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连理
等康熙上来抱六公主的时候，倒是将瑶令吓了一跳。
“万岁爷什么时候来的？”
瑶令道，“怎么不让奴才们通传一声呢？”
康熙其实也是不想惊扰了她们母女。知道小女儿今日在外头玩了一整天，回来精力耗尽肯定是要睡觉的。
他就没让奴才们出声。
结果谁知道一进来，就听见六公主和瑶令说这个。
“朕来吧。”
六公主看着小小的，其实还是挺沉的。就这么睡着了，康熙怕瑶令抱着，将她的手臂压着了。
瑶令也没有坚持，就让康熙将孩子抱到她自个儿屋里去了。
瑶令也跟着一道去，瞧见康熙细致体贴的将孩子安置好了，嘱咐奶娘宫女们好生照料，再被康熙牵着手带回来。
两个人都洗漱过了，便预备就寝。
躺在床帐里，不等康熙过来抱着她，瑶令就自动自发的在康熙怀里找了个妥帖的位置准备睡觉了。
“你是怎么想的？”
外头彩霞进来熄了宫灯，床帐里一片昏暗的影子，等寝殿里安静下来，康熙却突然出了声。
瑶令眨眨眼，有点没明白康熙的意思：“万岁爷说什么？”
康熙抱着她的手臂松了松，片刻后才道：“就是小六与你说的那些话。”
瑶令这才知道，他提早进来了，她和女儿说的那些话，都叫他听见了。
瑶令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没有说多过分的话。
也不是不能给人听的。
康熙应当也不至于不高兴。便道：“臣妾怎么说的就是怎么想的啊。”
她虽说是穿越来的，但从胎穿开始，也是在这里一岁一岁长起来的。
为什么能穿越，至今也没弄清楚。只晓得在现代活过一回，却也不是意外穿越，是死了之后才来的。
在瑶令看来，不管怎么来的，在现代那边就算是上辈子了。上辈子的事儿摸不着看不着了，那肯定还是这辈子的事更为要紧的。
她要做康熙身边独一无二的宠妃，专宠后宫。后来又得了康熙待她情深义重，一步步走到如今，两个人彻底的分不开了。
这就生了一样的心思。寻思做他的皇后也是很不错的。皇后只能一个人做，那也是独一无二的独一份。
做了皇后，就更不会被人欺负了。
早年没摸索出康熙的这份心思，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现在想来，若是早知道康熙存了这个心思，她怕是也要受了惊吓的。
谁能想到御前丫头也能做皇后呢？那不是给各宫娘娘手撕她的理由么。
谁知道，竟也一步步的走到现在了。
就像她说的，来的时候康熙身边就有诸多嫔妃了，她压根没那个条件也不可能有这个条件奢求那个唯一。
那压根不现实。就像现在这样相伴也是挺好的。
虽然他身边有着许多的人，但只和她好，就也还行，可以接受。
康熙倒不是想听这个话。
他想她家里。
阿玛额娘是一对，半个通房妾室侧室都没有。兄嫂也是一对，也是半个侧室都没有。府里干净的不得了。
康熙就想起那年，钮祜禄氏想把家里的姑娘嫁给费扬阿做侧室，李佳氏和博敦都说听她的，只要瑶令答应了，家里半点意见都没有。
可这丫头呢。二话不说就给推掉了。
且不说别的，单单说一下这丫头的心思，会不会也是念着她兄嫂一心一意的感情的？
她是不是也想要呢？
那年那天夜里还是中秋，正好还是住在她进宫之前住的屋里的，康熙记得自己也想过这些，但那天不知怎的没问出来。
那天不问，转头就忘了。这会儿不问出来，心里却不痛快。
康熙就问了。
问完了，这丫头却在笑。
隐约瞧见她小脸上粉盈盈的笑，康熙就有些恼火。
“这不是方才就与福华说过了么？”
康熙捏了捏瑶令的下巴，叫她望着他：“回答朕。”
瑶令没了法子，上头叫他捏着，下头也叫他箍着动弹不得，躲不过去，只好正面回答。
瑶令道：“要说没有不想这样的话，那也是假的。别说臣妾了，便是这宫里任何一个女子，只怕都是有那么一刻想过的。但论迹不论心，臣妾心里还是很明白的。”
康熙得着了心里想要的回答，却又觉得很是不满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足，只是觉得好似就委屈了谁。
康熙在黑暗中亲了亲瑶令：“在朕心里，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瑶令叫他亲的有些发痒，轻轻笑了笑：“臣妾知道的。”他这话倒是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瑶令听过好多遍了。
瑶令倒是没有将这件事很放在心上，六公主还小，现在还不懂，等她长大了，她就会明白的。
康熙还想说点什么，垂眸瞧着，床帐中光线昏暗，可怀里的小丫头还如从前一样，目光明亮剔透，看得康熙心头一软，将人密密实实的抱在怀里。
康熙柔声道：“睡吧。”
有些话倒也不用说出来，说的太明白，不如以后做出来，她就知道了。
瑶令是困了，听见康熙的话嗯了一声，就在康熙怀里睡着了，康熙凝望了她半晌，也才睡了。
－
转过年来，就到了要说三阿哥婚事的时候了。
按照前头哥哥们的例子，自然是先选上嫡福晋，然后再慢慢的筹备起来，将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三阿哥估摸在今年内也是能成婚的。
