乎是形同陌路,亲母子相处的跟陌生人似的。

    六阿哥住进阿哥所后,更是不和他这个亲哥哥来往了。

    这样也好,四阿哥自己倒也清静。

    他也没有对人说起,他心里那一点点可以压制的小小的难过。

    只有瞧见五阿哥和九阿哥兄弟两个好的不得了的时候,四阿哥才会想,没关系的,他不是还有太子哥哥么。还有七弟在他身边的。

    亲额娘不关心不爱护他,后来的佟额娘也不怎么管他了,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嘉嫔娘娘关心爱护他么。

    四阿哥以为日子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过了。遇见六阿哥对他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时候,他也可以忍下去。

    结果五台山传来的消息,一下子就让宫里炸了锅。

    也让永和宫里安安静静的乌雅氏慌了神。

    乌雅氏找不到六阿哥就来找他,与他哭诉自己绝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请求他去找皇上,找皇上为她求情。

    说实话,四阿哥不敢信她。那样对待过戴佳贵人和七阿哥的人,哪怕是自己的生母,四阿哥也不敢相信了。

    这样的大事,又其实四阿哥这样一个没有参与朝政的光头阿哥能够置喙的呢?

    汗阿玛回京,乌雅贵人求见不成,又因永和宫暂时被看管起来出不来,她不能来磨人,就成了六阿哥日日来磨他。

    说他冷血无情,对别人那样殷勤亲近,却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额娘被人陷害去送死而无动于衷。

    四阿哥着实受不住这样的指摘,冷着脸听完六阿哥的话,说了几句重话又惹得六阿哥在他这里大吵大闹的被六阿哥的嬷嬷抓走了。

    太子哥哥来问他关心他,他也只说无事。

    想一力自己承担,不忍太子哥哥为他烦心。

    却下意识的觉得长春宫才是他的避风港,忍不住来见嘉嫔娘娘,喝了一口汤就忍不住哭起来。

    四阿哥觉得自己好没用。却又想,他为什么要有用?明明汗阿玛和嘉嫔娘娘都是可以依靠的。

    嘉嫔娘娘绝不会嫌弃他是个累赘。

    瑶令心疼极了,这都是什么事,竟把孩子逼成这样了。

    乌雅氏若果真疼爱两个儿子,怎么能把孩子养成这个样子。

    瑶令道:“这不是阿哥的错。你做的是对的。”

    “这样的事情,你多说一句都不妥当,也不符合你的性子。她争你的这个,便是不懂事。她要你去求情,若是她舐犊情深,你自愿都是要去的。你不肯去,她心里又没有你,何苦做这样的面子情?”

    “难道你汗阿玛还能看在你的份上不查这件事了?”

    “她这是在为难你。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做额娘的。”

    瑶令说,“我这里向来私心是为着你的,咱们向来相处的亲近。自然我也是支持你的。你为此烦恼,是心里还将她当作额娘,将六阿哥当作弟弟,这没有错,这说明咱们的四阿哥是个顶顶好的好孩子。是别人不懂得珍惜,不知道你的好。”

    “但你也不必这样烦恼,现下事情还未查清楚,他们若是再来寻你,你可将利害关系阐明。告诉他们相信刑部与慎刑司的调查。若有就有,若没有也不必惊慌失措。”

    “更不要怂恿你去出头。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你再掺和进来,那就更说不清了。保持冷静才是最要紧的。”

    瑶令这样贴心安慰,又细细与他妥帖讲了处置的办法,四阿哥的心也慢慢的定下来了。

    他默默望着瑶令道:“娘娘,其实我内心深处,是盼着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若果真做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办?

    自己的亲额娘谋害太皇太后和嘉嫔,他以后怎么面对老祖宗和嘉嫔娘娘呢?这宫里都待不下去了。

    瑶令浅浅一笑:“这是人之常情。阿哥不必为此感到歉意。”

    四阿哥心头郁结得瑶令细心开解,去了大半,又将暖呼呼的一碗肉汤喝下去,心里果然舒坦了许多。

    他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心里的心事太多了,这会儿慢慢放下来,才觉得饥肠辘辘的,一碗汤似乎都不够。

    瑶令看出来了,直叫紫月再去弄些四阿哥喜欢的吃食来,让四阿哥好好的吃一顿。

    四阿哥吃饱喝足了,心里头的心事去了大半,就有些好奇的去看瑶令的小肚子。

    春日衣衫不厚,瑶令这会儿有点显出来了,她也不爱穿太宽松的旗装,所以四阿哥也能看见。

    四阿哥眼睛里亮亮的都是期待:“娘娘怀的小宝宝。”

    瑶令就逗他:“四阿哥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四阿哥的眼睛都哭红肿了,才上了药,现在消下去一些,但还是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

    听见瑶令问他,他腼腆一笑:“我都喜欢。”

    “若是弟弟,我就带着他骑射,和他一块儿玩。若是妹妹,我陪着她翻花绳儿玩儿。”

    现如今公主们都很喜欢玩这个。

    瑶令就笑了:“阿哥真是个耐心的好哥哥。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保证,我的孩子都会将阿哥当作亲哥哥看待的。”

    四阿哥的眼睛一瞬又亮了:“真的?”

    瑶令笑起来:“来,我同阿哥拉勾勾。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四阿哥不爱小孩子的把戏,如今却觉得极好,兴致勃勃的拉勾勾。

    他笑得纯真高兴:“我也会将他们当作我的亲弟弟妹妹爱护的。”

    等四阿哥重新高兴起来,到了快要上课的时候,瑶令才嘱咐人好生送四阿哥出去。

    她不放心,还跟出去看,在宫门前等四阿哥走远了才慢慢的回屋里去。

    彩霞到跟前来,将打听到的话告诉瑶令。

    “四阿哥跟前的人都说了,乌雅贵人与六阿哥闹得很。万岁爷与娘娘还未回宫的时候,他们最多一日能闹七八回,四阿哥都没法子去上课了。请了好几日的假。”

    “后来还是太子殿下看不下去了,亲自去了阿哥所,斥退了乌雅贵人与六阿哥的人,才带了四阿哥去上课。”

    “大阿哥一点没管这件事吗?”瑶令问道。

    彩霞说:“听说是没有的。大阿哥快到了年岁了,惠嫔娘娘要给大阿哥物色福晋的人选,听说往大阿哥跟前放了人了。如今就连太子殿下都疏远了些。大阿哥知人事了,便是要避嫌了。”

    瑶令惊讶:“大阿哥还不满十五,这就往跟前放人了?这就预备着要议亲了?皇上那儿怎么说的?”

    彩霞道:“皇上不是去五台山找主子了么。这事儿是惠嫔娘娘自己做主的。先前同皇上提过,皇上说再等一等,也就几个月的功夫,惠嫔娘娘就做主了。等皇上回来,木已成舟,便只好如此了。但吩咐两个人已经足够,不许再多放人了。福晋的人选也要慢慢的挑,不许惠嫔娘娘自作主张了。”

    “这成了亲知了人事,大阿哥就能办差了。惠嫔娘娘无非是记挂这个的。要不然,何至于这样着急呢?大阿哥为了证明自个儿长大了,现在也不太和阿哥们来往,也就是与八阿哥还亲近些。”

    瑶令能猜到惠嫔为何这么着急。

    康熙当年大婚亲政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

    惠嫔是想叫大阿哥也跟着效仿。可当初是什么处境,如今又是什么处境呢?

    这么早早的就叫大阿哥成亲,怕是不大好的。

    可大阿哥的事情,该由康熙和惠嫔这个正经额娘做主。大阿哥但凡不到她跟前来说,她也犯不着去多嘴。

    况且上年在海边时,大阿哥的那些话,可听着就是要和太子相争的意思。

    她从小胎穿过来,自然知道大清这会儿的走向。

    可真正生活在这里,直至如今,已有许多事不一样了。

    路上的风景一晃而过,但是她的路她的生活都是自己用心缔造的。

    改变不改变的,这或许不是她的目的。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渺小,但一只蝴蝶的翅膀扇动起来,或许会带来时代的巨变。

    瑶令只是希望,她身边的人,她在意的人,能够平安顺遂的度过这一生。

    “三阿哥难道也不管吗?”瑶令又问。

    彩霞道:“三阿哥倒是出头来着,但是三阿哥管不住呀。前脚刚管了,人走了。等三阿哥去上课了,人家又来了。最后还是太子殿下出面,才能镇的住来人。后来万岁爷与娘娘回京了,太皇太后也回来了,永和宫和六阿哥那里才安静些。”

    瑶令想,现如今倒是看出来了。

    太子这边亲近的是三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大阿哥那边是年纪小的八阿哥。

    六阿哥单边一个人,那样的脾气性格,现在看来是一点都没改,自然没人喜欢他了。

    九阿哥和五阿哥倒是没有太明显的偏向性。五阿哥性子好,和谁都好。十阿哥还小,但依着钮祜禄氏来看,十阿哥怕是也不会亲近太子和大阿哥这两边的。

    又过几日,康熙从繁忙的政事中抽开身来,第一时间就来长春宫瞧瑶令。

    见瑶令回来补养几日,小脸渐渐红润起来,这才满意。

    问瑶令一切都好,这才能放心。

    倒是瑶令自个儿没忍住,问了康熙大阿哥的事。

    康熙道:“朕和他说过了,既放了人,倒也不好将人送回去,惠嫔也是想着叫他早些成人。但朕和他约法三章,不许在娶嫡福晋之前就先有庶子。这也不是朕的偏见成见,朕也是为了孩子们的身体着想。”

    “大阿哥身边的两个人,年岁比他还小些,实在不宜这么早就有身孕。至于他要娶嫡福晋,再等一等,朕还要再看一看。”

    康熙瞧了瞧瑶令的肚子,下意识抚了抚,他如今总爱轻轻的抚一抚,在路上回程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早年他就吃够了早生孩子的苦,因此不想要大阿哥这么早就生养孩子,惠嫔实在是太着急了,他就只能严管孩子了。

    大阿哥是这样的开头,太子却绝不能再这样了。

    瑶令凝望着康熙:“这宫里,人人都得万岁爷费心。”

    康熙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爱.怜亲.昵道:“朕最费心的,便是一个你。”

    瑶令将康熙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肚子上,盈盈笑道:“这样就好啦。嫔妾母子一人一个,都在万岁爷的手掌心里。”

    康熙绷紧的精神难得放松下来,也随着她笑:“什么意思?若是个阿哥,也要与你一道做朕的掌上明珠?”

    瑶令甜甜一笑:“掌上明珠光,得君恣意怜。这又怎么不行呢?”

    又不是一定要是女儿才能被人疼爱的。只要是钟爱的人,都能被人好好的疼宠爱怜。

    康熙把人拢在怀里亲了亲:“身子不方便就别总闹朕。这样勾着朕,朕动真格的,又和朕哭说受不住。”

    他柔声在瑶令耳边道,“若是个阿哥,等他长大了,合该与朕一起护着你。”

    第72章 人情

    瑶令与四阿哥说的那些话,叫拿去给乌雅氏和六阿哥的话,还真不是什么没有份量的宽慰。

    在事情没有查出来结果之前,还真不能断定就一定是乌雅氏干的这一切。

    但显然宫里似她这样想的人很少。

    本来乌雅氏降位后,与乌雅氏来往的人就基本没有了。

    永和宫如今也没有主位,乌雅氏住在永和宫中,因此事要严查彻查,永和宫也相当于不能随意与外界来往了。

    这么一来,连永和宫中那些庶妃也都被连累了。

    先前不动心思的现在都在后悔,怎么不趁着早些时候试试看能不能搬到别的宫里去呢?

    哪怕住的地方小些,也好过在永和宫里时时担惊受怕的。

    人人都将乌雅氏看做谋害太皇太后的罪人,乌雅氏几乎将眼睛都哭烂了,也没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四阿哥来瑶令这里哭诉一回,瑶令心疼四阿哥,暗中叫人嘱咐了四阿哥身边的嬷嬷和宫女还是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不许再将六阿哥放进去打扰他。

    乌雅氏和六阿哥总还是不死心的,总想着要道德绑架四阿哥,瑶令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让人拦着,省得四阿哥又把眼睛哭肿了。

    这孩子若是到她跟前来哭也就罢了,若是自己扛着不肯来了,就怕他自己夜里偷偷的哭,那可是要哭坏身体的。

    瑶令与彩霞道:“这案子彻查还在刑部与慎刑司,不论结果什么样,咱们还得早作准备。若果真是乌雅氏,以后四阿哥身上怕是要多许多不好听的话。这孩子心思敏感,这样的闲言碎语,肯定会影响他的成长。”

    彩霞道:“宫里人多口杂。一个宫中便是无数的心思,阿哥所那里,六阿哥也是要长大的。六阿哥说话不好听,四阿哥若是念及弟弟的情分让着些,只怕是要很受气的。”

    瑶令道:“正是这个话。所以叫你们私底下费些功夫,叫人暗中传一传,四阿哥年纪小,管不到亲额娘这样的话,将四阿哥的难处也往外说一说。这孩子逞强,是向来不会这样示弱保护自己的。咱们得替他想到这一点。省得日后事情完了,等他长大了,有人又要拿这一点来说事。”

    瑶令如今虽有孕,但她仍然是四嫔之中为首掌着宫权的,手底下的人都是精兵强将,要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彩霞道:“主子放心。奴才知道如何去做。”

    这里才敲定了四阿哥的事,外头紫月进来道:“主子,刑部与慎刑司的卷宗送到乾清宫去了。万岁爷看过卷宗,便往承乾宫去了。”

    瑶令挑眉:“承乾宫?”

    承乾宫里,可住着的是贵妃佟佳氏。

    紫月道:“是承乾宫。”

    “万岁爷放下卷宗默了许久,面沉似水瞧不出喜怒,而后就往承乾宫去了。后宫都被惊动了,怕是这会儿都得了消息,但尚无人敢去查探。”

    瑶令心念电转,片刻后道:“当时温雅在五台山上说的那些话,我后来便与你们说过,即便她还是德嫔,要想做这样的事情,也必然要谋划许久。乌雅氏家里能支撑她做这么大的事情么?这一点还真是存疑的。”

    “可若是承乾宫那一位牵涉其中,那就一点儿都不叫人觉得意外了。”

    -

    康熙许久没有来过承乾宫了。

    佟佳氏病着,卧房里便是一股很浓重的药味。

    佟佳氏消瘦得很,康熙看着她,总觉得像是已经不认识这个表妹了。

    想了想,他大概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表妹。

    “皇上贵人事忙,怎么今日有空到臣妾这里来?”

    佟佳氏身体不太好,早年为显地位,是被免了跪拜的。这一回再见康熙,干脆也不行礼了,只是噙着淡淡的笑,眸中有些嘲讽的望着康熙。

    “朕也不想来的。”

    康熙淡声道,“但是朕不得不来。”

    跟着进来的只有梁九功。

    被康熙看了一眼,梁九功立时将手里的卷宗送到佟佳氏手边,然后默默退到一边去,梁九功只要想起卷宗上的内容,站在这承乾宫里便觉得头皮发麻。

    贵妃娘娘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佟佳氏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刺进她的眼睛里,她笑了:“皇上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康熙道:“这不是无稽之谈。这是刑部与慎刑司会审,所得到的所有真.相。底下的奴才们所知有限,但叶克舒与德克新是你兄长,他们的供词,你抵赖不得。”

    “朕没有将你送审,而是亲自来问你,是给你最后一点体面。你若心里当真还有五公主,也该为她的将来着想。”

    佟佳氏笑道:“是给臣妾留的体面,还是给佟佳氏一族,给皇上的母族留的体面?”

    佟佳氏一边咳嗽,一边将卷宗里她两个哥哥的供词找出来看,边看边笑,又哭又笑的模样好似疯癫,眼神却清明而悲哀。

    佟佳氏说:“臣妾不认。”

    康熙道:“你不认,也改变不了你买凶杀人,将你两个哥哥用作工具,里应外合谋害太皇太后的罪证。你是谋逆,这是死罪。你两个哥哥也活不成。”

    卷宗之上桩桩件件的事故,密密麻麻的不知多少人的供词,厚厚一叠的放在那里,无声的告诉着佟佳氏,她大势已去。

    四年前,瑶令跟随康熙往永定河查看,失足落入水中,有人在水里拽她的脚。

    这件事康熙查了四年,总是查到一些眉目线索就断了,但始终是在调查的。

    若是普通的人所为,早就查出来了。

    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是普通的人能做出来的。必是位高权重的人才能布局下手。

    这一次调查五台山的案子,所有涉事人等一概带了回来。

    温雅就是突破口。这案子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温雅的话也就慢慢的站不住脚了,很多迹象和证据都在表明,哪怕是最得宠时候的德嫔,也干不出这些事情来。

    温雅早就背叛了乌雅氏,改投入佟佳氏的阵营。

    佟佳氏用来吸引温雅的条件很简单,事成之后,将温雅调回宫中。温雅是不死心,还想要回宫来继续实现她的野心,所以她甘愿帮着佟佳氏污蔑她那个已经放弃她的亲姐姐。

    这几件事中,乌雅氏都没有参与,她纯粹是被佟佳氏拉出来垫背的。

    四年前,通过敬事房的太监,将佟佳氏的绿头牌改为杭佳氏,也是佟佳氏干的。

    这几件事中,佟佳氏的帮凶,便是她家里的两个哥哥,也是佟国维的长子与次子,叶克舒与德克新。

    叶克舒原为銮仪使,德克新是乾清宫侍卫,都是近身侍奉康熙的。

    佟佳氏问道:“皇上会杀了臣妾的阿玛吗?”

    康熙道:“他与此事无关。也对此并不知情。朕不会牵连无辜的人。你父兄,朕还有用得上的时候。你余下几个哥哥,不知此事者,朕也不会牵连。”

    佟佳氏忽的含泪就苦笑起来:“用得上。”

    “皇上对臣妾的家里,从始至终都只是用得上?臣妾原本也很满足于这用得上几个字。臣妾与皇上和她们不同,臣妾是皇上的表妹,自与皇上有一层亲近的关系。这宫里不论谁得宠,也越不过臣妾去。”

    “臣妾原本真的以为是这样。臣妾容得下宜嫔,容得下乌雅氏,怎么就容不下嘉嫔呢?皇上想过吗?”

    康熙道:“你妒忌她得朕偏爱。”

    佟佳氏道:“原来皇上知道啊。皇上向来不会偏宠任何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这么喜欢她?臣妾妒忌她得皇上的偏爱,是因为臣妾不能容忍,她得到了皇上的感情。”

    “皇上以为,除了臣妾之外,这宫里就再没有人恨透了嘉嫔吗?”

    康熙道:“有你作例,朕看谁还不要命。”

    “朕没有想到佟佳氏的女子会如此心胸狭隘。朕是慈心,却不想你们得寸进尺。你再如何粉饰,也不能抹掉你谋害太皇太后的谋逆之心。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佟佳氏冥顽不灵,至此都不悔改,康熙也下定决心了。

    瞧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离去,佟佳氏泪如雨下,心中却也不知有没有后悔过,她喃喃念了几声表哥,忽而大声喊道:“本宫要见嘉嫔!本宫要见嘉嫔!叫嘉嫔来见本宫!”

    瑶令这里倒是听见这个话:“她要见我?”

    彩霞道:“万岁爷走后,承乾宫的人便是如此说的,佟佳氏一直这样大喊,声音嘶哑了都不在意,直到嗓子都哑了才停下来。奴才觉得那位已经疯了,主子还是不要去见了。”

    康熙去了一趟承乾宫,六宫也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太皇太后坐镇,人人都在自己宫中安分待着,不敢出去胡乱晃悠。

    但已是心知肚明,恐怕这件事牵扯到了佟佳氏,人人的眼睛都盯着的,端看康熙怎么处置。

    康熙从承乾宫回乾清宫后,便急召佟国纲佟国维两位舅舅入宫了,看样子是要下决断了。

    瑶令思索片刻,对彩霞紫月道:“咱们带了人,往承乾宫走一趟。”

    彩霞紫月都不赞同:“主子,那位怕是疯了,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奴才们担待不起。主子如今也再受不得什么事故了。”

    瑶令道:“不怕。承乾宫里伺候她的,都是太皇太后的人。咱们多多带了人过去,她近不了我的身。实在是我有些话要问她。”

    彩霞紫月只得预备了,几乎带了人将瑶令簇拥起来,便往承乾宫去了。

    瑶令这样大的阵仗,自然没有人不知道的。

    但太皇太后都没有说不成,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承乾宫的人得了嘱咐,怕佟佳氏在圣旨下来之前自己了断,也是怕佟佳氏发疯又做出什么事情来,便用软软的缚带将佟佳氏限制了行动。

    瑶令来时,佟佳氏正呆呆坐在床榻之上,她才喝过药,卧房里的药味还是有些重的。

    许是之前疯过了,这会儿再看到瑶令来,佟佳氏倒不似方才那样激动了,她冷冷地望着瑶令:“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你一个出身卑贱的奴才,也敢来看本宫的笑话。”

    瑶令坐下来,淡淡道:“何为卑贱?往上数三代,我家里是女真旧人出身,贵妃家中是辽东旧人的出身,都不是奴才,谈何卑贱。我族归入正白旗,贵妃族中编入汉军旗,到底是谁卑贱出身了?”

