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喜欢
瑶令望进康熙的眼眸中。
微风浮动，身侧睡得舒服的十一阿哥甚至还打起了一点点小呼噜，那声音好像两个人身边睡了一只小猫咪似的。
这样的声音，让瑶令深深地知道，自己身在烟火人世间，眼前挥斥方遒的帝王，也有人间人人都有的小情绪。
这让瑶令的心里流淌了隐秘的欢喜。
“那时候臣妾不答应，是佟佳氏想要笼络臣妾。”
瑶令将那年的事情说给康熙听，“现在臣妾想起来，才知道是臣妾的拒绝引发了佟佳氏的愤怒，才有了之后佟佳氏趁着万岁爷出宫想要除掉臣妾的事。”
康熙一直都不爱听佟佳氏这几个字。
佟佳氏谋害瑶令，甚至还想要了太皇太后的性命，在康熙心中这个女人不再是表妹，而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眼下知道当年的原委，是在这个死人身上再添一层罪名，令康熙更加的厌恶佟佳氏。
康熙没轻易被瑶令的话拢过去，他说：“不说她。你不是也不愿意留在宫里？”
瑶令眨眨眼，这会儿才有点明白了。
康熙不是为了钮祜禄氏的爆料生气，是还执着在意她当年的心愿。
瑶令就轻轻勾唇，笑起来。
康熙就不满了，用指尖摩挲她的指骨：“让你哄朕。你笑什么。是在笑话朕？”
瑶令含笑道：“说起来，臣妾当年留在宫中，做了万岁爷的嫔妃，好像确实是不得已为之。万岁爷护得住臣妾的性命。臣妾若是出宫了，甭管什么时候，这性命说没也就没了。”
康熙更不高兴了：“说的似朕强迫你一样。”
那时候他确实这样想来着，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失为留下这丫头的一种方法。
但这些年就还是没能捂热这丫头的心？他不信。
康熙的不高兴真是肉眼可见。他想要听什么，瑶令当然是知道的。不过逗一逗，像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既然碰上了，总是要试一试的。确实难得看见康熙这样为她患得患失的模样。
觉得差不多了，瑶令才将康熙牵着她的手晃了晃，柔声道：“作为宫女出宫养老，是臣妾没走过的一条路。”
“臣妾为人，万岁爷再清楚不多了。从来只看眼前的日子，愿景没有得到，那就不能算是实际的东西。在臣妾这里，就没有如果当初这回事。”
“臣妾也不会去美化没走过的那条路。臣妾一直觉得现在就很好。”
康熙扬眉：“你命中注定要做朕的女人。既进了宫，就别想再出去了。”
瑶令想起早年康熙那个霸道劲儿，这些年过去了，他依旧如初，变本加厉从未改变。
她望着康熙笑：“康熙十七年，臣妾十四岁进宫，直接就分到了乾清宫在万岁爷跟前做侍奉丫头。这回头一瞧，都快小十年了，似乎转眼就到了现在。臣妾就想问一句，万岁爷该不会那会儿就瞧中了臣妾吧？”
康熙道：“你那会儿又瘦又小，身上又单薄，朕怎么瞧中你？一团稚气像个孩子，就是人沉稳的不像个孩子。”
瑶令道：“但是臣妾长得好看啊。”
那会儿御前的宫女前一拨后一拨的，就连管秀女的嬷嬷都说了，瑶令的容貌在宫女里头是数一数二的。
康熙垂眸一笑，又定定看着瑶令：“是很好看。你是想说，朕对你是见色起意，是吧？”
瑶令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臣妾觉得不止于此，应该还有点别的。”
康熙就笑了，也摸摸她的脸：“你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瑶令追问道。
康熙扬眉，捏着她的鼻尖道：“不是朕哄你，是你哄朕。”
一时，瑶令也笑了。
一晃小十年了，她好像也没给康熙吃过什么定心丸。
也亏得康熙自己憋了这么久，要不是钮祜禄氏的爆料他借题发挥，还不知道要自己想多久呢。
瑶令笑道：“万岁爷那会儿问臣妾的打算，臣妾还只是御前普通的宫女，没想着能怎么样。唯一的人生规划自然是在宫里的时候好好办差，到了日子出去了，就在外头好好养老过自己的日子。”
康熙挑眉：“二十五岁就觉得自己老了？”
瑶令想想自己现在的年纪，二十三岁的年纪，风华正茂，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有可为，好像也没有一定被困在宫里，困在宫妃这个角色之中。
她就笑了：“不老不老。人生七十正少年嘛。那毕竟是小时候的想法，后来臣妾遭人妒忌，太过优秀的人是没办法偏安一隅的，臣妾留在宫里，做宫女做嫔妃，总是出头的那一个，臣妾也觉得挺好的。”
康熙想，这丫头这毛病一点没改。不改也挺好的。他从来都喜欢也乐意听这丫头这么说话。
正想着，就见这丫头握着他的手，诚恳道：“没走过的路臣妾不美化，也不管是个什么样。现在的日子倒是很好的。万岁爷就别记着臣妾小时候的话了，臣妾如今也不那样想了。臣妾愿意陪着万岁爷，就像万岁爷陪伴臣妾一样。”
康熙就想听她说一句真心话，他就说：“朕陪伴你，是因为朕喜欢你。你呢？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着睡着的孩子说这个，瑶令其实不那么害羞的，但顶着康熙专注的目光，瑶令还是有点脸红。
她忍不住收紧了手指，抓着康熙的大手道：“万岁爷真是明知故问。”
她耳朵有点热，还是直视着康熙的目光道：“臣妾肯定也喜欢万岁爷嘛。”
康熙得了便宜乘胜追击：“有多喜欢？”
瑶令眨眨眼，俏皮笑道：“万岁爷有多喜欢臣妾，臣妾就有多喜欢万岁爷。”
康熙冷哼一声，这丫头真是，半点亏都不吃的。
偏偏她就是喜欢得紧。
不顾小丫头的惊呼，康熙直接将人抱到怀里，坐到了旁边的柔软秋千里。
十一阿哥的摇摇床旁边，还有一架瑶令自己喜欢的秋千架子，就像是个躺椅似的，做成了秋千的模样。
正好可以并排坐两个人。
康熙直接抱着瑶令坐在上头。
康熙说：“朕真是好哄。你一句话，朕就不生气了。”
瑶令现在也回过味来，估摸着康熙是压根就没有生气的。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套出她的真心话来。
瑶令看破不说破，软声道：“万岁爷是天子帝王胸怀，当然不会同臣妾这个小女子计较的。”
康熙哼了一声：“你这张嘴，从小就是惯会哄人的。朕可不信你的嘴。最实在的，你的身上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嘴上说的溜，脸上笑得灿烂，可方才说喜欢的时候，这丫头小脸都红透了。他伸手碰了碰，耳朵尖都发热了。
这会儿抱在怀里，她都不自觉的蹭人，康熙就知道，这丫头不是真的哄人的。说的是心里话。
康熙心里舒坦极了，就情不自禁想要更亲近些。
瑶令仰着脸承受一会儿，好不容易被放开了，她在这里喘气，手抵着康熙，想要推开还想要进一步的康熙。
“十一阿哥还在呢。”孩子在这里，不能闹得太过分了。
虽然这孩子不会醒过来。
康熙啧了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朕不真来。就抱一会儿就好了。他睡的跟个小猪似的，不会醒过来的。”
瑶令就忍不住想笑，前脚还替十一阿哥压着她呢，后脚就说自己儿子是小猪。
是不真来，但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抱着亲了一会儿，就都有点忍不住了。
不得不分开变成并肩坐着，但是手还牵着，康熙还非得把瑶令的腿搁自己身上，就是不许瑶令真的自己坐。
趁着康熙平复，瑶令干脆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瑶令说：“万岁爷走的时候板着脸，十一阿哥哇哇大哭，贵妃趁机溜走了。典型的只放火不灭火。心思都昭然若揭了。回头这事传出去，怕又是一场风波。”
康熙倒真是冷下来了，他冷道：“没事。怕她做什么。现如今你也不是从前了。还以为几句话就能撼动你的地位？撼动朕对你看重？你身边这么多人围着，就算传出去，外头的人也会掂量几分的，谁敢乱传？”
钮祜禄氏是很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康熙知道，想来还是敲打的不够。
原本从前是两个贵妃，倒也可以相互制衡，佟佳氏与钮祜禄氏两族之间也并不热络，那时候瑶令还没有成长起来，不能独当一面。
后来没了一个贵妃，钮祜禄氏这个贵妃也做了六年了，后宫一家独大，即便让瑶令同理宫务，位分上还是有所不及，钮祜禄氏不就是仗着这一点么？
若瑶令的位分更高，看钮祜禄氏还敢不敢如此轻慢。
想到这儿，康熙又去看瑶令的脸。
这丫头生了十一阿哥后恢复将养的极好，现如今就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太医也说过了，瑶令的身体是很好的，若再有身孕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上回生十一阿哥又快又顺利，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很大的影响。
现如今太皇太后的事也安定了，大阿哥的福晋都要生了，自然嫔妃们有孕也不是要紧的事了。
康熙想着想着，心里又热起来，贴着瑶令的耳边道：“朕今夜不戴了。朕努力，你也努力。来年给十一阿哥添个弟弟妹妹的，朕就能给你晋封了。”
凭借生子晋封，这是最快的法子了。
若等别的机缘，怕是就不知道会是多久了。
但若是瑶令不易怀上，又跟怀着十一阿哥似的，要有个两三年才有孕，康熙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总之这一二年的，就得把这丫头晋封的事给落实了。
这才是实打实的能压制钮祜禄氏的法子，别的都是虚妄。
瑶令却脸有点红，也不怪她想歪了。她的注意力全在康熙的第一句话上，那生孩子什么的，就直接飘过去了。
实在这一两年她跟康熙越发磨合得好。两个人一年比一年得趣，而且完全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
每回康熙都能让她很满足。
戴着那东西虽然能避孕，但总是少些乐趣的。
瑶令抱怨过不止一回了。
康熙出于保护她身体的目的，还是坚持会戴的。
现在宣布不戴了，瑶令就很高兴。能够亲密接触了，这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那蚀骨的快乐滋味，瑶令不可否认的很喜欢。
瞧着扑到自己怀里小脸红透了索吻的小丫头。
康熙心里也很欢喜。
三十来岁的人了，头一次尝到和女子谈恋爱的甜蜜。
这词还是从小丫头这里听来的。她说两个人现在这样，就是在谈恋谈爱。
康熙觉得谈这个很好，就应该多谈，大谈特谈。
他点了点瑶令的鼻尖，点评她：“贪吃。”
瑶令咬住他的手指，含糊道：“臣妾还很年轻呢。贪吃很正常。万岁爷就不贪了？再说了，臣妾这样不逃避自己的需求，万岁爷不喜欢？”
康熙就笑了：“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样知情识趣的小丫头，他最喜欢了。要不然这么些年怎么也撂不开手呢？
正当年的年轻男女，又都只喜欢彼此，对这方面热衷是好事。
白天不能当着孩子闹的两个人，到了夜里只有彼此的时候，因为摘掉了束缚，闹了个彻彻底底。
几乎是天光大亮的时候，康熙才一脸餍足的从瑶令的住处离开。
梁九功先去找了一趟彩霞紫月，然后才追随康熙离去的。
随后，有一个消息在嫔妃们的住处里飞快的传播。
万岁爷昨儿歇在嘉妃处，帝妃两个人好得很，甚至一晚上叫了五回热水，直至天亮之前才睡去。
康熙开始独宠瑶令后，长春宫里的这些事就不再外传了。
想要打听这些是绝对打听不到的。
这宫里也没有皇后，不需要报备这些事。
但为了阿哥们的年月出生准确，内务府还是会有记档的。
这些记档也不能随意查看。
宫里的规矩，不管宫务是不许查看的。
贵妃与嘉妃同理宫务，协理宫务的几位都无权查看。况且人人都知道嘉妃专宠，连贵妃都不爱查这玩意儿了。
看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么？上头就只有嘉妃的记录。
如今这事偏在几个嫔妃里头传，人人都知道，为的是昨日的事。
是要叫她们知道，皇上和嘉妃好得很，完全没有因为贵妃的话影响感情，甚至感情还更好了。
戴佳贵人这里安安静静的。这事当然与她不相干，她更没有争宠的心思，昨儿个倒是有些担心十一阿哥和嘉妃娘娘，今儿听见这话，就大大的放心了。
宜嫔听见了，心里只是酸得很，但要说想做点什么，肯定是想做的。但要说能做点什么，可能还是瞻前顾后的做不了。
五阿哥和九阿哥如今都长起来了，她还是指望儿子的。这两个都跟十一阿哥好，而很明显的，太子与大阿哥都护着嘉妃，五阿哥和九阿哥要是不好了，她要是做点什么了，岂不是连累了儿子被孤立？
那两个儿子的前程也就没有了。
宜嫔现如今也知道，自己同嘉妃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现放着宫里年轻的嫔妃皇上都不喜欢，这争宠一道，恐怕是很难走通了。往后说不准差距是更大的。
宜嫔没有雨嘉妃相争的能力和姿态。
但要她低头屈从，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好这么别别扭扭的。
钮祜禄氏这里，反应就大上许多了。
她知道这话就是专门传来叫她听的。
她当然生气。有这个消息，就说明昨儿是白做功了，半点都没影响到嘉妃的地位。
更叫钮祜禄氏心里怄气的是，十阿哥也跟她闹起来了。
昨儿回来，十阿哥就听说了这件事，听见说他额娘的一番话，叫十一阿哥听见了，十一阿哥扯着嘉妃的袖子大哭，十阿哥回来就埋怨他额娘。
“这些与你又不相干。”钮祜禄氏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
“如何不相干？”十阿哥大声道，“十一弟是我的弟弟，额娘怎么能招惹小孩儿哭了？还说那样难听的话。分明都是陈年旧事了，旁人都不说，怎么偏偏额娘要说？以后我还怎么见十一弟呢？”
钮祜禄氏也有气，干脆道：“你就怎么偏要见他跟着他了？九阿哥不是与你很好，你和九阿哥玩也是一样的。”
十阿哥更生气了，气的脸都通红了：“九阿哥和十一弟也很好！额娘招惹十一弟哭了，九哥也很不高兴的。太子哥哥和大哥都宠着十一弟，额娘招惹了十一弟，十一弟不高兴，太子哥哥和大哥都不带着我了，那以后哥哥们谁和我玩？谁带着我？”
十阿哥道，“额娘难道是想让我同六阿哥一处，也被哥哥弟弟们孤立？”
现如今十阿哥都知觉了，六阿哥就是被孤立的。
因为他以前的事，现在又不愿意主动亲近人，自己性格又古怪，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嘉妃和十一阿哥又不是多难相处的人。好好的相处，在这宫里才能有活头。
做什么非要和汗阿玛看重的人作对呢？
十阿哥是真想不通。他也不想去想。他还有更重要的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不愿意叫额娘做的事连累他。
十阿哥从小是被钮祜禄氏宠着长大的。
贵妃之子更给他添了许多的脾气，他有资格有底气这么说话。
他冲着钮祜禄氏吼完这些话，就负气走了。
为了表示与额娘的‘势不两立’‘表明立场’，他直接就到九阿哥那里，兄弟两个挤着睡去了。
额娘要是不与嘉妃娘娘和十一弟道歉，他就不回来了。
对于他的明事理，九阿哥表示很欢迎。
九阿哥如今有自己的住处，不和宜嫔在一起，凡事九阿哥自己还是能做主的。
十阿哥本来就想好了，如果九阿哥不留他，他就只能去求厚道的五哥和七哥了，还好九阿哥肯留他。
在九阿哥的游说之下，十阿哥甚至决定要尽快找到十一弟，跟十一弟赔礼道歉，他额娘不肯做的，他得做在头里才行。
十阿哥真心不想被人孤立。兄弟们在一处，这样才是好。十阿哥喜欢这样。
钮祜禄氏被十阿哥这样子气的大哭了一场，第二天也不出来了，说是还在伤心的。
四阿哥这里收到了这条消息，唇角微微勾起，这才是对的。
贵妃这几年也是够顺的了。他这心里当然永远都是偏着十一弟的，嘉妃娘娘的位分不知道何时动一动，但有他们几个哥哥在，断然不许贵妃借着这个身份，撺掇十阿哥压制十一弟的。
贵妃之子又怎样，只要哥哥们想，这宫里也可以让十阿哥活得孤苦无依。
第102章 赔罪
钮祜禄氏还是顾念自己的身份，不肯低头的。
哪怕十阿哥真的不回来了，钮祜禄氏也还是不想松口。
在听说十阿哥跑去嘉妃和十一阿哥代她道歉时，钮祜禄氏怄气怄的都要吐血了。
这什么儿子啊。
她是贵妃，如果这一次向嘉妃低头了，那以后怎么办？贵妃的脸面往哪里放？岂不是以后在嘉妃面前，她这个贵妃都要矮一截？
那以后回宫管理宫务，但凡招惹了谁，谁都要仗着什么叫她道歉了，那这个贵妃也就没法做了。
钮祜禄氏这里没动静，十阿哥就真的不回来了。
人人都知道他们母子别扭着，但康熙装作视而不见，待十阿哥还是一如往昔，待贵妃却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自然人人也都知道顺着风儿去做了。
贵妃不再随驾，寻常也见不着康熙。
钮祜禄氏还是咬牙忍着。
但有一件事，钮祜禄氏就坐不住了。
阿哥们看过海船，就被康熙带着去看战船。
出去看战船，没有带宜嫔和戴佳贵人。但是带了嘉妃去。
贵妃当然也是在住处坐冷板凳的，御前没有人来请她去。贵妃自己心里也知道。
但阿哥们都跟着去了，唯有十阿哥一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落下来。
明显就是被孤立了。
“主子，十阿哥一个人在九阿哥的屋里哭呢。主子还是拿个主意吧。”钮祜禄氏跟前说话的是她的宫女。
十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在外头候着，苦着脸将主子的事说了，还说是瞒着小主子来的，事情说完了就得回去。
钮祜禄氏的大宫女云林叫他候着不让走，这才进来了。也是为了防着贵妃叫人进去问话。
钮祜禄氏都气的麻木了。
这些时日她生气，饭也吃不好，晚上也睡不好。身上都很不舒服，尤其是肠胃，特别的难受，这自然是生气生的。
太医来瞧，说叫她保养身体不要生气，她也知道，奈何自己很难控制住。
现在听见这话，心里又心疼又生气，但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占了上风。
钮祜禄氏道：“叫十阿哥来。”
云林道：“主子，十阿哥连门都不肯出。谁劝了就骂谁，他身边的人想着请一请，还没碰到就被打了。还是主子拿主意吧。”
钮祜禄氏拧眉，叫她拿主意？拿什么主意。收拾妥当了到九阿哥的屋里去看儿子吗？
那总是不方便的。
外头阿哥们住的地方离太子和大阿哥住的地方不远，外头的人鱼龙混杂，贵妃是不方便出去的。
就这么放着不管，十阿哥这么哭下去，眼睛就别要了。
钮祜禄氏就总想起那天十阿哥气呼呼跑出去的样子。
那时候这孩子还是没哭的。
但后来有消息传回来，说十阿哥总是偷偷哭。晚上自己睡觉也会偷偷哭，被九阿哥发现过几回，九阿哥都好好的安慰过了。
这一次是康熙点名叫阿哥们去的。太子大阿哥还有阿哥们都去了，唯独遗下十阿哥。这个事儿，九阿哥一个小孩儿也是没有办法的。