太子那会儿婚前就没有先给格格或者侧福晋，到了三阿哥这里也是一样的，嫡福晋先进门，日后再看格格侍妾或者赐侧福晋的事，这也是对嫡福晋的尊重。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康熙瞧了几个人选，最后同着瑶令和荣妃将人定下来，这里还要选日子，也没那么快下圣旨。
偏偏三阿哥那里不乐意了。
荣妃都很是发愁：“娘娘说他这是怎么了，大阿哥那会儿好好的，太子那会儿也好好的，怎么偏生到了他这里，就怎么都不肯了呢？”
荣妃实在搞不懂为什么。
三阿哥不肯成婚，怎么都不肯。再是追问，也就是一句话，说我不要大婚。
人高马大的儿子还这么闹性子，康熙知道了，就要把儿子叫过来训斥一顿，康熙是为了别的事不痛快，再见老三这么不听话，不上手打人已经是帝王的修养了。
瑶令自然将人拦住了。
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这别说是打一顿，骂一顿也是不成的。
三阿哥那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未必骂一顿就肯改了。
这么抵触大婚肯定是有原因的。瑶令没让康熙管这个事，她来就好了。
将三阿哥叫了来，和荣妃细细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她们两个跟前，三阿哥倒是直言不讳十分的理直气壮：“我都没有见过那个董鄂氏，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如果成婚后不喜欢，那岂不是日子也过不好？”
三阿哥想拿太子做例子，又觉得不妥当，便只管说他自己。
“我本来一个人高高兴兴自由自在的，结果成婚后有了福晋，要管着我不说，还是我不喜欢的人，要是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那就更麻烦了。那样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不要。”
这就是怕被束缚。
瑶令道：“那要是成婚后，你们互相喜欢呢？就像你大哥和大福晋那样的。”
三阿哥道：“所以呀。贵额娘，你不如让我和董鄂氏见一面，我们俩如果都觉得对方挺好的，再成婚，那就肯定是好的了。”
荣妃一听就恼了：“还见面？你当时挑白菜吗。那是一等公的女儿，还随你这样安排。”
“你们见面了，人家要是对你不满意，你怎么办？你就是愿意了，人家也是不愿意的。再说了，见面了不喜欢，就不成婚了，你将皇上的圣旨当作儿戏吗？那以后董鄂氏如何做人？”
荣妃恨不得把儿子的耳朵拧掉。
“额娘，疼疼疼！”三阿哥脸都拧歪了。
康熙给三阿哥定的就是一等公彭春的女儿董鄂氏。这个姑娘当初是惠妃为大阿哥看中的，没想到康熙定给了三阿哥。
要是说起来，三阿哥还真是需要有这么个嫡福晋，换了别的文弱的姑娘，还真是管不住他。
“这又有什么难的。”瑶令微微一笑。
三阿哥一面揉耳朵，一面眼睛都亮了。
瑶令微微笑道：“到了成婚的那一日，将你绑起来直接送过去。等夜里掀了盖头一瞧，不就见面了？董鄂氏是个极好的姑娘，你们过不好，那就都是你的问题。你要勤加改正。如果你不改，我就叫你额娘收拾你。”
荣妃配合着做了个凶狠的动作。
她极喜欢董鄂氏。生怕康熙反悔，这姑娘做媳妇多好啊，千万不能给别人了。
哪怕不要儿子，也得要这个好媳妇。再说三阿哥也确实要有个人在身边好好敦促了。
有时候福晋能做到的事情，她这个额娘是做不到的。
至于董鄂氏家里，圣旨到时，也是恭恭敬敬接旨的。
那姑娘看起来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不管到了哪里，她都会将日子过好的，荣妃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皇上和皇贵妃的眼光。
三阿哥急了：“你们怎么这么霸道！”
荣妃听了这话还有点紧张，一下子就去看瑶令，是怕皇贵妃不高兴。
谁知皇贵妃朗声而笑：“本宫霸道了这么多年了，你这孩子又不是才知道。”
要是不霸道，这宫里的诸位娘娘们，还能容她走到现在？
第132章 回京
三阿哥的婚事就这样预备起来了。
他再怎么闹脾气都没用，因为皇贵妃说了，不管怎么闹，最终把人绑上去成婚就行了。
三阿哥还是要点脸面的，不然就成了大清史上头一个被绑起来成婚的皇子了。说不准还是最后一个。
三阿哥成婚当日，大阿哥还是很感慨的。
大阿哥瞧着眼前的红彤彤，又瞧着跟前帮着三阿哥忙前忙后张罗的大福晋，心想，要是太子在这里，说不准还能陪着他小酌一杯。
阿哥们没到年纪不能喝酒，三阿哥现在也还不能沾，大阿哥自己喝了一点，想着可惜了。
大阿哥二十了，和一群还没成婚还没办差的阿哥们也说不到一处去，就是和四阿哥说了几句话，瞧着阿哥公主们还都是高高兴兴的，他也觉得很高兴。