    佟佳氏道:“你向来口舌伶俐,谁能说得过你?就连太皇太后也被你迷惑了。”

    瑶令道:“所以这就是你谋害太皇太后的理由了?你这么重的怨气戾气,觉得人人都对不住你,从我在御前得用你就处处针对,向来随心所欲行事无忌,你是真觉得,你佟佳氏一族没人敢动了,是吗?”

    佟佳氏冷哼一声,不与瑶令说话了。

    瑶令却道:“此案从我跟着万岁爷回京前开始查起,如今进了四月里,也有两个多月了,什么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按说不该有什么遗漏,但我还有疑问,所以特地来问问贵妃。”

    “康熙二十一年夏,四阿哥南苑惊马的事,贵妃可知是谁做的?”

    佟佳氏道:“本宫不知。”

    瑶令也不恼,继续问道:“康熙二十二年除夕夜宴上,众阿哥们所食鹿血中毒流鼻血的事,贵妃可知是谁所为?”

    佟佳氏冷道:“本宫不知。”

    瑶令微微勾唇:“二十一年正是贵妃统领六宫如日中天的时候,说不知倒是令人难以相信。二十二年正月,两位贵妃一同有孕,是旁人主理后宫事务。贵妃不知,或者情有可原。”

    “可这两声不知,我倒是从中探知些别样的意味。贵妃或许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懒得去查证,毕竟这些事,与贵妃无关吧。”

    佟佳氏定定看向瑶令:“你太敏.感了,杭佳氏。本宫当时养着四阿哥,怎会对这样的事无动于衷?”

    瑶令道:“可贵妃宁愿用手段对付我,也不肯动用家里的关系为四阿哥查一查。是不是这个人,贵妃觉得留着她更好些?她也更能对付我?”

    佟佳氏盯着瑶令:“这些话,是皇上叫你来质问本宫的吗?”

    瑶令道:“若皇上要问,方才就会问了。”

    “既不是,那你问什么?”

    佟佳氏道,“阿哥们又不是你亲生的,如今也没有哪一个养在你膝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又不是不会生,你不是有了身孕了?若一举得男,有了个小阿哥傍身,皇上宠爱你,说不准封你当贵妃了呢。”

    “宫里如今能比肩贵妃之子的,除了太子便是十阿哥。你何须在意这些?等阿哥们长大了,谁还会认识你是谁?他们就算挣了前程,那也是为自己的亲额娘挣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瑶令道:“我以为你不至于如此凉薄无情。现下看来,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五公主出生尚还有救的情形下设计害我。”

    瑶令问完了该问的话,也不再理会佟佳氏,径自走了。

    佟佳氏这一回倒是没有大喊大叫的,整个承乾宫安静的像是没有住人一样。

    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两个一脸惨白的走出乾清宫,等出了宫,佟国纲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没有女儿,为延续佟佳氏的荣耀,族中送进宫里的事佟国维的女儿。

    可谁知道这个女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不是逼着佟佳氏一族去死吗?

    佟国纲很愤怒,他从军养出来的火爆脾气,对自己的亲弟弟也没有半分收敛,心里窝着火,对佟国维的两个儿子和女儿的愤怒之情在胸腔中燃烧。

    也不管是不是还在宫门口了,佟国纲将弟弟佟国维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侍卫拦上来,佟国纲恨不得把弟弟狠狠打一顿泄愤。

    但到底还是不能,只能在怒骂之后扬长而去,剩下佟国维一个人独自回府料理后事。

    叶克舒德克新二子赐死。所有知情者全部按律法严惩,因是谋逆罪,全部重罚三倍,佟国维府上被押解的人近乎半数之多。

    贵妃佟佳氏褫夺封号,废为庶人,赐死。尸首不许入皇家陵寝,只许佟家收葬,但是也不许入佟家祖坟。

    听说京中刑场那边血流了三天,刷了半个月才刷干净。

    人人都知道,因佟佳氏谋害太皇太后的性命,皇上雷霆震怒,这才手下不留情的。

    但佟家这回几乎是大大伤了元气,总有些人瞧着心里不舒坦,非要拿嘉嫔出来说事。

    称康熙太过宠爱嘉嫔,才致使佟佳氏失了智,若皇上雨露均沾,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话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当今专宠长春宫的事。

    就连嘉嫔怀有身孕,当今都不去别的宫中,只去长春宫留宿,这实在是不妥,空置六宫,这是不对的,并非仁君所为。

    外头物议如沸,宫里却没几个人敢当着面说的。

    眼瞧着承乾宫从以前的煊赫到如今的冷宫,里头的庶妃开始还不敢动,后来由太皇太后发话,才慢慢搬走了,现在就是一座空宫。

    这空宫明晃晃的放在那里,谁敢乱说话?

    外头的八旗勋贵不满,真的是不满康熙专宠长春宫嘉嫔吗?

    其实是不满康熙对待勋贵们态度的转变。都杀人了,这罗织明目的,谁不是又恨又怕的?

    连母族都敢动手,谁家还有情面呢?

    -

    长春宫外,惠嫔怒气冲冲的要往长春宫去讨说话,荣嫔使劲拦着。

    要不是两位还顾及着妃嫔的颜面,怕是就要在宫道上拉拉扯扯的了。

    惠嫔道:“你别拦着我!我今儿非得去找她!”

    “这么大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这像话吗?咱们还非得瞒着她,这是谁规定的?太皇太后也没说额娘不能替儿子出头吧!”

    “人人都怕她,偏我不怕!哎,你让开!”

    荣嫔苦口婆心地劝:“她如今正是六七个月的身孕了,这会儿身子正沉,这些时日身上也不舒坦,姐姐又不是没瞧见?何苦这时候去闹她?大阿哥一点事情没有,姐姐就别去了。”

    “这些事也不一定现在就要叫她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端午了,宫里要过节,沉闷了这些个时日,姐姐又何必这时候去闹她呢?”

    惠嫔冷道:“你不心疼你的三阿哥,我还心疼我的大阿哥呢!我这是给谁养的儿子啊!她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荣嫔见惠嫔越说越不像话,恨不得将惠嫔的嘴捂住才好。这叫奴才们听去了像什么话?

    “两位娘娘。”

    彩霞来请人了,“我们主子请两位娘娘进去说话。”

    在长春宫外的争执,早有人报进去了。

    彩霞和紫月还想拦着,可怎么拦得住呢?

    瑶令到底还是知道了。便让人将惠嫔荣嫔请进来。

    惠嫔荣嫔一进来,就瞧见榻上摆着满眼鲜亮的小衣裳,荣嫔一看就笑了:“哟,这衣裳可真是精巧可爱。叫人见了就喜欢。惠嫔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惠嫔哪有什么心情看衣裳呢?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瑶令是罕见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叫紫月将小衣裳收起来,望着二人道:“看来,是我招惹的惠嫔姐姐不高兴了。”

    “本来就是你!”荣嫔要拦着没拦住,惠嫔道,“要不是你,大阿哥能在外头打架吗?”

    话都说出来了,荣嫔没能拦住,只得作罢了。

    瑶令忙问:“大阿哥在外头打架了?还是因为我?”

    惠嫔到了正主跟前,这话倒是不好说了,想了片刻,也没想到好些的说辞,罕见的卡壳了。

    瑶令无奈看向彩霞和紫月:“都同你们再三说过了,有事儿不该瞒着我的。怎么又有事情瞒着?大阿哥这又是怎么回事?”

    荣嫔忙道:“妹妹也别怪他们。你这是头胎,怀的也不是那么安稳,如今身上也不好,万岁爷都吩咐了不许叫烦心事与你说,奴才们也是奉旨,不与她们相干的。”

    “况且事情都解决好了,两个孩子也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还与你说什么呢?你只管好好的养身子,等着生产就是了。”

    瑶令皱眉:“两个孩子?”

    惠嫔撇嘴道:“可不么。外头的人说话不好听,你怀着孩子听不得这些,偶然说几句叫出宫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听见了,两个孩子为你鸣不平,把别人打了一顿。一问才知道,是赫舍里氏族中的子弟。”

    “本宫的大阿哥没事,三阿哥也还行,倒是被打的几个小子,身上的伤得养两三个月才能好。”

    “嘉嫔,你说说,这是为你出头的事,万岁爷还罚了两个孩子,可怜大阿哥定在屋里写字,一天几百个大字,不能出去上骑射的课,可怜的不得了。”

    “谁能跟三阿哥似的,近年喜欢读书,这写大字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么。”

    惠嫔不高兴的是,大阿哥出头了,正主却毫不知情,她咽不下这口气,得罪了赫舍里氏一族也就罢了,本来也没可能与赫舍里氏一族和平相处的。但她非得让嘉嫔也知道这事,算是嘉嫔欠了他们母子的人情。

    她又不像大阿哥,做了好事还闷声不吭的,她就非要往长春宫走一趟。

    第73章 将军

    外头人报说大阿哥三阿哥到的时候,惠嫔就在那小声嘀咕。

    “这孩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长春宫的人已经将大阿哥与三阿哥迎进来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给各自的额娘行礼后,便给瑶令请安,瑶令忙叫起来,又叫大阿哥和三阿哥坐。

    大阿哥望着惠嫔道:“额娘怎么到嘉嫔娘娘这里来了?”

    惠嫔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过来,你能不知道?”

    “皇上命你写字受罚,你怎么出来了?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还要重重罚你。”

    大阿哥道:“儿子同额娘说过了,汗阿玛不会重重责罚的。额娘宫中不是还有事,儿子陪额娘回去吧。”

    大阿哥如今轻易不到后宫来,这回进来,也是为了领惠嫔回去的。

    惠嫔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也不愿意和大阿哥在长春宫久留,又怕康熙那边知道大阿哥偷懒会责怪大阿哥,便匆匆告辞,带着大阿哥一道走了。

    大阿哥将惠嫔送回延禧宫,而后才回阿哥所去。

    还没到阿哥所的时候就被三阿哥追上了。

    三阿哥笑嘻嘻地赶上来:“大哥走的可真快。”

    大阿哥道:“你不是同荣嫔娘娘在长春宫?”

    三阿哥笑道:“我额娘在。我是跟着大哥前后脚出来的。”

    三阿哥将提着的小食盒送到大阿哥手里,大阿哥没接,拧着眉望着他:“这是什么?”

    三阿哥将盖子掀开来给他看:“嘉嫔娘娘给的,长春宫小厨房新做出来的。我听嘉嫔娘娘与我额娘说,最近就喜欢吃这样特辣的烤出来的小鱼干。我尝了觉得味道特别好。”

    “嘉嫔娘娘就给我装了一小罐。还叫我给大哥带一小罐。这可是嘉嫔娘娘亲手做的,比那些奴才们做的可香多了。大哥,咱们可好久没尝到嘉嫔娘娘的手艺了。”

    大阿哥看了一眼,小食盒是一层的,里头有两罐。

    大阿哥便想都拿着,却不妨被三阿哥抢下来一罐。

    “哎,这个不是特辣的啦。”三阿哥道,“大哥爱吃辣的,这个是烧烤味的。是给太子的。”

    大阿哥的脸就沉下去了:“还给太子?”

    三阿哥理所当然地道:“三罐嘛。那肯定是我们兄弟三个一人一罐啊。这个不辣的,正好可以给太子。”

    大阿哥问他:“这也是嘉嫔娘娘预备的?”

    三阿哥笑道:“大哥,嘉嫔娘娘有孕在身,也不知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总之都是咱的弟弟妹妹。有了亲生的还没忘了咱们兄弟几个,这可是好人。”

    “我就只当这是嘉嫔娘娘给咱们兄弟的礼物了。老四他们可都是没有的。就别怪哥哥几个自己吃独食了。”

    大阿哥黑着脸听完三阿哥的话,拿着他的一罐特辣小鱼干扭头就走,三阿哥喊都喊不住。

    三阿哥也不恼,喊不住他就不喊了,只是抱着手里的小罐子进了他自己的院子,用只有他自个儿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太子吃醋。都是亲兄弟,这吃的哪门子的醋呢。真是的。”

    要果真断绝来往,那就别冲去打人呗。偏偏又忍不住,现下又要做出这番姿态来,也是挺矛盾的。

    三阿哥自认看得开看得透,却也懒得去做知心弟弟,就等他那个执拗的大哥自己想明白吧。

    -

    长春宫中,荣嫔同瑶令一块儿看刚送来的这些小衣裳。

    “如今临产还早,也不知道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自然内务府那边送来的也都是不分的,保证生产的时候能用就好。”

    瑶令拿起几件鲜亮的小衣裳,对荣嫔笑道,“这是太皇太后宫中的兰嬷嬷抽空做的,这是我宫里的彩霞和紫月做的,有小阿哥穿的,也有小公主穿的,我自己瞧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瑶令实在是绣工不咋地,也学不会这个,康熙早就不许她动针线了,怀孕之后更是叫彩霞和紫月看着,她怕是连一朵简单的花都绣不出来,就别指望她能做小衣裳了。

    荣嫔笑道:“不动针线倒也好。不瞒妹妹,早年我也还能绣一两件小衣裳的。可到了这个年纪,拿了针线久了就要坏眼睛的,身边的奴才们也就不许我再动针线了。”

    宫中嫔妃时常会用针线刺绣来打发时间,但这样的活计做久了眼睛肯定是不成的,因此除了低位的嫔妃需要做些活计贴补自己之外,似荣嫔这样的一宫主位是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此时便只有瑶令与荣嫔两个人坐在一处,瑶令便与荣嫔说起三阿哥的事。

    荣嫔笑道:“你倒也不必在意这个。那些混小子说话实在是难听,可见是家里的长辈没有教养好。正巧遇上大阿哥和三阿哥出宫,替你教训了那才是好。”

    “皇上只罚他两个写字,也不过是在人前做个样子,让赫舍里氏的家里再没有什么话说。也是叫大阿哥和三阿哥在宫里安静些时日,等事情过了再出去才好。若果真皇上生气了,自然不是这样罚人的。”

    瑶令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当着惠嫔的面不宜说破,此时见荣嫔是个明白人,她也就放心了。

    她与荣嫔和睦相处这几年,许多话也不必说的太明白,各自心里都是懂得的。

    她当然将大阿哥和三阿哥待她的好记在心上了。

    还有荣嫔待她的情意,自然也是好好的放在心上的。

    惠嫔虽是那样的性子,但大阿哥似乎还能管着些,瑶令看在大阿哥的份上,自然不会去记恨惠嫔什么的。

    等荣嫔走后,紫月和彩霞再不敢瞒着,倒是不必瑶令问,便将外头的事一五一十的与瑶令说了,那些话也都讲了。

    她两个是奉旨,瑶令当然不会怪罪她们,只是这些物议如沸的话,倒也确实在情理之中了。

    八旗勋贵自然是不满的。

    佟佳氏的几个人是谋害太皇太后以谋逆罪论处的,没有人敢在这上头说什么不是。

    他们当然也不敢对年富力强的康熙有所不满。

    一腔怨气和愤怒就都落在了瑶令的身上。

    家里如今只她一人抬到了正白旗的满军旗中,阿玛额娘还有哥哥嫂嫂都是包衣奴才的出身,新生的小侄儿自然也是。

    家里又不曾有什么太大的根基,费扬阿还远在东北边境,这不就是摆明了给人家的说嘴么,要不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出头,连还嘴的可能都没有。

    将榻上鲜亮的小衣裳收起来后,彩霞和紫月便开始照着瑶令的吩咐置办过几日端午节的布置和摆设了。

    端午节是钮祜禄贵妃牵头主办,还是她们四个嫔位协理的。

    宫里没有皇后,太皇太后的意思,还是想要宫里热闹一下去去晦气的。

    因此当日宫中会有福晋夫人们前来,去太皇太后与太后宫中请安后,也能去各个宫中坐一坐,这打头的便是钮祜禄氏的储秀宫了。

    瑶令想她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哥哥不在京中,阿玛要办差,额娘要在家中照顾嫂嫂和侄儿,瑶令也不愿意将瓜尔佳氏召到宫中来。

    她倒是想见见额娘的,但瓜尔佳氏身上没品级,进来之后要往各处磕头请安,见了人就要跪着磕头,瑶令实在是舍不得这么折腾额娘,就作罢了。

    宫中嫔妃有孕后,主位的主子娘娘若是想,可以宣召娘家母亲进来来看一看说说话,甚至可以陪产,瑶令却不想,何必让额娘进来受这个罪呢?

    舒舒服服的在家里歇着就好。她在宫中有康熙照顾,也是很好的。

    既娘家的人不会来,杭佳氏一族也没有几个显赫的福晋夫人,瑶令这里该是清静的。

    瑶令只管当日行礼参加宴席后,便可以回宫歇着了。

    瞧见彩霞和紫月从库房里拿出来几套好茶具和餐具出来擦拭准备,瑶令就忍不住笑起来。

    “那小厨房里的都不能用了?还要特特拿出这样的出来?”

    彩霞道:“奴才们总要替主子预备着。主子只管高坐,等到了那一日,一定会有人来贺主子过节的。”

    瑶令便笑,也不管丫头们折腾了。

    这些茶具餐具都很别致,倒是从没拿出来用过,看着新巧精致,便是自己用心情也很好,瑶令便想好了,没人用的人,就留着自用,她库房里这样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康熙赏赐了许多,便是一个月不重样的用都是能的。

    她还想,若是寻常,荣嫔还能来坐一坐。可端午节那一日,荣嫔也要在自己宫中接待客人,还有三阿哥会去磕头,荣嫔自然不会过来。

    也不知丫头们哪里就这样笃定,会有人来的。

    -

    康熙如今只要有空,夜里总是要去长春宫的。

    小丫头身上也有七八个月了,身子重得很,连带着她的脚都肿了,做什么都不方便,康熙实在是放心不下。

    从回宫就没叫她来乾清宫过,都是他抽空去长春宫。

    有时候夜里自个儿在乾清宫歇下了,心里还惦念着那丫头好不好。

    不知不觉的,倒是混成了乾清宫与长春宫两点一线的生活,自己都记不得多久没去旁的地方了。

    他随身的东西乾清宫备着一份,长春宫里也有一份。

    今儿夜里去乾清宫时,康熙已经知道了,小丫头知晓了外头的事,要不是惠嫔多事,这事儿说不定就瞒过去了。

    至少也可以等几个月才叫她知道的。

    瑶令如今身上重,洗漱方便的时候,就是很大的不方便了。

    康熙今日过来想要跟去净房帮她,瑶令红着脸不肯,康熙看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便没强迫她了。

    其实自从去五台山将小丫头接回来,康熙几乎是全程参与了瑶令的孕期。

    像是肚子渐渐的大起来,就怕肚子上会有妊娠纹,都是康熙拿了太医院特制的药膏来给瑶令一点点细致抹上了。

    她脚肿不好起身,背后的骨头坠的生疼,胃部被挤压和压迫的时候也不舒服,总是要换姿势。

    彩霞和紫月难免有伺候不及的时候,都是睡在瑶令身边的康熙帮着她弄好的。

    内务府的老嬷嬷要是知道了,一定大大的叹气。

    后妃有孕的这些隐秘,就不该叫帝王知道,否则将来生产之后,还怎么争宠呢?

    难道叫帝王记着有孕时的样子么?

    偏偏康熙待瑶令是不一样的。他全看见全知道,也未见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与不喜,只是满眼的心疼。

    但纵然是这样,瑶令也不好意思让他帮着进来叫她方便,这于她来说,还是有点羞耻的私密事。

    收拾好了回来进了床帐里,就瞧见康熙望着她笑,眼神里有心疼,伸手就过来轻轻揉一揉她的后腰,让她能躺下来舒服一点。

    “旁人的话可别都放在心上了。朕瞧你这样,心里只会想着应该再对你好一些。”

    康熙亲了亲瑶令的唇角,柔声道,“朕的卿卿,辛苦了。”

    瑶令忽然鼻头有点酸,康熙的声音很温柔,听的她莫名有点想哭。

    她伸手抱了抱康熙,轻声道:“万岁爷已经对嫔妾很好啦。”

    康熙温柔一笑:“嗯。但是朕还想更好一些。”

    “朕还想让所有的人都看看朕的卿卿有多好。”

    康熙仿佛承诺般的亲吻她,“朕会让所有人知道,朕的卿卿有多好。朕的卿卿值得最好的一切。”

    床帐之中两个人的喁喁私语,亲密又甜美,就像生活都变成了玫瑰色的梦幻。

    隔绝了皇宫之中所有的人和事,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她与康熙两个人。

    有那么一种感情,似乎并不是在初见的时候就烈烈燃烧起来。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用温情与陪伴滋养,在温柔的行动与付出中,让这样的感情滋生壮大的。

    偶然回看,瑶令才发现,原来心里的感情不知不觉的已经这么浓厚了。

    在纷纷扰扰的相处与陪伴中,他们两个人竟慢悠悠的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平安顺遂的开花结果。

    -

    瑶令孕期的时候口味捉摸不定。

    一会儿喜欢吃辣的,一会儿喜欢吃甜的,一会儿喜欢吃酸的,一会儿喜欢吃甜的。

    宫里就没人能猜的准,完全被她弄迷糊了,没人能笃定她怀的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

    康熙为了给她晋位,一心一意的期盼她能生个小阿哥。瑶令倒是很坦然的,是小公主也没有关系,以康熙对她的爱护,想来纵然生了小公主,他也一定会有办法给她晋位的。

    端午这日,瑶令站在头里,领着惠嫔荣嫔宜嫔及众嫔妃跟着钮祜禄贵妃往太皇太后和太后宫里请安磕头。

    然后便各自回到宫中,等待晚上的端午宴。

    瑶令早上起得太早了,这会儿回来就撑不住,便开始补觉,等一觉睡醒用了午膳,晌午过后该补觉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睡意了。

    就隐隐听着外头的蝉鸣养神。

    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彩霞过来瞧她,倒是让瑶令看见了。

    “鬼鬼祟祟的,瞧什么呢?”瑶令笑着问道。

    彩霞一脸的笑意:“太子殿下那边传了话过来,问主子有没有空,太子殿下要带着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一同来给主子请安送粽子。”

    阿哥们今年也做了粽子,但今年就不接瑶令出去吃了,阿哥们贴心,直接给瑶令送到长春宫来。

    还是太子带队,底下四个阿哥一起来的。

    彩霞与紫月预备的那些餐具茶具,这不都派上用场了么?