钮祜禄氏望着外头的好天气。
那日登海船，也是这样的好天气。那时候都感觉那么好，在这样的好天气里，登临战船的感觉只会更好。
如果她不低头，是不是以后做什么都没有十阿哥的份了？
她是姿态高了，但是以后她和十阿哥，恐怕就会跟乌雅贵人还有六阿哥一样，成为紫禁城里的透明人。
钮祜禄氏深深叹气：“去叫十阿哥回来。就说本宫答应了。”
云林立刻就让人去传话了。嘱咐十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好好的将十阿哥护送回来。
谁知道过了两刻钟，十阿哥没回来，还是十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哭丧着脸回来了。
云林都纳闷，听了小太监的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将人带进去，叫他自己与贵妃说。
“娘娘。”一进来，这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主子喊奴才回来与娘娘说，既然娘娘答应了，主子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和嘉妃娘娘。”
那小太监越说人越哆嗦。哆嗦是因为害怕，但又不得不将小主子的话完整的说与贵妃听。
“主子说，既然娘娘决定了，主子现在就去传话，然后请娘娘过去，等事情结束了，还能赶上看一看战船。主子还叫奴才与娘娘说，这事儿请娘娘交给主子安排，娘娘只要见了嘉妃娘娘和十一阿哥，说些软和话便最好了。”
小太监是亲眼看见的。娘娘身边的宫女将话传过来，主子立刻就不哭了，欢天喜地的换衣裳，交代了他这么几句话就出门去了。
这些话不论哪一句亲自说给贵妃娘娘听都是不妥当的，可他是个奴才，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咬着牙说完了，就是贵妃娘娘生气将他打一顿他也得认了，谁让他主子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呢？
钮祜禄氏自诩涵养，轻易是不会对奴才动怒的。
但是听了这话，也差点忍不住要骂人，要将这小太监拖出去鞭挞。但好歹是忍住了。
还不都是十阿哥这急性子。偏生这性子是她宠出来的。她眼下又能埋怨谁呢？
钮祜禄氏深吸一口气，才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吧。到十阿哥跟前去伺候。”
那小太监出来的时候，到了没人的地方，脸上才敢露出又哭又笑的模样了，天知道他怎么居然没挨打。
但没挨打就是好事啊。看来贵妃娘娘是真的松口了。他这个做奴才的也替主子高兴。
他虽然是伺候阿哥的奴才，但是这宫里的事实人人都是瞧见了的，皇上最是爱重嘉妃娘娘与十一阿哥，贵妃娘娘又何必与嘉妃娘娘母子拧着来呢？
但凡与嘉妃娘娘母子交好的，这宫里就没有谁是过得不好的。
嘉妃娘娘心眼也好，要不是嘉妃娘娘，大冬天在院子里扫雪的时候，他哪能得一碗姜汤喝啊。
这宫里命如草芥的低微奴才们，心里默默念着嘉妃娘娘好的，多了去了。
－
战船上。
康熙与瑶令正在看船上的炮击装备。
太子与大阿哥领着阿哥们在底下看战船结构。
这可是难得的看实物的时候，孩子们难得一见，当然要抓紧时间先看最重要的东西了。
否则下回再有这样能够理论结合实践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眼前没有旁人在，康熙便与瑶令说起西北火器营的建制。
常泰与费扬阿两个人将火器营办的有声有色的。
那边的也是目前大清装备最好的陆地炮击装备。
康熙的意思，是将火器营装备好了后，就让戴梓与常泰还有费扬阿一起研制战船上的炮击装备，争取这几年将沿海战船这边的炮击装备都更新一遍。
戴梓与常泰还有费扬阿三个人有研制火器方便的天赋，三个人又配合的极好，康熙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也实在舍不得埋没了这三个人的才华。
“万岁爷。”
梁九功进来禀报，“十阿哥来了，说是有好消息想要与万岁爷还有嘉妃娘娘说。”
瑶令就看了梁九功一眼，当着梁九功的面，她也就没说。
可心里却想着，瞧瞧他们父子闹得这一出，将十阿哥独个留在住处不带出来，现在十阿哥忍不住找来了吧？
她是想着，靠着十阿哥拿捏钮祜禄氏是行不通的。
她一直记着的，当初钮祜禄氏被册封为贵妃，还特地到她和太子跟前去说了一声，在钮祜禄氏心里，怕是贵妃之位比亲儿子还要更重要些。
康熙道：“叫他进来。”
十阿哥进来时，倒不似瑶令所想的蔫头耷脑的模样，他兴奋的不得了。
匆匆忙忙给康熙和瑶令请安后，十阿哥就道：“汗阿玛，额娘说了，要来给嘉妃娘娘还有十一弟赔罪。儿子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是现在就很好。所以儿子先行一步过来，与额娘说了一切听儿子的安排。儿子想着，是应当有一个正式的赔罪。过后，儿子还想和从前一样，跟哥哥们还有十一弟好好的。”
十阿哥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
他是人小，但也知道这是他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不快点的话，回头额娘反悔了怎么办呢？
康熙目光微闪，片刻后道：“好。那就都听你的安排。”
等十阿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康熙才望着瑶令道：“朕就知道朕的儿子不会差的。”
瑶令还真是有点惊讶的。钮祜禄氏竟肯妥协了。
那这钮祜禄氏的心气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硬嘛。
钮祜禄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来的，也是按照十阿哥说的，派了人回去传话了钮祜禄氏才来。
但还是在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面上是贵妃的镇静，心里却忍不住把亲儿子骂了一通。
十阿哥这是闹的什么？
赔罪要正式。
自然是不能在战船上进行。
皇上嘉妃都在这里，太子阿哥们也都在，那自然有奴才们为主子预备的休憩之所，这地方是海边的农家的屋子。
不是多么富丽堂皇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十阿哥就把地方安置在这儿了。
他额娘出言招惹是在海船上，那会儿在场的人便是没有亲眼看见也是听说了的。
十阿哥就将人都请来做个见证。
去请钮祜禄氏来的同时，去请宜嫔和戴佳贵人的奴才们也已经去了。
甚至人比钮祜禄氏还要早到。
钮祜禄氏进门的，屋子坐满了人。
康熙在上首坐着，嘉妃在底下侧边坐着。
再往下就是太子大阿哥和阿哥们。还有宜嫔和戴佳贵人坐在那里。
她一来，人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康熙身边还有空位可以坐着，但钮祜禄氏知道，现在不是她径直坐过去的时候。
十阿哥见她过来，就过来牵她的手：“额娘，我都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钮祜禄氏就不懂了，母子两个一起给人家低头，有这么高兴吗？
以前她还觉得宜嫔的五阿哥九阿哥是白养了，现在看来，她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白养了。胳膊肘全拐到别人家去了。
十一阿哥站在前头，他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团子，也没有十阿哥那么肉墩墩的，是一种很喜人的漂亮。
十阿哥将钮祜禄氏牵到前头来，望了望钮祜禄氏：“额娘。”
钮祜禄氏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不继续是铁定不成的。
再怎么样，看在亲儿子的份上，她都得撑下去。
钮祜禄氏先望着十一阿哥，微微蹲身下来，与十一阿哥平视，也不叫十一阿哥仰着头看她。
钮祜禄氏道：“先前本宫是有感而发，未曾体悟十一阿哥的处境，也未曾体贴十一阿哥的心情感受，是本宫的不是。本宫这件事做错了，给阿哥赔罪。”
十一阿哥规规矩矩给钮祜禄氏行了个礼，声音还是奶娃娃的声音，这一回吐字却异常的清晰：“贵妃娘娘是长辈，福煊不敢苛求娘娘。娘娘的赔罪，福煊受了。但是这个礼，也是福煊应当回的。福煊以后也不会因为此事记恨贵妃娘娘的。”
康熙在旁边瞧着，心中甚慰。
钮祜禄氏起身的时候正好瞧见康熙的神情，心里便是一突。
她从来不服气皇上宠爱十一阿哥，认定了皇上就是偏宠嘉妃母子。
但看看身边兴冲冲的十阿哥，又看看规规矩矩却又异常聪慧的十一阿哥，她想，有些孩子天生就比别人强，这是没办法否认的。
十一阿哥站到一边去了，钮祜禄氏便到了瑶令跟前。
与她对视片刻，钮祜禄氏道：“本宫口无遮拦，劳妹妹受苦了。本宫给妹妹赔罪，还望妹妹不要计较。”
瑶令没有给钮祜禄氏回礼，她微微笑道：“福煊哭得厉害，臣妾倒是还好。若说受苦，还是十阿哥更苦些。贵妃娘娘若是引以为戒，以后，十阿哥也不会再受这样的苦了。”
瑶令不顺着钮祜禄氏的话说。意思也很明白，以后你要是再招惹我，受罪的还是你儿子。这次的时候，也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都已经记下了，以观后效。
钮祜禄氏还想说点什么，康熙道：“好了。太子和大阿哥带着弟弟们继续去看吧。”
康熙看向贵妃：“你来一趟，也不能就这样回去。这里歇一歇，午膳你们一起用一用。晌午过后朕让人送你们回去。”
没有要同贵妃及宜嫔还有戴佳贵人一起活动的意思。
有贵妃在，宜嫔和戴佳贵人当然不用应付什么。
宜嫔瞧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太子和大阿哥将十阿哥带走了，皇上将嘉妃带走了，独留下她们三个。
戴佳氏是长春宫的人，自然对眼前这一出乐见其成。
宜嫔心里却甚是唏嘘。她也不敢对谁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
人人都看见了贵妃的低头，或许这只是一段插曲，但人人心里都明白，贵妃在嘉妃面前低头意味着什么。
贵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了。通过十阿哥，他们也抓住了贵妃的软肋。
宜嫔心里忽然有些庆幸，幸而贵妃的例子在前头，她们几个有位分的嫔妃，哪个没有儿子在跟前呢？
若是跟嘉妃和十一阿哥作对，这日子可就太难过了。
还好她的九阿哥机灵，她也没有贵妃这么高的心气。
宜嫔本来蠢蠢欲动的心，现在更是安分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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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回京的时候，康熙最后带着瑶令来海边走一走。
这次连孩子们都没有带着，便只有他们两个人。
黄昏时分，望着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去，金色恍惚是被那海天一线的地方所涂抹，这样的景色，竟叫人有一种身在大漠的美景认同感。
“知道要回去，十阿哥还跟朕哭，说是舍不得不想回京。朕难道不知道他？不过是怕回去读书苦。在外头是疯玩惯了的。”
康熙牵着瑶令道，“朕嫌他丢人，说十一阿哥都不哭，他做哥哥的倒是哭了。实在是不像话，这比别的话管用，他立马就不哭了。”
瑶令道：“十阿哥总还有些小孩子的心性。舍不得回去也是正常的。”
康熙定定望着瑶令：“你是不是也舍不得？”
瑶令想了想，坦然笑道：“是，臣妾也有些舍不得。所以还请万岁爷日后再来，还把臣妾一起带来。”
康熙就笑了，亲昵道：“那是自然。朕不带谁也不能不带你。江南，朕总还是要再来的。”
这里还有许多事要着手去做。康熙既然开始了，也是不会轻易停下的。
“万岁爷，有紧急军报。”梁九功捧着文书过来了。
康熙收敛笑意，问道：“何处来的？”
梁九功道：“西北。”
康熙已经将军文接过来看了，瑶令在旁边也收了笑意，西北来的紧急军报，是不是漠南蒙古出事了？
黄昏日落尽，海浪声渐渐大起来，仿佛有一片山雨欲来的不安宁感，康熙的眸光沉沉的。
看完军报，他牵着瑶令的手：“走吧。同朕回去。”
漠南蒙古遭侵。
沙俄是谈判谈好了，可暗地里还是怂恿了漠西蒙古的准噶尔部袭扰大清，这两三个月就占了乌珠穆沁。
他们就是不让大清好过。
东北初定，西北此时又生乱。说到底，还是因为漠北漠西蒙古未曾全部归顺大清的原因。
若是都打下来一统西北，又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第103章 请战
准噶尔领兵入侵喀尔喀部，将喀尔喀的地方全部战令。
喀尔喀部只能南逃至乌珠穆沁。但噶尔丹又领兵追至乌珠穆沁，将喀尔喀部赶走，将乌珠穆沁侵占。
喀尔喀部蒙古没有办法，只能向朝廷求援。
一则是希望朝廷能够出兵将准噶尔部赶走；二则就是在还没有赶走的时候，祈求皇上能不能想个办法先安置一下喀尔喀部族里逃出来的人。
康熙原本就是要启程回京的，接到这样的消息，便下令全速回京，途中下旨，令噶尔丹罢兵西归。
先要警告一番，如果警告没用，那之后肯定是要起兵的了。
至于如何安置如何起兵，路上可以商议一二，回京后再汇集心腹大臣商议，之后就直接下旨督行了。
西北如今火器营的建制已经规整，这时候对噶尔丹出兵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蒙古骑兵厉害，难道大清的火器就不厉害了吗？
在路上的时候，康熙这里时常有大臣出入议事，瑶令便不能总待在这里，她当然也不愿意耽误政事，便领着十一阿哥回了自己的车驾，除非康熙有所需要，事情办完了再叫她过来陪伴，她才会过来。
十一阿哥倒是总往三阿哥处去。和别的哥哥们来往也是很多的，去太子和大阿哥那里就少些。
他还要和三阿哥做礼物送给太子呢，那东西还没完成，兄弟两个还是需要努力的。
“哥哥们去太子哥哥还有大哥那里也少。”
十一阿哥回来吃点心的时候，和瑶令聊天，“四哥说，是太子哥哥和大哥都还想着蒙古的事，叫我们不要过去打扰太子哥哥和大哥。”
十一阿哥倒是确实偶尔会看见太子和大阿哥分别一个人呆着。他还小，也不知道沉思和发呆的区别，就和瑶令说两个哥哥总是在发呆。
十一阿哥问过康熙蒙古的事，康熙没有因为十一阿哥年纪小就含糊其辞，而是用比较简单通俗易懂的话将这里头的纠葛与十一阿哥说清楚了。
十一阿哥这会儿就问瑶令：“阿玛说朝廷要派兵镇压，太子哥哥和大哥也是想领兵出征吗？”
瑶令倒是有些惊讶于十一阿哥的敏锐，说两个哥哥发呆，却精准的猜中了太子和大阿哥心中盘算的事情。
其实太子和大阿哥的这等盘算，也瞒不过旁人。只是没想到十一阿哥这么小也能看出来。
后来瑶令转念一想，十一阿哥整日与太子大阿哥混迹在一起，在福建沿海的时候，登海船战船时孩子们都是一起去的。
哪怕是十一阿哥这么小都骄傲于战船炮击装备的强大，太子与大阿哥的感触一定更深。
大阿哥还在朝中办差，太子虽还在读书，可朝中的事务动向他都是知道的，常泰还是西北领兵的人，又在研究火器，太子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的人设。
他只是受制于这个身份不能轻易发挥。
在福建的海船上，孩子们一定交流过这些事。
大阿哥被江南当地的乡绅士族算计，呀都是他们兄弟一起去的，耳濡目染这么多的时日，兄弟之间心有灵犀，十一阿哥能猜中也不是稀奇事。
瑶令就问十一阿哥：“三阿哥呢？三阿哥就没有什么表示？”
十一阿哥道：“三哥要和我做送给太子哥哥的新婚礼物呀。而且三哥说了，他倒是想随军出征来着，可阿玛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三哥还说，他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只会纸上谈兵，就还是不要出去添乱了。”
倒也确实如此。
三阿哥年纪不到。
太子和大阿哥一个将要成婚，一个已经成婚了，有这个能力想这些事。
三阿哥离成婚都还要几年，实在也想不到这些事。
三阿哥都不成，底下的阿哥们有这个热血的心，也是绝不可能出去的。该读书还得读书。
打仗的事还轮不到他们费心。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的。
回京后，钮祜禄氏就称病了。
瑶令去瞧过一回，看着不像是假的，倒像是真病了。
也请太医去瞧过，太医说是劳累所致，但所开的药方瑶令也看了，有几味疏肝解郁的药，可见钮祜禄氏总归还是有些情绪方面的问题。
可人家不说，瑶令也没必要去问。
钮祜禄氏说是要安安静静的养病，无法执掌宫中事务，康熙的意思，是让瑶令领着荣嫔宜嫔一同管着，等贵妃好了再说。
瑶令痛痛快快的接下了。
贵妃这病，根上还是在给瑶令的赔罪上。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没跟着去的人，在大队伍回京后，也知道了原委。
现在人人都知道贵妃给嘉妃低头了。这会儿关起门来养病，对贵妃也是有好处的，到底总还有八旗勋贵家中女儿的傲气在，怕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这是钮祜禄氏自己的事，瑶令不理会这个。
她只是觉得，这回南巡回来，不论是处置宫务还是旁的事，她这里可比从前更顺了。
无外乎是外头都在传，说贵妃都低头了，怕是长春宫的这一位不多时就要成为另一位贵妃娘娘了。
这时候不上赶着巴结，那还什么时候巴结呢？
瑶令倒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蒙古战事一起，康熙的心思全在那上头，况且两个人都说过这事了，晋封的事根本不急在这一时，这也不是最好的时候。
瑶令倒是有几分能猜中康熙的心思。
他不愿意叫人说她是靠家里或者别的什么事晋封的。就一定要让人知道她才是宫中最受宠的那一个才成。
眼前的时机不好，要找个最好的时候给她晋封，那才配得上她宠妃的身份。
外头那些传言，对瑶令无甚影响，反而替她增添威势，只不去理会就好了。
眼前最要紧的，是大福晋将要临产，还有太子的大婚。
大福晋的这一胎，瑶令是托付给了荣嫔的。
她在外头，定期能接到荣嫔的书信，讲大福晋的身体渐渐好起来，这孩子的胎也慢慢坐稳了，身体一日日的恢复，现如今回京来一瞧，果然在荣嫔的照顾下，大福晋比刚进宫的时候气色还要好。
太子大婚的日子定下来，瑶令这里就更忙了。
贵妃什么都撒手不管，执掌宫务以瑶令为先，太子的婚事也是瑶令这里跟礼部那边对接的。