心里想着太子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这样兄弟几个齐全了，肯定更高兴，也不会有朝堂上的那些破事。
太子又是一年没有露面。
那套太子称病的话已经没有多少可信的度了。
朝中有好几种说法。
要么说太子病重，已经支撑不住了，不出来就是人要死了，太子不中用了，就等着太子的死讯出来。
要么说太子其实没事，就是跑出去了。具体为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阵乱猜。
要么就说太子确实是病了，但是病已经好了。是皇上不满意这个皇太子，不让太子出来，琢磨着废太子，或者换一个太子。
要么还有说是太子自己跑的。太子自己不想做这个太子了，想让皇上再选一个太子出来。太子自己请辞的太子之位。
众说纷纭，但为此舆论就是有些乱的。
大阿哥听了自然是心里不痛快的，他瞧汗阿玛也是不痛快的。
但再怎么澄清，太子也确实是两年没有露面了。连带着太子妃都不曾出来过。
这就让那些说法淡不下去。其实事情是很简单就能解决的，只要太子出来说两句话，露面一下，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可是太子——
大阿哥在心里苦笑，太子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似乎是到东北边境去了。具体行踪连汗阿玛都不知道。
太子大约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但大阿哥觉得，太子一定是知道的。上回蒙古那些话，大阿哥可是记忆犹新的，太子即便不在京中，对朝中的事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谣言，跟太子在蒙古的发言高度相似，大阿哥都怀疑是太子自个儿散播的。
三阿哥再是不情愿，这个婚也是顺顺利利的成了。
他倒是很配合，所以准备好的用来捆他的绳子就没有用上。
第二日的时候来新婚夫妻来皇太后宫中拜见，瑶令还以为又会看见三阿哥那强颜欢笑的脸。
结果却瞧见了三阿哥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他竟还是牵着董鄂氏来的。
董鄂氏有点害羞，但还是落落大方的模样，大方得体的行礼，不愧是世家勋贵出来的姑娘。
按照惯例，自然是行礼后三阿哥先离去，留董鄂氏在这里与长辈妯娌说说话的。
结果三阿哥竟不放心，还不肯走。一定要陪着自己的福晋，后来还是董鄂氏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三阿哥才笑着走了。
瑶令瞧见这一幕，后来就单独同荣妃说：“这下你可以安心了。瞧着他是极喜欢董鄂氏的。”
荣妃也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她就说了，董鄂氏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看董鄂氏的模样，应当也是对三阿哥极其满意的。
就这事儿，后来三阿哥还被五阿哥和七阿哥嘲笑，三阿哥倒是没有觉得被冒犯的意思，他还美滋滋的。
“当时不知道福晋是这么好。”三阿哥嘿嘿一笑，“你们俩还没成婚，等你们俩成婚了就知道了。”
五阿哥和七阿哥实在受不了他们三哥这么腻歪。
大哥和大福晋的感情也很好啊，但大哥就没有三哥这么腻歪，真是让人受不了。
－
太子往东北一趟出来，就听说了三阿哥成婚，两个人幸福美满过得还不错的事。
太子笑道：“新婚贺礼还是要送的。这个逃不掉，是当初答应他的。”
太子当初大婚的时候，三阿哥和十一阿哥一块儿做了个十分精巧的自鸣钟送去，太子当时就答应了三阿哥的，等他大婚的时候，也一定会送上很好的贺礼。
可谁能想到，现如今三阿哥大婚，太子却已经在外两年了。
阿古金道：“少爷是要回京了？”
太子默了默，才道：“出来两年，头一年负气，心里诸多想不通的事。为了脱离束缚，连额娘那里都没有按时去祭奠过。这都两年多了，今年是不能错过的。既要回京祭奠，自然也回宫一趟。亲手把贺礼送过去，也是对老三的尊重。”
阿古金在心里评估了一下，才道：“按照少爷所说，这般回京，少爷的行踪是无论如何不能全盘隐藏的。”
太子笑道：“不必藏了。大大方方的回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大方方露面一回，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太子问阿古金如今朝中动向为何。
阿古金倒是有些为难，不大好说出来。
太子道：“不是说好了，跟在我身边就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你和他们又不一样，不必怕说错什么。”
阿古金这才道：“朝中传言更多了。更有甚者，说少爷的太子之位是一定会被废掉的。说少爷刚出生的时候就克母，不配为大清的皇太子。”
太子脚步顿了顿，瞧着眼前盛京祖先留下的一切，心头倒是无甚大的波澜。