    瑶令也笑,问彩霞:“太子殿下带着阿哥们过来,是万岁爷说的么?”

    彩霞笑道:“不是的。是太子殿下叫人来传话的,万岁爷那里也是太子殿下也去说的。太子殿下说,一会儿阿哥们一同来了,便在主子这里歇一歇,等前头宴开的时候,再一同过去。”

    这会儿各宫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尤其是贵妃宫中,福晋夫人们基本上都在那边,但别的宫中也还是有一些人的。

    那会儿彩霞和紫月偏是不信,自家主子这样好,人缘也好,难道长春宫就要冷冷清清的?

    她们也只是一个想头,倒并不敢与自家主子说明,只是在心里盼着主子好人有好报。

    结果太子殿下当真带着众阿哥来了。

    三阿哥五阿哥连各自额娘的宫中都不去,偏来了长春宫,这不是对嘉嫔娘娘的亲近与重视,又是什么呢?

    有太子殿下和众阿哥在长春宫里,看看谁还敢背地里说长春宫的不好?

    瑶令如今有孕,吃不得太多的糯米,便只每样尝了一口,倒是阿哥们所做的味道比去年还要精进许多了。

    她这里也拿了小厨房新做出来的小零食款待阿哥们。

    乌雅氏没事,六阿哥也不闹了。

    但那母子两个如今对四阿哥就跟陌生人似的,母子三个形同陌路,瑶令就怕四阿哥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些时日就很关心这孩子。

    这会儿见四阿哥来了,也是把人牵到跟前来坐着,倒是五阿哥和七阿哥有些吃味,活泼泼的调笑了几句。

    瑶令看着七阿哥如今自信的模样,还有戴佳贵人在底下坐着的脸上的笑容,心里倒是很满足的想着,这日子本来就该是越过越好的。

    四阿哥知道瑶令疼爱他,也不忍叫瑶令为他悬心,慢慢的高兴起来,也展露出笑容来。

    养母以罪论死,亲额娘和亲弟弟就跟没有一样。

    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汗阿玛说过,他只要记着自己是大清天子的儿子就好。

    这不是还有嘉嫔娘娘疼爱他么?

    “主子,大阿哥来了。”

    三阿哥一下子跳起来:“大哥总算是来了!”

    三阿哥去迎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也跟着站起来。

    太子站起来但没动,大阿哥进来,是要先给他行礼的。

    如今太子越发大了,康熙十分注重君臣之礼,太子是储君,哪怕是兄弟们相见,也是要行礼的。

    也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太子相好,不觉得怎样,大阿哥这个礼,回回行的心里不舒坦。

    “儿臣给嘉嫔娘娘做了些粽子送来,娘娘不能多吃,尝一尝便是了。”

    大阿哥一句儿臣,给太子都说的一愣,但三阿哥一笑,也就没人追着这个自称说什么了。

    嘉嫔娘娘是汗阿玛的嫔妃,也是他们的长辈,称一句儿臣本来也是应该的。

    阿哥们接受良好,三阿哥看起来是最高兴的。

    大阿哥的粽子,瑶令当然是要吃的。

    瞧着大阿哥坐在那里,和太子也不说一句话,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最开始那会儿,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

    三阿哥在那里偷偷的笑,瑶令也抿唇笑。

    “娘娘笑什么呀?”七阿哥问。

    瑶令笑道:“粽子好吃。我心里高兴着呢。阿哥们都来了,热热闹闹在我这里坐着,就跟过节似的,我可高兴了。七阿哥高不高兴呀?”

    七阿哥笑嘻嘻地:“儿臣也高兴!”

    他学大阿哥说话。戴佳贵人也在那里笑,却一点儿没纠正他的话。

    太子浅浅一笑:“今日就是过节。儿臣同哥哥弟弟们在长春宫和娘娘过节。”

    大阿哥眸光一闪,跟着道:“对。就是在过节。”

    正高兴着,外头有人来报说,万岁爷让人往娘娘家中宣旨去了,这里是乾清宫特地来人报喜的。

    叫进来一瞧,是张鸿绪。

    张鸿绪笑道:“给嘉嫔娘娘请安。贺娘娘大喜。”

    瑶令好奇道:“什么旨意啊?”

    康熙几乎日日陪在她身边,昨儿个夜里还在的,怎么没和她说什么旨意呢?还瞒着她,想送个惊喜?

    张鸿绪道:“娘娘的兄长费扬阿大人在边境又立战功。万岁爷龙颜大悦,立时就传旨,册封费扬阿大人为安北将军,这会儿旨意已经送往东北和娘娘家中了。”

    安北驻防将军,这是武职外官,这可是从一品的大官儿了。

    直属可领所属骑兵,是难得一见的大将。

    整个大清驻防大将一共也就十四人。费扬阿大人便是其中之一,这可是炙手可热的有实权的官职。比之地方总督也不差什么的。甚至地位上还要高于总督。

    现如今,这旨意一下来,谁还敢说嘉嫔娘娘的娘家无人声名不显了呢?

    张鸿绪话音才落,一殿的奴才们都跪下:“给嘉嫔娘娘道喜!嘉嫔娘娘大喜!”

    怀着身孕还能稳住后宫专宠,如今娘家兄长一跃为从一品的驻防将军,看谁还敢小瞧他们长春宫!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喜。甭管今儿是什么节,这风头都是他们长春宫的嘉嫔娘娘出定了!

    第74章 生产

    殿上大宴的时辰是固定的。

    瑶令没有踩点去,她这里人多,也不好太晚过去,自然是要稍稍提前一些的。

    她到的时候,众人抬眸望过来又一起起身行礼的那个眼神,她想,她大概过了很久都不会忘记。

    太子与她一同来的,身边还跟着阿哥们,福晋夫人们给太子行礼后,还要给嘉嫔娘娘行礼,之后,瑶令才坐下来。

    太子才领着阿哥们各自去了自己的位置。

    瑶令深知自己处在众人目光的中心,从前他们看她,恐怕只是康熙身边的宠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宠妃就失宠了。

    现在再看,这意味就不一样了。

    她哥哥是从一品的安北将军,手握实权,阿玛也是康熙身边侍奉的极好的膳房总管,照着这个趋势来看,晋升也是迟早的事。

    在近几年受宠的嫔妃之中,似瑶令这样的就是罕见的第一个。

    最开始人人都以为嘉嫔其实和宜嫔和德嫔是一样的,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的。

    万岁爷如此看重嘉嫔的哥哥,岂不是将杭佳氏一族的路都给铺好了?更别说还有太子和阿哥们的亲近了。

    这样的宠爱,似乎就是奔着长久去的。

    人人都在想,恐怕杭佳氏一族迟早是要抬旗的。

    深宫宠妃,若无家势难以立足长远。

    康熙这是要为嘉嫔长久的打算。难道,他们等不到嘉嫔失宠了吗?还是说,他们应该思考的,是往后该怎么办?

    朝中新贵,又要加上杭佳氏族中的人了?

    是亲近还是接纳,是排斥还是打压,端看各人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立场了。

    康熙来的时候,瞧见瑶令就笑,跪了一殿的人,康熙只将瑶令拦住,不叫她跪着。

    还叫瑶令坐到他身边来:“白日里可还好?”

    当着这样多的人,亲昵自然的询问瑶令的状态,还轻轻摩挲她的手,眉目一片温柔泰然,将众人的眼都给惊着了。

    反倒是太子与阿哥们,还有嫔妃们,御前及瑶令身边伺候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就这就吓着了?万岁爷往日里还有更疼爱嘉嫔娘娘的模样呢。

    瑶令望着康熙笑:“嫔妾一切都好。”

    康熙说了一声好,也就不叫瑶令换地方了,只叫在跟前坐着他才能安心的。

    钮祜禄贵妃也在康熙另一侧坐着,但比起瑶令的地方,显然她离得更远一些。

    当着康熙的面,钮祜禄贵妃当然是要恭喜瑶令的。

    瑶令笑道:“多谢贵妃娘娘。”

    钮祜禄贵妃其实心里不高兴,这就封了实权将军,那等瑶令生下阿哥,岂不是位分上要与她比肩?

    看康熙的模样,似乎就等着瑶令诞下阿哥的,众人竟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瑶令得封贵妃吗?

    钮祜禄氏笑道:“费扬阿年纪轻轻就得封从一品将军,本宫的大哥还是到了如今将将三十岁才有此番成就的。真是年少有为。”

    钮祜禄氏的大哥法喀,即遏必隆的长子,前头两个儿子都没有站住,才叫法喀成了长子。

    钮祜禄氏还有个弟弟阿灵阿现如今就预备着明年十六到康熙身边做一等侍卫的。

    钮祜禄氏的子弟都是门荫入仕,她家中子弟跟佟佳氏的子弟都是一样的,门第颇高,不是一般嫔妃能够比拟的。

    佟佳氏一族的门第甚至都是因为康熙的偏重才起来的。

    而实际上,钮祜禄氏一族才是真正的八旗旧族勋贵。

    钮祜禄氏说这个话,那就意味深长许多了。

    康熙看了钮祜禄氏一眼,淡淡道:“费扬阿年轻,但他年富力强,有勇有谋,非但是他,若还有这样的人才,莫说是从一品的将军,就算是一品将军,那也是使得的。”

    太皇太后笑道:“大清如今就需要这样年轻的人才。皇帝不吝啬官位,只要年轻小子们确实有能力,又有什么不能的。”

    太皇太后都发话了,钮祜禄氏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如今佟佳氏的事还未过去,尚有余威,人人都要为自己的性命着想,谁都不愿意将自己和家族的前程搭进去,因此瑶令这样风风光光的,整个孕期倒也没有人能下手。

    或许,也是有人暗地里想下手的,但是从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夜间宴散,康熙送太皇太后与太后回宫,点了太子与大阿哥送瑶令回长春宫。

    一时众人心中又各有计较,惠嫔心里着实是不高兴,但要大阿哥送嘉嫔回去这是圣旨,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阿哥瞧见这个,还想跟着凑热闹,太子看了他一眼,他就退回去了。

    然后又想送自己额娘荣嫔回钟粹宫,荣嫔没同意,叫他带着四阿哥回阿哥所去了。

    五阿哥见状看了宜嫔一眼,宜嫔倒是没说什么,九阿哥嚷嚷着要哥哥送,五阿哥就将宜嫔与九阿哥一同送回翊坤宫了。

    九阿哥明年也要上书房去读书了,明年开春后就要去阿哥所居住,这会儿倒是还在翊坤宫能住上些时日。

    这孩子是还小,也是叫宜嫔养的没心没肺的。

    宜嫔和瑶令的这些事,还有宫中嫔妃的这些事,都没叫九阿哥知道,她没乌雅氏那么小心眼,后宫是非还要牵扯上小儿子。

    九阿哥几乎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这会儿回了翊坤宫也是拉着五阿哥,要哥哥哄他睡觉。

    倒是没过多久,九阿哥就睡着了。

    五阿哥便从九阿哥的屋里出来,在外头遇上宜嫔,五阿哥叫了一声额娘,宜嫔在外头坐着,显见是在等他的。

    “来,过来陪额娘坐一坐。”

    宜嫔笑道,“近些时日忙着宫宴的事,你也要忙着你汗阿玛的功课考校,咱们倒是许久没有好好的说话了。”

    五阿哥便过来坐下。

    宜嫔道:“方才听见你们在宴上同嘉嫔说话,倒还跟你们小时候似的那么亲近。三阿哥还在嘉嫔跟前自称儿臣,怎么你在嘉嫔跟前说话也是这样的?额娘记得你们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五阿哥温声道:“如今儿子大了,哥哥弟弟们也长大了,自然是比小时候更懂事些。额娘是觉得儿子同嘉嫔娘娘太亲近了吗?”

    五阿哥从生下来就送到了佟佳氏身边养着。后来养了一两年就被送到了太后跟前养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在宜嫔身边生活过一天。

    也是后来大了知事了,才知道要到宜嫔跟前给这个亲额娘请安的。

    若说起来,五阿哥小时候与瑶令的接触甚至还要比同宜嫔的接触多得多。

    宜嫔可没有时常做东西给他吃。但五阿哥越长越大,当然知道额娘不是能拿来这样比较的。

    只是他大了,跟着太后不参与后宫和阿哥们之间的这些事,却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宜嫔听五阿哥说出来了,索性也道:“我倒也不是这样想。她待你们也确实是好,只是额娘自己的私心。总觉得心里头对你是有亏欠的,当年因故没能将你养在身边,如今是小九在额娘身边长大的,额娘是怕你同额娘疏远了。”

    五阿哥和大阿哥还有三阿哥是不同的,甚至和七阿哥都是不同的。

    宜嫔没法对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说重话,更不能和惠嫔似的想发脾气就发,想说什么就说。

    荣嫔和瑶令关系好,不在意儿子和瑶令亲近,瑶令更是七阿哥和戴佳贵人的恩人,七阿哥便是养在瑶令膝下怕是戴佳贵人都不会说什么的。

    宜嫔与瑶令不和睦,完全不希望自己的大儿子和瑶令太过于亲近了。

    宜嫔想,若是惠嫔能管的住大阿哥,怕是也情愿大阿哥再也不要和嘉嫔来往的,偏偏大阿哥有他自己的主意。

    宜嫔当时生五阿哥的时候已为一宫主位,是扛不住佟佳氏当时的威压,才把五阿哥送去的。

    至于四阿哥,那就是佟佳氏直接从还是庶妃的乌雅氏手里抢过去的。

    为了这个,宜嫔也怕五阿哥越来越大,心里对她有想法有疙瘩。

    五阿哥道:“额娘不必这样多想。对儿子来说,额娘永远是儿子的亲额娘。儿子不会和额娘疏远的。”

    见宜嫔面上带笑,五阿哥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光阴。

    嘉嫔娘娘还不是汗阿玛的嫔妃时,曾因额娘主动交好,最先往翊坤宫送了许多吃食,那会儿有许多小孩子可以吃的零嘴儿。

    额娘都给九阿哥吃了,并没有分给他,也没有送到他那里去。

    五阿哥性子温和,不会和弟弟争零嘴儿吃。

    可往嘉嫔娘娘跟前亲近,是哥哥们带着他去的。太子和哥哥弟弟们都不是嘉嫔娘娘的亲生儿子,可嘉嫔娘娘却能一视同仁的对待,甚至记住阿哥们每一个人的口味。

    他想,额娘最清楚的,恐怕是九弟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吧?

    对于他,额娘就是要求他,希望他不要和与她不睦的嫔妃来往。

    可是小时候,哪怕直到现在,五阿哥心中最温暖最高兴的记忆,都是和嘉嫔娘娘,还有太子哥哥以及弟弟们在一起的时光啊。

    五阿哥顿了一会儿,才又道:“汗阿玛册封嘉嫔娘娘的兄长为从一品驻防将军,是安北将军立了军功才有此封赏的。但只看今日宴上,外头肯定又要有什么不好的议论。”

    “大哥与三哥打的是赫舍里家的人,我却知道说过那样话的人家不少。额娘,人家从前也不曾说过舅舅们是靠着额娘的位分才得了副都统之位的。郭络罗氏家中的人,也不该在外头说嘴的。若是遇上了大哥三哥,又或者是叫太子哥哥听见了,恐怕不好。”

    五阿哥说的是事实。

    大阿哥和三阿哥那日出宫,遇上的是赫舍里氏家的人,这要是遇上别人家的,照打不误。

    那会儿乱七八糟说这话的人家可不少。

    五阿哥如今也常和兄弟们往宫外跑马,和京中的勋贵子弟们有来往,和宗室子弟们也有往来,他听见的话可多了。

    可以说,他比宜嫔更知道郭络罗家中如今是个什么境况。

    宜嫔兄弟五个,只有长兄是副都统,其余两个是佐领,余下的就不足为比了。

    宜嫔的家势出身其实比不上勋贵大族,能说那些话完全是妒忌的,但也是羡慕的,偏偏就是兄弟几个都没人家有出息。

    五阿哥是劝宜嫔,争不过就不要争了。

    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么?

    没瞧见非要碾压嘉嫔娘娘的佟佳氏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么?

    五阿哥实在不愿自己额娘和舅舅族中闹起来,甚至要步佟佳氏的后尘。

    早年有些事儿,那是汗阿玛尚未追究,若是认真追究,额娘怎么承担得起?

    此时收手,自然是最好的。

    他已是直言相劝,奈何瞧额娘眸中瞬间冷却下来的光芒,五阿哥就知道,他这话是白说了。

    也罢。他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太后将他当作亲孙子一般看待,事事顺着他依着他,嘉嫔娘娘也一直给予他额娘般的温暖与关怀。还有太子哥哥与兄弟们,也都待他是很好的,兄弟手足之爱,他也是拥有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如果自己的亲额娘一定不听劝,他也帮不上什么的。

    额娘当年已经做了选择,他也总是要做选择的。

    但有他在,额娘总不至于落得佟佳氏那样的境地。

    还有小九,绝不能似六阿哥一样长歪了。

    宜嫔望着五阿哥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这个儿子,算是她白生了。

    还真是生下来,就送给别人了。要都要不回来的。

    还好她还有九阿哥,九阿哥还小,对嘉嫔不亲近,嘉嫔就绝抢不走她的小儿子。

    -

    瑶令距离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就住到产房里去了。

    总不能到了临产的时候再住进去,那样太匆忙,产房也没有人气儿,什么都不好,反而不能安心的生产。

    瑶令这个年纪生孩子是正好的时候,既不会太小还没有发.育完全,也不会因为年纪大了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太医都说她身体康健,怀相很好,孩子也成长的很好。

    瑶令也是盼着能顺利生产的。

    这个时代生孩子,那是不健康的坐完月子,都不敢说自己完成了生孩子的一系列的流程的。

    自她搬到产房后,康熙就不能与她同.寝了。

    康熙那边政务繁忙,这里她又不能相陪,瑶令是想着能让康熙舒坦些,就不必总是来长春宫留夜了。

    瑶令如今是知道的,她这里都要临产了,叫康熙这时候在后宫找个人来宠幸,他是一点儿没这个心思的。

    更别说这事儿带来的全是坏处没有好处,康熙就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她就是心疼他这三个月来总是睡的不好。

    “你就别惦记朕了。”

    康熙说,“朕不来长春宫安歇。朕也睡不好。”

    实在是康熙已经习惯了每夜陪在瑶令身边的日子了。

    便是这丫头怀孕夜里总是睡不好,一晚上要起夜几回,康熙也习惯了。

    现在叫他一个人再回乾清宫那宽大的床榻上睡觉,他也不能安心。

    还是得待在长春宫里,虽然不能在一起,但知道小丫头就在身边,而那个小小的孩子过些时日就会生下来,会叫小丫头额娘,会叫他阿玛。

    只要一想到这个,康熙就从心眼里感到高兴。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做阿玛了,却偏偏对这个孩子期待的不得了。

    只要一想到他和小丫头有了自个儿的亲生骨肉,康熙身心都涌动起无穷的力量,好像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都三十有二的人了,头一次体会到,原来和心爱的女人有自己的孩子是这样的感觉。

    他不想回乾清宫,偏要来长春宫睡着,如今太皇太后不管这些事,阖宫上下便是有人心里有怨言,这时候也是无能为力,谁能左右帝王的行踪呢?