太子虽然住在宫外，太子妃成婚以后也是跟随太子住在太子府的。
但太子府的一应用度也都是要从内务府支取的，这些账目内务府记下来，本该是皇后查看，如今没有皇后，就是执掌宫务的嫔妃查看。
之前与贵妃同看，现在就是瑶令自己看。
太子府里也没有长辈，太子成婚以后，太子妃执掌府务，这些东西也都是要好生交接给太子妃的，瑶令自然都要过目。
要不是有荣嫔和宜嫔帮衬，她这里还真是忙不过来了。
宜嫔从南巡回来后，比较消极冷淡的态度也没有了，倒是在工作中的态度好转，瑶令这里的效率提高不少，本来瑶令还以为宜嫔要趁机捣乱的。
看来钮祜禄氏的事情，也给宜嫔敲响了警钟啊。
“主子，大福晋那边来人说，大福晋发动了。”
瑶令手一顿，将手里的账目放下：“更衣。本宫去看看。”
大阿哥一回来就接着办差，听说是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碌。
但还是每日能陪着大福晋些时间的。
可也不能为了福晋生孩子的事，把大阿哥绑在屋子里不出门，所以这会儿大阿哥不在，瑶令就得过去看看，那边也是头一回遇见皇子福晋接生的事，瑶令怕阿哥所那边做不好。
第一回打个样，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轻车熟路了。
再者，大福晋比她生孩子的时候年纪要小些，她一个人怕是会害怕，有人在外头陪着当然好些。
惠嫔那里没得了康熙的话，也不敢过去，自然是瑶令过去的。
荣嫔也站起来：“我也去。”
瑶令点点头，笑道：“好。”
她两个都去，宜嫔就有些尴尬了。她去自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可她若是不去，留在这里就更没意思了。
这些太子府的账目，没有嘉妃带着看，宜嫔也不敢自己一个人看，怕引起太子的误会。
宜嫔便道：“那嫔妾就先回去了。等娘娘这里得空了，嫔妾再来。”
“好。”瑶令道。
有瑶令和荣嫔在，大阿哥院子里的人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一个个都有条不紊的办着自己的差事。
瑶令和荣嫔都隔着窗子与大福晋说了几句话，听大福晋的声音还是很好的，瑶令也就放心了。
大福晋发动的消息已经送去大阿哥那里了。
只不过要到多久才能生下来，这个谁也不知道。所以倒也不是要催促着大阿哥回来，就是要让大阿哥知道消息，剩下的便是他自己的安排了。
瑶令跟前的茶水都换了三回了，从热到凉，又从凉的换成热的，内门总算是开了，到隔壁屋里来给瑶令和荣嫔汇报。
接生嬷嬷一脸的笑意：“大福晋给大阿哥添了一位小格格。”
是个很健康的女孩子。
康熙也有了第一位孙女。
这不想倒也罢了，细细一想，瑶令就觉得真神奇啊，她还这么年轻，康熙也还这么年轻，就成了人家祖辈的长辈了。
这大概就是早早生孩子的用处了。
瑶令做主，赏了大阿哥屋里的人，等大阿哥回来了，自然还是要再赏赐的。
这会儿天气暖和，屋里也没有那么热，孩子哭声嘹亮，等收拾好了之后，还抱出来给瑶令还有荣嫔瞧了一眼才送回大福晋身边的。
为了避免打扰大福晋休息，瑶令和荣嫔都没有进去。
孩子倒确实是挺好的。荣嫔在大福晋孕期照顾的很好，这孩子一看就是很好养活的，也没有什么先天的疾病。
康熙那里得了消息，赏赐跟着就来了，绝没有因为是个小格格就怠慢大福晋的意思，照样是喜庆高兴的。还传话说了，三日后大格格的洗三，是要办起来的。
尽管在怀孕的时候，荣嫔就宽慰大福晋许多了，大福晋也再没有那么重的心事，但在知道自己生下的是个小格格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跟着一跳。
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心里当然是万分疼爱的。却怕很多人会不满意。会委屈了这个孩子。
可接到了皇上的赏赐，大福晋撑着在床榻上磕头的时候，眼里忍不住有些热泪，皇上待大格格很好，她就很放心了。
就是大阿哥那里——
他是孩子的阿玛，如果他不喜欢，这孩子得不到阿玛的爱，又当如何呢？
大阿哥匆匆赶回来，正好院子里已经掌灯了，他一进门就问：“福晋生了吗！”
进来之后才看见瑶令和荣嫔在这里，连忙行礼问安。
“儿臣给两位娘娘请安。”
大阿哥道，“两位娘娘辛劳了。”
瑶令笑道：“替你守着你福晋，倒是很好的结果。你福晋很平安。给你添了个小格格，此后，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做了阿玛，可要好好的对待你的孩子。”
瑶令其实也怕大阿哥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便说了两句。
话音还未落，就瞧见瘦了许多又风尘仆仆的大阿哥一下子笑起来：“福晋平安生产，儿臣有女儿了？好！太好了！”
大阿哥喜欢女儿。或者确切的说，只要大福晋为他生的孩子，不论男女他都喜欢。
他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觉得一定要生阿哥的。皇长孙这个位置，要不要也就那么回事。
他倒是皇长子了，如今也并没有太好或是太坏。
额娘的执念，也不是他的执念。
大阿哥知道了康熙的赏赐，转个头就要去乾清宫谢恩。
叫瑶令给他拦住了：“你好歹去瞧一眼你福晋和你女儿。谢恩明日再去又不是不成。怎么如今做了阿玛做事还毛毛躁躁的？你是高兴傻了，还是有心事啊？”
瑶令故意点了大阿哥一句。
大阿哥这瘦固然是忙的，但也未必不是有心事想成这样的。
大阿哥脚步顿在那里，心里倒是高兴，但也确实是因此冒出许多个压都压不住的念头来。
最后还是一咬牙，对着瑶令和荣嫔磕头：“儿臣还要劳烦娘娘在这里守着，等儿臣去办完一件事，回来立刻就陪着福晋和孩子。等事情尘埃落定，儿臣一定去两位娘娘跟前磕头，但有所遣，儿臣在所不辞。”
荣嫔实在迷惑：“你这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呢？”
瑶令拍了拍荣嫔的手背：“我知道。你便在这里守着吧。横竖这件事不办完，他也是难以安定的。不如叫他去。不去试试，他也是不死心的。他福晋那里，你好好安抚，可别叫她多想了。”
荣嫔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也是要一同去？”
瑶令就笑了，示意了荣嫔一下，就先对着大阿哥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也未必愿意等我。你就先去吧。我横竖也是要过去的。有荣嫔娘娘在这里，你也可以放心。”
大阿哥忙行礼：“多谢娘娘体恤，儿臣去了。”
说完，他就匆匆走了。
荣嫔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他们这样一问一答，又想起近些时日朝堂上的风声，荣嫔也就明白了。
跟着叹道：“他倒是放心了。若果真遂了他的心愿，那他福晋怎么办？”
“到底是我的三阿哥没到年纪。若是他成婚了也像大阿哥似的，福晋刚生产完就放心的去请战的。我高低也要拦着他不许他去的。”
瑶令道：“到时候是不是还想着要把这个混账儿子打一顿啊？”
荣嫔思忖道：“不打脸的话，应当也看不出来吧。”
瑶令忍俊不禁：“孩子们大了，心都飞出去了。哪能拦得住呢？咱们拦不拦的人家也不会听。还得是瞧阿玛的。他阿玛说不能去，他就铁定去不了。”
荣嫔道：“那依着你的意思，皇上会准许大阿哥随军吗？”
瑶令笑道：“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这就替你打听消息去。你在这儿守着。一会儿宫门落锁，瞧着他们母女都好，就回宫好好歇着去吧。”
荣嫔点头：“我知道的。你且安心去吧。”
瑶令这里就由跟前的人提着灯去往乾清宫。
她也确实没法跟荣嫔说，她也说不准。
只是大阿哥这样执着，他也确实是需要历练的。康熙也是一定会培养他的。
大阿哥身上总归是有军功的。他的军功就是从这里开始积累的。毕竟大清如今并非四海承平。这里不成，也还有别的战事。
大阿哥确实是一直在等，等福晋平安生产。
他迟迟不提，是怕他福晋心里有什么影响生产，如今眼瞧着要定下领兵的人选了，大阿哥这里确实是不能再等了。
他还年轻，不能做将帅，但做个先锋还是很可以的。
福晋和孩子都安好，这让大阿哥的心定下来，迫不及待的就要去寻康熙。让康熙允许他随军出征历练。
进了乾清宫，大阿哥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地砖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将梁九功都吓了一跳。
心说大阿哥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儿啊。怎么跪得这么实诚啊。
梁九功还以为大阿哥来求见是为了那些赏赐谢恩的。
结果大阿哥重重在地砖上磕头请命：“汗阿玛。儿臣要随军去乌珠穆沁！儿臣要为大清征战沙场，为汗阿玛取回疆土！”
第104章 完美
瑶令来的时候，没想到在乾清宫门前遇见了也是正过来的太子。
太子成婚的日子定在十一阿哥的生辰之前。
宫里先忙太子的婚事，之后便是中秋与十一阿哥的生辰，九月里就要预备十月的颁金节了，到时候又是一拨福晋夫人们要进宫的节日盛事。
下半年的宫里，又是忙碌的时光。
御花园的金桂早开，香飘至远，连乾清宫的门前都是一片馥郁香气。
这样的时日天高气爽，哪怕是到了夜里，也是十分舒适的。
“太子怎么过来了？”
今日太子进宫，是为了大婚的事。因太晚了就没有出宫，报备康熙后留在了武英殿里歇着。
趁着太子在宫里，不必内务府和礼部的人来回跑动。
有些必须要太子爷本人点头的事，正好也可以当面禀报。
还要试穿喜服和许多的吉服，太子这一整日也是很忙碌的，瑶令还以为太子已经歇下了，没想到这会儿竟过来了。
太子道：“我听说大哥过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瑶令却听懂了。
这兄弟俩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眼瞧着大阿哥来了，太子也坐不住了。
瑶令还没开口，里头张鸿绪迎出来：“万岁爷请太子爷和嘉妃娘娘进去。”
瑶令便同太子一道进去，进去一瞧，大阿哥跪在那里还没起来呢。
康熙的面上瞧不出喜怒，但看样子，大阿哥的话是说了，可康熙还尚未做出决断。
桂花的香气实在馥郁，连屋中都弥漫着浓厚的味道，本该沉肃的气氛叫这香气一冲，总多了一种悠长闲适的缓慢光感。
“坐。”
康熙叫瑶令和太子坐。
太子和大阿哥都在这里，瑶令就没坐到康熙身边去，到了案几旁边的坐榻上坐着。
太子却没坐，一撩衣摆也跪到康熙跟前：“汗阿玛，儿臣请命，儿臣要随军去西北征战噶尔丹。”
康熙心里多少也料到了几分。
从南巡回京，这兄弟两个就心事重重的模样，这点心事怎么能瞒得过康熙呢？康熙早看出来了。
这两个一直憋着不开口，他也不会问。
眼瞧着主将要定下来了，这兄弟俩闻着味就来了。
康熙道：“你是太子，一国之储君，岂能轻上战场？”
太子也似乎早已料到了是这样的话，他仍是倔强的跪着，说：“汗阿玛，儿臣想去。”
康熙反问道：“是什么样的情形底下，会让国之储君轻上战场？征战噶尔丹，需要你这个太子随军吗？大清不是无人可用。”
太子从生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够做主的。
他少时倒是还好，什么都可以承受。可从毓庆宫搬出来，到了外头住着，心中疑惑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日渐增多。
说是储君，却一概不能做主。也没有做主的余地。
人人都说他尊贵，地位仅次于皇上，可他牺牲的是什么？从未拥有过的是肆意的自由。
太子仪范，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下的。
做一个大清前所未有的完美皇太子，他好像做的还可以。可是内心里头，怎么总是找不到方向的迷茫呢？
读书，天天都是读书。治国平天下的帝王道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一点实际的事情都做不了。
太子不是想当皇帝。他的愿望很简单，就只是想要像大阿哥那样，做一点实际的事情。好让自己知道，他不是一无是处的。
把四书五经背诵的再完美又如何，他又不是要考科举。
太子心中不知道涌动了多少年的情绪在此时此刻激发出来。
让他忍不住大胆道：“如果儿臣不是太子呢？汗阿玛是不是就准许儿臣去了？”
他话音还未落，康熙锐利的目光就落在太子的身上。
那目光犹如实质，一下子就惊得太子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伺候在场的奴才们听太子这石破天惊的话，恨不得自己当时就聋了，什么都没有听见才好。
大阿哥端端正正的跪着，本来没有抬头，听见太子的话，赫然抬眸看向太子，难掩眼中惊异。
康熙道：“没有如果。你就是太子。也不必再想这些事。好好准备你的大婚。婚后一切照旧。”
康熙说，“你回去吧。夜里好好歇着。”
然后转向大阿哥，说，“你也回去。”
瑶令心里叹了一口气，太子这样，真是没有办法。这是父子皇帝与储君之间必然要经历的事。
她可以让太子居住的地方舒适方便，却不能贸然替太子安排他的人生。
在这一点上，瑶令早就想好了。她始终还是站在康熙身边的。太子有自己的迷障需要破除，有自己的心结需要经历和解开。
父子俩最终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是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的。
瑶令唯一确认的是，绝不能再让康熙为了此事伤心伤身伤神。
而太子那里，也包括阿哥们那里，这些孩子们将来，也都要在她的努力下好好的活着，不可以再走向那样悲惨的人生。
太子从乾清宫出来，嘴唇紧紧抿着，脸色生硬，脚步走得飞快。
身边的几个奴才差点就跟不上他了。
还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这样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宫道上还是很明显的。
这也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几个太监生怕被巡查的侍卫找上门来，可主子这样谁敢劝呢？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跟着，一点都不敢慢下来。
侍卫要来查就查吧，太子爷的事，谁能管得了。
大阿哥出来就看见太子的脸色不好，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担心的，他就先不回阿哥所，打算看看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今日急躁得很，大阿哥怕这平日端方持重的弟弟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阿哥向来也知道，太子骑射功夫不弱的，文品武功样样都出众，这走快起来是真的快，没看那几个太监都出汗了，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但这么走，肯定是不成的。
大阿哥将循着声音过来查看的侍卫打发走了，便上前叫住了太子。
谁知太子置若罔闻，跟没听见似的。
大阿哥不得不提高了声音：“保成。”
很久没听见过自己这个乳名了。
太子愣了愣，回过神来看向大阿哥：“你没走？你跟着孤、做什么？”
太子方才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压根不知道大阿哥跟着他，这会儿看见大阿哥在，十分的惊诧。
大阿哥不客气道：“怕你打击太大做傻事。跟着你看看。”
“孤不会做傻事。”太子生硬道，“这是回武英殿的路。”
言下之意，我回我的地方。请你也回你的地方去。
大阿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走一走。”
其实还是想顺路送太子回武英殿。兄弟俩就这么别扭的，真心都藏在别扭的话里。
太子也不赶大阿哥走，听见大阿哥对两个人身边的奴才说话，让他们离远些。
太子便道：“恭喜你得女。”
大阿哥就笑了：“谢谢。”
大阿哥方才看太子深受打击的模样，跟上来到底还是有心安慰太子几句的。
只是乍然说起来，大阿哥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踟蹰。
大阿哥说：“提前恭贺你将要成婚了。”
太子便微微勾了勾唇，眼底有一点笑意，不是为了将要成婚，是为了大阿哥的这句话。
太子道：“说不准我大婚的时候，你已经随军出征了。”
汗阿玛方才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战。却并没有拒绝大阿哥。太子想，大阿哥还是有些可能的，不然怎么不见汗阿玛的拒绝呢？
大阿哥其实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却不愿意当着太子的面说出来。
大阿哥道：“大婚后，太子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大阿哥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看过自己的女儿，但一想起来，心里还是很满足的，“有自己的孩子，这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都快要走到武英殿了，太子瞧了大阿哥一眼，当然看出来大阿哥的顾左右而言他。
太子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停在殿门口，太子定定的看着大阿哥的眼睛。
大阿哥与太子对视片刻，慢慢深呼吸一下，瞧着周围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才低声道：“以后那样的话，不要再同汗阿玛说了。”
太子挑眉道：“什么话？请战随军？你也是怕孤抢了你随军的功劳？”
大阿哥听见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也没有生气，他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汗阿玛疼爱保成。但对于太子的要求，总是要更苛刻一些的。”
“你说那些话，难免会伤了父子情分。”
伤了情分事大，汗阿玛一次包容两次包容，若是再多几次，谁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而生气之后会对太子做什么，大阿哥都没法想。