他自己跑来祖宗发祥之地，倒是感念更深，比起小时候到这里来时，心里也有了更多的想法和感触。
太子道：“刚被皇上立太子的那些年，皇上一心一意护着，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都不敢说。现在是我久不露面了，索额图也不敢出来说什么，就让他们猖狂起来了，什么都敢往外头说。”
跟在太子身边两年了，阿古金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算是什么都知道了。
太子这两年在外头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阿古金是最清楚的。
正因为清楚，阿古金就想问一问太子，是不是还和两年前一样，绝不想做这个皇太子了。
阿古金想，若是太子当真不做这个皇太子了，那朝中指定会乱的。而盛怒的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谁也不知道了。
本来为了这些传言，皇上就总是生气的。
而且阿古金还觉得，太子可能还是很愿意当这个皇太子的。
太子胸中自有丘壑，比从前的皇太子，那可是大不相同了。
太子早些年被关在宫里读书的时候，心里情绪压抑到最高点的时候，还同常泰吐露过一二，说是羡慕十一阿哥。
那会儿他就总是想，如果额娘还在，应当一切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只是希望有人能陪在他的身边，温柔的抚慰他的心。
这两年跑出来，山川大泽滋养了他的心魂，这心思倒是淡了许多，去皇额娘灵前也不会总是想哭了。
太子想，大约就是他自己放过了自己，不再逼着自己做一个完美的皇太子了。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拼了命的想要寻求皇上的认同与认可了。
他更关注更爱护的，是他自己。不管最终会怎么样，这一点，太子既然意识到了，就不愿意再改变了。
去陵寝祭奠过皇额娘后。太子就大大方方的回宫，浑不在意自己引起了多少的舆论风波，只是尚在宫门口就叫人拦住了。
不是宫人不认得他，是有人请他到别处去。
六公主笑得甜甜的：“二哥哥~”
“额娘打发我来接二哥哥去畅春园。我们如今都不在宫里住着，在畅春园。”
太子笑着捏了捏小公主的脸蛋：“知道。我要先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都在畅春园，太后没去，还住在宁寿宫。
六公主又笑：“太后娘娘也在的。二哥哥还是跟我走吧。”
没法子。太子当然也不会让六妹妹失望的。既然太后也去了畅春园，那就转道去畅春园吧。
畅春园绿树成荫，风色极好。
先去给太后行礼问安。太后一如既往，只是瞧着不像钮祜禄氏那会儿总想伸手做点什么，现在就是个颐养天年安安静静的老太太。
然后，六公主就领着太子去了清溪书屋。
“那是皇上住的地方。”太子道。
六公主笑嘻嘻地：“是呀。二哥哥不敢去吗？”
太子哼了一声：“我是不想去。”
六公主牵着太子的手，软软的撒娇：“去嘛去嘛。我额娘准备了惊喜给二哥哥。她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要把二哥哥好好的带过去。”
六公主可怜兮兮的，“二哥哥不会让我完不成任务的，是不是？”
太子就笑了，直接将六公主抱起来，感受了一下六妹妹的份量，才把六公主放下来。
对上六公主眼巴巴的目光，太子微微一笑：“是。二哥哥不会让你空手回去的。”
也不知道皇贵妃预备了什么惊喜给他。太子还挺期待的。
第133章 成年
进门之前，六公主那是一块彩色的精致布条来，让太子蒙在眼睛上。
太子接了，却笑道：“这还不能看。”
六公主认真点头：“额娘说了，惊喜先不能看。”
太子站在门边瞧了瞧。这会儿都快天黑了，清溪书屋外头，从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慢慢点灯了。
只有这里，零星一点灯火，完全不像是皇帝住的地方。
而屋里压根就没有点灯，再一会儿天色暗下来，就真的是漆黑一片了。
真的确定这里会有什么惊喜吗？
“二哥哥，你快把眼睛蒙上呀。”六公主催起来了。
太子一笑，听她的话照做了。
就感觉到有一只软软的小手牵着他往里走，还软乎乎的提醒他：“二哥哥，有台阶。上~”
太子就觉得心里软软的。
里头情况不明，加之太子并没有吩咐，阿古金就一直跟着，只是很注意分寸，没有跟的太近，只是在后头随时注意护卫太子的安全。
阿古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虽然屋里有点黑没有点灯，但是感觉上站着很多人，只是好像都躲起来了，没有站在明面上。
阿古金有些糊涂，不知道闹得什么。但是他谨慎的没有开口说什么，更是慢慢的站定，不去打扰六公主所说的，皇贵妃给太子爷的惊喜。