    康熙这样着意她,瑶令说过一回就不说了。

    叫他望着自己有孕生产的过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好像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不是什么皇帝与嫔妃,而是民间普通寻常的夫妻。

    东北战事稍歇,康熙令费扬阿回京述职。

    明面上是述职,实际上是想要费扬阿赶在瑶令生产之时回来,好奉旨进宫来参加这孩子的洗三。

    小丫头有孕时,未叫瓜尔佳氏进宫陪伴。

    康熙心里一直记着呢,也知道小丫头的顾虑是什么。

    因此,在晋费扬阿为安北将军时,就册了瓜尔佳氏诰命的身份,博敦也兼内务府总管职。

    如此一来,瓜尔佳氏进宫也就不会见人便要跪拜了。

    这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进宫来,也是有些地位的,不会再被那些人说嘴。

    康熙已然想好了,若是个公主也不怕,照旧能给小丫头晋封。

    要是个公主,那公主的洗三宴便会办的更盛大些。作为嘉嫔的娘家,肯定都要齐齐整整的进宫来的。

    费扬阿的媳妇李佳氏也是将军夫人了。将来自有费扬阿给她挣身份诰命回去。从一品的将军夫人,如此也不差什么的。

    这两年总也没有叫小丫头见一见家里人,康熙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瑶令顺利生产了,再给她一个惊喜。

    太医预计的产期果然是很准的。

    倒也确实是八月中旬里发动的。

    只是这日子,这孩子也确实会挑的。

    竟给挑了个八月十五当天。

    太皇太后心里惦记,没叫瑶令出去赴宴,叫她在宫中待产,所有人都能瞧得出来,这宫里从太皇太后起,个个都是心神不宁的模样。

    就连阿哥们,也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人知情就想,怎么嘉嫔生产的影响这么大,就一年不出来,连嫔妃们都惦记?

    其实嫔妃们哪里是惦记呢?恐怕真心惦记瑶令生产的也没几个。

    只是都在想,这还没生出来就这样了,那要是生下来,这万岁爷眼里还能瞧得见别人么?

    宴结束了。

    还没等人散去,长春宫那边就来报康熙,说嘉嫔娘娘发动了。

    一时康熙就要往长春宫去,但心里又定了定,回头与太皇太后道:“孙儿送皇祖母和皇额娘先回宫。”

    太皇太后和太后总不能也去长春宫等着吧。

    康熙这里要稳住老人家,再去长春宫的。

    太皇太后点头:“好。你先送了我们,再去瞧瞧嘉嫔。”

    太子和阿哥们显然也是惦记的。

    康熙瞧出来了,太皇太后也瞧出来了,却只含笑不语。

    康熙道:“太子和大阿哥,送阿哥们回去吧。”

    这样的场合,阿哥们当然只能是回去等消息的,没哪个说能去现场等着的。

    这会儿是小丫头临产的关键时刻,康熙不能容许有任何的闪失,这孩子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绝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事。

    钮祜禄氏提出要去长春宫一道陪着,也被康熙拒绝了。

    他在场,何须旁人陪着?

    嫔妃们只要回各自宫中,安分待着就好了。

    瑶令这会儿疼啊。

    但疼的时候还有空分神想,这孩子要是在夜里转钟之前生下来,那日后的生辰可就是八月十五了。

    普天之下都是要过节的,岂不是大清的所有人都相当于给这孩子贺生辰了?

    这可真是会选日子啊。

    “主子,万岁爷来了。就在外头。万岁爷说,就在外头陪着主子,请主子不要害怕,万事都有万岁爷在。”

    瑶令听了,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知道了。”

    她不怕的。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

    可是那个令人难忘的风雪夜,康熙将跌跌撞撞的她拥入怀中后,她就不怕了。

    她会好好的把这孩子生下来,她还要过好日子呢。

    长春宫中灯火通明,庭院里望去,天上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挂在那里。

    人月两团圆,在这样团聚的日子里,康熙想,这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这是天降福兆,这孩子一定会顺利生产的。

    “生了!生了!”

    一个多时辰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夜色的宁静。

    彩霞和紫月出来报喜:“万岁爷!主子生了!”

    “恭贺万岁爷再添皇子!”

    是十一阿哥。

    在这样温柔灿烂的月色里,宫里又再度有了小孩子的哭声。

    十一阿哥在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里,降生在了长春宫中。

    第75章 大喜

    接生嬷嬷将十一阿哥收拾的妥妥当当的,然后抱出来给康熙瞧。

    康熙一把将十一阿哥抱在怀里细看。

    这孩子脸上还有些红红的,但一看就是个健壮小子。方才听见哭声也很亮堂,眼睛虽还没有睁开,但到了康熙手里就不哭了。

    很是机灵的往康熙那边探,似乎是晓得抱着他的人不一般似的。

    康熙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些,刚要说话,忽而觉得手上一热,旁边的接生嬷嬷发现异样,连忙恭敬查看,才知道是十一阿哥尿了。

    这会儿天热,孩子刚抱出来,襁褓本来就不是那么厚实,这一下弄了康熙一手一身,衣摆都湿了,接生嬷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康熙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跟着变了脸色。

    康熙却笑起来:“十一阿哥很有劲儿啊。”

    不止他身上有,地上也有。

    这孩子倒真是壮实,壮实才好,康熙就喜欢壮实的小阿哥。

    康熙这一笑,周围伺候的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倒是梁九功一个人眉眼不动,康熙笑,他也跟着笑,还往康熙跟前凑趣儿:“小阿哥这是认出了万岁爷,还没睁眼呢,就同万岁爷请安了!”

    康熙也笑:“今日是十五,他生的不一般,跟朕请安的方式也不一般。”就跟他额娘似的,古灵精怪的。

    梁九功跟着笑,气氛自然为之缓和,众人也都跟着神色一松,再各自忙着各自的差事去了。

    梁九功心想,小阿哥刚生,万岁爷接着抱过来,小阿哥尿了万岁爷一身,这是大事。

    也难怪众人惊慌。

    可转念想一想,这可是嘉嫔娘娘所生的小阿哥,万岁爷心疼嘉嫔娘娘,难道还能不心疼嘉嫔娘娘的孩子?

    万岁爷是天子不假,但也是个顶顶好的父亲,绝不会因为不懂事的小阿哥尿了就迁怒众人的。

    何况,今儿是多喜庆的日子呀。

    万岁爷怎么会不高兴呢?万岁爷分明高兴的不得了。

    奶娘是先前早就选好了的。

    接生嬷嬷将十一阿哥抱回去收拾,交到奶娘手里,接生嬷嬷的差事就算完了,等奶娘再带着十一阿哥出来时,十一阿哥又是红扑扑的漂亮小阿哥了。

    此时喜信已经传至各处,太皇太后那里还一直等着,听说嘉嫔生了十一阿哥,太皇太后就让苏麻喇姑过来看看,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赏赐。

    “你们主子如何了?”康熙抱着十一阿哥问道。

    康熙方才也去更衣了,这会儿清清爽爽的出来,原本是要抱着十一阿哥去看瑶令的,但苏麻喇姑代表太皇太后来了,他便不好先进去,就问紫月。

    紫月道:“主子一切安好。生产过后有些力竭,用了参汤过后就睡过去了,这会儿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听说瑶令睡过去了,康熙也就不那么着急进去了。

    “你们主子可瞧过十一阿哥了?”康熙又问。

    紫月道:“回万岁爷,刚生下来的时候,嬷嬷就抱给主子看过了。”

    康熙笑道:“你们主子说什么了?”

    紫月含笑道:“回万岁爷,主子当时说,这孩子好红啊。不过,很漂亮。”

    康熙和苏麻喇姑就都笑了。

    康熙垂眸温柔的瞧着怀里的十一阿哥,小阿哥闭着眼睛嘬了嘬小嘴,康熙心想,确实是很漂亮,还这么小,就看得出鼻梁很挺,像他,也像瑶令。

    康熙道:“传旨,晓谕六宫,十一阿哥生的吉利,赐名福煊。”

    众奴才忙又跪下恭贺康熙,苏麻喇姑也笑吟吟的。

    她奉命来看十一阿哥,太皇太后对小阿哥公主们都是一样的疼爱,但对嘉嫔娘娘心里头的感情和维护还是不一样的。

    如今偏疼些,心里还惦记着呢。十一阿哥生的这样好,又得了这样的好名字,她回去说与太皇太听,太皇太后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十一阿哥身体康健,这么壮实的小阿哥,等洗三的时候一定能抱出去给众人看一眼的,等到了那一日,太皇太后也就见上了。

    长春宫的人今儿可都是高兴的不得了的。

    小主子生在八月十五这一日,还得皇上当场赐名,与所有阿哥们的名字起头都是不一样的,单独取了名字,可见万岁爷偏爱。

    康熙又做主厚赏了长春宫所有伺候的奴才和宫人。阖宫上下也都有赏赐,几乎是喜信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他便是要让人人都沾一沾嘉嫔和十一阿哥的喜气。

    -

    瑶令这一觉睡得踏实。

    好像将整个孕期都没有睡好的觉踏踏实实的全都给补回来了。

    醒来的时候天是亮的,她还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将第二日都睡过去了。

    “主子只睡了一夜,哪里就睡了那么久了?”

    彩霞过来将瑶令床榻前的帷帐勾起来,“十一阿哥这会儿正是醒着呢,主子要不要瞧一瞧?奴才叫奶娘将小阿哥抱过来吧。”

    瑶令还不好挪动,产房里已经收拾好了,完全没有昨夜的血腥气,她身上还有屋里都是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如今这样的天气,产房里不好直接通风的,隔着好几层屏风拐着弯的门口挂着不透风的珠帘纱帐,这屋里的气味能慢慢的通出去,自然没有那么难闻的味道了。

    天热坐月子若是不收拾好,怕是要做下什么病根儿的。

    “抱过来吧。”

    瑶令当然惦记她刚生下来的儿子,昨日只瞧了一眼,就觉得红红的,但长得还不错。

    没细看,这会儿天亮了,正好可以好好的看一看。

    瑶令也不用起来见人,只简单将身上收拾了一下,又把头发梳了梳挽在背后,问彩霞:“皇上呢?”

    彩霞笑道:“万岁爷昨夜进来瞧过主子了,主子当时还睡着,今儿天不亮万岁爷就往前头处置朝务去了。万岁爷说,等前头事情完了,就来瞧主子和小阿哥。”

    瑶令倒是不知道康熙还在外头陪着她了一个多时辰才走。

    想着两个人没有第一时间见上还挺可惜的。不过康熙忙完了就会过来了,不会总见不上。

    她去看儿子。

    这会儿十一阿哥已经是白白净净的了,似乎眼睛都有要睁开的迹象了,那眼珠子水灵灵的极黑。

    这孩子刚吃过奶了。这会儿醒着,倒也是不哭,被放到瑶令身边了,小指头动了两下,瑶令把手伸过去,他就抓住了。

    瑶令就笑了。

    “主子。”彩霞道,“万岁爷昨日传旨,给十一阿哥赐名了。”

    瑶令随意哦了一声:“叫什么?”

    彩霞眼睛亮亮的:“万岁爷给十一阿哥赐名福煊。”

    “福煊?”瑶令很惊讶,不从胤了?

    彩霞将昨夜的事情都讲给瑶令听了。

    瑶令听了垂眸笑着看向十一阿哥。

    这孩子来得也是巧。既然一切都是变,那么到了她这里,变了也是好事。

    她如今也早不会去想那些所谓的定好的轨迹了。

    有她在,一切都不会按照那些轨迹去走的。

    “福煊。”瑶令浅浅一笑,是个很好的名字嘛。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她很喜欢这样的开始。

    十一阿哥不从胤,如今应当早就传遍朝野内外了。

    外头的人都知道康熙对十一阿哥的宠爱与看重,洗三宴是定要大办的。

    瑶令想,她家里的人,如今阿玛额娘,还有哥哥嫂嫂地位都有所提升,就连儿子刚出生就得了赐名,阿哥们里的独一份。

    她有预感,康熙要不了多久就会给她晋位了,这位分恐怕还不低。

    康熙这日还是真忙,原想晌午的时候过来,结果去东北打仗的将士们回来了,所属统领陆续回来述职,他一一宣见,竟一点时间也空不出来。

    至到了晚膳过后才来长春宫。

    见了瑶令,看她气色极好,小脸红润,心里就高兴,笑道:“可用过晚膳了?”

    瑶令也笑,任由康熙牵着她的手细瞧:“万岁爷有吩咐,不许嫔妾等着。嫔妾自然用过了。”

    “那便好。朕就怕你等着饿着了。”

    康熙道,“朕下午的时候同陈廷敬他们试今年新稻种出来的米粮,味道极好,吃的多了些,这会儿就不饿。朕和你说说话,一会儿朕饿了再去吃些。”

    康熙笑道,“原本还想拿些给你试一试,可那米粮如今你尚还不能入口,宫里的嬷嬷说你在坐月子,不好吃这些。便只能等以后再叫他们进上来给你尝尝了。”

    瑶令笑着说好。

    康熙进来没瞧见儿子,就问十一阿哥呢。

    瑶令笑道:“他贪吃着呢,这会儿又去吃去了。在嫔妾跟前睡了一下午,醒来就大哭,奶娘说是饿狠了,得好好吃一会儿。等他吃饱喝足了,再抱来给万岁爷。”

    康熙道:“吃饱了不就睡了?”

    瑶令道:“这孩子也是精力旺盛。除非他自个儿肯睡,否则谁哄也没用。吃饱了总得玩一会儿才肯睡。”

    十一阿哥不怎么爱哭,除非是有事情有需求,而奶娘没有照顾到的,他才会哭。

    一般不哭的时候,就喜欢到处探看,欢实的不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跟着照顾的几个奶娘都说,十一阿哥这样的真真是好,就是天上的小仙童下凡投生到嘉嫔娘娘肚子里来的。

    瑶令把这话当作玩笑话与康熙说了:“说他是小仙童,那嫔妾岂不是小仙女了?”

    康熙握着瑶令的手亲了亲,眸光温柔似水:“朕觉得朕的瑶令就是天上来的仙女。”

    这情话说的真肉麻呀。瑶令脸上一热,脸都红透了。

    康熙柔声道:“朕给十一阿哥的名字,你喜欢吗?”

    “喜欢。”瑶令笑道,“嫔妾觉得特别好。”

    康熙是想抱抱瑶令的,只是她身上还不大妥当,怕挪动了她往后恢复的不好,康熙才勉强克制了一下。

    但这床榻很是宽大,康熙干脆贴近瑶令,在不挪动她的情形底下与她依偎在一起,两个人亲亲密密的靠着说话。

    康熙道:“朕是想,等十一阿哥洗三过后,朕就下旨晋你为贵妃,等十一阿哥满月的时候,给他风风光光的办了。过后,再叫礼部好好操办你的册封礼。”

    瑶令想,果然是这样的。

    她的手在康熙的掌心里动了动,正好外头奶娘问,是否要将十一阿哥送进来,瑶令便叫人送进来了。

    康熙将十一阿哥抱在怀里,这孩子似乎认出康熙了,不吵也不闹的,那手就来回抓握,康熙将手指送过去,十一阿哥就抓着不放了。

    十一阿哥不闹,瑶令的目光也温软下来:“万岁爷疼爱嫔妾,嫔妾心中感激不尽。万岁爷总说嫔妾胆子大,什么都不怕。有时候嫔妾自个儿都是这么想的。”

    “可瞧着小小的十一阿哥躺在这里,嫔妾就想,嫔妾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康熙轻声道:“有朕在,你还怕什么?朕会护着你们母子的。”

    瑶令笑道:“嫔妾当然知道。万岁爷一直将嫔妾保护的很好,嫔妾最相信的就是万岁爷了。”

    “只是如今和万岁爷有了自己的骨肉,心中所思所想就不一样了。嫔妾想求得余生安稳。想在万岁爷身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想和万岁爷长长久久的。”

    “嫔妾还年轻,这样年轻就做了贵妃,实在难以服众。嫔妾可以多在宫中消磨些时日。不在这一时的长短。嫔妾求自己的安稳,也求万岁爷的安稳。嫔妾不愿意万岁爷再为嫔妾遭人非议了。君臣一体,君臣一心,大清蒸蒸日上,嫔妾和十一阿哥的日子才是安安稳稳的。”

    往后几年,战事不可避免。

    沙俄。蒙古准噶尔。这都是需要用人的地方。她杭佳氏一族中就出了一个费扬阿,哪怕是十个费扬阿,又能顶住多少人呢?

    总不能让八旗勋贵太寒心了。

    瑶令觉得这不是让步,是给自己积福。

    八旗勋贵之中,骁勇善战的将领还是很多的。那佟国纲就是一个。瑶令不希望为自己一己之身改变格局。

    很多东西都可以变,但是政局之上,不能叫八旗与康熙离心。

    她与康熙的感情,已非皮囊所能打破的。

    整整七年的相伴,从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一路走来,到了如今盛宠后宫的妃嫔,康熙和她的感情不是能够情意被撇下的。

    新进的嫔妃秀女,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感情基础。

    过去的嫔妃们,康熙对她们也各有各的不满意,很难谈感情。

    她占据在康熙心里很重要的位置,只要她自己不作死,莫说贵妃,皇贵妃也是能有的。

    更别说,如今是康熙与她,还有太皇太后三人之间都已经达成了多少年的默契了。

    比起最终并肩的那个位置,贵妃所招致的口舌太多了,她安稳一些总没有错的。

    她往上一步,只一个钮祜禄氏压着她而已。她若是太招眼了,十一阿哥身上的危险也就更多了。

    别看现在阿哥们公主们都好好的,可满打满算,也才十五个孩子。

    这还是这些年她干涉的结果。若是她放手不管,还有几个都活不成了。

    这宫里从前夭折的孩子太多了,她不得不防。

    若一步做成贵妃,她就是众矢之的,外头男人们结成团伙对付哥哥阿玛,宫里女人们一团对付她,只怕是招架不住的。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的,得为身边的人考虑。

    康熙都想好了,自然不愿意委屈瑶令。

    瑶令不得已,只好拿出杀手锏来了:“先前嫔妾与太子殿下之间就因为索大人有误会。万岁爷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斡旋的。还有阿哥们,也是为着这个事儿,还分了阵营的。”

    “那时候阿哥们都还小,还肯听万岁爷的话。如今阿哥们都大了,身边的额娘有时候嘀咕几句,心里总是会留下些痕迹的。嫔妾做了贵妃,风风光光的操办十一阿哥的洗三和满月,外头有心人再说些什么,太子心里可不好受的。”

    “嫔妾心里也疼爱太子,可不愿意太子受这样的挑拨和委屈。万岁爷这么疼爱太子,也不愿意太子心里有什么疙瘩吧?”

    太子的生辰便是仁孝皇后的忌日。

    这么些年了,太子的生辰都只是规规矩矩的过,并不曾大操大办的。

    更别说当年太子的洗三和满月了,那可都是先办的仁孝皇后的丧事。

    如今小儿子这么受宠,亲额娘又这么得宠,外头再一挑拨,太子心里要怎么想呢?

    瑶令换位想一想,还是替太子委屈难过的。

    太子的亲外公没了。真正嫡系的家里人只有一个亲舅舅常泰在西北,赫舍里氏家中得势的是索额图。

    太子与索额图又不亲近,瑶令实在是不愿意为此与太子的关系有什么裂痕。

    康熙默然半晌:“你总是这样纯善。”

    瑶令捏捏快要睡着的十一阿哥的小手,嫣然一笑:“嫔妾是要替万岁爷周全,也是替自个儿周全。嫔妾宁愿自己的这条路走的慢一些。但求安稳。”

    康熙道:“你放心。朕总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瑶令可不知道康熙心里还有什么打算,但只要这一样应了她,那别的也就没什么可费心的了。

    十一阿哥的洗三办的是真的隆重。

    瑶令尚不能出去,可瞧着送进来的礼单,康熙给她的赏赐,还有慈宁宫宁寿宫两宫的赏赐,那礼单都铺到地上去了。

    就跟八月十五宫宴似的,前儿进宫来的人,又再来参加十一阿哥的洗三宴。

    前头的阿哥们都没能这样办过,也就只有一个十一阿哥才得以这样隆重。

    钮祜禄氏所出的十阿哥当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主子,梁九功来报喜了。”

    梁九功隔着珠帘在外头给瑶令请安,然后笑道:“奴才奉旨来给娘娘传话,也是来给娘娘报喜的。”

    “今儿个娘娘的家里人都进宫来了。万岁爷下旨,当年太皇太后与嘉嫔困于五台山上,是嘉嫔怀着身孕周全维护,才得以保全今日。当时朕未有赏赐。与嘉嫔谈及此事,嘉嫔纯善不愿朕为她份内之事费心。但朕心所想,不赏赐,将来何以为表率?有功当奖,有错当罚,这是立朝之根本。”

    “朕推恩所生,嘉嫔乃博敦子女,安北将军亲妹,杭佳氏一族忠勇可嘉,朕特赠博敦为一等公,费扬阿册为一等伯。杭佳氏一家皆抬旗,入正白旗满洲。”

    梁九功念完圣旨,笑道,“万岁爷特意吩咐,娘娘身上还未好,不必谢恩。一等公与一等伯在前头接旨。等旨意过后,一等公与一等伯会进来与娘娘请安,说上几句话。一等公夫人与伯夫人也会进来与娘娘说话的。”

    瑶令笑着谢了梁九功,叫人好生送了梁九功出去。

    她唇角的笑就压不住了。

    难怪当日康熙说,绝不肯叫她委屈的,原来是应在这里。

    当初在五台山上的事,回来以后一心一意的查案,康熙没提过,她更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原来他都记在心上的。

    如今,她家里的这几个人都不是包衣奴才了,入正白旗满军,这身份一跃出来,那可就是起家了。

    偏偏又是在十一阿哥洗三这样的大喜之日。

    这人是得宠了,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既然低调不了,那就高调到底好了。

    别辜负了康熙的一片心。也自是不能叫外头的人看轻了她。

    瑶令道:“十一阿哥这会儿在哪儿呢?”