太子慢慢道：“原来你不喜欢听那样的话。”
太子垂眸，“可我若是不讲出来，心里就更不安了。”
大阿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默然半晌，才道：“你这条路不好走，我也不会走。你还是得自己走。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我回去了。”大阿哥道，“我总觉得不能想太多。我还没瞧我闺女，现在得回去看看她了。”
大阿哥随意挥了挥手，就走了。
太子目送片刻，却在心里苦笑，他还想什么？他是不觉得自己想太多，但是总读书，都叫他好好的思考，不思考不想问题，又能做什么？
太子慢慢转身，进了他的住处。
大婚以后一二年里，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有孩子。
他和太子妃都还年轻，不能太早生子以免伤了身体。
慢慢养个一二年，或许也能生一个小孩子。
太子想，如果一直没有差事，像个吉祥物似的端坐在高处，那就好好的教育小孩子也不错。
也许大婚之后，也许有了孩子之后，他的想法真的会不一样的，也说不准。
－
孩子们一走，康熙就伸手过去，手心朝上放在瑶令眼前。
瑶令一笑，把自个儿的手放上去叫康熙握住，她的人也跟着站起来，绕过案几坐到了康熙的身边。
康熙说：“朕还以为，你会替太子说服朕的。”
瑶令道：“臣妾更能体谅万岁爷的考量。”
且不说康熙说的那些缘由，单说太子大婚，若是太子随军出去了，那大婚怎么办？新婚就将太子妃一个人留在京中，这实在是不像话。
况且看康熙的意思，出征噶尔丹的主将人选定下来，应当就要预备着出征了。
说不定都等不到太子大婚完成。
瑶令的话显然令康熙觉得心里舒坦许多。
这句话简单，但也取悦了康熙。
一直以来太子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是康熙做主，没有人能插手太子的事情。
唯一的一次，就是太子从毓庆宫搬到了宫外的太子府去住。
那也只是瑶令在生活上为太子争取的唯一一件事。
康熙说：“朕对太子，是不是太严苛了？”
“你是怎么想的？”康熙问瑶令。
这两年不少人在康熙面前进言，说的是太子的规制太过于尊贵的，十分的不支持当初索额图主持定下的太子那仅仅低于康熙半级的储君仪仗和储君规制。
康熙对此没有什么话要说。索额图提出来，也是他允准的，这也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朝中那些人为什么不喜欢太子，为什么反对太子，康熙也心知肚明。
无非是太子的存在，削弱了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权力，让他们无法再走推举继承人这条路的权力地位。
嫡长子册封太子，那是汉人喜欢的，满人不喜欢。向来也是不成功的。
可康熙偏偏不愿意叫这些人将太子看扁了。
所以他待太子严苛，立意要让所有人认可太子，知晓太子是如同他一样不可冒犯的。
瑶令笑道：“臣妾怕是没有这个立场说万岁爷了。”
她笑得甜甜的：“臣妾的十一阿哥还这么小，臣妾就许他跟着哥哥们到处跑，还叫他看卡片认字，他的屋里图纸模型一大堆，外头的人都说臣妾是揠苗助长，十一阿哥还小就逼着他读书，也说臣妾严苛呢。”
“臣妾倒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孩子各人有各人的养法，总还是要两方各自觉得舒坦就好了。说严苛不好，那太过宽纵难道就好了？”
康熙其实是心里有些别扭的，可听见这丫头笑着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知怎么的，心里堵着的这一口气就这么散了。
他握着瑶令的手，和缓道：“太子那里除了朕，旁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常泰不在京中，索额图朕是让太子少见他的。你若是遇见太子，瞧见他若是心里有什么，多开导几分，你的话，他还是肯听的。”
瑶令笑道：“好。臣妾遵旨。”
康熙道：“这是家常话，什么旨意不旨意的。”
瑶令的手如今养了这么些年，更是细白柔嫩，康熙放在掌心里摩挲，跟握着一块温润的白玉似的还要柔润。
“出征噶尔丹，朕让裕亲王挂帅。这样的战事，还是皇室宗亲领兵做主将的好。”
康熙道，“左路军由佟国纲为将军。佟国维领中路。右路便是常泰和你哥哥费扬阿。此次出征，大阿哥随军，跟着右路行动，做个前锋看看他的本事。”
康熙的意思，是这一次不仅要将准噶尔部赶出乌珠穆沁，最好是能活捉噶尔丹，让他不能再领兵叛乱。
日子也很快就定下了，正是在太子大婚之前出征。
大军出征，各地汇聚常泰那边，康熙与太子一同送行。毕竟裕亲王和佟国纲佟国维兄弟，是从京城出发的。
除了太子，康熙谁都没有带去，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还有小阿哥们都好奇的不得了，想结伴去太子府上问一问出征的盛况，但是让瑶令给拦住了。
她也没说别的，只说太子大婚在即，怕是没有时间招待弟弟们，要说什么问什么，只等着太子大婚以后再找时间说好了。
好歹是将阿哥们拦住了。
出征事过，这不是人人都能参与的。但眼前的一桩大喜事，太子的大婚，是人人都能看见参与的国之大事，当然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况且此次出征，康熙不仅让裕亲王去了，还有佟家的身经百战的佟国纲佟国维兄弟，太子的舅舅，嘉妃的亲哥哥，大阿哥随军，这几乎是高规格的豪华将军团，因此所有人都是信心百倍，所有人都等着他们胜利凯旋，不相信他们会输掉这场战事。
太子大婚，先进宫拜望皇太后、康熙，然后出宫去迎太子妃，将太子妃迎入宫中，再一同拜见皇太后，之前到乾清宫康熙跟前磕头，去奉先殿列祖列宗跟前磕头，之后再一同回太子府中。
太子是仁孝皇后之子，当然不需要拜见任何的嫔妃。在这样的时刻，就连贵妃都没有这个资格被太子和太子妃磕头请安。
钮祜禄氏一直称病不能出门，诸多宫务不管，太子大婚这样的场合，康熙也索性不叫她撑着病体出来了，只叫她安心休养。
上下一应事情，都是瑶令一手安排的。
不过在举行仪式的时候，瑶令就没有这个身份去观望了。
这会儿就是前朝热闹，六宫嫔妃们都在自己宫中待着。
十一阿哥早就叫三阿哥和四阿哥接走了，同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起接到太子府去了。
这样的场合，独独将六阿哥一个留下肯定是不妥当的。太子也让人将六阿哥接去了太子府。
瑶令忙了这些时日，真是难得歇下来，忙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闲下来才觉得身上有那么一点点酸疼，正想着要坐下来松快松快，结果外头赵昌来传话了。
瑶令忙叫进来。
赵昌行礼后说：“娘娘，太子爷已经在去接太子妃的路上了。等时辰到了，就回宫了。”
瑶令道：“本宫知道。怎么了？”
赵昌道：“万岁爷请娘娘按品大妆，穿上吉服去乾清宫。”
瑶令讶异道：“这时候去乾清宫做什么？”
赵昌笑道：“娘娘准备吧。奴才在外头候着娘娘。”
彩霞和紫月过来，张罗着小宫女好生去将瑶令的吉服取出来，又给瑶令洗脸梳妆。
彩霞笑道：“主子怎么这会儿糊涂了？这个时候万岁爷请您过去，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去观礼的。”
紫月也笑道：“这时辰留出来就是给主子预备的。等主子收拾妥当了再过去，正好赶上太子爷与太子妃去乾清宫的时候。”
瑶令一开始没往那处想，现在回过神来，不禁在心里感叹康熙的体贴细心与看重。
这时候还能去前头观礼的，这可真不是一般嫔妃能去的。
可倒也正好。她确实想看着太子和太子妃给康熙行礼的样子。好好歹歹的，她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
现在看他娶妻生子，能第一时间给太子送上她的祝福。
这就很好。
第105章 情话
去的时候倒是正正好。
康熙看了看她这一身，先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用只有瑶令能听见的声音道：“朕的爱妃这样装扮极好。但，还能更好的。”
未尽之语，倒是只有康熙与瑶令才能意会了。
瑶令心里也知道，这位万岁爷是当真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晋封了。
但其实她现在的这身装扮，因为从头到脚都是康熙赏赐的，康熙赏赐就不在规格之列，她奉旨穿戴，逾制什么的也管不得她。
所以便是站在人前，说她耀眼的是个贵妃，也无人敢说不是。毕竟钮祜禄氏那里，有些东西可能还都比不上她这里的。
瑶令也以为只是观礼的。
可当太子与太子妃一同进来时，两个人还未行礼，康熙就对着瑶令招了招手，叫瑶令：“站到朕身边来。”
康熙身边当然还有个空位，那是仁孝皇后的，不可能有人坐上去。
瑶令若是站到康熙身边去了，那就要受了太子与太子妃的礼，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瑶令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太子妃穿着喜服盖着盖头，也看不到外头的情形。
身边的接喜嬷嬷没有说话，太子妃也静静的站着候着。
康熙含笑道：“还不快过来。莫误了他们行礼的吉时。”
瑶令下意识的就看向太子。
这会儿是太子大婚，纵康熙有了安排，也不能不在意太子的感受，这可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太子就笑了。
太子说：“娘娘自幼看顾我长大的。不需有如此顾虑。我原本也是该拜一拜娘娘的。”
瑶令就过去了。
刚站好，唱礼声响起，接喜嬷嬷搀扶着太子妃同太子一起跪下，在吉时中拜见康熙和仁孝皇后虚位，还有站在康熙身边的瑶令。
瑶令还是稍稍侧了一点身体的，没有全部受下这个礼。
行礼的时候，太子妃一直都盖着盖头的，没有露出面容来。
这盖头也是要等他们去到太子府之后，再与太子行合卺礼是才会由太子挑下来。
若是想要看看太子妃的模样，怕是要等到明日太子带着太子妃去皇太后宫中问安，那会儿嫔妃们都会在，也就可以看见了。
事前倒是看过太子妃的画像，但是画像与真人相比，总还是有些出入的，毕竟画像上可看不出人的性格来。
大清皇子成婚都是在黄昏时分。
这会儿行礼过后，吉时已过，天就彻底的黑下来了。
宫中为太子大婚亮灯，几乎亮如白昼，这样明亮的灯色下，太子再同太子妃回太子府去进行未完的仪式。
太子走了，康熙坐在那里怅然若失：“可惜朕不能去太子府亲自看看了。”
后头的典礼，康熙想亲自看一看的。
当初保清大婚的时候就在宫里，康熙倒是没有这么强烈的想法。
毕竟保成是他亲手带到三四岁才叫他自己单独睡的。
对太子的感情，肯定要比对大阿哥深厚得多。小时候的太子，那可真是康熙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
现在一转眼，这孩子都成婚了。
康熙少见的有些感慨。
瑶令走过来，在满殿里明亮的宫灯里，蹲下来伏在康熙膝头，轻声道：“万岁爷怎么就不能去了呢？”
“区区几道宫门，还能挡得住万岁爷恳切的爱子之心？”
康熙抚了抚她的鬓角，笑道：“也就是你。知道怂恿朕的心。”
瑶令也笑，她握着康熙的手站起来：“也就是臣妾。是万岁爷允准的。臣妾离万岁爷的心是最近的。”
康熙也站起来，含笑道：“你就在朕的心里。”
瑶令可没想到就这个时候，还能听见这温柔缱绻的情话，目光软了软，就听见康熙吩咐梁九功预备常服来，两个人的都要，将身上的吉服脱下来再换上。
康熙不想闹得动静太大，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去太子府，闹得儿子不好成婚，他就想跟瑶令两个悄悄的去看一看。
但也不是真的微服出巡，到了太子府自然是要表明身份的，否则肯定是进不去的。
只是不令人通报，康熙就和瑶令一块儿看一看。
太子府建成的时候，康熙对府邸的建造图纸早就了然于心了，但是他还是抽空去了一趟太子府，将各处都看了看。
太子住的地方，他若是不亲自看一眼，总是不能放心的。
太子府上下早就提前打过招呼了，都知道皇上与嘉妃娘娘会过来，但不要惊动，因此奴才们都还只管各干各的差事。
今日太子府上掌事嬷嬷可是忙得不可开交的。
铃儿就没那个时间来陪伴瑶令和康熙了。瑶令传话过去，叫铃儿只管自己忙自己的，康熙想悄悄的看一看，当然是不许有人跟着的。
他们来的时辰刚刚好。
见到了太子府上太子成婚的热闹场景。
康熙领着瑶令轻车熟路的往安置阿哥们的大厅那边去了。
“走，去看看朕的儿子们。”
看看他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儿子们在说些什么。
瑶令有时候就想，可能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与地位，还是阻隔了康熙与阿哥们享受寻常人家的父子亲情之乐的。
国体之下，才是皇家血脉。
“可惜大哥不在。要不然咱们的人多齐全啊。”
五阿哥把三阿哥跟前的茶盅拿开：“三哥，别喝了。”
三阿哥把眼睛一瞪：“我喝的又不是酒。”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哪个能喝酒了？这桌上能摆酒吗？我这是茶！”
五阿哥道：“我知道是茶。可是我瞧着你喝茶也跟喝多了似的。茶不醉人，你倒是醉了。”
十一阿哥捂着嘴在旁边笑，五阿哥七阿哥都问他笑什么，他都不肯说。
却悄悄贴到四阿哥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四哥，茶喝多了尿多。”
十一阿哥是笑话三阿哥的。
四阿哥也跟着笑，兄弟几个怎么问，四阿哥也不将小十一的话拿出来说。
“大哥上阵杀敌，我们却在这里喝茶。”六阿哥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四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谁都不说话了。
三阿哥最是看不惯六阿哥这样，嚷嚷道：“怎么的？参加太子的喜宴，还委屈你了？那你怎么不秉明汗阿玛，你也跟着上阵杀敌去啊。”
六阿哥被挤兑，也不吭声了。
他向来没话和这些兄弟们说，可今日若不来，那就是抗旨。
他只恨时光太慢了，他要是长大了，何至于这样委屈自己？
这几年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也没有闹事，只是汗阿玛对他的隔阂依然很重，额娘那里也是哭着求他忍耐，他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忍耐了。
毕竟亲哥哥帮着别人，好像跟他恩断义绝了。
“太子哥哥！”
十一阿哥一扭头看见了太子，立刻笑着喊人。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但六阿哥的话肯定是听见了的。六阿哥倒不见得怎样，听见了就听见了。
他已经是被孤立的人，还能怎么样呢？
现在连九阿哥十阿哥都不大愿意和他说话了。
阿哥们不到喝酒的年纪，康熙也是绝不允许自己培养的这些儿子们提前碰酒的。
因此这膳桌上就没有这个东西。
兄弟们以茶代酒，祝贺太子新婚。
太子含笑一一应了。
十一阿哥大声道：“太子哥哥，我和三哥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太子目光柔软下来：“孤喜欢。”
别的贺礼都还没有拆，唯独先将弟弟们送的礼物拆了。
大阿哥是托付三阿哥一起送来的。
这里头除却大阿哥已经成婚办差，其余的弟弟们都还住在阿哥所里，没有成婚又在上学，身上没有进项，自然是不必送什么贺礼的。
一副字一个扇面都是自己的心意。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甚至送的三盆新鲜的花，十阿哥还送了桂花树的种子来，太子都笑吟吟的收了。
三阿哥和十一阿哥做的那个自鸣钟耗时半年，那可真是精致又精巧。
太子一见了就很喜欢，是三弟和十一弟的心意，既然是恭贺他新婚的，就让太子将那自鸣钟搁在了他的喜房里。
方才跟太子妃行合卺之礼时，到了正点的时辰，那自鸣钟咯哒一声，机扩打开，从里头弹出一只小凤凰，还有声音敲了八下，正是八点了。
还能报时呢。
连太子妃都多看了好几眼，那样子应当也是喜欢的。
十一阿哥喜滋滋地道：“太子哥哥喜欢就好。额娘说了，这自鸣钟还有能自个儿报时的。我和三哥还在研究，还没研究出来。要是能语音报时，那就更好了。”
五阿哥兴奋道：“那你们好好研究。以后争取哥哥们大婚，你们一人送一台添添喜气。”
三阿哥不乐意了：“老五，你知道做这玩意儿多费劲？还一人送一台，你想累死我和十一弟是不是？你想要啊，你可以自己做啊。”
五阿哥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不会做么。”
外头康熙听见他们兄弟斗嘴，都忍不住笑。
拉着瑶令说悄悄话：“那个语音报时，你从何处知道的？”
保和殿里的那个大的，都没有这个功能。
瑶令也悄声道：“臣妾自己想的。”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十一阿哥倒是记下来了。还要往这方面努力。
她也没法说什么，努力就努力吧。这孩子精力旺盛，多学点东西也挺好的。
康熙就没有再深究了。
两个大人在外面咬耳朵，康熙说：“瞧见他们兄弟相处，还是很好的。”
康熙自动忽略了六阿哥没提。心里却想着，六阿哥再磨练几年，应当会更好些。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康熙就不信掰不回来。
瑶令道：“就是四阿哥光顾着照顾十一阿哥，自己都没吃多少。似乎话也不多。”
康熙就笑了：“这孩子沉稳。也没拘着自己，顺着天性而为之，也不错。”
瑶令想起方才看见的四阿哥脸上的柔和笑容，心里也觉得如果四阿哥现如今自己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过得舒适，也确实是挺好的。
只要他不困于和乌雅氏还有六阿哥之间的负累与关系，那自然是海阔天空。
四阿哥比起旁的阿哥，经历的生死瞬间总要多几个的。大概他的沉稳也是源自于这些比别的阿哥多出的经历来的。
小时候南苑惊马，那可是直面死亡的一刻。
是瑶令和费扬阿救了他。
他们兄妹救了四阿哥，可真是不图什么回报的。但四阿哥依赖她信任她，将十一阿哥当作亲弟弟般看待，小小年纪就这样沉稳，大概确实是天性如此。