太子感觉到六妹妹牵着他站到了屋中央，然后就松开了他的手，不知道退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听见六妹妹笑嘻嘻地声音：“二哥哥，摘下来吧。”
太子依言将布条摘下来，眼睛里刚刚适应屋里的黑暗，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紧接着，便是宫灯一个个灿烂的亮起来，屋里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
有砰砰几声，似乎是彩条打出来的声音，就像是炮击似的，但是比那个声音要小多了。
太子没有被吓着，反而好奇望过去，各种颜色的彩带从空中飘落下来，很漂亮，像是在庆祝什么。
太子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本能的想到，这肯定是皇贵妃做出来的。
既然烟火都能做出来，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彩带飘落之际，他看见皇贵妃含笑走出来，大阿哥三阿哥等阿哥公主们都笑着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嘻嘻地模样。
他甚至还看见了舅舅常泰。
每个人都在望着他笑，每个人都在和他说：“生辰快乐！”
太子难得有点懵。生辰，什么生辰？
瑶令将落在太子头上的彩带拨下来，笑道：“还能有什么生辰，自然是你自己的生辰。难不成你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忘了。确实是忘了的。
小时候刚记事，就从皇上那里知道，额娘在他出生后两个时辰难产去世了。
他的生日就是额娘的忌日。
这还怎么过生日呢。干脆就不过生日了吧。
后来这一日就成了祭奠额娘的日子，至于别的，太子早就忘了。本来就没有，也得不到的东西，惦记他做什么。
太子绝没有想到，皇贵妃说的惊喜是这个。原来是要给他过生辰。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明明知道不应该的，但是心里是不是还在惦记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或许惦记的不是这个生辰，只是一种温暖和关爱。是作为保成被爱护的温暖和关心。
小时候还拥有的，总希望一直能拥有。而不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消失不见。
太子没有看见皇上的身影，心里隐隐失落，是不是他不肯来给自己过生辰？过后又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不来也挺好的。
免得说出来的话不好听，扫了大家的兴致。
就当真好好过一回生辰好了。
瑶令将大家一起合力完成的生日蛋糕送到太子面前，将代表寿星的生日帽给太子带上，带领大家一起唱排练了很多遍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太子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舅舅泪光闪闪，好像又要哭了。
瑶令笑道：“保成许愿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于是，都看向皇贵妃。
瑶令笑着对太子道：“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今天就是你成年了。成年了就是真正的大人。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不能做一个小孩子。实际上小孩子和大人也都是一种选择，没有人规定十八岁不能在某些时候做小孩儿。哪怕是八十八岁了，想要玩游戏也照样可以玩游戏。”
“保成，这些年我一直想给你过生日。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给你过十八岁的生日，我就没有遗憾了，我很高兴。我进宫的时候，没能见到仁孝皇后，也没有见过仁孝皇后。但是天底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爱孩子的。由己及人，我想，她一定愿意你好好的过生日，开开心心的长大。不必再身上背着那么重的负担。不管她去了哪里，她都会一直爱着你的。”
“从今往后，你每年的生日，陪你祭奠完仁孝皇后，我们都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好不好？你愿意么？”
太子有点想哭，实在没忍住抹了抹眼泪，他笑了，答应的特别爽快：“好。”
阿哥公主们也都欢呼笑起来。
瑶令将长寿面也送到太子跟前：“好啦。可以许愿啦。你对着蜡烛许愿，然后睁开眼睛吹灭蜡烛。以后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再好好的把长寿面吃了。长长久久的，不可以咬断哦。”