    彩霞道:“阿哥在万岁爷身边。紫月听主子的话一直陪着的。紫月还叫奴才同主子说一声,不只是她,还有太子殿下和阿哥们,都眼错不见的盯着小阿哥呢。”

    “小阿哥放在水盆里时,那些福晋夫人们送上来的金银东西,都要叫阿哥们检查过了才许放进去,生怕小阿哥出一点事。”

    瑶令还是不得不在意:“万岁爷下旨的时候,太子殿下如何?”

    彩霞道:“太子殿下瞧起来是极高兴的。”

    瑶令却想,噶布喇的一等公没能给儿子常泰。给的是索额图,这爵位没能承袭下来。

    索额图的一等公是他去沙俄谈判自己挣回来的。

    现在她哥哥费扬阿不跟在太子身边了,也不再是太子身边的奴才。

    她现在是后宫专宠的宠妃,哥哥是殿前重臣,父兄的爵位甚至差一点就比肩索额图了,只是杭佳氏一族比不上赫舍里氏家族的底蕴,但杭佳氏一族的势头很猛。

    可若是一定要对上,就她家里的这么几个人,根本不顶用的。

    如今这朝中后宫的格局,隐隐的又变了。

    太子能适应这样的变化吗?会有人愿意给他时间适应这样的变化吗?

    第76章 贴心

    “今儿在外头见人就笑的,我这脸都笑僵了,这会儿动一动都疼。”

    夜里,太皇太后松散了头发穿着寝衣坐在床榻上,苏麻喇姑在身边陪着,一点一点的给太皇太后按揉肩膀。

    “今日是高兴嘛。”

    苏麻喇姑笑道,“主子又得了个聪明健康的小曾孙,怎么会不高兴呢?主子今儿的笑也是真心实意的,笑了一整日的,自然这会儿都累了。”

    太皇太后想起今日将十一阿哥抱在怀里时的模样。

    那孩子机灵的不得了,叫她抱着也不哭,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看,眉眼像玄烨也像瑶令,看起来又讨喜又漂亮,太皇太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那孩子那么讨人喜欢,我自然是高兴的。”

    太皇太后笑道,“如今虽还不会说话,可瞧着那个大胆的样子,和他额娘是一个样子。我自然心里也是喜欢的。既是杭佳氏的好日子,我当然得替她撑着。她如今在风口浪尖上,我和皇帝不护着她,还有谁护着她呢?”

    太皇太后今日也是见到了博敦和瓜尔佳氏。还有费扬阿与李佳氏。

    这一家人倒是不骄不躁的,平日里太皇太后就着人留意过他们的行事,如今再瞧,看他们行事不卑不亢与平日无二,却也不会任人欺负,夹枪带棒的话也能还回去而不影响大局。

    可见一家子的谨慎是一样的。

    太皇太后心里就放心些。

    玄烨如今这样宠着嘉嫔,嘉嫔家里必定是要明事理的,不能和乌雅氏家里当年那样惹事,不然嘉嫔就完了。

    太皇太后先时还觉得嘉嫔家里的人太少了些,人口太单薄了些,如今瞧了之后却觉得,这样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人人都聪明,就让人放心许多。

    只有这样的家族,方能走的长远。

    这脸上笑僵了也不能总是揉搓,太皇太后自个儿将手放下了,然后让脸上放松些,拿着滚珠慢慢的抚,这会儿腿还有些酸胀,还是要过一会儿才能安寝的。

    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姑慢慢的说话:“今日我瞧着,与嘉嫔亲近的阿哥们都还是挺高兴的。太子看着也很高兴。”

    苏麻喇姑笑道:“十一阿哥那么讨喜,不管谁抱着都是笑,有人过去看他,他也笑,怎么能不讨人喜欢呢?”

    太皇太后道:“十一阿哥如今是小,自然讨人喜欢。等他再大一点,玄烨一定更宠他的。这是小儿子,总是偏得宠爱的。阿哥们慢慢都大了,玄烨不会像哄孩子一样对待他们。这样的偏差和落差,不晓得几个人能受的住。”

    苏麻喇姑又笑:“主子这心就落得太远了。曾孙辈的事儿,不是还有皇上和嘉嫔娘娘在么?主子劳心费神的,不如好好的养一养精神。嘉嫔娘娘也不是没经过这事儿,必定能照顾好阿哥们的。”

    太皇太后将手里的滚珠放下,轻叹道:“我只是担心太子。保成是个好孩子。若赫舍里氏还在,他总还是有个依仗的。今日瞧见这些,人前他高兴,人后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苏麻喇姑道:“若仁孝皇后还在,太子殿下可能就不会是太子殿下了。况且,主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太子殿下还有亲舅舅在呢。索大人去一趟东北边境给自己挣了个一等公。常泰在西北听说干的还是不错的,前儿和戴梓一道弄出威力更强的火器来,万岁爷要加强西北火器营的建制,奴才看,常泰距离自个儿挣一等公回来,也不远了。”

    太皇太后想,苏麻说的也是。

    若赫舍里氏还在,保成应当就不会那么匆忙被立为太子了。那时节,玄烨也会想到更好的办法来应对三藩的。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过去的事,太皇太后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和念头,那时节那样做,现在若再回去,说不准想法就变了。

    但时过境迁,着实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太皇太后想起自己也是见过常泰一回的:“索额图多少总有些心思不纯,时常惦记太子,指望太子身边就该只有他一个最亲近的人。”

    “常泰是个好孩子。太子多和这个亲舅舅来往倒是很不错的。只要他们不生别的心思,太子的地位就是很稳当的。怕只怕,有人存了心要坏事。”

    苏麻喇姑道:“有主子在,谁敢放肆?”

    太皇太后倒笑了:“我到底还是老了。如今牙齿松动的不得了,都没剩下多少了。眼睛也不如从前清楚,腿脚也不如从前利索。能护得住玄烨,还能护得住他儿子?”

    “也不过是看一年算一年罢了。但有我在,这两年总是不能叫他们生出什么乱子来的。大清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太皇太后着实不愿再有佟佳氏那样的事情。

    想着,就吩咐苏麻喇姑:“太子身边定然也有皇帝的人照顾着,但宫里宫外还是要让人盯着索额图,还有赫舍里氏一族的人,让他们少接触太子。外头若有非议,太子或许一开始不会听从,但说的人多了,难免要生更大的误会。”

    “嘉嫔是真心疼爱他,不要让太子和嘉嫔之间的关系生出什么裂痕来。”

    苏麻喇姑应下了:“主子放心吧。奴才知道如何去做的。”

    “其实如今外头传的太离谱,也太厉害,说万岁爷这样宠着嘉嫔娘娘,这样大肆封赏嘉嫔娘娘的父兄,是要册封嘉嫔娘娘为贵妃。说皇贵妃的也有。”

    “奴才瞧着,宫里这几日也是人心浮动。从上头几位心神不宁的样子来看,大约是信了外头那些传言的。奴才就怕娘娘们一时错了主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太皇太后道:“我也瞧出来了。”

    “这话说回来,也没有几日了,在十一阿哥满月之前,皇帝册封嘉嫔为嘉妃的圣旨就会下的。她们也猜测不出什么来。瑶令这孩子,这回倒是叫我心生感佩的。便是我像她这样大的时候,也不能处处懂事的。”

    “本来皇帝与我商议,册嘉嫔为贵妃,荣嫔和惠嫔的位分可以稍微动一动的。但如此难免引起前朝后宫的动荡,皇帝和我都要费心许多。如此一来,嘉嫔只动一点点,倒是荣嫔和惠嫔不必动了,惠嫔也能安静些,这么压着在这样烈火烹油的时刻,倒也是好事。”

    苏麻喇姑感叹道:“嘉嫔娘娘图的是长远呢。”

    太皇太后笑道:“是啊。这倒是叫我很放心了。这孩子是很稳重的。玄烨的眼光着实是好的。”

    太皇太后想,她的身子越来越不济事,哪怕太医不说,她心里也很明白的,如今到了这个年岁,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便是果真不成了,还有嘉嫔陪着玄烨,还有嘉嫔能照顾好这些孩子们,她是很能放心的,即使走了,也不会觉得心事重重难以放手。

    -

    瑶令还在坐月子,产房里轻易不能挪动,晋她为嘉妃的圣旨,接的时候都不许她跪着,便是倚在床榻上听完的。

    康熙圣旨上言明,六宫事务由钮祜禄贵妃与嘉妃一同主理,荣嫔惠嫔宜嫔一起协理。

    瑶令虽只是妃位,但实际上同贵妃在主理宫务上是一样的地位。

    “外头那些信誓旦旦说主子一定是贵妃皇贵妃的人,如今听见这样的圣旨,怕是脸都要被打肿了吧?”

    紫月小心又细致的将封妃圣旨与妃子的金册金宝收起来,心里总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阵子,外头什么样的话都有,如今这一道圣旨下去,都安静了。

    “主子的册封礼定在下个月,礼服冠服都是下个月初做好,梁公公说,内务府那边有博敦大人在,绝误不了事的。”

    瑶令隔着薄薄的被子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下个月啊,那少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上也够了,到时候这小肚子退下去,穿衣裳还能好看些。”

    彩霞跟着笑道:“主子放心吧。主子天生丽质,这会儿才刚生没多久就恢复了,嬷嬷都说主子的身体恢复的极好,这肚子消下去的也快。到时候礼服穿上身,主子一定是最好看最漂亮的!”

    瑶令也笑:“这蓬头垢面的坐月子,身上不舒坦还不能洗。好不容易擦一回头发就被你们念叨。如今我倒是喜欢听你们这样夸人。说的我跟仙女下凡似的。”

    紫月笑道:“主子可不就是仙女儿下凡么。连万岁爷都说主子是天上最漂亮的小仙女,那主子自然什么都是拔尖儿的。奴才们可不是夸赞主子,奴才们说的都是事实呢!”

    瑶令笑得合不拢嘴。

    她还不得出去,可通过身边的人,也晓得外头的事。

    外头热闹,她和家里父兄几个不知道被多少人挂在嘴上议论,可于瑶令而言,那些话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只管过好她的日子,做好她该做的事情便好了。

    人人都想着她如何如何的,殊不知她心里头最惦记的,就是身上的小肚子消下去。

    还是因着年轻,这几年康熙将她养的很好。

    从前做宫女的时候落下的一些毛病,前两年就差不多养好了,一双手都柔润娇嫩的,那茧子早都没了。

    做了嫔妃后着意保养,身体就慢慢恢复到年轻的状态,好吃好喝又不费心的过日子,她的状态真的很好,怀着十一阿哥的时候肚子上就因为康熙天天给她抹药没有长什么太多的纹。

    现在生完了,肚子也比寻常人回去的快些。

    有时候望着十一阿哥嘬嘴巴的模样,她很容易就忘记了这怀胎十月里受过的苦,觉得好像还是挺好的。

    身体的记忆不长久,她觉着这日子似乎是越过越有滋味了。

    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一个月过去后,能痛痛快快的洗澡,把自己弄的清清爽爽的,那多舒服呀。

    不过还好,这会儿天热,嬷嬷没禁她太狠,还是许她稍微擦一下头发和身上的,否则就这样不收拾,她可不愿意见康熙的。

    天热无事可做,心上空闲,瑶令晌午用过午膳见身边的十一阿哥睡得太香了,她也跟着睡了。

    结果一觉醒来,就瞧见十一阿哥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望着她,好似知道她醒了,还张着没牙的嘴冲着她笑。

    瑶令就笑了:“你比额娘醒的还早啊?”

    手一摸,竟是尿了。

    瑶令哭笑不得,叫了人进来:“他尿了怎么也不哭的?”

    忙着就叫奶娘抱去收拾了。

    紫月笑道:“这是阿哥心疼主子。瞧着主子睡熟了,舍不得哭了吵醒主子呢。”

    瑶令望了望外头下午的悠长阳光,心里忍不住热乎乎的想,这孩子还这么小,也不知道谁教他的这些,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甚至都不知道醒了多久,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惊动,就自个儿在那睁着眼睛自己玩等着她醒过来。

    彩霞进来了,瑶令叫紫月:“给我梳头发吧。既醒了,我也不睡了,再睡下去骨头都要散了。就这么稍微活动活动。你们也别紧张,我不出去,就在屋里稍微走一走。”

    她恢复的好,来照顾她月子的嬷嬷也不会很限制她,像是在这样屋里稍微走一走的活动,还是可以的。

    毕竟她这半个月确实恢复的很好,有些人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她生得快又生得顺利,没必要那么拘泥。

    彩霞见瑶令起来不睡了,才上前来道:“主子,乾清宫传话,说晚一些万岁爷会过来的。夜里应当是在主子这里用晚膳。”

    瑶令说知道了。

    彩霞说:“主子,先前主子睡着的时候,惠嫔娘娘去了一趟乾清宫。”

    瑶令看了她一眼:“去做什么?你说完呀。”

    彩霞欲言又止,瑶令哦了一声:“乾清宫的事,我吩咐你们的,不要随意打听。我是知道的,乾清宫的事,你们也打听不到。惠嫔去就去了,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

    难道这时候,惠嫔还能在乾清宫和康熙做些什么么?

    她想,多半是为了大阿哥的婚事。

    惠嫔如今找不到别的什么爱好了,就一个劲的盯着大阿哥的婚事。

    这是还不到选秀的年份,起码还得两年后再选秀的,否则惠嫔都要盯上来参选的秀女了。

    其实秀女们已经在备选,没有康熙点头,惠嫔自己根本做不得大阿哥婚事的主,但她是大阿哥的额娘,她的意见,康熙还是会参考的。

    彩霞道:“梁公公让赵昌悄悄来传话,说惠嫔娘娘走后,万岁爷就不高兴了。万岁爷生气了,还请主子小心伺候。”

    瑶令道:“是为了大阿哥的婚事?”

    彩霞道:“赵昌没说。”

    瑶令道:“我知道了。晚上用膳,把麻辣烫和锅子都上来吧。和小厨房说,底料就用特辣的那种。要加麻加辣的。”

    彩霞忙道:“主子如今可吃不得这么重的口味。”

    瑶令幽幽道:“我还能不知道么?我自然是吃月子餐的。寡淡无味,清淡怡人,营养丰富。”

    她要这么重的口味,还不是为了哄男人?

    别人把康熙惹生气了,他谁也不找,直奔长春宫而来,她不得哄着?

    谁叫别人都没嘉嫔娘娘这么有本事呢?

    第77章 婚事

    康熙来的时候,倒是没在脸上瞧见有什么怒容。

    瞧见十一阿哥的时候,甚至还将十一阿哥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

    十一阿哥下午睡得足足的,这会儿也不困,康熙逗着他,他还在那儿张嘴笑,只那么一瞬间,瑶令就看见康熙的眉眼柔软了下来。

    她想,这儿子哄人还是很顶用的嘛。

    康熙没讲惠嫔的事,瑶令便只做不知。

    加麻加辣的锅子一上来,那香味就勾.人的很,康熙本来也喜欢吃这个,只是这一段时间顾着瑶令的口味没有吃上,这会儿看见这个上来,倒是含笑看了瑶令一眼。

    “如今你可不能吃这个。”

    瑶令笑道:“臣妾这是特意为万岁爷准备的。”

    “万岁爷就别跟着臣妾忌口了。今儿这底料是臣妾亲自调制的,万岁爷尝尝。”

    康熙早就叫勾的食指大动,他晌午的时候就没吃好,又忙了一下午,这会儿早就饿了,听见瑶令这样讲,便笑道:“那朕不客气了。”

    瑶令闻见这味道其实也挺馋的,奈何她在坐月子,就是不能吃这些,也就是闻一闻味道解解馋了。

    她生十一阿哥的时候身体好又年轻,本来就备着有奶娘,又不需要她亲自去喂,这身上的奶水肯定是要回去的。

    她奶水足,回的就有点慢,时不时的还要返回来一点,因此她的膳食里头是一点发物和味道大的东西都不能有的。

    瑶令将口味调的很重,康熙吃的痛快极了,甚至还将瑶令叫小厨房捣鼓出来的油条泡在加麻加辣的红油里吃了两根,才意犹未尽的叫人收了膳桌。

    这发一发汗,又痛快的吃了一顿辣,将有些麻木了的嘴唇放进冰水里泡了泡,康熙忽就觉得心里的郁气全都散了。

    难得的瑶令没拦着他,康熙一口气饮了两盅冰茶,就觉得心里舒爽了更多。

    倒是梁九功很紧张的盯着康熙,生怕万岁爷这么吃一会儿就要拉肚子了,倒是瑶令含笑叫梁九功别这么紧张。

    “今儿的锅底底料都是本宫亲手调制的。梁公公不必担心,万岁爷不会有事的。偶尔放纵一餐不要紧。”

    康熙早几年这么吃肯定是不成的,身边就没人能管着他,那会儿年轻,反而是不成。成天的忧心政事,脾胃虚弱一些就支撑不住。

    瑶令那会儿已经很注意调理康熙的身体了,但毕竟是奴才,多有不方便的地方。

    后来做了他的嫔妃,就更注重调理他的身体了。所以康熙虽然一年一年的过来了,但现在的身体其实比三藩作乱那时候要好上许多了。

    瑶令调制底料的时候也很注意,没有用什么刺激性太大的东西,确保都是可以吃的才会做。

    也是趁着康熙去洗漱更衣了,瑶令才会说这些来宽梁九功的心。

    康熙身上的衣裳沾了许多的味道,干脆一并都换下了,洗漱的时候想起瑶令红扑扑的小脸蛋,倒是含笑仔仔细细的将唇齿都用清新的茶水和药膏清洗了一遍。

    确定嘴巴里面没有重油重辣的味道了才作罢。

    顾念着瑶令的身体,两个人自然不在一起,但康熙有时候也想和心爱的小丫头贴一贴的。

    小丫头如今受不得这么重的味道,康熙肯定是要清洗干净的,要不然因此伤着她影响她了,那康熙可就不乐意了。

    也是将小丫头留在身边做了他的女人后,康熙才知道这丫头过得有多精致。

    她竟还有个小牙刷,自制的小牙刷,三个月一换,是很柔软的毛刷。还有从太医院讨来的自制的药膏,就是用来刷牙清洁牙齿的。

    难怪这丫头的牙齿这样好这样洁白。

    康熙也跟着要。

    但他就不要人自己做了,都是叫内务府太医院的人做好了,再送到他的乾清宫和小丫头的长春宫备着。

    内务府和太医院的人都是批量做起来的,往慈宁宫宁寿宫都是送去了的。后妃宫中听说只有荣嫔要了,别人都没用。

    康熙倒也不管,并不强制,谁愿意用,只管去内务府和太医院去取就是了。

    “你身上好香啊。”再回来抱住小丫头在怀里,康熙心上一阵感叹。就是这么香香软软的小丫头,心里喜爱极了。

    康熙还亲了亲,倒是瑶令主动加深了这个亲吻。

    康熙将自己唇齿间收拾的很清爽,一点尝不到辣椒的味道,康熙新换上的寝衣料子也是很好的,抓在瑶令手上,让瑶令心头微热,掌心都跟着心脏跳动起来。

    “臣妾要带着十一阿哥,倒是少用那些熏香了。”倒是康熙主动退开了一点,这要是再继续深入亲下去,怕是就要出事了。

    十一阿哥年幼,闻不得那些熏香的气味。莫说是她的衣裳上,便是长春宫里,还有身边伺候的宫女们衣裳上也不许有过重的味道。

    康熙声音低沉,还带着些微微的暗哑:“是你独有的味道。甜甜的,朕一直都很喜欢。”

    他说话就说话,还跟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瑶令脸一红:“万岁爷。”

    康熙眸光幽深,含笑道:“是长大了些。朕更喜欢了。”

    瑶令纤细得很,身上也一向单薄,康熙总觉得这丫头太瘦了心疼她,偏偏有些地方不瘦,似乎身上的肉都自己长过去了。

    如今生完了,身上似乎还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可到底瞧着还是丰润了些,尤其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令康熙爱不释手。

    分明天天与瑶令在一处,却还是分外喜欢这样的韵味。

    两个人心里都觉得,好像这一年多不在一起,分明又都是在一起的。目光闪动时,里头闪耀的都是喜欢喝吸引。

    瑶令的脸都红透了。

    这东西十一阿哥没吃上,倒是叫康熙享用上了,这可真是,怪羞耻的。

    这可不能再瞎闹了,再闹下去就收不住了。

    康熙替瑶令拢好衣襟,抚了抚她红扑扑的小脸与她说正经话。

    康熙道:“惠嫔给大阿哥瞧中的是彭春家的女儿。朕给大阿哥看中的是科尔坤家的女儿。两个姑娘年纪差不多,就是这家世,朕和惠嫔说不到一处去。”

    瑶令眨眨眼,没说话。

    康熙瞧她:“怎么了?”