瑶令发自真心的希望四阿哥往后的人生都能快乐一点，舒适一点，或许可以不用像既定的轨迹背负那么多，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保成府上的花园有一片种满了金桂，现在过去，能闻到最好的香气。还能摘到最好的桂花。”
康熙懒得再看儿子们的活动，他牵着瑶令的手，打算接下来两个人行动，在太子府的花园里浅浅逛一逛，“你同朕摘些回去，晚上做桂花酒酿当夜宵。”
瑶令忍俊不禁，悄声道：“万岁爷饿了？”
康熙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放松的，康熙笑道：“也不是饿。就是馋。”
薅一点儿子花园里的桂花应该没事的。
太子今日大婚，他高兴嘛，沾点儿子的喜气。
等到瑶令和康熙回宫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康熙本来也没想着和阿哥们一起走，自然阿哥们都是自己回宫的，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回去了。
原本奴才们要来摘，康熙却不许，兴致勃勃的拉着瑶令摘桂花。
摘了一大兜兜回去，瑶令都洗过三遍手了，还是满手的桂花香。
康熙也是，两只手都是桂花馥郁的香气。
桂花酒酿很香甜，味道特别好。
瑶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从太子府薅来的桂花做成的酒酿，配上小丸子，就是天底下最好喝的桂花酒酿。
瑶令身上热乎乎的和康熙抱在一起，康熙笑道：“朕的爱妃醉了？”
瑶令就红着脸笑：“没有。万岁爷才醉了。”
康熙轻轻亲了亲她的唇角：“朕是醉了。睡吧。”
这是个甜蜜的吻。今夜不做什么的。瑶令就歇在了乾清宫。
明日早起，康熙会一起带着瑶令去宁寿宫。
太子明日会带着太子妃去宁寿宫拜见太后问安的。
康熙觉得怀里的小丫头连呼吸都是甜的，她已经睡着了，似乎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呼吸的声音，很好听，听的人心里软软的。
满屋子都是桂花的香甜，让人的心里舒适又甜蜜。
康熙想，愿太子今夜有个好梦。
他轻轻收紧了手臂。朕今夜一定会是个好梦。
第106章 家人
真正见到太子妃，还是在宁寿宫太子带着太子妃来拜见太后问安的时候。
太后向来喜欢钮祜禄氏，到底是因为觉得瑶令身在妃位却干着贵妃的差事，太后纯属个人好恶，这其实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毕竟太后可不像是太皇太后那样有手段有魄力。
钮祜禄氏养病期间不出来，太后与瑶令之间显然相处的并不热乎，宫里人人都能看出来，但人人都忽视这一点。
没瞧见连皇上都偏着嘉妃娘娘么。
太后为此心里委屈，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又有个五阿哥在里头，还能闹起来么？
自然日子还是这样过的。
太子妃嫁进来，太后就好像找到了比贵妃更有力的同盟军似的。
太后对太子妃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喜欢。
给太子妃的赏赐比之大福晋厚了两三倍，摆明了区别待遇区别对待。
大福晋还在月子里没出来，倒也不必面对这样的情景。
康熙的赏赐就正常许多。比当初给大福晋的厚了一点点，毕竟太子妃的身份在这里。
其余嫔妃们，那就不能说是赏赐，只能是见面礼了。
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给。只有贵妃、嘉妃可以给。连惠嫔荣嫔几个都是不成的。
太子妃是晚辈，但品级摆在那里，是很高的。
瑶令瞧着，太子妃的模样比画像上还要周正些，但选太子妃也不能全是容貌，太子妃中上之姿，也很是漂亮了。
个人气度摆在那里，比大福晋还要多些英气端庄。大约是武将家庭出身的缘故。
当得起一国储君的太子妃。
只是太子在这里时，与太子妃的交流比较简短，按瑶令的眼光看，两个人倒不像是夫妻，像是同事。
太子温和，太子妃端庄谦和，那种新婚期的柔情几乎可以说没有。
比之大阿哥和大福晋当初要差多了。
瑶令想，婚前两个人没见过，对彼此的了解是有一些的，但画像没什么作用，或许以后相处相处感情就好了。
现在生疏一点也正常。
太子走后，太子妃还坐在这里与太后还有妃嫔们说话。
瑶令看着她脸上无懈可击的柔和笑容，心里终于想起来了。
这跟太子脸上会挂上的程式笑容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
太子在外致力于满足康熙的愿景，做一个完美的皇太子。太子妃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也打算做一个完美的太子妃。
但真的有人是完美的吗？
至少太子在面对她，面对康熙，面对兄弟们的时候，还有真性情流露。
瑶令想，在外头也就算了。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希望瓜尔佳氏真的能抚慰太子那一颗看似强大温和实际上敏感细腻的心吧。
－
外有战事，而且大阿哥还随军在外，十一阿哥的生辰便不适宜大办了。
瑶令心里是这个意思，与康熙说了后，康熙也答应了。
包括今年的中秋宴也不大办了。
大格格的满月宴，也只是小规模的办了一下。毕竟大阿哥身上还没有爵位，不大办对刚出生的孩子是有好处的。
大格格的身体还是很好的，大福晋精心照顾着，瑶令这边也多有关注。
惠嫔也是见过自己的孙女的，谈不上多喜欢，但是面上肯定不能叫人看出来，隔三差五的也有东西赏赐。惠嫔如今不管事了，大福晋那里她也插不上手，大格格的事她就更管不到了。
大阿哥随军出征，惠嫔现在天天念经吃素，就为了给大阿哥祈福。绝不能让大阿哥有事。她这辈子的指望就只有大阿哥了。
所幸钮祜禄氏没出来蹦哒，今年的宫宴规模也不大，但就算她再别有用心的建言要大办，康熙也不会答应的。
十一阿哥倒是不在意自己的生辰宴规模缩水了。
他现在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康熙顾念瑶令许久没有回家过，又想起费扬阿常年在外，李佳氏又快要临产，这是费扬阿的第二个孩子，费扬阿如今还在外征战，将军府上人口不多，他就想让瑶令回家看看。
见一见自己的阿玛额娘，还有嫂嫂侄子。也是替他慰问一下重臣心腹的家属。
十一阿哥听说了这个事，径直跑去找康熙，他也想要去外祖家里看一看。
十一阿哥同自己外祖父外祖母都很熟悉，还见过家里的小表哥，但就是没去过将军府。
这又是能出宫的好事，十一阿哥特别想去。
康熙没二话，直接答应了。
在康熙的安排下，瑶令在宫宴结束后换了衣裳，就悄悄带着十一阿哥出宫了。
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甚至连马车都是十分低调的，送瑶令回家的是个眼生的侍卫，但也是御前的。
眼生的侍卫好，在外头行走不容易被认出来。
康熙为瑶令着想，不想叫她等到第二日才回家，想让她在中秋节当夜回家，也能和家里的人团聚，真正过一过节。
毕竟这些年，她就没有正经和家里的人过过一回中秋。
瑶令回家的时候，博敦带着家里人一同给她行礼。
“给嘉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给十一阿哥请安。”
这是国礼，纵然瑶令穿着常服也是不能省的。
等进了屋里，将门一关，瑶令笑吟吟的给博敦和瓜尔佳氏问安。
还问嫂嫂李佳氏好。
十一阿哥也像模像样的行李：“外祖父好，外祖母好。舅妈好。表哥好。”
几个人忙将十一阿哥扶起来，不敢叫他实礼。
瑶令笑道：“这是家礼。该行的。关上门咱们就是一家人。该行的礼都行完了，接下来就是好好的过节。若是细算起来，那可就太拘束了。”
“阿玛额娘，就还和我没进宫还在家的时候一样吧。”
康熙送她回来，便是体贴她叫她好好的与家里的人亲近，现如今瑶令当然不愿意辜负了枕边人的用心。
博敦和瓜尔佳氏还有李佳氏，在瑶令回来之前就谈过了，知道瑶令这次回来的目的，当然不能再拘着规矩叫瑶令不自在了。
他们如今地位上来，也知道瑶令在宫里的日子其实没有那么的舒坦。
家里从不愿意给瑶令添麻烦，如今更愿意她回来的时候能自在些。
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嘉妃娘娘，也就只有家里的人才能瞧见这里头到底有多么的凶险。
博敦是包衣奴才的出身，当然知道的多。
更不要说李佳氏也是王府侍女的出身，那就知道的更多了。
因此家里的人如今都惜福，都是一致的支持着瑶令的，从不奢求什么别的东西。
家里如今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扩建了好多。
将前后左右邻人的屋子都买下来了，就建成了将军府。
这地方原本住的人家还多，但这样一扩建，又搬走了些人口，这胡同里倒是安静下来了。
有了将军府在这里，这里宅子的地段就高了，价钱也贵些，不乏有人想和安北将军做邻居的，但上头有一位万岁爷暗地里把控着，就谁也别想占这个便宜了。
“额娘。你看，好漂亮呀！”
十一阿哥举着费扬阿的长子富灵阿送他的鲤鱼灯，表兄弟两个牵着手出门，在院子里观灯。
十一阿哥也带了见面礼来，是从康熙那里讨来的小烟花。
他想送给富灵阿。
富灵阿大方的不得了，几乎拿出一半来，同十一阿哥一起放着玩儿。
富灵阿比十一阿哥大一点儿，俨然也是个小哥哥的模样，叫下人们去放烟花给他们兄弟看，他这里全方位的照顾十一阿哥，生怕伤着一点这个小表弟。
院子里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博敦和瓜尔佳氏也在旁边瞧着笑得合不拢嘴。
瑶令有时候还想，是不是家里的人太少了。
可现在瞧见这一幕，又觉得不该这么想。人少些又如何呢。家里的人心齐，添进来的下人们也是个个忠心的。
真心实意的热闹，总比心思各异的大家族要好上许多。
李佳氏有着身孕，又将要临产，不能久站，她自然是坐着的。
又怕她一个人坐着不自在，瑶令就陪她一起坐着。
博敦和瓜尔佳氏要同孩子们一起玩，瑶令当然也不会拘着自己的阿玛额娘。
这样难得的时候，灯火明亮，家人团聚，烟火璀璨，瑶令也想要多看一看。
瑶令望着李佳氏笑道：“等嫂嫂肚子里的这一个小宝贝出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费扬阿不在京中，李佳氏这一胎全靠自己。
幸而博敦与瓜尔佳氏身体极其硬朗，照顾着儿媳妇照顾的极好，李佳氏面色红润，可见这孩子在孕期的时候没有闹过她。
这是好事。
李佳氏道：“生出来也是个奶娃娃。要是到能跑能跳的时候，还要长几年呢。”
瑶令道：“那有什么的。咱们家的孩子，都是极康健的。一转眼就长大了。”
李佳氏细细瞧着瑶令。心里感叹娘娘果然风华不减当年，甚至比往年更要风采盛上许多。
外头有关家里娘娘的传言不知道多少，往年说的话太难听了。近些年可好上许多。
尤其是万岁爷在太子大婚行礼时让娘娘站在跟前的事传出来，外头都在说，嘉妃娘娘晋封贵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时间好话颂扬的话就更多了。
但有一条，李佳氏深信不疑。
自娘娘入宫后，宫里的孩子们都好好的长大，不再夭折了。后头生的阿哥公主们，也都是茁壮成长起来的。
娘娘自己的十一阿哥更是聪慧的不得了。
就看她自己的富灵阿，不也是极好的么？
娘娘是有大福气的人。
李佳氏想，娘娘这样说，可见她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极好的。
李佳氏温柔笑道：“承妹妹吉言。”
瑶令望着自己这个温柔的嫂嫂。虽出身王府侍女，却从不自轻自贱，沉稳当家。
后来身份起来，哪怕是做了将军夫人诰命加身，也从不骄傲自满，还是不卑不亢的过日子，待人处事一如既往的好。
家里有这个嫂嫂在，瑶令是十分放心的。
费扬阿若在西北再挣军功，家里的地位只会高不会低。
她再宫里亦是盛宠不衰。兄妹俩其实都是为对方着想，不希望给对方添一丝的麻烦。
旁人晋封是为家里父兄给力，瑶令是为得宠。
家里父兄晋升是因为宫里娘娘得宠，而费扬阿是他自己能干。
这其实挺好的。
他们这样的家族，需要这样的良性循环和各方稳定。
但总是有人妄图打破这种稳定。或者想要共襄盛举的分享双赢于这样的荣耀。
“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瑶令轻声道，“你们叫人传话去宫里问我的意思。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呢？”
费扬阿如今是众人眼里的青年才俊，人又十分的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家里就只有一位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阿玛额娘在身边，阿玛地位也是不错的。亲妹妹还是皇上身边的宠妃，这样的家庭条件，不知道是多少人想要的乘龙快婿。
他们想将自己府里的妹妹或女儿送来费扬阿身边做个侧室。
其实他们更想要的是安北将军夫人这个名号。
但知道费扬阿与夫人感情好，李佳氏又曾皇上亲口赞誉，身后还站着裕亲王府。嘉妃娘娘与嫂嫂的关系也很好。
没有人能够取而代之。他们也不愿意惹怒费扬阿和嘉妃娘娘。因此退而求其次，只求侧室之位。
这其中最为起劲的，便是钮祜禄氏家里。
钮祜禄氏的亲妹妹，年纪比瑶令小一些。
上回秀女大选有些年纪小，没有选在宫中。回去之后也没有立时嫁人，在家里养了几年。
是钮祜禄氏的亲妹妹，自然身份不低。
没能进宫，那在外头婚嫁自然也不能太差的。
挑了几年，如今锁定了费扬阿。
想进将军府的大门，做个侧室。
但照着钮祜禄氏的这个门第，做正室都绰绰有余了。
别人都比不上这一位，博敦就叫人传话给瑶令，问问要怎么办，毕竟事情涉及贵妃与钮祜禄氏一族的关系，不好随意处置。
其实这位小钮祜禄氏没能进宫，当时主持选秀的几位包括瑶令都是各有心思的。
几个人联手把她卡掉了。钮祜禄氏自己也是不愿意妹妹进宫的。
没想到几年过去，人家倒是盯上她哥哥了。
李佳氏道：“阿玛与额娘说，都听妹妹的安排。”
“那嫂嫂呢？”瑶令定定的望着李佳氏，“嫂嫂对此就没有什么自己想说的话吗？”
李佳氏仿佛不能承受瑶令的目光，对视片刻后慢慢垂眸，半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孩子们那边。
她满目柔情：“没有话说。此生能嫁给你哥哥，是我之幸事。”
第107章 情缘
“哥哥到了十七岁的时候还没成婚，这在我们家这一片原来都是大龄男青年了。”
瑶令笑道，“这也不是我们家有什么晚婚晚育的传统。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一眼望到底，没有人愿意嫁给哥哥的。”
“后来家里的境况好一些，哥哥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又救了四阿哥，这才有了姓名，才有图海大人做媒，才能有嫂嫂这样极好的人嫁给他做妻子。”
瑶令的目光也十分的柔软，“怎么现在日子好一点，就不记得从前的事呢？我和哥哥，还有阿玛额娘，都不是那样健忘的人。”
李佳氏道：“我当然知道妹妹不是。我更知道阿玛额娘也不是。你哥哥也是极好的人。”
“只是钮祜禄氏一族不好得罪。若是回绝了他们，恐怕会给你，还有你哥哥带来麻烦。”
李佳氏实在不愿意这么好的一个家再遇见什么风雨飘摇的事情。
瑶令闻言就笑了，她的目光也落在庭前孩子们的身上，眸中却是睥睨与霸气的光芒。
“钮祜禄氏一族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在乎的。”
瑶令道，“嫂嫂既然这样说，我心里也约莫明白了。”
“当初哥哥在东北边境得了战功，晋封为安北将军时，无论在军中还是在京城，都有人要献了美人给他，不说什么做侧室的话，只说当个妾养在身边，他都不曾答应。”
“哥哥说心已所属夫人，不会再有别的女子在身边。别人还笑话他，说他不知变通，心在夫人身上，再有别的女人又不是要他动心，养在身边罢了。他也从不听这些闲话的。”
瑶令握住李佳氏有些冰冷的手，柔声说，“嫂嫂与哥哥伉俪情深。哥哥深爱嫂嫂，嫂嫂也必定深爱哥哥的。要嫂嫂接纳侧室，岂不是拿刀子剜嫂嫂的心？我是明白这种感受的。”
“再说我们家里，阿玛也从没有侧室小妾之类的女人，阿玛也只有额娘一人，生了我们兄妹两个。家里就没有这样的传统，何必再去接纳外人？”
瑶令将一封书信拿出来送到李佳氏的手中，她说：“哥哥在军中，不能时常写家信回来。但是家里的事他知道了。这是皇上允准的，才夹在给皇上的军报中带回来的。嫂嫂看看。”
李佳氏拿出来看。
那信封是崭新的。看样子不是军中之物，应当是后来封上的。
里头只有一张字条，像是匆匆忙忙从什么上撕下来的纸张，上头写着，吾妻亲启几个字。
字不多，意思也很简单。
是费扬阿告诉李佳氏，他心里只有她，谁也不要。不许家里人做主将钮祜禄氏接纳为侧室。
还说妹妹也不会允许的。不许家里人委曲求全。
字体龙飞凤舞的，匆匆写完了，还有些字迹未干的时候被糊了些。
李佳氏眼中忽而有热泪涌出。
瑶令道：“哥哥了解我，知道我也是不许的。”
“皇上说哥哥是性情中人，这很好。世上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不愿意要侧室不要就是。不必顾虑其他的。”
瑶令笑道，“有我和皇上在，阿玛额娘，还有嫂嫂不必顾虑那么多。绝了这门亲事，碍不着任何事，谁的前程也耽误不了。”
李佳氏的眼泪差点就落下来，瑶令拿干净帕子给接住了。
“嫂嫂别哭了。怀着身孕可不能这样哭。对身体不好。”
李佳氏也是很坚强的，忍住了眼泪，望向瑶令柔声道：“多谢妹妹。”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李佳氏忍不住想，娘娘这样风华绝代的温柔人儿，若是在外头寻一门亲事，男家不知道会多疼爱她这样心思玲珑又体贴的人。两个人好好的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多好啊。
结果进了宫。
李佳氏又想，但娘娘如今也好了，得了万岁爷的专宠。果然娘娘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不会差的。
十一阿哥玩得满头大汗的，让瓜尔佳氏带到旁边擦汗，瑶令瞧见了，就让彩霞带着十一阿哥去屋里把衣裳换了。
富灵阿也是一头的汗，这孩子身子骨也是很好的，但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这么出汗的，小孩子湿衣裳穿在身上也不好，也一起带去换衣裳了。
瑶令怕李佳氏在这里坐久了会累，正想着要让李佳氏去休息一下。
留在门上的人却来禀报：“娘娘，宫里来人了。”
瑶令都纳闷，这时候了，宫里能来什么人？宫里这会儿都落锁了。
也是康熙允准瑶令在家里歇上一夜第二日再回去的。