这些或熟悉的、或新奇的仪式太子都一一照做了，一点折扣都没打。
他做起来心里可真是高兴啊。
等他把长寿面吃完，弟弟妹妹们甚至在鼓掌。
太子也很高兴，比从小到大得到奖赏的时候还要高兴。
十一阿哥悄悄问他：“二哥哥，你许的什么愿望呀？”
被皇贵妃看见了，皇贵妃说：“十一，不许打听。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不许哄着你哥哥说。”
十一阿哥就笑，然后就跑了。
兄弟姐妹可真是热情啊，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给太子。全部都送到了太子的手上，太子最后都拿不下了，阿古金就过来帮着少爷拿。
因为皇贵妃说，生日礼物要亲自拿着，才是满满的诚意，因为这都是大家对寿星的祝福。
太子就咬着牙全拿了。
过个生辰闹了半晚上，到了最后除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一个个的都累了，六公主甚至趴在皇贵妃怀里睡着了。
瑶令瞧着太子的模样，知道是尽兴了。
就宣布散会。可以回去歇着了。
寿星也是需要去休息的。
大阿哥和三阿哥就把阿哥们一个个的送回去歇着，他们俩再回自己的住处。
瑶令便先安顿了六公主，再亲自送公主们各自回住处。
大公主已经定下了婚事。是同喀尔喀部的郡王成婚。康熙做主的。瑶令也见过那个郡王，确实是一表人才，与大公主年纪相仿，看起来还不错，康熙倒是很满意的。
还让大公主自己看了，大公主点了头，才下旨赐婚定了这门亲事。
常泰在园子里有住处，是怕他当差同康熙议事的时候天太晚不方便回去了，省得第二日还要起早再进来。
就给他当值的地方安排了一个小院子住着。
太子离京的这两年，康熙将常泰调回来了，放在身边当差，暂时没有再派去西北的打算。
和费扬阿天天都在京中，两个人倒是比以前还要好。
常泰的院子有时候费扬阿也会住一夜，但是今日只有常泰，费扬阿不当值，回家去了。
常泰邀太子一同去坐一坐，太子当然是愿意去的。
明月当空，气候清爽，太子脸上一直热热的红晕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后就慢慢的消散了。
“皇贵妃早早就同皇上说好了，要给你过生日的。还生怕你不回来错过了。知道你回京，皇贵妃是很高兴的。”
常泰边走边笑道，“这些年，皇贵妃心里一直记挂这个事，今日才实现，给了你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会。皇贵妃说，这应该是你喜欢和想要的。来的人多了，太过隆重而不贴心，那是太子的千秋，不是保成的生日会。”
“他怎么没来呢？”太子问了一句。
常泰知道问的是谁，笑道：“皇上很想来的。但是又怕你会不高兴。因为皇贵妃说，这是难得的成年生日会，皇上也希望你一直是高高兴兴的。不过，你也不要以为他没来，他一直在悄悄看着你呢，就是没出来。所以，你一生一次的成年生日会，皇上也是全程参与的。”
“如果你愿意，以后每一年的生日会，皇上都会和你一起庆祝的。”
太子低声道：“舅舅是替他来做说客了。”
常泰就笑了，瞧见跟前没人，干脆亲昵的摸了摸外甥的头，笑道：“你长大了，用皇贵妃的说法，就是成年了。到了如今才能与你这样亲近一回，畅所欲言，还是很好的。”
“我情愿这样，也不愿意你像从前那样。倒不是替他做说客，我可是你的亲舅舅。当然希望你一切都好。只是不能总这样。你在外头，不是一味逍遥自在的，皇上教养出来的好孩子，我心里是明白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做。”
“皇上他，”常泰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皇上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改变了很多。你说的话，他会愿意听的。”
太子忽的就笑了，跟着常泰进了院子，也不打算回去了。
他笑道：“舅舅一个人难免孤独，我陪着舅舅吧。今日我生辰，我最大。舅舅也宠我一回，我要和舅舅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常泰爽快笑道：“行啊。”
太子瞧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皇贵妃真是个很有力量的人。”
常泰笑道：“是。”
太子深吸一口气，笑颜舒展，心静开阔，他说：“舅舅，我不羡慕别人了。”
第134章 蜕变
太子的生日会，六阿哥也参加了。
五阿哥来请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五阿哥言说是皇贵妃的意思，要让兄弟们都去时，六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五阿哥还以为他不愿意，但六阿哥答应了。