    瑶令道:“万岁爷与惠嫔商议大阿哥的婚事,与臣妾说,这合适么?”

    她如今已是妃位,不必再如同从前似的,资历深的嫔妃也不用喊姐姐的。

    “这怎么不合适了?”康熙道,“你如今和钮祜禄氏一样,同掌六宫事务,大阿哥又一向尊重你,与你说他的婚事,再是理所当然不过了。”

    “你是不是怕将来惠嫔知道了埋怨你?朕可不会让她知道的。”

    瑶令笑道:“臣妾可没有这样说。”

    她道:“惠嫔喜欢彭春将军家的姑娘,许是想着大阿哥的性子,与将军家中出来的女孩子脾性更相配一些。”

    彭春就是费扬阿刚去东北打仗时的顶头上司。

    现如今费扬阿是安北将军了,彭春在此前也被康熙封为一等公了。

    彭春家中的适龄姑娘也在两年后的秀女之列。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十分出众的。也难怪惠嫔看重。

    这姑娘哪怕过两年选秀,也不会被留在宫中,应当是往皇家和宗室赐婚的。

    如今阿哥们慢慢长大了,宗室子弟们也长大了,这可都是需要指婚嫡福晋侧福晋的。

    科尔坤为六部尚书之一,为人为官都十分的务实能干,之所以惠嫔不喜欢,还是因为这家是文官,惠嫔还是希望大阿哥身边有武将的势力。

    康熙道:“朕听说彭春家的姑娘性子和大阿哥差不多,这两个在一起不互补,要是寻常也就罢了,若是闹了脾气,两个都是脾性大的人,谁都不低头,日子还怎么过?”

    “科尔坤家里的伊尔根觉罗氏性子文静些,家学渊源,能读书识字,朕觉得这才是极好的。”

    大阿哥这两年本来就有些燥。又一心想到外头去建功立业,总是想要办差,康熙给他选个文静聪明的嫡福晋,也是希望他能稍微沉静下来些。

    瑶令道:“万岁爷既然都想好了,那自然是按着万岁爷的想法来。阿哥们的婚事,万岁爷是站在全局上考虑的。臣妾想着,总是要比惠嫔周全些的。”

    康熙点头。

    他不是定不下来。先前着恼也不是和惠嫔有不同的意见。其实他更不是不能去考虑惠嫔的想法。

    是在与惠嫔商议大阿哥婚事的过程中,从惠嫔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了惠嫔的真正意图。

    她倒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好媳妇。是想着给大阿哥找个好助力,嫡福晋的家世,倒是成了惠嫔的首选。还非得是军中的。

    康熙想,惠嫔的野心,是随着大阿哥的长大,越来越大了。

    怕不是大阿哥这两年,惠嫔不知在大阿哥耳边说了多少话动摇大阿哥的心。

    早一年成家也好,回头办差妥当了,到了年纪出宫建府去,也就少见一些了。

    等成了家,大阿哥再在外头历练历练,有福晋在身边帮持,大阿哥也不至于被惠嫔的话一头迷惑了。

    康熙还是定下的伊尔根觉罗氏。

    康熙道:“朕看过太皇太后的脉案。太医们虽然不说,朕也知道,太皇太后的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自从五台山回来,春日里倒是还好,到了夏日里头,太皇太后就懒怠些,都是强自支撑的。朕是怕,要早作准备了。”

    康熙当然也很不愿意这样想,更不愿意去面对,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临到头再去面对,到时候什么都匆忙仓促,反而委屈了自己的亲祖母。

    康熙心里总是要有些准备的。

    对于太皇太后这样的老人家来说,夏天不好过,冬天更难过。

    瑶令轻声道:“万岁爷可千万别这样想。臣妾一定好好照顾太皇太后。让老祖宗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万岁爷。”

    康熙摸了摸瑶令的头发:“朕知道。你一向细心体贴周到,朕自然相信你。只是朕想,大阿哥的年纪到了,若等事情出来,只怕两三年里都不能成亲,反倒耽误了他。期间也有变数,不若婚事就定在今秋十一月。”

    “趁着太皇太后身子骨还好,也叫她老人家高兴高兴。这是她头一个曾孙成婚,若是能亲眼看见,那自然是极好的。说不定老祖宗一高兴,身体又重新硬朗起来。”

    康熙凝望着瑶令,“朕只是怕,定的这么近,劳累了你。”

    瑶令目光亮亮的:“万岁爷不用担心。臣妾做完月子就什么都好了。九月里就能主事。预备着十月里过节。颁金节之后,大阿哥的婚事就定在十一月里。这也不冲突的。臣妾一定能协同礼部准备好大阿哥的婚事。”

    “只是这毕竟是大阿哥的婚事,万岁爷若只交给臣妾,也是不妥当的。惠嫔若多想,怕也不好。”

    康熙道:“你和钮祜禄氏一同操办这婚事。你们商议预备,惠嫔就不必做主了。既有贵妃和你在,就不必惠嫔操持。有你和贵妃,大阿哥的婚事也是很体面的。”

    选定的伊尔根觉罗氏本来就不是惠嫔心仪的,康熙怕惠嫔背地里做些小动作苛刻,若是传扬出去,那可就没脸了。

    总不好在一开始坏了小夫妻的印象和感情的。

    有嘉妃和贵妃,惠嫔自然不必出头了。

    若不将康熙前头夭折的孩子们算进来,大阿哥便是康熙的长子。皇长子娶嫡福晋,那自然是大喜事。

    要说这下半年,礼部可真是忙翻天了。

    过完了瑶令的册封礼,便是颁金节,然后又马不停蹄的预备大阿哥的婚事。

    大阿哥的婚事虽然匆忙,但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并没有要敷衍了事的意思。

    可是这头一项定章程就难住了。

    大阿哥成婚,前头并无成例可依仗。礼部官员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私自做主,便只能先请内廷的贵妃与嘉妃定出章程来,然后再依例行事。

    储秀宫内,贵妃高坐,嘉妃侧坐,再往下才是荣嫔、惠嫔、宜嫔。

    大阿哥的婚事虽然是贵妃与嘉妃定的,但也请了荣嫔惠嫔宜嫔几位来坐着听一听。

    钮祜禄氏提出这一点的时候,还怕瑶令不愿意,瑶令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她知道钮祜禄氏要给她使绊子,她可不上这个当。叫人家亲额娘坐着一起听听又有什么的。

    “大阿哥的婚事虽说是礼部主办,但内务府也是一同筹备了的。”

    钮祜禄氏道,“只是那边也一样,想要本宫与你们出个章程,再按例办事。要说皇子大婚,本朝又不是没有过,还是照旧便是了。”

    “只是本宫觉得,先帝爷走的早,皇子的大婚未有成例,也不是先帝爷定下的。倒不如太.宗皇帝在时,是给皇子们预备过大婚的。那章程稍微改一改,还是能用的。妹妹们觉得呢?”

    惠嫔头一个就想说不好。

    可在大婚的人选上,她已经惹怒了康熙。康熙都不许她操办大阿哥的婚事了,惠嫔这会儿就不怎么好出头说话了。

    只是心里替大阿哥委屈不值。

    太.宗皇帝那会儿还未入关,那么几位养在宫里的皇子也并不得太.宗皇帝的喜欢,皇子们的婚事都很简单,在当时当然是隆重的,但是这会儿入关都几十年了,在如今看来,就多少有些简单了。

    贵妃这样压着大阿哥的婚事,无非是不愿意大阿哥出这个风头。

    惠嫔又恨自己无能,如今这个嫔位也不值钱了,根本替大阿哥挣不到什么体面。

    竟和那些不受宠的皇子一样了。

    在座的荣嫔与宜嫔都是有皇子的。

    三阿哥过不了几年也要大婚,五阿哥自然也总有大婚的这一日,荣嫔和宜嫔两个感同身受。

    瞧着惠嫔不说话,可心里明显是不好受的模样。

    但贵妃这样说,她们又不好先出头说些什么。

    瑶令瞧了瞧钮祜禄氏,她今儿身上穿的是黑金的旗装,梳的是大两把头,不过是嫔妃们一起议事,她倒是打扮的隆重得很,处处拿捏贵妃的派头,生怕旁人不知道宫里还有个贵妃在。

    瑶令身上的衣裳是康熙赏的布料,她原本不该穿这么接近明黄的杏黄,但康熙赏了,康熙就喜欢她这样打扮,她也就大大方方做了衣裳穿出来了。

    比起钮祜禄氏的贵重,瑶令今日的装扮更显明艳,头上的装饰也不同做嫔的时候,自然是要搭配得起如今宫里唯一实封过的妃位。

    瑶令早看见了,钮祜禄氏望过来的目光隐隐有些敌意。

    随着瑶令的步步高升,钮祜禄氏当然会有强大的危机感。

    瑶令瞧了瞧荣惠宜三人,才望着钮祜禄氏淡淡笑道:“我倒是觉得不甚好。那都是入关前的事情了。如今再定皇子的大婚,自然是从跟前找,哪有去往前头找的?”

    “先帝爷虽没有定下两位王爷的婚事。但大阿哥是皇上长子,皇子身份都是一样的。比照着两位王爷当年的成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两位王爷都是先封王后成婚的。只将礼仪规矩减一等,适用大阿哥就好。”

    惠嫔松了一口气,只心里愕然,没想到瑶令会为大阿哥争取。

    倒是荣嫔宜嫔放下心来,两个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嘉妃也有皇子。虽说现如今十一阿哥还小,但总归是要长大的,也总有大婚娶福晋的这一日。

    这要是大阿哥的婚事就这么定了,那后头的阿哥们比对着来,不是人人都吃亏么?

    这贵妃算计得很,竟也不顾十阿哥的将来了。

    要是叫贵妃得逞了,以后阿哥们成婚,人人都是可怜的小豆丁儿。岂不是叫外头的人看笑话?

    钮祜禄氏当然不高兴,冷笑道:“亲王规制减一等,那就是郡王。嘉妃的意思,是要让大阿哥用郡王的规制成婚吗?大阿哥还不曾有爵位,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些?”

    其实早年裕亲王恭亲王封王的时候,宫内建制不完全,没有一定的具体的王爵规制。

    所谓的减一等,也不一定就是郡王的规制。

    甚至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裕亲王与恭亲王封王的典礼都是规制不全的。

    钮祜禄氏这就是借题发挥,非要压着大阿哥搞事。

    瑶令想,自她封妃以来,钮祜禄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跟她对着干了。

    但先前的都有荣嫔惠嫔宜嫔在,总能含糊过去。

    可大阿哥的婚事,是她两个奉旨操办的。

    钮祜禄氏显然很不爽快,立意一定要将她这个新出炉的嘉妃给摁下去。

    不论她的意见是什么,钮祜禄氏一定是要驳回的。

    钮祜禄氏寒着一张脸:“本宫是贵妃,虽奉旨是本宫与你一同操办大阿哥的婚事。但你尚且是妃位,你要听从本宫的决定。本宫定大阿哥的婚事,就按照太.宗皇帝时皇子们的成例。”

    瑶令忽的就笑了:“贵妃娘娘,我说了。我不同意。”

    钮祜禄氏挑眉道:“你不同意又有何用?”

    瑶令笑道:“那就请皇上定夺吧。”

    “皇上下旨,是说的一同操办,却并未说要我臣服于你。贵妃娘娘的提议不妥当,还不许人有异议了?既然谈不拢,那就请皇上做主好了。”

    钮祜禄氏恼了:“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为了这些许小事就去叨扰皇上,那皇上要你还有什么用?”

    瑶令当然不会听她的,早就叫人去乾清宫问了。

    钮祜禄氏恼怒道:“给本宫把人拦住了!”

    储秀宫的人立时就去拦着,瑶令含笑看着,荣嫔轻声道:“贵妃娘娘是要将后宫变成自个儿的一言堂么?”

    “决议不下,为何不能请教皇上?”

    惠嫔终于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是想把我们的嘴都堵上么?把手脚都捆住,永远拘在储秀宫里,不许我们见皇上了?”

    瑶令笑起来,轻声道:“就好像那年佟佳氏生孩子。把闭气了的五公主送到我怀里,束缚我的手脚,想把我永远困在承乾宫里,再找个机会把我弄死。”

    瑶令幽幽看向钮祜禄氏,“贵妃娘娘也想学一学这手段?”

    钮祜禄氏闻言一激灵,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来。

    她咬牙:“让他们去。”

    是她急躁了。

    看着眼前嘉妃那张明艳的脸,钮祜禄氏心中暗恨,是啊,她怎么拦得住呢?当年佟佳氏都不曾拦住的。

    她怎么拦得住皇上一辈子不见他心爱的嘉妃呢?

    第78章 朕在

    乾清宫的回话来的很快。

    ——太.宗皇帝皇子之成婚时,大清尚未入关,与此时不同。大阿哥婚事,就依照裕亲王恭亲王当年大婚之成例筹备。大阿哥身上还没有爵位,规制减等即可。

    听见这话,惠嫔荣嫔还有宜嫔三人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钮祜禄氏对上瑶令笑盈盈的一张脸,神色和缓下来:“既然皇上如此说了,那自然是听皇上的。”

    衣摆垂下来盖住她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那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去了。盯着瑶令身上几乎与明黄相等的旗装,心里恨得不得了。

    杭佳氏只是妃位,可眼看着封妃之后的做派,再看皇上的宠爱程度,这活脱脱不又是一个贵妃呢?

    不过是为了太子的脸面,才没有册封贵妃而已否则一个妃位,怎么可能有这样多明目张胆的逾制的事?

    钮祜禄氏头一遭就没有争过,后面惠嫔荣嫔宜嫔三个严阵以待,钮祜禄氏竟不争了。

    气势上还是贵妃的派头,却不在试图打压大阿哥的婚事,与瑶令商议也是很妥当的,甚至惠嫔几个提出来的意见,钮祜禄氏也愿意接纳改正。

    瑶令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是钮祜禄氏知道她们不好欺负,一言不合就会去找康熙,康熙的话钮祜禄氏是不能不听的,因此她只能偃旗息鼓。

    此后大阿哥的婚事就顺利进行下来了。

    那日也是礼部特意选下的黄道吉日。

    瑶令奉旨全程跟下来,只不过真正到了大阿哥成婚的这一日,大阿哥身上穿着喜服,也只去了慈宁宫和宁寿宫给太皇太后与太后行礼,后往乾清宫给康熙行礼。

    之后便去了惠嫔宫中请安,再就出门迎福晋了。

    宫中尚无皇后,即使这婚事是钮祜禄氏与瑶令盯下来的,但贵妃与宠妃,也不能逾越祖宗规矩。

    瑶令这里乐呵呵的,但听说贵妃宫中不大高兴了。

    “真摔了茶盏?”瑶令一边逗着十一阿哥一边笑着问道。

    十一阿哥身上有劲儿,这么点大的孩子抱在人身上肉墩墩的,人家三个月才能抬头看东西,他倒好,甚至都能自个儿蹬腿小小的翻身了。

    紫月道:“小太监看的真真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拿着个小布包悄悄的出去,央了织造司的人把那茶盏贴补起来,那掐丝都断了,听说修补起来不容易呢。”

    瑶令道:“我记得那是贵妃生十阿哥的时候,太皇太后赏赐的。她那时候就喜欢这一套茶盏,一直用到现在,结果倒是摔了。那东西难得,要想补好可不容易。若是被人知道了,指定要说她轻浮焦躁的。”

    “早两年也还好。怎么如今年纪大些了,却越来越浮躁了呢?”

    紫月道:“她们藏得深,可这东西实在是难得。现如今人人都盯着大阿哥的婚事,大概以为不会有人盯着储秀宫的。贵妃这是心里着急了。”

    瑶令想,钮祜禄氏这是一心一意的要当皇后了。便不是皇后,也盼着她那个贵妃能压得住所有的人。

    大阿哥的院子修葺一新,前后原本就是分开的,大阿哥的书房和待客的地方都在前头。

    后面就是嫡福晋和两个妾室的住所。

    嫡福晋的东西是要跟着人一起抬进来的。

    因为之前福晋还没有进门,两个妾室没有地位,甚至连格格都不是,大阿哥也甚少去她们的屋中,这两个妾室是惠嫔给的人,但盯着的人太多,到底也还是安静的。

    阿哥所里,大阿哥是头一个成婚的皇子。

    阿哥们作为兄弟当然是要跟着一起热热闹闹的。

    他们兄弟如今的关系也都还好,只是太子在座,阿哥们也都规规矩矩的坐着,没有怎么闹起来。

    三阿哥一看这不行啊,这哪有成婚的气氛啊。倒看着像是一起坐着听师傅讲课,一个个都不敢笑,大阿哥穿着喜服也板着个脸。

    “哎,我说,咱们一块儿得喝点儿吧?大哥,祝你新婚快乐啊!”

    三阿哥存心活跃气氛,把从瑶令那里听见的话就拿出来说,一时饮了一点酒,四阿哥五阿哥和底下的小阿哥也起来说话。

    但太子就不许小阿哥们喝酒了。

    大阿哥唇角含笑:“对。阿哥们还小,不能饮酒。以茶代酒吧。”

    他今日大婚,该春风得意的。

    八阿哥高兴的脸蛋红扑扑的,七阿哥看着有趣,就逗着他玩儿。

    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五阿哥一块儿叽叽咕咕的说话,要把兄弟们送的贺礼拿出来,六阿哥一个人单边儿坐着,他是想走的,但额娘嘱咐过不能提前走,六阿哥只好一个人阴沉沉的坐在那里盯着四阿哥看。

    大阿哥坐到了太子的身边。

    “我大婚后,或一年或两年,就能出外办差了。”

    大阿哥道,“太子,你什么时候办差?”

    这兄弟两个真是许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了。

    阿哥们说说笑笑的,院子里也是热热闹闹的,来来往往贺喜送礼的人不断,偏偏见他们兄弟说话,无人敢来打扰。

    太子这小半年瘦多了,但也长得更高了,像是一丛挺拔青翠的高竹,和大阿哥站在一起几乎是一般高的。

    太子饮了杯盏里的酒,笑道:“劳大哥记挂了。孤不会出外办差的。一年两年都不会有。”

    大阿哥忽然就觉得,还是不喜欢太子这样温文尔雅的笑着说话。太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太子是储君,哪有储君出来同臣子们一起办差的呢?

    他就该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待在汗阿玛的光环之下,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等着什么时候这江山就到了他的手上了。

    大阿哥想,这样做太子,有什么意思?

    大阿哥自罚一杯:“是我说错了。”

    大阿哥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成婚?”

    太子淡淡道:“这总是要听汗阿玛的安排的。”

    其实太子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婚。若按照大阿哥嗯年岁来看,他总是要等个两三年才会大婚的。

    太子现在其实不大想成婚。大阿哥想成婚是为了出去办差,他成婚是为了什么?有了太子妃,他照旧还是去书房读书的。

    武英殿宣讲,文武百官的认可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太子现在回想起来,那也都是为了宣扬他的学问。是身为太子该有的学问和风采。

    至于他心中的理想。他和大阿哥不一样。大阿哥有选择。他没有。他必须做一个完美的皇太子。

    大阿哥看了看身上的喜服,难得问了一句:“你身边只有嬷嬷宫女太监伺候着,要不要替你跟汗阿玛说一声,放两个人在你身边伺候着?”

    太子忽然就笑了。

    随后,他认真看着大阿哥道:“汗阿玛从前说过,太早成人生子,对男女的身体都是有损害的。你听孤一句劝,别让你福晋太早生孩子。”

    大阿哥其实是知道汗阿玛对额娘提早放了两个人在他身边的事是不赞同的。早年他前头夭折过些兄弟姊妹。

    他也听额娘嘀咕过几句。他要大婚,汗阿玛也有几句话嘱咐过他的。

    只是于大阿哥来说,成婚生子,始终是成人的最快道路。

    但太子认真贴心的话,大阿哥心领了。这可是兄弟两个之间难得的认真交心话了。

    宾客尽散,大阿哥到了喜房,瞧见了伊尔根觉罗氏的容貌,是个样貌好的文静小姑娘。

    额娘一直念念不忘彭春将军家的董鄂氏。大阿哥却想,伊尔根觉罗氏也挺好的,他看着挺顺眼的。

    第二日新婚夫妇也是要依次拜见的。

    这一回去了乾清宫见过康熙后,便要先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

    先前没见着大阿哥和大福晋的嫔妃,这会儿都去了太皇太后身边,说是陪伴,实则就是为了瞧一瞧这位皇子里头的第一位福晋。

    太皇太后坐在上头,底下依次两列坐着嫔妃们。

    贵妃一列,嘉妃一列。

    瑶令身边就是荣嫔,再往下便是各宫能来的嫔妃们了。

    瑶令瞧着伊尔根觉罗氏脸蛋红扑扑的模样,心想,昨儿个这个新.婚.夜,应当过得还是不错的。

    伊尔根觉罗氏果然是教养好的小姑娘,规矩礼数都是极好的,根本挑不出错来,瞧着她行礼行走稍微有些滞涩,又看大阿哥春风得意的模样,可见两个人也是很和睦的。

    大阿哥行礼过后就走了,太皇太后赐座,和大福晋说说话。

    这可是皇子里头的第一位福晋,没有人会为难她,太皇太后也喜欢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

    带头送了见面礼,后头的贵妃嘉妃等嫔妃们自然都是跟着的。

    荣嫔悄声道:“这孩子我瞧了都喜欢。既占了个长子媳妇,也是要做个表率的。这样稳重沉稳倒是很好的。以后妯娌们也都是好相处的。”

    瑶令道:“稳重沉稳是好事,就怕面皮薄立不住。大阿哥院中简单,若是两个人好好儿过日子也成。就怕有些人要孙子心急,媳妇面嫩听话,那就说不得要被人磋磨了。”

    瑶令低声道,“也不是我非要咒他们小两口。惠嫔那个样子,你也瞧见了。若是不满意这孩子,有的是法子作弄她。我就见不得这个。”

    荣嫔悄声笑道:“若果真受欺负了,那就要请宽和公正的嘉嫔娘娘做主了。娘娘可是最疼爱阿哥们的,绝不会让孩子们被人欺负的。”

    瑶令嗔道:“姐姐怎么还打趣上我了!”