瑶令生怕康熙过来了，起身就要去迎，结果还没走出去进步，外头的人已经进来了。
“哈哈！我们来啦！”
是一大群人一起来的。
为首的便是兴奋的三阿哥。
阿哥们都来了，从大到小来的齐全。大大小小的好几个，三三两两的到了瑶令跟前给她行礼，然后还给李佳氏问好。
皇子阿哥的身份在那里，博敦几个人肯定是要行礼问安的，让四阿哥给拦住了。
“博敦大人不要多礼了。我们过来，是我们叨扰了。”
十一阿哥早就跑过去了，后头跟着的事富灵阿。
富灵阿作为安北将军的长子，当然与阿哥们也是熟悉的。
几个小阿哥围过来，迅速加入队伍之中，开始瓜分他们从宫里带出来的烟火。
三阿哥道：“早年还是太子哥哥带着老四来过。咱们都没来过。当年可不知道多羡慕呢。如今来看，这儿可跟老四当初说的大不一样了。地方更大了，挺好的。”
他们知道十一阿哥跟着嘉妃娘娘出宫了，三阿哥一起头，五阿哥七阿哥一响应，小阿哥们瞬间跟随，四阿哥便拿了宫里的烟花出来。
既然要玩，那自然是要玩个尽兴的。
宫门落锁前出来，回去肯定是不成的了，听说安北将军家里扩建了，他们几个就跟着小十一在将军府上住一夜，也没什么不行的。
这会儿大约都到晚上十点多了，阿哥们精神好的不得了，瑶令先叫他们玩着。
然后劝李佳氏这个孕妇去休息，也让自己的阿玛额娘去休息了。
这样的局面，怕是他们应付起来也不大应心。若是太过拘谨也不好，不如去歇着更好。
李佳氏与博敦还有瓜尔佳氏心里明白瑶令的考量，李佳氏告罪后就去歇着了。
博敦与瓜尔佳氏看过府上的巡查守卫样样妥当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去了。
瑶令这里问三阿哥：“这么偷跑着出来，是不打算回去了？”
三阿哥道：“没有偷跑。不过确实是不打算回去了。”
三阿哥笑嘻嘻地，“我们同嘉妃娘娘还有十一弟一道回去。”
那也就是说是明天再回去了。
四阿哥在旁边道：“汗阿玛那里有事情要做。我们出宫禀报过汗阿玛的。汗阿玛同意了我们才出来的。”
中秋夜，皇上也可能会有临时工作的。
瑶令了然，便道：“那就留下来，只是不许玩通宵了。明儿你们个个都要回去上学的。我可不敢误了你们上学的时辰。我和十一阿哥回去晚一点，先派人送你们回宫。”
那岂不是要半夜就起来，天不亮就动身回去了？
小阿哥们一片哀叹。
为什么连中秋都只放假一天呢？
三阿哥哄弟弟：“可以了可以了。已经很好了。咱们能在这里玩大半个晚上，这可比在宫里有意思多了。”
富灵阿作为府里的小主人，阿玛额娘都不在，祖父祖母也不在跟前，他就自觉承担起主人的职责，带着阿哥们逛宅子一道玩耍。
就连四阿哥小时候惦记的那颗枣树都去看过了。
末了，人人捧着一大颗桃子吃的起劲。
这是水灵灵的刚摘下来的桃子，香甜可口，阿哥们都喜欢极了。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人人都还意犹未尽的。
四阿哥宝贝似的捧着桃子草莓还有几颗大枣子，说是要等之后拿给太子吃。
别人都玩的什么都忘记了，就他还惦记着太子哥哥。
阿哥们吵着要一起睡大通铺，说是没有体验过，在府里就一定要体验一下。
被瑶令毫不客气的回绝了。
十来个半大小子一起睡大通铺，怕是要叽叽喳喳的一晚上都不休息了，这还睡的是什么，怕是要聊天聊一个晚上了。
这里还没决定上住处，门房上的人又来了。
哆哆嗦嗦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十一阿哥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立刻往那边跑：“太子哥哥！”
没想到太子也来了。
太子今夜是出宫了的。
康熙说太子如今已经成婚了。在宫里过了节，时辰也还早，就让同太子妃一道回太子府里去，两口子也一起在自己家里团圆团圆。
太子当面答应的好好的，没想到这会儿却一个人来了这里。身边带的也都是贴身伺候的几个人，看样子也是微服过来的。
三阿哥直接问：“太子妃呢？”
人人都看见了，人人都不问，偏他要问。
太子微笑道：“她今日饮了些果酒，在府里先睡下了。”
“孤知道你们在这里。孤就过来了。”
“吃什么了这么香，给孤尝一尝。”
太子的到来惊动了博敦和瓜尔佳氏，肯定是要出来问安的。
倒是李佳氏那里，瑶令问过太子，太子也不愿意惊动孕妇，瑶令就没让人把消息送到李佳氏那里去。
等人都来了，个个排排站，看着四阿哥在大缸里的水里头洗干净了桃子枣子和草莓，送到太子跟前给他吃。
太子大口吃了，然后就笑道：“确实很甜。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这院子大了，枣树是不是还在？”
四阿哥道：“还在的。太子哥哥要不要去看一看？”
太子笑着说不用了：“你替孤去看过就好了。回头等安北将军得胜回来，再让他带着孤好好的逛一逛。”
也没人敢问太子是不是要歇在这里。
还是瑶令道：“别坐在地上。去屋里歇一歇。”
太子听话的站起来，对着瑶令笑道：“事前没通知娘娘一声，是我莽撞了。实在是想瞧瞧弟弟们都在做什么。”
瑶令笑道：“太子不用这么客气。”
太子点头道：“也是。和娘娘不用这么客气。那我就直说了。我是羡慕娘娘这里的热闹，过来也不是要歇在娘娘这里，是想把弟弟们都接到太子府去歇着。等明日我送他们回宫上学。娘娘觉得好不好？”
也没人问阿哥们的意见，三阿哥的眼睛都瞪大了。
瑶令就笑了：“听太子的。”
太子要把十一阿哥也带去太子府玩，瑶令也答应了。
剩下富灵阿一个，太子手一挥一并带走，等明日再派人送回将军府。
呼啦啦的这么一群人，直接就被太子打包带走了。
博敦和瓜尔佳氏还没反应过来呢。
就瞧见太子殿下吃了他们家的几个桃子枣子和草莓。
瑶令笑道：“阿玛额娘也不必管。阿哥们和太子从来都是这样相处的。这儿的事有我在呢，阿玛额娘去歇着吧。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再有人来了。”
博敦自然也听说过。想着太子与阿哥们倒确实是亲近。
他在内务府当差这么多年，早年可不是这样的。
望着笑吟吟的女儿，他想，这样好的氛围，女儿这些年在里头不知付出了多少心力啊。
就连家里的枣树都叫太子殿下惦记着。
可太子殿下，真的只是惦记那棵大枣树么？
这挂了灯的宅子又安安静静的了。
瑶令瞧着各处都妥当了。才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她住的地方也大了，但是那件屋子还和从前一样都留着往日的痕迹，这是她进宫前住了十四年的地方，现在还是觉得很熟悉很安然。
彩霞和紫月里里外外的检查过了。
紫月去铺床，彩霞便在这里侍候瑶令洗漱卸妆。
“太子与太子妃尚在新婚。现下这个样子，倒不像是新婚。这么晚了太子自己出来，太子妃反倒是先睡了。说是惦记弟弟们，偏还要把弟弟们接回太子府去。”
“咱们这里安静了，太子府上这会儿怕是热闹的不得了吧？”
一群半大小子精力多旺盛，瑶令可清楚得很。
彩霞道：“太子妃将府里的事都揽下来了。现如今整个太子府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太子妃执掌的。铃儿现如今只管着太子爷身边的事情。”
彩霞与紫月资历比铃儿还要深些。外头都唤铃儿姑姑了，她两个可以直接叫铃儿的名字。
“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瑶令道，“只是做事太过刚正了。太子本来就刚正，她这样，怕是太子不高兴的。”
彩霞道：“也没有人说什么的。太子府的事情外头都不知道。许是太子妃十分看重太子妃的职责。”
太子府的事情，万岁爷亲自看着的，谁敢在外头乱传呢？
也就是她们跟着主子见太子多些，才知道太子就算是笑着的，心里也未必是高兴的。旁人不知道的，压根看不出来。
第108章 长夜
瑶令本来以为她在自己进宫前的屋子里睡觉会很踏实的。
没想到帷帐放下来，坐到床榻上后，闭上眼睛，竟罕见的失眠了。
往日里若是在宫中忙到这个时辰，只要沾上枕头，那几乎就是秒睡的，从没有失眠的说法。
瑶令坐起来，望着身上馨香的薄薄的小毯子，里外都是清透凉爽，没有什么因为环境不舒适而睡不着的说法。
就是失眠了。
她想，大概是认床。
在宫里这些年，到底是把这个毛病养出来了。
从前做宫女的时候，那么个小屋子都能睡着，现在回家反而睡不着了。
叫康熙给宠的惯的，有了贪恋之物，心里反而有了牵挂。
——叩叩叩。
窗户上响起了规律的敲击声。
瑶令先是心上一紧，随即就松下来。
这可是在将军府。
她阿玛还兼职内务府总管，也是高官了。
府里的守卫本来就是十分严密的。加上她今夜住在这里，宫里的侍卫早就暗中守着这宅子内外了。
闲杂人等根本就不可能靠近这座宅子。
外头还有彩霞紫月警醒着，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来扰她的清梦。
瑶令轻轻问了一声谁呀。
没有人回答，但那有规律的敲击声又轻轻的响起来。
瑶令起身，将衣架子上挂着的外衣拿过来拢在身上，她走过去，在窗户跟前听了片刻，就没忍住脸上的笑，将窗户轻轻打开了。
“万岁爷可是帝王天子，怎么还喜欢学这样的路数了？”
窗户打开，一张笑吟吟的桃花粉面出现在康熙的眼前。
康熙身上穿的也是常服，几乎要和这样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的暗色。
但偏偏瑶令住的这间屋子是博敦和瓜尔佳氏精心布置过的。
屋外庭院廊下都挂了非常漂亮的灯。
这灯一直亮着，哪怕康熙站在窗前，那灯色也给他身上镀了一层深深浅浅的光晕。
康熙也笑了：“朕深夜奇袭小娘子。怎么，还不许朕来偷香了？”
瑶令就猜到康熙会来。
也不知怎么就这样的笃定。大概是心有灵犀。
瑶令笑得俏皮：“既是偷香，那我就不开门了。”
做足了小娘子娇憨拿捏性子的做派。
康熙倒是配合她，叫她往后站些，瑶令依言。
刚往后退了半步，康熙就撑着窗户跳了进来。
瑶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康熙漂亮的落地并且顺手将她搂在怀里的样子惊到了。
康熙得意道：“是不是对朕一见倾心了？”
康熙身手矫健，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这位万岁爷的精力和体力都是那么的好。
瑶令目光亮亮的望着康熙：“那这位爷将奴家掳走吧。奴家都听你的。”
明明是配合他的，康熙倒是不依了，捏了捏她的腰间软肉：“你再说一遍，要跟谁走？”
瑶令啧了一声，开始哄人：“跟谁都不走。只跟着万岁爷，赖着万岁爷。”
康熙哼了一声，将窗户掩上半扇，直接把人抱到帐子里头去了。
“你不在宫里，朕心里不踏实。”
小儿子也不在，康熙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处理完了临时工作也睡不着，就干脆到将军府来了。
不惊动人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会儿宅子内外都是人守着，但康熙进来，就不许人惊动了瑶令，还有府里费扬阿和瑶令的家人。
瑶令在康熙怀里，帷帐之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管外头多少人呢，反正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
瑶令也很坦诚：“臣妾也睡不着。”
康熙就笑话她：“是谁跟朕说的，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屋子里怎么会睡不着呢？一定会睡的很好的。”
瑶令道：“那臣妾错估了形势嘛。原来真的会睡不着。”
康熙笑道：“那也好。长夜漫漫，你就同朕来做点别的事情，等累了，自然也就睡着了。”
他说着就要亲下来，瑶令却用手拦了一下。
康熙挑眉望着她，倒也没有强行继续。
瑶令轻声道：“太子将阿哥们带去太子府了。”
康熙道：“朕知道。明天就送回宫了。太子自己也要进宫读书的。”
“太子与太子妃——”
瑶令的未尽之语康熙听懂了。太子府的事情，康熙也是知道的。
他顿了顿，说：“瓜尔佳氏是想努力做好这个太子妃。但尚且没有找到方法。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太子也还年轻，两个人先相处看看。”
康熙亲自挑出来的人，当然知道瓜尔佳氏做太子妃一定是能做好的，但两个人的相处，总是要看缘分的。
就算保成不喜欢，两个人能相处下去也是好的。孩子们还年轻，在这条路上，也是需要学习和成长的。
见瑶令若有所思的模样，康熙摸摸她的脸：“跟朕在一起，就别走神了。专心点。”
康熙正大光明的进来，偏闹得跟悄悄进来似的。
还是跳窗进来的，满屋子的奴才知道他来也要装作不知道，十分配合万岁爷演戏。
这让康熙有一种重回二十几岁的热血和冲动。
觉得自己好像跟小丫头谈恋爱以后变得不像自己了。但又很喜欢这样的自己。
人似乎也‘活泼’了许多。这样很好，康熙很喜欢这样。
尤其是在瑶令从小长大的地方，望着她红透了的小脸，湿漉漉的眼眸，还有那娇软好听的声音。
康熙总有一种遇见她小时候，将她小时候也纳入心口的满足感。
瑶令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康熙承包了所有的事后工作。
趴在康熙怀里，瑶令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臣妾的哥哥不纳侧室。不单是钮祜禄家的小姐不纳，将来再有别家的小姐姑娘，也都是不会答应的。”
康熙嗯了一声，说：“朕知道了。”
费扬阿不与八旗勋贵大臣家族联姻，这自然是更让康熙放心了。虽然费扬阿的初衷是因为爱重自己的妻子。但这也是很好的美德，康熙觉得很好。
想起那张随着军报带回来的纸条，康熙道：“你哥哥是性情中人。”
既然哥哥都是这样，那妹妹肯定也是一样的。
博敦一辈子也只有瓜尔佳氏一个人，就只生了他们兄妹。
孩子如此，是不是因为眼看着父母半生耳濡目染得来的？
康熙以前没想过这些。现在望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心里却在想，会不会这丫头也有这样的愿景？
她先前没有说过。但是她当初想要出宫，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话，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康熙没有问出来。
这是比寻常人家的日子还要难得的日子。
做帝王的，天生和这样的日子无缘。
问了也没问。何况现在，他眼里心里，小丫头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
为了自家姑娘的清誉，钮祜禄氏家里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吧家里孩子的婚事拿出来说。
也是托了中间可靠的人来博敦这里探了探口风，看是什么意思，若是妥当，就往后继续谈，若是不妥当，那自然也就不继续了。
钮祜禄氏家里的姑娘也不是一定非要嫁给费扬阿。费扬阿不成，人家心里自然有看中的别的人选。
回绝此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再发生。
只有一样，快要入冬的时候，钮祜禄氏说她的病好了，要重新出来主持事务。贵妃再出来，位分在那里放着，自然宫中事务又回到了贵妃的手中。
瑶令处之泰然，贵妃要处置便处置，她也不会在上头跟自己过不去，更不会跟钮祜禄氏过不去。
只是一转眼过了年快要到四月里，西北战事还没有打完，瑶令防着钮祜禄氏又去找康熙说什么要大办她的生辰宴，她这里早早的就同康熙说明了。
外头战事未完，她的生辰是不要大办的。康熙也应了她了。
这日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说：“今日天气好，你们人倒是来的齐全。”
“哀家这心里就琢磨着，距离上一次选秀也有四年了，宫里是不是该预备着秀女们选秀了？秀女们的年纪放在那里，再往后拖下去，等年纪大了，还怎么嫁人呢？”
“况且，宫里伺候皇上的嫔妃也不多，正好可以再选一选，你们也要尽心挑几个皇上喜欢的伺候皇上。”
“哀家也知道，前头在打仗，后宫也不好铺张。那也可以缩减缩减，这选秀也是不能拖延的。再俭省，也不能把这个俭省了。贵妃，嘉妃，你们说是不是啊？”
钮祜禄氏笑道：“太后您说的是。选秀是应当办的。”
瑶令听她们一唱一和，没有即刻表态。
太后见贵妃应了她支持她，显然更有底气了，太后道：“皇上如今膝下只得十六个孩子，还是有些少了。孩子们一日日长大，宫里也不热闹了。多子多福向来是列祖列宗的愿望。是该进些人来，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后看向嫔妃们，“皇上还肯同你们说话，你们也要多亲近皇上。莫忘了自己的职责。贵妃有一子，嘉妃有一子，可说到底这些年都是嘉妃在伺候皇上的，怎么有了十一阿哥之后，这肚子反而不见动静了呢？”
“若是不能的，也该叫宫里雨露均沾。这样能生孩子的人不就多了？”
太后早年在太皇太后的庇护下过日子，着实是怯懦的，很多话都不敢拿出来说。
叫她养着五阿哥，她就好好养着五阿哥。别的事情一概不管。
在先帝爷那会儿做皇后的时候，更是被压制的什么都不敢做，胆子小得不得了，连太皇太后都伺候不好，先帝爷恨的差点要废了她。
太后在太皇太后的羽翼下生活，对太皇太后的很多心态和想法是知道的还算清楚的。
因此太后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容忍董鄂妃的太皇太后会愿意容忍嘉妃。是因为嘉妃在五台山救了太皇太后的性命吗？
太后想可能不止这些。但更多的，太后就不知道了。
太后也不敢问太皇太后，更不愿意去问，还是有些怕挑起太皇太后的伤心事。
后来太皇太后过世了，就彻底没了问的可能了。
太后现在为什么这么敢的？
一则，是贵妃和她同声同气。两个人总是都不太喜欢嘉妃的。
太后需要嫔妃之中有人偏向自己。
二则是如今皇上的后宫中，蒙古出身的后妃可以说是没有的。早年的几个都过世了，也没有人得到皇上的宠爱。
蒙古势力的后妃在本朝几乎断绝了。
太后觉得自己得支棱起来，否则岂不是各个部落都悄无声息了。
这回出征西北，科尔沁去了几万骑兵，太后这里有娘家的底气，自然要端起太后该有的承当了。
太后望向瑶令，显然是要盛宠中的嘉妃娘娘一个回答的。
瑶令道：“是否选秀，什么时候选，怎么选，臣妾听皇上的安排。毕竟兹事体大，臣妾还是不敢拿主意的。”
“如果太后与贵妃娘娘觉得事情刻不容缓，那请娘娘出面与皇上说明，也是很妥当的。”
瑶令滑不溜手，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正面回应，一时太后与贵妃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都说了，可嘉妃就是不上套啊。
话说的多了，瑶令又体验到了这几日惯常有的恶心的感觉。