然后六阿哥就来了。
六阿哥那天在太子回来时，在蒙古和太子说的那些话，其实前头几个哥哥是没怎么当真的。
六阿哥从入上书房开始，功课就不怎么样，读书的态度也是很消极敷衍的。
康熙倒是对六阿哥挺严厉，会定时抽查他的课业，但是六阿哥每每表现的都不太好，康熙就对他更严厉，但六阿哥还是一如既往的。
几个哥哥觉得，六阿哥大概一辈子都是这样了。就这么别扭着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没想到的是，这两年，六阿哥还真的努力起来了，课业都是很努力很刻苦的在学习。功课也渐渐的好起来，康熙抽查，六阿哥都能背诵出来。
这两年，康熙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的缘故，六阿哥的性子也好了一点，不似以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别人也不愿意和他接触了。
他愿意和兄弟姐妹们说说话，阿哥公主们自然也愿意和他说上两句话。
太子的生日会，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参加的第一个兄弟姐妹之间的集体活动。以前什么都不带着他，他也不稀罕参加什么活动。
但是今天参加了，六阿哥觉得还挺好的。
是他改变了，世界才改变了。
又或者，世界一直没有变。是他把自己困住了。
回住处的路上，是六阿哥自己回去的。身边陪着的是他身边的小太监。
三阿哥原本说要送他回来的，他婉拒了。他可以自己回来。
几个哥哥就送别的小阿哥去了。
六阿哥带着奴才慢慢的在路上走，心情比较舒缓，对世界的看法也不一样了，连现在的情绪都是比较温和的，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和对未来的期望。
太子哥哥回来了，太子哥哥还会走吗？
太子哥哥知道他刻苦读了两年的书，他会高兴吗？
就像太子当初说的一样，在拿到太子读书的时间和书单之后，六阿哥着实是吓了一跳的，照着这么读书，那真的是觉都不要睡了。
日以继夜的学两年，也不可能将太子十几年的东西都学会。
教他读书的师傅原本是不大喜欢他的，他的师傅还一同带着五阿哥和七阿哥读书，显然他更看重五阿哥和七阿哥一些。
但实际上，面对的是皇子，师傅们谁敢真的把喜恶表现出来呢。六阿哥是比较敏感的，他自己能感觉出来。
但当他拿着太子的书单去找师傅重新制定学习计划的时候，师傅当时惊喜的神色六阿哥现在都记忆犹新。
六阿哥自己也很高兴的。
师傅给他把他不能学的部分都去掉了，然后重新制定了读书和学习的计划，六阿哥这两年就是严格按照这个计划来的。
这两年埋头读书，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又这么慢，他也确实是受益匪浅。
心中的悠然在看见屋中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消散了。
“额娘。”六阿哥忙行礼。
乌雅氏叫孩子起来，温声道：“额娘心里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乌雅氏一直担心自己的六阿哥。
老四是指望不上了。老四以前养在佟佳氏那里，后来自己过了，这么些年将皇贵妃当作亲额娘，他们母子都闹翻了，还说什么骨肉亲情呢。乌雅氏只当自己没有生过那个儿子。
六阿哥不得皇上宠爱，自己又失宠降位，乌雅氏一度很担心他们母子的未来就这样沉寂下去。
但是看见钮祜禄氏的下场，乌雅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本来打算带着六阿哥就这么默默无闻的过日子，等六阿哥长大一些再做打算的，结果六阿哥自己倒是争气，竟搭上了太子，还让太子给了他一些帮助。
这让乌雅氏看到了希望。
皇上喜欢刻苦读书的孩子，聪明灵秀的皇子更能得到皇上的关注，如果六阿哥凭借读书能够得到皇上喜爱，那么他们母子离翻身也就不远了。
等六阿哥到了年纪，再得一门好婚事，哪怕乌雅氏不得宠，说不准也会母凭子贵，恢复嫔位的待遇。
毕竟几个公主的额娘，还有成嫔，不就是靠着自己的孩子这么来的么。
但乌雅氏不喜欢六阿哥与皇贵妃走的太亲近了。
今日太子的生日会，是皇贵妃主办的。乌雅氏不放心，一定要过来看一看。
外头有关太子的那些传言，乌雅氏也听说，六阿哥借太子的东风往上走是可以的，但也要谨慎，若是太子不行了，六阿哥也是一定要自己摘出来的，不能被太子所连累。
这些话，乌雅氏都要一一和六阿哥嘱咐。
六阿哥从前是最听乌雅氏的话的。
以前他还是永和宫小霸王的时候，其实养成那样娇纵的性子都是乌雅氏惯出来的。
六阿哥从来也不觉得自己错了。现在读了两年书，如同大梦初醒，六阿哥深刻认识到了以前的问题。
他本来是想争一口气，但现在看来，两年前的自己着实是有些浅薄了。发狠读书读了两年，六阿哥想，他还要继续学习，读书可以明理，他学的还是很不够的。