    荣嫔笑道:“非是打趣你。实在是,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啊。宫里有几个人能管得上这件事呢?”

    荣嫔低声道,“若我三阿哥将来有了媳妇,我可不能逼着人家小姑娘,第一天就摆脸色出来。那不是成了恶婆婆了?”

    瑶令笑道:“姐姐最是厚道人,怎么会欺负三阿哥的福晋呢?”

    她们这里悄悄说笑,倒是叫太皇太后看见了,太皇太后问,你们在笑什么呢?

    瑶令含笑道:“臣妾同荣嫔议论,说惠嫔的福气好,得了这么好的媳妇。”

    太皇太后笑道:“确实好。不过,你两个也用不着羡慕。”

    太皇太后看向荣嫔笑道,“过几年你也能有。”

    再看向瑶令时,那目光中的笑意更深了,“至于嘉妃么,再等个十几年,等十一阿哥长大了,也能有。”

    一时殿中嫔妃都笑了。

    瑶令跟着凑趣道:“那臣妾可就接着老祖宗的吉言了。等十几年后,叫十一阿哥给臣妾找个漂亮的媳妇回来。”

    太皇太后点着瑶令笑道:“你这个机灵鬼,也就是你。会数着我的话说下去了。十一阿哥如今还不会走呢,你就惦记孩子给你找媳妇了。”

    殿中欢声笑语不断,又有荣嫔宜嫔跟着凑趣说笑,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十分高兴的模样。

    大福晋在殿中时还不敢放松,等叫散之后,回了阿哥所,才敢在心里偷偷的回想。

    方才殿上的嘉妃娘娘果真是明艳动人的模样,可她瞧着,倒是比外头的传言不一样。嘉妃娘娘瞧着温柔可亲,一点也不是传说中十分霸道跋扈的人。

    大福晋想起大阿哥昨夜说的话。

    ——好生孝敬额娘。额娘脾气急些,但心是好的,你别误会额娘的用心。

    ——嘉妃娘娘那里,若有机会,也要孝顺。但不必太过殷勤,更不必上赶着亲近。

    满宫嫔妃,大阿哥就只交代了惠嫔和嘉妃娘娘。连贵妃都不曾提起。

    可见大阿哥心中,是很看重嘉妃娘娘的。甚至还不许随意打扰,但一定要孝顺。

    大福晋回忆自己今日的言行,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将各位娘娘们的见面礼收归库房的时候也特意看过了,嘉妃娘娘给的是极好的厚礼,若非真心,是不是敷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大福晋嫁进来,自知这上下的关系不知多少,绝不能随意处置,心里打定了主意,但凡有关长春宫的事,都要与额娘那边并重。

    -

    太皇太后这大半年是很高兴的。

    年头的时候在五台山困了一场,却因为瑶令的细致贴心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后来回了宫中,养了一两个月就到了夏日。

    夏天太热不好过,可太皇太后心心念念瑶令的身孕,佟佳氏作乱也没有太伤着老人家的心,反倒是因为十一阿哥的降生,结结实实的让老人家高兴了好几个月。

    高高兴兴的参加了十一阿哥的洗三满月,又有瑶令封妃的喜事,过后又有大阿哥的婚事,太皇太后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可到底是年纪大了,哪怕这样精心的养着,身心情绪也都好好的照顾到了,还是在冬日里第一场雪落的时候,老人家病倒了。

    太皇太后因为天气骤冷都好些时候不曾出门了,但到底是年纪大,在宫里养着也还是病了。

    既病了,自然是嫔妃们要轮流侍疾的。

    太皇太后心疼瑶令平日里照顾她辛苦,便言说十一阿哥还小,还需要额娘亲身照顾,不要瑶令在她跟前侍奉。

    瑶令瞧着底下的宫女妥妥当当的将太皇太后用过的药碗收拾走。

    太皇太后甚至都不许她离得近些。

    瑶令满脸的委屈:“臣妾可是将老祖宗当臣妾自个儿的亲祖母的。哪有祖母病了,不许身边的孙媳妇侍奉的道理?”

    “贵妃的十阿哥也还小呢,老祖宗就许人家侍奉。却偏不肯要臣妾来。”

    太皇太后失笑道:“我这是心疼你。为你好。你倒还不高兴了。十阿哥再小,那也比你的十一阿哥大。”

    瑶令道:“那十一阿哥也是老祖宗的曾孙呢。得老祖宗这样偏疼,十一阿哥可高兴了。前儿老祖宗想他,臣妾都是叫人抱来了的。回去十一阿哥好好的,老祖宗不要过于忧心。”

    “这孩子养起来矜贵,可有时候也该粗糙些。臣妾会十分小心的。为了沙俄的事,皇上不能时时在老祖宗跟前侍奉,嘱咐臣妾好生伺候老祖宗,臣妾怎么能辜负皇上的嘱托呢?”

    太皇太后病中气弱,又见瑶令这样情真意切的说话,这孩子眼圈都红了,强忍着不肯哭,倒是叫太皇太后也心疼。

    便说:“罢了罢了。你留下便是。”

    太皇太后说:“其实我又何尝不愿意你陪伴我呢?你这孩子最是细心,又能静心,我睡着了你都能一动不动的陪一个多时辰,换了谁能呢?只是苦着你,要在这里枯坐。”

    瑶令道:“臣妾不是枯坐。能陪在太皇太后身边,臣妾高兴。”

    太皇太后笑了笑,就养精神不再说话了。

    陪伴病人本来就不是个好差事。长久的下来,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对身心情绪都是一种巨大的沉重的考验。

    别人都是不得不做的情分,唯有瑶令拿出全部的真心来对待,太皇太后又焉能看不出来呢?

    这满宫妃嫔里头,也就只有一个嘉妃,一个荣嫔,能够这般的沉得下心来。

    太皇太后也是需要静养的,后来再侍疾,就不要人轮流去了。而是点着去。

    就是太皇太后想要谁去陪着,谁就去陪着。但是每日的请安肯定是要去的。这请安也不是人人都能去,也就是贵妃嘉妃及惠嫔荣嫔宜嫔几个。

    这里头点着最多的就是瑶令了。

    “十一阿哥怎么样了?”

    这夜回长春宫,瑶令就问起儿子的情形。

    在慈宁宫待了一日,瑶令晨起就走了,今儿个还没有瞧过十一阿哥。

    彩霞回说:“十一阿哥已经睡了。”

    瑶令点点头:“那就先洗漱更衣。等收拾好了,再去瞧一瞧十一阿哥。”

    她还是很注重这方面的卫生的。

    从慈宁宫穿回来的衣裳要换掉,身上洗漱沐浴过后,换了衣裳等身上的气味彻底散尽了再去看十一阿哥。

    这自然不是嫌弃太皇太后,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健康。十一阿哥确实是还小,总是需要精心护养的。

    瑶令不想偏着任何一头,她是想要两头都照顾好的。

    紫月心疼瑶令辛苦,便轻声说:“主子累了一日,不若奴才替主子去看。奴才一定小心谨慎。将阿哥的方方面面都与主子说明。”

    瑶令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不相信你。是非得我自个儿亲自去看。咱们这里忙着太皇太后的事,长春宫里有戴佳贵人在,大面上的事自然是稳得住的。”

    “但到底是在长春宫的时辰少。就怕有些人趁乱做些什么,孩子小,人又多,误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我自个儿亲自看一看,都能放心。十一阿哥一日不见我,梦里叫他见一见,也是好的。”

    便是瑶令自己,分开一日未见,心里也是很想念儿子的。

    这里散了半刻钟,觉得差不多妥当了,瑶令就到了隔壁十一阿哥睡着的屋子。

    方才奶娘跪在珠帘外头,已经将十一阿哥今日的情形都与瑶令回禀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什么时候吃的辅食。有什么时候拉的,大的小的都有记录的时辰。

    听说十一阿哥找了她好几回,瑶令当时就心疼了。

    但是十一阿哥吃喝都好,可见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瑶令尚能放心些。

    等见着了床榻上那小小的一团,许是做母亲的心情作祟,瑶令的鼻头有点酸,但好险忍住了没有哭。

    十一阿哥一向吃得好睡得好。

    瑶令就悄悄的将手炉放在一边,用微热的掌心去碰了碰十一阿哥的手脚,这孩子手脚都热热乎乎的,可见伺候的奶娘用心,也没有人被人趁空做什么手脚,一切如常。

    结果就在瑶令撤手的时候,十一阿哥突然睁开了眼睛,倒是把瑶令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尿什么的惊醒了。

    连忙就抱上去哄着:“乖宝宝。不怕哦。额娘看一看。”

    结果不是要尿。就像是跟她有什么心电感应似的,她一碰就睁眼了。

    瑶令又继续哄睡:“好宝宝。额娘在呢。乖乖睡觉吧。来,闭上眼睛。”

    大概是感受到了瑶令身上熟悉的气息,终于确定眼前的人不是梦里才见到的额娘。

    十一阿哥嘴一撇,抱住瑶令的胳膊就开始放声大哭,他不睡了,也不放手,一定要待在瑶令的怀抱里。

    十一阿哥可从没有这样扯着嗓子哭过,瑶令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抱着孩子就在怀里哄着:“额娘在呢。好宝宝别哭了。”

    哄着哄着,她也开始掉眼泪。

    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心里很委屈,儿子哭她心疼,总是自责愧疚,不该离开这么久的,却和幼小的儿子说不明白,是必须要做的短暂离开,不是扔下他不管不要了。

    彩霞忙上前来:“主子这会儿可不好这样哭的。这要是传出去了,于主子声名不利。”

    小孩子哭那是不懂事想额娘想的。

    瑶令这样哭,那是什么呢?太皇太后还好得很呢,瑶令就这样哭,若是传出去了,外头不知道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恐怕还要扣帽子狠狠地抨击她。

    瑶令慢慢止住,心里憋的难受,如今是连哭笑都不自由了。

    “想哭就哭,朕看谁敢说什么?”

    康熙大步走进来,披风脱在外头,身上穿着常服热热乎乎的就进来了。

    他长臂一伸,将大哭不止的儿子和眼眶红红的瑶令都一起抱在怀里,哄了哄儿子,锋利的眉眼柔软下来。

    满目心疼的望着瑶令,“人累了,哭一哭宣泄情绪又怎么了?朕许你哭。就在朕的怀里哭。朕为你兜着。”

    第79章 闯宫

    在亲近的人温暖的怀抱里,瑶令这眼泪就有点止不住。

    有对十一阿哥的愧疚自责,也有对太皇太后的心疼,也有自个儿的一点委屈和难过,情绪很复杂,但是流露出来,都被康熙好好的接住了。

    就好像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并不觉得会怎么样。但突然有一个人靠近,问辛不辛苦累不累的时候,那时候心头涌上来的酸涩,都是为了自己。

    “万岁爷怎么会来呢?”

    滚烫的眼泪被康熙擦拭掉,瑶令慢慢的止住眼泪。

    十一阿哥也不哭了,一双大眼睛眨巴着泪痕看着自己的阿玛与额娘。

    甚至在康熙给他擦眼泪的时候,这小小的孩子还伸手胡乱在瑶令脸上抹了两下,似乎是在学着康熙擦眼泪。

    但是他太小,还做不好这件事。

    在康熙的怀里得到安全感的不仅仅只有瑶令,十一阿哥不哭了之后,自己咂巴咂巴嘴,小脑袋点了点,就这么放心的睡着了。

    康熙在确定他真的睡着了后,才满目笑意的温柔将十一阿哥放回他的小床上。

    “朕知道你今儿在慈宁宫陪伴老祖宗一整日,就想着来看看你。”

    康熙当然知道这些时日小丫头的辛苦。

    莫说是他离不开小丫头,如今太皇太后也是离不得小丫头的。

    可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像这样一连月余都这样连轴转,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

    康熙担心瑶令,因此才一定要过来瞧瞧。谁知一来就撞上了小丫头在哭,还得忍着不能哭,他当然心疼的不得了了。

    有他在身边陪着,瑶令显然要睡的更安稳些。

    康熙轻轻抚了抚瑶令又瘦得尖尖的小下巴,心里想,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阿玛,后来登基没两年亲额娘也跟着去世了。

    他就是被太皇太后教养长大的。太皇太后于他有深恩,老人家病成这样,他是该多在跟前侍奉的。

    日后,还要更早起一些,将政事处理完了,也能更多的陪在老祖宗的身边,不能总是让小丫头一个人承担的。

    要是小丫头为此累病了,他就更心疼了。

    太皇太后不许宫里因为自己的病就将这个新年简过,还嘱咐内务府,说是新年底下该如何过就如何过。

    可宫里除了太皇太后令下要挂红的宫灯外,各个宫中都没有什么太出彩的装饰,新的一年又来了,可宫里宫外人人都在忧心太皇太后的病。

    传说老祖宗的病是熬不过这个正月了。

    也就是这么两三个月的时间,太皇太后为这病也瘦了许多,躺在那里身上都没什么肉,比起从前真是清减了许多的模样。

    瑶令看过太皇太后的脉案,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疏于保养,又费心劳神过度,以至于身上还是很有些基础病在的。

    心脏和肠胃都不是很好。这是自然衰老的进程,是没有办法缓解的。

    所有人都怕太皇太后过不了这个正月,太皇太后却硬是撑到了二月初六。

    到了不成的那一日,太皇太后才拉着康熙的手虚弱地说:“若是事情出在正月里,恐怕这个年你们都不好过了。”

    “将来以后每一年的正月,你们都不好过。我自然是不愿意如此的。”

    所以太皇太后才硬生生的撑到了二月里。

    眼前,是太皇太后先与康熙说话,跟前只有祖孙两个,再没有别人的。

    康熙心中虽然悲痛万分,面上却不敢真的表露出来,甚至连哭都是不许自己的哭的。

    太皇太后倒是面含微笑,慈爱的望着康熙:“这也是人人都要经历的一道坎儿。祖母原本还想能多陪着你几年的。奈何身上有限,就只能到这里了。”

    “从前我就有些担心,怕你身边无人陪伴,以至于有些时候孤寂的有些话都无人能说。所以才总是想着,或者你立了皇后会好些。可到底都是不中用的人,也就不逼着你了。”

    太皇太后眸光闪动,“我如今瞧见瑶令在你身边,我是很放心的。我病了的这些时日,只她与荣嫔最是细心细致。但她比荣嫔又多了一层魄力与耐心,这孩子是极好的。你既然宠着,将来自然也有她的造化。祖母惟愿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康熙道:“皇祖母说了这么多话,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太皇太后道,“我与你说完,自有歇着的时候。”

    “你皇额娘这一辈子,总是叫耽误了的。她心眼不坏,养着五阿哥也是很好的。你们往后好好的相处。你心地纯善,我不嘱咐你,也知道你肯定是会好好照顾她的。”

    “还有太子。太子是个好孩子,你往后要多体谅他。以后他长大了,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想想他的小时候。别苛责了他。”

    太皇太后确实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嘉妃在,太皇太后其实是很放心的。

    只是曾孙里头,她个个都是疼爱了一场的。人人都有亲额娘疼宠,就唯有一个太子,亲额娘早早的就没了。

    又是太子这样敏.感的储君身份,太皇太后政.治.嗅.觉这么敏锐的人,当然会知道这里头的事情。她不得不说一句,当是提醒康熙的。

    太皇太后与康熙说了一遭,康熙一直说好:“皇祖母,孙儿知道该如何做的。”

    太皇太后缓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力气,她微微笑道:“就不要叫那么多的人进来了。我也见不得人多。叫几个我爱见的吧。最后嘱咐你们几句话,也好了了我的心愿。”

    太皇太后叫了贵妃、嘉妃。裕亲王、恭亲王进来。

    余者一概未见。

    曾孙一辈是太子领头跪在外头的大殿上。

    嫔妃们是跪在另外一边的。

    城楼上的钟声响起,一共二十七声。

    太皇太后薨逝。

    紫禁城中一时哭声震天。

    四阿哥身边跪着的便是懵懵懂懂的五公主。

    五公主不知道哭什么,四阿哥同她说了。

    五公主年纪还小,不大明白什么是薨逝,只知道四阿哥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太皇太后了,五公主一阵心慌,就扯着嗓子哭起来了。

    五公主是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的,这样哭一场对她是有好处的。四阿哥没有拦着,人人都在哭,除了半岁十一阿哥不能过来,人人都得哭。

    五公主身体不好,哭了许久就仿佛要晕厥的模样,四阿哥低声哄着,才慢慢的好一些。

    四阿哥牵着五公主的手:“以后,你就跟着四哥了。”

    五公主是佟佳氏所出,太皇太后去了,只怕以后五公主的日子不会好过。

    太皇太后为这孩子打算,已提早下旨,册五公主为和硕纯悫公主,有了和硕公主的名头,日子至少能好过些。

    四阿哥是责任感很强的孩子,但也不会随便叫人跟着自己。

    是有一回,也就是太皇太后病着以后,苏麻喇姑要分神照顾太皇太后,五公主这里就难免疏忽些,来得少一些。

    苏麻喇姑也是七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总有精神不济的时候。

    佟佳氏家里没有忘记还有个五公主在。

    四阿哥瞧见隆科多让人悄悄接近五公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四阿哥怕坏事,从那时起就将五公主带在身边了。

    他是怕五公主年纪小被佟佳氏的人带坏了,当初的那些事情五公主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被佟佳氏的人想着法子乱说一气,五公主说不准就真的会记恨嘉妃。

    四阿哥不愿意这样。

    他自个儿的好些经历,都叫他不能不提防人心,更不愿意有人诋毁嘉妃,让五公主小小年纪就埋下仇恨的种子。

    他小时候好歹也是在佟佳氏身边长了两三年的,就当是报恩了。将五公主带在身边教养,他才能放心。

    五公主很听话,紧紧牵着四阿哥的手:“好。跟着四哥。”

    如果以后真的见不到老祖宗了,那这段时日一直照顾她的四哥无疑是对她最好最好的,她就跟着四哥了。

    太皇太后遗愿,不想出关回去打扰太.宗.皇帝,想留在关内,就葬在先帝身边,想要看着儿孙们。

    康熙自然是要满足太皇太后的愿望的,因此太皇太后陵寝的选定,便只在关内,在先帝爷的身边。

    宫中太皇太后丧事,便还是由贵妃与嘉妃主理。宫外则是裕亲王领着礼部的人在办差。

    康熙要尽孝,不顾大臣劝阻,一定要守满七日,不眠不休,为告慰太皇太后魂魄。

    康熙只苛责自己一个人,却不强求孩子们要这样不眠不休的守着。

    就连太子,康熙也说不必相陪。

    可是皇上都在这里跪着,谁敢起身呢。自然是人人都跪着,人人都哭灵。

    这声音听的康熙心烦气躁,干脆将人都赶走了。

    每日只许在殿外哭两个时辰,殿内便只有康熙一个人守着。

    他就想清清静静的陪着祖母走最后一程。

    有圣旨在,谁也不能抗旨进来。

    瑶令想起康熙在太皇太后去时那一刻的沉默不语,只是心疼他。

    她其实是想丢下所有事务去陪着他的,可是宫中的这些事,太皇太后去后的丧仪,她是一定要盯着的,分身乏术,实在是身上有责任,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此时,倒是有些能够理解半分做帝王的身不由己。或者,这是康熙难得的肆.意放.纵了。

    四五日后,梁九功红着眼睛找到瑶令:“嘉妃娘娘,万岁爷水米不进已有四五日了,奴才担心再这样下去,万岁爷要是有什么万一,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康熙一个人守着,连梁九功都赶出来了。谁也不知道康熙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只有梁九功大着胆子问一声,知道万岁爷还有声气。

    “奴才斗胆请娘娘劝万岁爷用些米汤。”梁九功是真的快哭了。

    瑶令叹道:“本宫去劝,恐怕也难。到底还是不足够的。”

    这是多年的深恩厚重。从康熙八岁起,就是太皇太后陪伴在身边的,祖孙俩这样一路扶持的走过来,其中经历的那些事,没有一同经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康熙心中滋味难言,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自虐,才能够舒坦些。

    瑶令懂他,也由着他,可当真七日水米不进,人还有什么用?