在太后跟前，她到底没有失态，但太后和贵妃明显不高兴了。
太后道：“嘉妃身体不舒服，还怎么伺候皇上？若是病了，再过了病气给皇上还怎么好？”
“这些时日，还是贵妃伺候皇上吧。”
钮祜禄氏忙答应了。
可满殿的几个人，注意力都在瑶令的身上，除了她们自说自话，还真是没人贸然去接她们的话。
万岁爷是谁啊。
当初连太皇太后都不能轻易替万岁爷做决定，太后和贵妃就这么定了。
要换作从前，嫔妃们可能还要跟着雀跃一下，现在个个都清醒的很。
就凭借万岁爷宠爱嘉妃娘娘的劲儿，若是知道嘉妃娘娘不舒服，怕是立时就要上心亲自来查看了，又怎么可能怕过了病气而远离呢？
荣嫔就坐在瑶令旁边，见瑶令这样，心中一动，忙问道：“娘娘近日可宣过太医瞧瞧了？”
荣嫔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
荣嫔没说完，可意思很明显。瞧着嘉妃娘娘也不像是太生病的模样，脸上也没有什么病容，就是有些瘦了。
像这样恶心，怕不是有了身孕吧？
有此种猜测的，殿中也不在少数。
瑶令当然没有理会太后和贵妃，她对荣嫔道：“近些时日忙了，倒是没有宣过太医来瞧。这会儿又很不舒服，那就宣太医来看看吧。看看本宫究竟是怎么了。”
她望着荣嫔俏皮一笑，“看看是不是你心中的猜测。”
瑶令自己也不是很能确定。但是这个月的日子确实也是推迟了的。
第109章 宝宝
太医来的很快。
不是以太后的名义请来的，而是一开始去请的时候，说的就是嘉妃娘娘在宁寿宫中不舒服了。
去请太医的是紫月。
紫月也没藏着掖着，在太医院的时候就与太医明说了，是在同太后贵妃说话的时候，嘉妃娘娘才不舒服的。
等紫月领着太医往宁寿宫去的时候，宫里就传遍了。
太后想要秀女大选，贵妃应了，太后还要逼着嘉妃娘娘也应下来。
嘉妃娘娘偶然不舒服，太后瞧见了就说嘉妃娘娘既然有病，就不该再伺候皇上，免得过了病气给皇上，还叫贵妃去伺候皇上，贵妃一口就答应了。
后宫的风儿就被有心人吹到了梁九功的耳朵里。
按说后宫的事，梁九功就算听见了也要装作不知道没听见的。
可是听着暖阁里十一阿哥天真烂漫的笑声，梁九功的心动了动，这一位可是比不得宫里任何嫔妃的。
皇上待嘉妃娘娘也不同于宫里的任何嫔妃。这么些年了，不知道破了多少例。梁九功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眼瞧着这么些年了，嘉妃娘娘也行事稳重，想必日后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也该是这一位的。
皇上着紧嘉妃娘娘，若果真是生病，若果真气出个好歹来，谁也担待不了。
梁九功想定，就端着茶水进了暖阁了。
－
瑶令这里请太医诊脉。
人人都盯着。就连太后和贵妃都不再自说自话了，也都盯着瑶令。
太后问：“嘉妃得了什么病啊？”
太医诊脉完，忙贺喜道：“回太后的话，嘉妃娘娘并未生病。有了此种状况，皆是因为娘娘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这是孕期的害喜，过一段时日自然也就好了。”
“娘娘身体康健，就是近段时间胃口不好，还是应该多用些饮食，才能更好些。”
太后倒是一愣。她这里才说过嘉妃不能有孕的事，转个头嘉妃就怀孕两个月了。
太后真是觉得不可置信。再三问过太医，太医都说是喜脉，绝不会有错的。
太后正愣神，宫中的嫔妃们都齐声恭贺嘉妃娘娘有喜。
瑶令含笑应了，与荣嫔小声道：“果然是你猜测的那个结果。”
荣嫔道：“老实说，你这回心里是不是也有些预感了？”
瑶令笑道：“或许是有一些的。但这段时日实在是太忙了，因此没有照顾到。就想着日子还浅，或许等一段时日再诊脉效果会更好些。但到底还是诊脉过后，这心里才是踏实了。”
荣嫔真心说一声恭喜。瑶令自然是笑着说谢谢的。
贵妃在潮水般的恭喜声退却后，望着瑶令道：“嘉妃既然有了身孕，那就该好好的养胎，更不能伺候皇上了。本宫与各位妹妹更应该好好的侍奉皇上了。”
瑶令听着就笑了。
贵妃拧眉：“你笑什么？”
“朕的爱妃只是怀孕，又不是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重病。”
康熙走进来，忽视一殿忙着给突然过来的康熙请安的嫔妃，直接走过去将瑶令扶起来，然后给太后请了安，过后才相携瑶令坐在身边，叫跪着的嫔妃们起身。
康熙望着钮祜禄氏道：“贵妃的意思，是嘉妃有了身孕，就不能见朕了？朕也不能见她了？你是想要将朕与嘉妃隔离，叫你们这些本来就伺候的不好的人来侍奉朕？”
这是康熙第一次，也是首次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满宫的嫔妃定性，说她们伺候的不好。
一时人人都忐忑起来，心想这都是贵妃的错，却要将她们全都将锅背上了。
也就是惠嫔荣嫔宜嫔还有戴佳贵人稍稍好一些，知道康熙并没有迁怒她们，是恼怒贵妃针对嘉妃，所以她们还是很镇定的。
钮祜禄氏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道：“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朕没误会。你就是这个意思。”
康熙转头看向太后，语气恭敬，话却很是直白，“儿子敢问皇额娘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康熙压根就不是太后亲生的。
哪怕这么多年下来，实则与太后也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情意。
太皇太后将太后托付给他，康熙尽力侍奉，可若是太后想要插手他的事情，那是绝无可能的。
之前是顾念太后骤然失去太皇太后的保护，所以想要拉拢贵妃壮壮声势，康熙可以理解，但现在还对他的瑶令伸手，实在不能容忍了。
康熙一句儿子，一句皇额娘，听得太后心惊胆战的。
太后下意识地就道：“哀家不是那个意思。皇上既说嫔妃们伺候的不好，那选秀也正好可以选进来几个合心意的。皇上一向爱重嘉妃，哀家也是不想嘉妃太过辛苦。”
康熙不耐烦与太后闲扯，便道：“前线将士在乌珠穆沁拼命，朕却在京城大搞选秀，将士们作何感想？朕原本就不愿意再选秀充盈后宫，此事就此作罢。”
“至于说的秀女们年纪大了，那就分批看着年纪一一赐婚，好的就赐婚皇室宗亲，落选的还是回家自行婚嫁。这几年宗室里就行这个规矩。朕也不指望这些年轻的什么都不懂的秀女能侍奉好朕。”
“皇额娘以后也不要再提选秀之事。嘉妃替朕主持后宫，样样周全，皇额娘应当夸赞支持，而不是想着法儿的为难她。后宫之事，朕是交给嘉妃的。皇额娘好好的颐养天年，这就足够了。”
康熙说到后来，又点了太后一句，“若是科尔沁的兵士知道选秀是皇额娘提出来的。怕是要对太后寒心了。太后在后宫这些年，难道还忘了自己的家乡出处么？”
一席话说的太后心如擂鼓。她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人，现在贵妃都被康熙怼了一顿，她就更是没话说了。
刚鼓起来的胆子都快要吓破了，又有科尔沁的事情在里头震慑她，太后是真的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太后嗫嚅道：“自然是都听皇上的安排。”
太后都偃旗息鼓了，贵妃自然是更没有什么说头了。
皇上略过她只说嘉妃的好，只重视嘉妃，这已然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撸掉贵妃的执掌宫务之权，实际上也就是康熙一句话的事情。
这是康熙需要让贵妃认识到的。
噤若寒蝉的人们的反应，康熙是十分满意的。
康熙牵着瑶令的手，望向他心尖子上的小丫头的目光总是那么的温柔似水。
康熙说：“走吧。跟朕回乾清宫。十一阿哥还在等着朕和你呢。”
瑶令笑着点点头，康熙牵着她的手也不放开，她也明晃晃的不给贵妃与太后行礼，扬长而去了。
眼下后宫的局势，可以说是更为明朗了。
嘉妃在皇上的撑腰下，几乎是与贵妃和太后分庭抗礼了。
后宫风云如何变化，怕是都不可能再动摇嘉妃的地位了。
嘉妃再度有孕，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不久的将来，嘉妃的位分一定会往上晋升的。
妃位再往上，那可就是贵妃了。
甚至到时候因为有封号，而在位分之上高出钮祜禄氏的贵妃半级。
那这后宫里，就是‘嘉贵妃’当家了。
众人瞧着早早就和嘉妃交好的荣嫔还有戴佳贵人，嘉妃升上去，这两位肯定也能沾光的。
要说她们心里不羡慕，那也是不可能的。
眼瞧着嘉妃的哥哥若是在西北挣了军功回来，那地位还要再上升，这前途可就不可限量了。
哪怕慢一步与嘉妃交好，也不能够得罪嘉妃娘娘了。
人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的离开宁寿宫。
人人各怀心事。
惠嫔荣嫔宜嫔几个出来，宜嫔还记着方才康熙的话。
宜嫔小声道：“万岁爷方才说选秀之事就此作罢，是这一回作罢，还是以后都不选秀充盈后宫了？”
对于秀女年纪大了的问题，康熙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法，选秀照旧是为皇室宗亲赐婚联络感情的。
但充盈后宫作罢暂停。
康熙雷厉风行的态度和话语，让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后和贵妃的身上，被康熙的话震慑到了，就没有注意这些事了。
现在宜嫔提出来，人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
惠嫔自己儿子都成婚有孩子了，她早就不侍寝了，也不在意这个了，现在觉得这些事都没什么要紧的。
利益不相关，甚至后宫不再进人其实对现有的嫔妃也是有好处的。
惠嫔一针见血地说：“万岁爷都说了，秀女们年轻不懂事，不会伺候人。万岁爷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嘉妃。你说都这样了，自然是以后都不会再选秀女充盈后宫了。”
宜嫔哦了一声，心里想着，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皇上原来是这样痴情的人。可想想前头几位祖宗，宜嫔又觉得不稀奇了，列祖列宗里头，也不是没有情深似海的皇帝的。
这大概就是家传了。
宜嫔现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服气的。若要换成她，她觉得自个儿可能做不到这一点。她当年也不是没得宠过的，只是给了她那么些时间，她不是也没能留住万岁爷的心么？
甚至连争宠都争不过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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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把瑶令带走，把给瑶令诊脉的太医也一并带走了。
康熙知道宁寿宫的事情后，直接去宁寿宫接瑶令，为的就是堵住太后和贵妃的嘴，不想叫她们再将选秀的事情拿出来说。
实则康熙心中也确实是这样想的，阖宫上下，也只有瑶令一个人是最知心知意的。
年轻的秀女们进宫，诚然她们确实有着好面貌和年轻的身体，但是那颗心和他太过遥远了。
康熙从前是舍不得瑶令难过，现在是难以想象自己会再去亲近旁人。对于秀女们来说，他是皇上是帝王天子，可对于他来说，秀女们也是陌生人。
性格品性一无所知，这些都是可以装出来的。若是再有一个佟佳氏怎么办？
康熙过往年幼年少的经历造就了他谨慎不肯吃亏的心性，不愿意再试探什么人性了。
孩子们平平安安的长大，追求质量而不是数量，这也很好。
十一阿哥对机械的东西着了迷，这方面自然还是西洋那边的东西更多一些。康熙瞧着三阿哥似乎也听喜欢的，就让兄弟两个与几个他瞧着还不错的西洋传教士多多接触。
机械的东西多了解一些，十一阿哥又喜欢琢磨天象了。
康熙向来不会拘束十一阿哥的兴趣，这孩子既然喜欢，那就多看多研究，能学一点是一点了。
观测天象，这也是需要勤奋和天分的。
这孩子精力旺盛，但学这么多，也分走了他很多的精力，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康熙领着瑶令回来，这孩子就睡着了。
康熙也就没惊动小儿子，先将瑶令安置好，然后叫太医到跟前来，细细询问瑶令这一胎的情形。
太医说：“娘娘怀胎安稳，也不用吃药。只要用膳食调节就好。”
只要是能吃得下饭食，那就是好的。
瑶令可真是不想怀着孩子再吃药了，那药太苦了。
其实自从她同康熙有意识的想要孩子后，她也是在调养自己的身体的，康熙更注重调养自己的身体了，所以这一胎怀起来就比较安稳了。
十一阿哥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天还是亮的，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说要回长春宫去，要找自己额娘。
一直守着十一阿哥的小太监笑道：“嘉妃娘娘正在暖阁里呢。”
十一阿哥连睡衣都没换，就自己跑出来找额娘了。
实在是一天没见额娘了，心里十分的想念。
暖阁的榻上，瑶令也在那里睡着。
十一阿哥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他不够高，自己还爬不上去，还是旁边守着的紫月悄悄抬了一下，十一阿哥才爬上去的。
十一阿哥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来，生怕惊扰了自己额娘的睡眠，他本来觉得自己睡好了，结果看见额娘睡的这么好，他就又想接着睡了。
十一阿哥顺从自己的心，直接就想窝到瑶令的怀里去，结果还没进来，领子就被人拎起来，然后被人抱住了。
康熙小声道：“不要拱你额娘的肚子。”
十一阿哥眨眨眼，叫了一声阿玛。
康熙摸摸他的脑袋：“如果还想睡，阿玛陪你睡。不过再有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你也不能睡太久了，还是要起来活动活动的。”
十一阿哥指了指瑶令，也小声道：“可是额娘还在睡呀。”
康熙看着一无所知的儿子，想了想，决定等瑶令起来之后再一起给儿子宣布这个消息。
他们好像还没有对儿子说过这件事，不知道儿子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康熙说：“你额娘困了。让她睡。”
十一阿哥哦了一声，那他也不睡了。毕竟这会儿也确实是饿了，如果不能让额娘抱着睡，那还是清醒清醒准备吃饭吧。
“阿玛，帮我换衣裳吧。”
身边有伺候的人在，十一阿哥就能乖乖等着人给他更衣。
康熙这一在身边，十一阿哥就忍不住对自己的阿玛撒娇。
康熙对小儿子向来是有求必应的，更不要说这样撒娇了。
“好。”抱着儿子就去了儿子睡觉的地方，早有人将十一阿哥的衣裳预备好了放在康熙的手边。
康熙就慢慢将十一阿哥身上的睡衣脱下来，然后给他把小衣裳穿好。
在这个过程中十一阿哥不吵不闹的任由康熙摆弄，康熙还在心里感叹小儿子可真是乖巧的时候，十一阿哥其实眨巴着大眼睛在想一个问题。
等衣裳换好了，康熙预备再把十一阿哥的小辫子重新扎一下的时候，十一阿哥望着康熙小声道：“阿玛，额娘是有小宝宝了吗？”
这话倒是把康熙吓了一跳。
还以为谁趁着康熙不在给儿子先说了。
但一看又不是这样的，身边伺候的奴才们都是一脸的震惊，显然没人同十一阿哥说过这个。
康熙就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十一阿哥目光纯真：“我和三哥去看小狗狗的时候。小狗狗有了宝宝，就是要护着肚子的。三哥也不许我拱小狗狗的肚子。”
十一阿哥对小猫小狗总有好奇的时候。
长春宫不养这些。瑶令也有规矩，不许十一阿哥养这些。
十一阿哥也是小孩子，会有喜欢和好奇的时候。
荣嫔宫中也没有这些东西，三阿哥小时候也会对这些小动物好奇。
他太知道弟弟的心态了，所以当十一阿哥悄悄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三阿哥就把十一阿哥带到了宫里养小猫小狗小动物的地方，让十一阿哥接触和观察了解一下小动物。
十一阿哥是最喜欢小狗狗的。有一只怀孕的小白狗他很喜欢，去看过好几回，还和三阿哥一起照顾小狗狗生了三只小狗宝宝。
这小狗叫养狗处养的很好的。原本就是预备主子们喜欢才养着的，能得阿哥们的喜欢，奴才自然卖力的养着了。
康熙自己本身和瑶令对小动物的态度是一样的，他甚至比瑶令还要严格一点，他从小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长大，所以不爱也不能养这些东西。
阿哥们又读书很早，因此也不能养，实在喜欢，也就只能像这样去瞧一眼就成了。
康熙也没想到小小的十一阿哥能从那儿学到这些。
康熙故意逗儿子：“你怎么就知道你额娘跟小狗狗是一样的呢？”
十一阿哥反应很快：“那阿玛让我摸摸额娘的肚子，可以吗？”
康熙沉默片刻，还是拒绝了：“不可以。”
康熙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怕儿子没个轻重的，把他的瑶令给摸坏了。
十一阿哥就嘿嘿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康熙就想，儿子实在太聪明，甚至都还没说，就从一点细节猜出来了，这么小就这么会，长大了还得了，就是个人精。
十一阿哥拽着康熙的手，把阿玛的思绪扯回来，十一阿哥问：“额娘也会和小狗狗一样，生三个小宝宝给我吗？”
康熙一言难尽的望着儿子：“恐怕不是的。”
如若是双胎或者三胎，太医也能看出来的，太医没说，就不会是两个或者三个。
要是两个三个的固然好，但瑶令就太受罪了些。
康熙道：“一会儿到了你额娘跟前，可别把她比做小狗。人有孕生子，和小狗还是不一样的。你额娘有孕，是怀胎十月才会产子。”
十一阿哥震惊：“十个月！”小狗狗完全不需要那么久。
本着严谨的学术精神，也为了更了解额娘现在的状态，十一阿哥牵着康熙的手，让康熙多给他讲一讲女子怀孕生子的事。
要说康熙有了这么多孩子，还确实是在瑶令怀着十一阿哥的时候，才从后半程经历过完整的生子过程。
想起当初瑶令怀着十一阿哥的时候，前几个月那难受的模样，那些书信他还好好的保存着呢。
等瑶令醒来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儿子。
“额娘辛苦啦。”十一阿哥都要哭了，但是不能哭，他小心翼翼的抱着瑶令，坚定道，“额娘，儿子以后一定会更孝顺额娘的！”
瑶令眨眨眼，望向康熙，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这是？
后来，瑶令就弄清楚原委了。
她哭笑不得，却也满心暖意，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从生下来就懂事，简直是个天使小宝宝。
康熙用膳的时候还嘱咐十一阿哥：“你额娘有孕，这几个月你还是少去养狗养猫的地方。免得有什么东西染到了你额娘的身上。”
十一阿哥从前就听瑶令念叨过这个，说什么这会儿疫苗也太少了，杀虫的也少，到底还是少一点接触比较好。
十一阿哥不是很懂为什么说这会儿，但是他很听话，给额娘和小宝宝带来危险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他主动道：“阿玛放心。小宝宝没长大之前，我都不去了。”
他喜欢的那个小狗狗，让别人好好照顾就好了。
怀着身孕过生辰，当然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瑶令的生辰宴没有大办，只是康熙又怎么会委屈她呢？
有宴席那都是做给外头的人看的体面，康熙也不许她劳累了，只是露个面就可以了。
在长春宫中，博敦与瓜尔佳氏，还有李佳氏带着富灵阿都进宫了。李佳氏新生的小儿子还不满半岁尚未进宫，在家里好好养着的。
和家人在一起的瑶令笑得舒心舒畅。
可黄昏时分，一封千里加急的军报送到乾清宫去，本来要来用膳的康熙便说要处置宫务就不来了。
来传话的梁九功再三保证，说前线无事，瑶令都不相信。
“万岁爷从数日前就在等决战的消息了，公公自己这话说出来，公公自己相信么？”
这紧急军报就是决战的消息。
若是大胜，就是该一路报捷传回来的。
像这样紧急送回来，必定就是出了大事。瑶令这个还是知道的。
况且她自己心跳得厉害，感觉很不好。
梁九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旁的娘娘们若是听见这话，便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
偏偏嘉妃娘娘是万岁爷后宫独宠第一人，这样的事情从来不瞒着嘉妃娘娘的，现如今这样说，也不怪嘉妃娘娘不相信。
可他领了圣旨，是不能说的啊。
正在梁九功为难，又坚决拦着嘉妃娘娘去乾清宫时，有人来解围了。
“梁九功。退下。”
康熙亲自来了。
对上瑶令的目光，他神色温柔，牵着瑶令慢慢走回殿内，“不着急。也别害怕。你心情放平静，听朕慢慢和你说。”
第110章 阴谋
“万岁爷请说。”
瑶令知道自己是有些着急了。
毕竟事关费扬阿的安危，哪怕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急躁，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
在康熙的帮助下，瑶令慢慢的平静下来，等到她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才望向康熙的眼睛。
康熙温声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瑶令几乎是将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
但是康熙告诉她，没有到那个地步。
半年时间，他们将乌珠穆沁夺回来了。击中噶尔丹主力。
噶尔丹闻风逃跑，如果此时固守，当然不会有更大的后果，还能守住这个战果。
但是他们临行前，康熙也与裕亲王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康熙想要让大军活捉噶尔丹以绝后患。
裕亲王在实际情况中认为活捉噶尔丹难度太大，因此迁延不进，错过了最佳时机。
作为前锋的大阿哥年轻气盛，与裕亲王意见不合，认为应该乘胜追击，噶尔丹只带了少部分人突围出去，他只要带够了人就一定能追到并且活捉噶尔丹的。
裕亲王不同意，大阿哥擅自出兵。
费扬阿是为了救大阿哥才受了重伤的。
大阿哥自己也受了伤。若不是费扬阿及时赶到，大阿哥很有可能被噶尔丹的人在草原深处拖死了。
佟国纲在另一路回程时也受了重伤，差点就死了。是常泰正确预估了形势，避开了那一片有极大埋伏的地方，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常泰受了轻伤。
佟国维和裕亲王都无事。
这几个人能有交集，也是交叉用兵的结果。
但裕亲王虽没有受伤，回京后却要承受康熙的怒火。不能很好的约束部将，让几个主将都受了伤，这是裕亲王的过错。
瑶令听说费扬阿已经度过了昏迷危险期，现在正在慢慢的恢复中，她的心也能稍微的放一放了。
他们几个受伤的人要等乌珠穆沁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才会慢慢的回来，大军留在当地休整，以防噶尔丹卷土重来，这几个人就要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京养伤了。
本来是大胜，如今倒成了惨胜了。
不能表彰不说，回来一个个的只怕都要挨罚。
这一回有孕，约莫是没有赶路奔波的缘故，只在宫里好好的养着，瑶令的害喜反应就没有那么的眼中，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只是有了费扬阿的这个事情，到底还是牵动瑶令心神的。
西北的战事有紧急军报来，瞒不住宫里头和宫外的人们。
这受伤的轻的重的都牵扯着宫里与之相关的嫔妃们的心。尤其是惠嫔和太子那边，毕竟是息息相关的儿子和舅舅。
康熙说是惨胜，宫里就没有人敢做出什么高兴的样子来。毕竟嘉妃娘娘的兄长也受了重伤，皇上成日里防着嘉妃娘娘忧思过重，所有的心思都在长春宫，就连有人不小心惊扰了宫里的安宁都被重重责罚。
一时间宫里自然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愿意出头承受康熙的怒火。
从四月到九月，五个月的光阴。
这几个人稍稍养好了伤，不会再因为路途颠簸而疼的不能赶路了，这才乘车驾回了京城。
瑶令如今有孕七个月左右了。
大阿哥回来，她是肯定要去看一看的。
康熙也要去，自然是两个人一道去的，康熙也正好可以照应瑶令这个孕妇。
来探望大阿哥的人络绎不绝。
大阿哥回京，原本是该去给太后和康熙请安的，但他这伤还没有好利索，压根没法去。
太后也不会同自己的孙辈计较。自然是等伤好了之后再见的。
贵妃为表示关心，也去看了一回。
别的嫔妃还想有样学样的跟着做，在惠嫔那里刷一波存在感，好让康熙也跟着知道了，这在皇上那里不就有姓名了么？
康熙全都明令禁止了。
大阿哥的伤还没有好，这么折腾就是在折腾大阿哥。
康熙都说话了，就没人敢来了。
康熙和瑶令来的这日，荣嫔也是跟着一起来的。
惠嫔起先见到大阿哥的第一眼没忍住就哭了，后来还是大阿哥和大福晋两个一块儿哄好的。
只是现在再看见儿子，惠嫔还是会觉得心酸，但是已经学会忍住不哭了。
瑶令见到大阿哥的第一眼，也是有点被惊到了。
大阿哥长高了很多，也长壮实了很多，这大概是从军半年在外头练出来的。但是也瘦了很多，身上的肉都结实了，肉眼可见比以前黑很多，但是很健康。
如果不看那被吊起来的右手右脚的话。
大阿哥身上多处骨折，幸亏是没有伤到脑袋，当时失血过多，是在当地养了两三个月才养回来的。
其他的皮肉伤也是有一些的，但是现在都长疤了，在太医的努力下，恢复的都还是很好的。
大阿哥不便行礼，是身侧陪着的大福晋替他向各位长辈行礼的。
大格格都一岁了，前不久办过小小的抓周宴，孩子叫大福晋养的挺好的，就是不认识大阿哥了，大阿哥回来好多天了，大格格也没能接受自己有个黑壮黑壮的阿玛。
大阿哥只要一逗就哭，偏偏父女天性在这里，大阿哥喜欢逗，大格格又喜欢跑过来看大阿哥。
也就只好叫他们父女这样相互试探着相处了。
大阿哥伤成这样，荣嫔瞧着也心疼。
只是也不能问大阿哥究竟是怎么伤的，就怕话说的不好勾起惠嫔的伤心事来。
荣嫔就只能说了几句闲话，可便是这样，坐了一会儿惠嫔的眼睛就红了，眼看着惠嫔又要哭，荣嫔忙和大福晋一起陪着惠嫔先回宫去了。
等人都走了，大阿哥才望着瑶令道：“劳累安北将军受伤。是儿臣的不是。”
大阿哥伤成这样都说是轻伤，瑶令简直不敢想费扬阿所受的重伤是什么。
但好在恢复的很好，等休养好了之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瑶令道：“你们在战场上，守望相助是应该的。不论到什么地步，保住性命都是最要紧的。”
当时的情形，大阿哥已经同康熙细说过。
实际上，各人回京后，都将当时的具体情形在自己的视角上详细叙述过一遍。
旁人都是写的折子，大阿哥是直接对康熙讲的。
瑶令也了解了一些。知道为了这件事，因为大阿哥年轻气盛不听号令，裕亲王和大阿哥之间的关系都有点不好了。
裕亲王觉得大阿哥太年轻不听话，因此心里有点埋怨他。大阿哥也埋怨裕亲王太过守旧谨慎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但从整体的事情结果来看，大阿哥的冒进导致了他自己和费扬阿的受伤，甚至还因为连锁反应导致了之后的事情，这就证明了裕亲王的谨慎是对的。
但裕亲王错过了大军追击噶尔丹，打击噶尔丹亲卫力量的最佳时机这也不假，裕亲王也因为他的迁延不进得到了康熙的责罚。
康熙的意思，裕亲王是长辈，大阿哥伤好之后，还是要亲自去裕亲王府给裕亲王赔礼道歉的。
不能让叔侄两个的关系就这么恶劣下去。康熙希望设法弥补一下。但是哪怕在康熙面前，大阿哥也不承认自己错了，他坚持自己要求进军没有错，错只是错在了冒进和牵连费扬阿受伤上。
气得康熙又把大阿哥骂了一顿，要不是大阿哥受伤，瑶令觉得这大儿子少不得要挨一顿打的。
——虽然康熙从没有打过孩子。
瑶令借口累了，把康熙从大阿哥院子里带走了。
要是再不走，这父子俩也要成‘仇人’了。
瑶令还劝康熙：“大阿哥还年轻，经历这样的事情还少，他也是立功心切，也没有用主将的思维全盘考虑问题。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裕亲王怎么就让大阿哥这样不服从他的管理调兵呢？”
康熙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朕知道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裕亲王这是头一回做主将领兵出征。
似这样的战事，列祖列宗的规矩，都是亲王贝勒皇室子弟做主将领兵的，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号令八旗。
这回出去的还有蒙古各部的骑兵，不叫裕亲王去，那就只有康熙亲自去的。
本来也该让恭亲王去的。但是常宁那小子怕是也不行，康熙就只让自己哥哥去了。
结果在这样的大战上，到底还是缺乏战略眼光的。
贤王能持中庸之道办差做点事情，但要领兵，就还是不成了。
康熙叫大阿哥去，也是想把大阿哥培养出来。年轻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
就这么几个人，要规正的还是太多了。
所幸是惨胜。只是回京后，要调停的事还是只能康熙来做。
瑶令有孕在身，肚子也有这么大了，康熙是怎么样都不放心她出宫的。
可人家兄妹感情好，费扬阿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总不能拦着不叫人家见面的。
瑶令若是日日在宫中挂念反而不好，不如见了面彼此定心，反而都是好的。
费扬阿那里，也有话求到了康熙跟前，说是想见一见嘉妃娘娘。当然了，费扬阿的意思，也是要在嘉妃娘娘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才见面的。
康熙派了多多的人护着瑶令，甚至让太医随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瑶令回将军府。
这应是瑶令头一回以宫妃的身份回娘家。
仪仗摆开，架势十足，排场那可是大得很的。
原本宫里就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是嘉妃都破了多少例了，万岁爷允准的，又有谁敢说什么呢？
家里是做足了接驾宫妃的准备，但是关起门后在家里，瑶令有言在先，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那一层身份的拘束了。
否则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还怎么相处呢？
瑶令见到了费扬阿，哪怕做足了准备，心口也是又酸又疼的。
康熙常常夸她漂亮可爱，说她长得好。
费扬阿与她是亲兄妹，自然也是长得极好的。
可现在，费扬阿的下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几乎延伸到了锁骨上。
别的伤痕不计其数，但是这个伤疤应当是致命的。当时重伤昏迷不醒，恐怕就是这个伤是最深的。
但现在，她的亲哥哥熬过来了，也活过来了。
费扬阿躺在床上望着她笑：“妹妹有身孕，这时候可是不能哭的。”
“我这就是骨折了，过两个月就好了。妹妹不要伤心，回头妹妹的小宝宝出生了，我还要去宫里喝酒呢。”
瑶令想笑，结果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倒是叫费扬阿看了好笑，还是瑶令自己缓过来的。
这样一闹，那个劲儿也就过去了。
瑶令道：“哥哥以前到太子跟前做侍卫的时候，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保护自己的性命。这一回，哥哥又没有做到。”
费扬阿道：“是。哥哥是没做到。恐怕当时那种情况，很难做到这一点。”
瑶令当然是聪慧的，一点就透的：“哥哥传话到宫里，说是有话和我说。哥哥想说什么？”
康熙把这话告诉瑶令的时候，单纯只一位费扬阿是大难不死心里想念亲妹妹，想要和瑶令说说话见见面。
唯有瑶令自个儿听见这话的时候，觉得费扬阿是真的有话要对她说，不然不会非要在这时候叫她出去的。如果不是很着急的事情，他其实可以再等一等的。
等到他伤好。等到瑶令生产。等到他可以进宫。
费扬阿和瑶令是在他自己的屋子里见面的。
伺候费扬阿的人都在外头，瑶令身边贴身伺候的彩霞和紫月就在珠帘之外，费扬阿知道自己可以放心说。
“裕亲王与大阿哥一开始并没有矛盾的。”
费扬阿道，“大阿哥一定要冒进，埋怨裕亲王太谨慎错失行军时机，这都是有心人刻意挑拨的。现如今叔侄两个几乎是相看生厌，这也是他们挑拨的结果。”
瑶令道：“谁挑拨的？”
费扬阿道：“我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大阿哥身边的人。也似乎是外面的人。我们驻扎在西北的几个月，并不是全然与朝中切断往来的。”
瑶令思忖：“挑拨这两个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两个字没有说完，瑶令就已经想到了结果。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
大阿哥因为冲动差点就失了性命。如果不是费扬阿拼死去救，大阿哥现在就已经没了。
那么裕亲王就不仅仅只是迁延不进被康熙责罚了。从此之后，大阿哥的死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康熙与这个哥哥之间的关系，恐怕永远也回不到最初最好的时候了。
一下子废掉皇长子和一位亲王，这怎么能是没有好处呢？这等于是废了康熙的臂膀。
这些人，要么是为了自己上位。要么就是对康熙恨之入骨了。
而偏偏，大阿哥还中了他们的计策。
见瑶令的面色凝重起来，费扬阿道：“佟国维佟国维两位大人，佟国纲大人重伤，不仅仅是军报所写的那么简单。”
费扬阿告诉瑶令，在出征之前，佟国维佟国纲两兄弟发生口角，吵架甚至打起来了。
佟国维对他哥哥下手很重。佟国纲是带伤出征的，所以才受了重伤。也是因此，常泰救他的时候费了些力气，然后也受伤了。
瑶令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那这么说，佟国维是故意的？”
费扬阿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但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会相信？”
佟佳氏和她几个哥哥联合起来做局谋害太皇太后性命被处置后，康熙曾召见过这两位舅舅。
当时谈话完了，两位佟大人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发了争吵，从那之后，京中人便知道，两位佟大人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恶劣。
而偏偏佟国纲是佟佳氏的族长。佟国维得听哥哥的。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佟国维这一房出的。
这一次出征，几个将领的受伤，只怕都是人为，而非别的。
瑶令听了，半晌没有开口。
费扬阿道：“我同妹妹说这些，倒不是要叫妹妹忧心忡忡的，只是这些事针对大阿哥和皇上的亲兄长，总是要在心里防备些的。”
“这朝中有许多人，从没有放弃对太子，对阿哥们下手。妹妹也要小心才是。”
瑶令点头道：“我知道。”
费扬阿道：“有些陈年旧事，现在瞧着是没有什么波澜了。但实际上都记在皇上心里了。皇上也从没有放弃追查，只是中间阻力太多，事情查起来就有些慢了。”
瑶令微微扬眉。
就听费扬阿道：“如果查证没错的话，对大阿哥别有用心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当年在南苑让四阿哥惊马的那些人。”
“还有康熙二十二年除夕夜，在阿哥们的碗里下鹿血粉末的那一拨人。很可能都是一个势力的人做的。”
费扬阿道：“对四阿哥下手，应是为了对付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氏。”
“对阿哥们下手，还是来针对妹妹的。从前重重迷雾，现在抽丝剥茧，或许不久就会真相大白了。”
月色被乌云遮住，星光黯淡，瑶令的一双眼眸却比最灿烂的星辰还要明亮。
她说：“皇上常说，我是宫里的福星。有我在，阿哥公主们才能健康茁壮的成长。现如今来看看，哥哥也是一样的。有我们兄妹在，阿哥公主们才能在这么多的阴谋诡计之下安然无恙的活着。”
“那些人挑拨大阿哥冒进，便是大阿哥不死，他们心里也很清楚，一旦哥哥知道了，哥哥一定会拼死去救大阿哥的。哪怕大阿哥没死，他们能除掉哥哥，也能达到目的的。”
在这些阴谋的算计中，她与费扬阿是唯一的最大的变数。他们兄妹如同破晓的星辰，在康熙的鼎力支持下，星光越来越盛，一切的阴谋算计都将消弭与无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