    瑶令灵光一闪,叫梁九功:“走,去请太后。”

    或许,请这位长辈劝一劝,康熙还是能够听从的。

    太后同样为太皇太后的离世伤心伤神。太后卧病在床,也是形容憔悴,瑶令说明来意。

    太后热泪滚滚:“皇上是该当珍重的。”

    恐怕在这个世上,能够感同身受太皇太后离世的,也就只有这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母子两人了。

    太后受太皇太后庇佑半生,一路安安稳稳坐在皇后太后的位置上,心中对太皇太后的依恋完全不亚于康熙。

    此时感同身受同病相怜,更知道姑母去世后,她应当同康熙打好关系,将来奉养她的,就只有皇帝了。

    太后强撑着起身,在瑶令的陪同下去慈宁宫了。

    太后看见康熙的那一刻,再度热泪滚滚:“皇上要保重身体啊。若姑母看见皇上如此自苦,姑母心中也会不安的。皇上进些水米,只当是为了姑母安心,为了万民安稳。”

    康熙见太后亲自来劝,眼眶也红了。

    他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哭也就哭了。

    可太后来了,怎忍皇额娘为他如此劳苦呢?

    瑶令忙让人送了些温热的米汤来,亲奉到康熙跟前,含泪道:“为太皇太后安心,万岁爷用膳吧。”

    康熙伸手接过来,轻轻摩挲了一下瑶令的手腕,目光柔软:“有劳嘉妃了。”

    人人都看着,他不能抱着他的小丫头说些什么。

    可瞧着她青黑的眼下,憔悴的模样,可见这几日也是为他狠狠担心过的。

    就是为了小丫头,他也应当走出来。

    五日任性,已经足够了。

    康熙五日没进水米,这会儿喝点米汤也只能慢慢来,好在是都饮尽了,人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康熙道:“劳动太后,朕实在惭愧。太后还病着,也需要好好的静养。朕送太后回去歇息。”

    太后点头了:“好。”

    主要太后也怕康熙转头又继续再这里守着,便立刻应下了。

    她还多问了一句:“过后皇上是应当回乾清宫休息的。”

    康熙道:“是。送太后回宁寿宫,待太后安稳后,朕就去乾清宫歇一歇。”

    太后这才放心了。

    若真有什么万一,她可没有姑母那样的魄力领着幼帝处置朝政,太后只能盼着康熙好好的。

    康熙送太后回宁寿宫,梁九功跟着,瑶令就不能跟着了,她还有事。

    目送康熙和太后的轿辇走远了,瑶令才回了议事的地方,与内务府交代差事。

    可这里还没过多久,紫月从外头进来,见内务府的人都走了,瑶令左右都是自己人,才道:“主子,宁寿宫那边出事了。”

    瑶令心口一紧:“什么事?”

    莫不是太后?

    紫月道:“太后无事。可能是皇上出事了。”

    “万岁爷送了太后进殿,半晌都没出来。不多时就瞧见太后的侍女慌慌张张的请了贵妃去,太医院的太医也被叫了过去。咱们人听见消息,去探听倒是没听见什么,宁寿宫跟封宫了似的,不许往外泄露消息。”

    “还是梁公公。悄悄托人来与奴才说,万岁爷体力不支,进了宁寿宫就晕倒了,太后六神无主,将万岁爷安置在东暖阁中,派人一直守着,再请了贵妃过去做主。”

    “梁公公不放心,请主子一定要去宁寿宫看一看。不能任由万岁爷在宁寿宫里人事不知。好歹是一定要有个人主事的。”

    瑶令眉目一凛:“我知道了。”

    康熙五日没合眼,这会儿晕倒的事情可大可小。

    太后本该晓谕六宫,请她和贵妃一同前去,为何只请贵妃去,却一丝一毫的消息也不露出来?

    这背地里要是有什么勾当——瑶令生出冷汗,她都不敢往下想。

    谁知道太后是个什么心思呢?人年纪上来,又是伤心过度糊涂些可能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了。

    钮祜禄氏是个心眼子最多的,要是趁着这时候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是不堪设想。

    瑶令顾不得多想,忙叫人去荣嫔那里,叫紫月将事情与荣嫔说了,叫荣嫔先管着宫里的事,她这里直接就往宁寿宫去了。

    一路上瞧见宫中很是有些乱。

    宁寿宫那边向来都在慈宁宫的庇护之下过了这么多年,太后跟个甩手掌柜似的什么都不干,其实也是太皇太后知道她的能力,知道她干不成什么大事。

    现如今宁寿宫的异常传出来,皇上没能出去,贵妃去了,又请了太医前去,这宫里坏事最是能传,这还能不出事么?

    只盼着荣嫔惠嫔宜嫔三个,能把这些人给压下去。这时候的紫禁城不能乱。

    瑶令到了宁寿宫跟前,却不曾瞧见梁九功。

    她进去倒是很顺利,却在二道宫门前被拦住了。

    “无太后特召,娘娘不得入内。”守门的宫女很是刻板。

    紫月道:“我们娘娘是来给皇上请安的。”

    那宫女道:“皇上正在与太后娘娘叙话,吩咐不许不相干的人相扰。还请娘娘回去吧。奴才会为娘娘进去禀报一声,告知太后娘娘,嘉妃娘娘来请过安的。”

    瑶令仔细瞧了瞧这宫女样貌,冷道:“你可知假传圣旨是死罪。若皇上没有说过这话,你这样说了,将来就是个死。”

    那宫女抖了抖,却仍坚持道:“娘娘无特召,按规矩是不能进去的。”

    瑶令没想到她们真敢拦着她。

    是不是这一年多里,有什么东西给了她们错觉,让她们以为,只要搬出太后的名头,就能拦得住盛宠的嘉妃娘娘了?

    瑶令从衣袖中拿出一方小小的玉印,紫月恭恭敬敬的接过来,送到那宫女跟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皇上特召,谁敢阻拦!?”

    那宫女细看。

    一方羊脂玉,上头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这宫女没见过康熙的字,不知道这是康熙亲手刻的私印,可是天底下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当今皇上名讳的。

    那端端正正的落款玄烨,康熙二十四年冬于五台山赠。这宫女看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这是皇上的私印。皇上私印从不赏人的,听说连外头的王公大臣都没有,却在嘉妃娘娘这里见到了。

    如朕亲临几个字说明什么?这跟钦差奉旨出巡的尚方宝剑有什么区别呢?

    那宫女大汗淋漓,哆哆嗦嗦的请安,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宫能进去了吗?”

    几个宫女都跪在那里,没有人再敢拦着了。

    瑶令将玉印收回来。

    这是那年困在五台山上,下来住在民居的时候,康熙亲手刻了送给她的。这和圣旨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因为是私印,效用更是无穷。

    瑶令总是想着,希望没有能动用到这私印的时候,没想到倒是在这会儿用上了。

    “是什么人在门口喧哗?”

    瑶令才要抬步入内,却瞧见太后叫人簇拥着走出来。

    瑶令行礼问安:“臣妾是来给皇上请安的。”

    太后道:“皇上方才与我叙话,说是有些累了歇一会儿。我怕皇上身上不舒坦,请了太医过来候着,又有贵妃相陪,就不必劳烦嘉妃了。”

    “宫中还有许多事务,既然贵妃在宁寿宫陪伴皇上,嘉妃就去处置事务,这宫里总不能没有人主事的。”

    瑶令定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和她没什么太多的来往交集。

    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太后实际上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的,通常都是被太皇太后安排的一员。

    现在太皇太后才走了没多久,太后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魄力拦着她了呢?

    瑶令从太后的目光中看到了颤抖,和遮掩不住的厌恶恐惧。那是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恐惧,似乎不是对着她的,但是是它在支撑着太后针对她。

    太后还是先帝爷皇后的时候,不得先帝宠爱,一辈子活在皇贵妃的阴影之下,若是没有太皇太后,太后甚至差点就被先帝废了。

    她莫非是因为这过去的经历,就将瑶令看做当年的皇贵妃,所以不惜得罪她得罪康熙,也要针对她阻拦她?

    去帮助钮祜禄氏这个贵妃做所谓正室的抗争?

    她就没想过,若康熙醒过来,她要如何面对这一切吗?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康熙能不能醒过来。

    要知道钮祜禄氏可是有十阿哥的。太后这里,也养着五阿哥。不是说五阿哥参与了,而是说,太后可能会将五阿哥当作筹码。

    瑶令的眸中凛冽的都是冷意:“张成,请太后娘娘让路,本宫要见皇上。”

    这宁寿宫,今天她是闯定了。

    第80章 地动

    这是内宫。

    侍卫们是进不来的。

    瑶令若是执玉印通传,当然可以将乾清宫侍卫传来。

    但望着太后身边簇拥的宫女太监,瑶令觉得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大。

    她拿出玉印来,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跪下了,望着太后阴晴不定的面容,瑶令温声道:“太后娘娘这里的动静,瞒不住我的。太后娘娘又为何一定要拦我呢?”

    “嘉妃,你要以下犯上吗?”

    钮祜禄贵妃也出来了。她在里头听见动静,生怕太后拦不住瑶令,所以只能亲自出来拦着。

    钮祜禄氏着实是没有想到,从前看起来沉默寡言与嫔妃们都没有什么来往的太后居然会在这时候帮着她。

    其实细想想也能明白太后为何如此。钮祜禄氏当然乐得看热闹,太后站在她这边不待见嘉妃,那不是求之不得的事么。

    但等钮祜禄氏看清瑶令手里的玉印后,就高兴不起来了,一时面色铁青。

    这是什么?!

    如朕亲临的玉印,拿在手里和皇上亲临没有任何区别。

    在场的人除了太后以外,任何人见了这玉印都是要跪的,钮祜禄氏也不例外。

    瑶令望着在自己跟前跪下的钮祜禄氏:“贵妃娘娘,究竟是谁以下犯上呢?”

    即便瑶令面容温和从容,也不能消弭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钮祜禄氏心中越发深恨,皇上竟爱重杭佳氏至此了吗?这是支持杭佳氏踩在她这个贵妃头上的意思吗?

    “皇祖母!”

    五阿哥从外头进来,好似见不到这僵持局面似的,到钮祜禄氏和瑶令跟前请安,见了瑶令手上的玉印,五阿哥也是照常行大礼,而后才到了太后跟前。

    “皇祖母不是答应孙儿要在暖阁里好好歇着的么?怎么还起身了?”

    五阿哥上去搀扶太后,旁边的太监宫女都给他让位置,“这里的事,皇祖母就放心交给嘉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吧。皇祖母累了,孙儿陪祖母去歇息。”

    五阿哥同太子阿哥们都在前头。

    他们那边是太子先得了消息的。众阿哥都在跟前听见了。

    大阿哥的脸色当即就沉下去了,太子不便前来,大阿哥也不好直接过来,三阿哥想和他一起来,太子没有同意,太子只让五阿哥一个人来解决。

    太皇太后不在了,谁也不知道太后怎么突然会这样对待嘉妃娘娘。但显然这会儿不是让太后和嘉妃娘娘对上的时候。

    五阿哥此来不是让矛盾激化的,是需要缓和关系。别的暂且不说,若是汗阿玛知道太后这样对待嘉妃娘娘,肯定是不妥当的。

    太后也知道自己是再难施展了。

    她自己哭的这几日也身体不好,人没拦住不说,自己心里也有些后怕,就顺水推舟的跟着五阿哥走了。

    瑶令收起玉印,她着急查看康熙的情况,见没了拦路的人,便直奔东暖阁去看康熙。

    钮祜禄氏自己站起来,也冷着脸跟了过去。瑶令身边的人倒是没有拦着她。

    里面的梁九功都快急疯了,见了瑶令进来,这心里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万岁爷怎么样了?”

    瑶令看见,康熙躺在床榻之上,床帐放下来一小半,那么挺拔的一个人,就这样昏迷着,瑶令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她是亲眼见到了太皇太后咽气的。

    此时见了康熙这样,心里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情不自禁将手放在了康熙的鼻间,感受到了那鼻息的起伏,瑶令的心才真正放下来。

    梁九功道:“回嘉妃娘娘,太医已经瞧过了,万岁爷是伤心过度劳累过度才导致的昏迷。说是这会儿不要挪动万岁爷,也不要叫醒万岁爷,让万岁爷就这么静静的睡些时候,再醒来就会好起来的。万岁爷实在是太累了,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休息。”

    这和瑶令之前猜想的是一样的。

    康熙是真的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瑶令索性也不走了,就坐在床榻上陪着。

    她身边的人见她如此,立时就只有彩霞在屋里留下,其他的人都到外头候着去了。

    钮祜禄氏瞧见瑶令直接坐在康熙身边,她心里就又是不大爽快的。见瑶令一眼看过来,钮祜禄氏的一个眼神,她身边的人也出去候着了。

    但钮祜禄氏非是不走,也在这里陪着。

    在这样的时候,她怎么可能让皇上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瑶令呢?她是肯定要留下的,好处可不能都给嘉妃占去了。

    瑶令和钮祜禄氏无话可说,也不想和她说话,便只管坐在这里陪着康熙。

    康熙这好几日不曾好好的梳洗用膳,等醒了之后,肯定是要好好侍弄的。

    瑶令也不管钮祜禄氏如何,只管悄悄叫了紫月进来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安安静静的陪着了。

    康熙醒过来的时候瞧见天都黑了,人还有些恍惚,但察觉到不是在熟悉的地方,连忙坐起来,然后有人扶住了他。

    “万岁爷刚醒,不能起来的这样快,仔细头昏。”

    转眸一瞧,映入眼帘的是瑶令温软的眉眼,“万岁爷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太医就在外头候着呢。万岁爷愿意的话,是该给万岁爷瞧一瞧的。”

    钮祜禄氏见康熙只盯着瑶令看,也不甘示弱的凑过来:“皇上送太后回来突然晕倒在宁寿宫中。臣妾听见消息的时候都吓坏了。第一时间就赶过来陪着皇上了。臣妾来的时候,嘉妃还没有过来呢。”

    “太医说皇上需要好好的休息。皇上如今可要进膳?炉子上都是一直温着的,皇上若要用,臣妾命人立刻送上来。”

    难怪康熙瞧着这里不眼熟。

    原来是在宁寿宫的东暖阁里。

    康熙瞧了瞧殷勤的钮祜禄氏,又去看瑶令,轻声问她:“吓着了吧?”

    看这丫头的眼睛都熬红了,一眼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瑶令低声道:“横竖臣妾都是相信万岁爷的。”

    康熙嗯了一声,伸手捏了捏瑶令的手腕,见钮祜禄氏一直望着,也就不再与瑶令说私话了,只道:“辛苦贵妃了。”

    钮祜禄氏面上和缓,依着康熙的话去吩咐叫人将温热的膳食送上来,心里却拧成了麻花。

    看着康熙捏瑶令的手腕,看着康熙对瑶令轻声细语爱恋关怀,两个人之间的情意绵绵别人都融不进去,钮祜禄氏心里就跟火烧似的。

    他们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到了她这里,就一句淡淡的辛苦了。公事公办的好像她是他的臣子,凭什么?

    康熙用了温软膳食,又加上方才睡了一觉,便觉得身上好受些,便对钮祜禄氏道:“外间的事,还需要贵妃主持大局。嘉妃留下侍奉朕,辛苦贵妃操持宫务了。”

    “贵妃也在这里赔了朕一整天,是时候回去歇息了。朕一会儿也会回乾清宫的。”

    钮祜禄氏不想走,可康熙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有理由留下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等那珠帘晃落,钮祜禄氏的身影消失了。

    康熙收回目光,就瞧见眼前的丫头肩膀一垮,那眼眶看着就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康熙连忙将人抱住:“莫哭莫哭。朕这不是好好的?”

    瑶令嘟囔道:“怎么现在又不许臣妾哭了?”

    康熙低声道:“你这样哭,岂不是招朕心疼?朕怎么舍得让你哭呢?”

    瑶令轻轻扯着康熙的衣襟诉说:“臣妾听见万岁爷出事的时候,实在是吓坏了。以后,万岁爷不能再这样了。臣妾胆子小,万岁爷不能这样吓唬臣妾。”

    “万岁爷要多想想臣妾,多想想十一阿哥。他还这么小,还有阿哥们,还有太子,咱们都指着万岁爷呢。万岁爷不能只顾着自己的。”

    康熙深深看了瑶令一眼:“朕知道了。日后不会再这样。”

    在她手臂上摩挲,慢慢抚到袖口上,摸到了硬东西,康熙拿出来一瞧,便问瑶令:“你方才动用这个了?”

    康熙当初亲手雕了这个玉印给瑶令,一则是礼物,二则也是为了给她留着防身的。没想到这会儿就用上了。

    瑶令抱住康熙,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低声道:“嗯。她们拦着臣妾,不许臣妾进来。臣妾是一定要进来的。”

    康熙沉默片刻,又把玉印给她好好的放回去:“你做的很对。你是该到朕身边来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应该到朕的身边来。有任何人拦着你,都是不对的。”

    瑶令闷声道:“万岁爷就不问问臣妾对太后娘娘说了什么么?”

    “太后。”

    康熙迟疑了一下,才道,“太后年纪不大就入了后宫,若非太皇太后保护,走不到今日的。她是个糊涂人。便是太皇太后还在,朕也是要这样说的。但凡是个糊涂人,在这宫里都是容易被人利用的。”

    瑶令圈着康熙的脖子,低声道:“太后不喜欢臣妾。”

    “臣妾得皇上宠爱,这宫里不喜欢臣妾的人多了去了。太皇太后那么喜欢臣妾,太后重规矩,所以不喜欢臣妾。”

    瑶令从没有这样直白的将宫中人的喜怒放在康熙跟前说过。

    康熙抱着怀里的人,她又瘦了些,生了十一阿哥之后养出来的丰润,现下又没了。

    康熙瞧着宁寿宫这西暖阁里沉闷的摆设,半晌才道:“做什么一定要人人都喜欢?朕宠爱你,这就够了。你这样就很好,你总是要允许这世上有人不明白你,不懂得你的。”

    “太皇太后遗愿,朕会好好孝顺太后,可这宫里,不需要一个讲规矩的老封君。太后只需要在宁寿宫中颐养天年,其他的事,朕会让太后不去插手的。”

    他和这个嫡母又能有什么感情呢?

    太后是这世上他最后一位长辈,他自当好好孝顺。要他尽心尽力的侍奉,这绝对没问题。

    但是,他敬重的长辈,不能欺负他的女人。

    康熙在太皇太后灵前跪久了,膝盖上有些瘀血,脚也因为血行不畅通而肿起来了。

    因此是着龙辇回乾清宫的。

    然后是叫太监们抬回去的。

    倒也并不是不能走路,但是太医说了,走路对消除瘀肿没有帮助反而会加重瘀血的程度,所以瑶令让人来抬着,康熙也就依了。

    瑶令照顾着康熙梳洗更衣,然后清清爽爽的收拾好了才送回榻上。

    这么瞧着,康熙又恢复成了先前那个精明干练的模样,眉目炯炯有神,就是人瘦多了。

    但是没关系,只要好好吃饭,养些时日就又好了。

    膝盖和脚踝都上了药,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就恢复了。

    毕竟年轻,又有瑶令精心照顾着,自然会恢复得快些。

    瑶令忙完了,才到了床榻跟前,上去后转身放下床帐,再一回身,就撞进了康熙温柔的眼眸中。

    瑶令心口一颤:“万岁爷怎么这样望着臣妾?”

    康熙眸光深深凝望着她:“朕是忽然在想,若是没有你在朕身边,朕该是何等的孤枕难眠。有你在,似乎就连心痛都是温柔的。朕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

    “好好的在一起,那自然是好的。”

    瑶令道,“臣妾喜欢安安稳稳的日子。万岁爷可别忘了。”

    康熙失笑道:“知道了。朕不会忘的。这点小伤,都不用等到明晨,夜里就好了。”

    瑶令轻轻哼了一声:“万岁爷可别不在意。年轻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身体的。要不然老了,阴天下雨就要闹腿疼。”

    康熙捏捏她的鼻子,露出多日来浅浅的笑容:“知道了。朕的管家婆。”

    瑶令想到旧年的玩笑话,脸就有点红。

    帝妃相拥而眠,但夜里凌晨一阵强烈的晃动惊醒了康熙。

    “万岁爷!地动了!”梁九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康熙眉目一凛,拿过手边的披风将身侧的瑶令一裹,直接打横抱在怀里,分开床帐走出来,对着冲进来护驾的乾清宫侍卫沉声道:“去长春宫!将十一阿哥抱来!”

    地动山摇,宫中这样震感强烈,京城怕是震动不小。

    他刚刚半岁的幼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这时候宫中混乱,就怕有人趁乱去长春宫害人。

    这样混乱的时刻,康熙谁也不信,只有把福煊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