太子不在，有时候师傅不凑巧也不在的时候，比如在阿哥所里闷头读书遇到不解时，都是三阿哥给他解惑的。
三哥还总是会夸他聪明的。还总是怂恿他去找四哥认错。
三哥说：“你这个小傻子。你跟你亲哥哥犟什么呢？老四最是个重情重义的，你跟他认错，真情实意的与他和好，你是他亲弟弟，他还能不管你？保不齐对你巴心巴肝的好，一开始不理你，你就使劲儿黏着他。”
“认个错还跟杀了你似的那么难啊。”
六阿哥记得这个话，可是六阿哥还是有点不敢去的。他小时候对四阿哥说了很多绝情的话，四阿哥是重情重义，但是也记仇啊，他有点怕。
除了四阿哥。还有七阿哥。
当年他额娘降位的事，就是因为作为一宫主位苛待庶妃与小阿哥。他那时候是年纪还小，可也是无知凶恶，不仅仅伤害了四哥，也伤害了七阿哥，还有成嫔娘娘。
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六阿哥想。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应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应该逃避，他应该去面对。
跟亲哥哥道歉还需要酝酿。跟他伤过的庶妃、七阿哥还有成嫔娘娘赔罪，却应该提上日常，去将这事做了。
现在读了书，再听额娘的这些就很絮絮叨叨了。
额娘是包衣奴才出身，宫女出身，没怎么读过书，也不太懂得什么。
她只知道要争宠。她自己争不了了，就叫他去争。她更不会觉得自己以前是做错了。她只会想，怎么就让人发现了呢，怎么就不能做的再隐蔽些呢。
让他额娘去给人低头认错，是绝不可能的。所以这些年，他额娘在宫里没什么人缘不说，也无人愿意与她来往，甚至连庶妃都不愿意和他额娘说话。
他额娘还自持身份，也不愿意和别人接触。只是一味的想着和成嫔攀比，想要重新回去压制成嫔。
可皇贵妃也是宫女的出身，却一点儿也不像额娘这样。
“额娘。”六阿哥道，“夜深了，我这里一切都好。额娘回去歇着吧。”
再不走，一会儿二门关上了，就回不去了。
乌雅氏以为六阿哥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六阿哥送乌雅氏去了门上，瞧着他额娘进去了，他才走的。
原本还想着，额娘读书识字应该就会好些，可额娘不喜欢这个，他又不能强迫额娘读书，听说他送去的书，额娘都收起来了，连字都是不肯认的。
一心一意的想着，只要儿子出息了，她这个额娘就会恢复原位。
六阿哥想，还是让额娘夜夜好梦吧。做梦比较快实现这个心愿。
就他这样的，老老实实几年，读书有了一点成绩，看看汗阿玛和四哥能不能原谅他，还有皇贵妃那边，若是都妥当了，他才能心安。
至于什么恢复原位，六阿哥压根就不敢想。额娘是心里不安分，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贵人的位置上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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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生日会结束，屋子里自然是会留下热闹之后的狼藉的。
这些自然不必瑶令来收拾，早有梁九功带着奴才们轻手轻脚的进来收拾了。
往常这个时辰，都是该歇息的时候了。今儿玩了半个晚上，孩子们都去睡去了，但这兴奋劲儿还没下去，估计还要缓好一会儿的。
瑶令也不着急，瞧着奴才们干活儿都干的挺好的。
她就慢慢转到了屏风后头，康熙就坐在那儿，好像在对着手边的彩条彩筒发呆。
这么些年了，瑶令见多了康熙神采奕奕的一面，倒是几乎没瞧见过帝王发呆的模样。
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知道自己进来了也不收敛，还是继续在那里发呆，显然是不怕给她看见的。
方才生日会上放的那十几个彩筒，都是康熙亲自做出来的。
是听见瑶令说了，康熙就让工匠将图纸画出来，研究了小半个月，研究出来了，就给他做出来了。
太子的生日会他不好明着参与，生怕太子不高兴毁了他的成年生日会，就只好在这些事情上展现他蓬勃的父爱了。
瑶令走过去，大胆的摸了摸康熙的脸：“其实到了最后，万岁爷出去露一面，和太子见一见，也不是不行的。”
康熙颇有些委屈：“你不是说太子会不高兴么？”
“朕没露面，太子大概很高兴吧。”
瑶令就笑了，父子俩都挺别扭的。
瑶令说：“太子是同他亲舅舅一起回去的。常泰一定会同太子说的。这会儿舅甥两个歇在一起，自然是什么都说了。太子心里也会明白的。这样心知肚明，就不算遗憾。”
康熙哼了一声：“这是坏了规矩。”
其实是他眼红。太子还叫他皇上，却和亲舅舅这么和睦亲近。他羡慕。
瑶令道：“臣妾可是向着万岁爷的。臣妾当日说，为太子解开心结，今日瞧见，太子眼泪汪汪的模样都是高兴的。以后每年的生日会，万岁爷都要参加，还要这样热热闹闹的，自然就不会委屈了太子了。”
康熙抹不开脸面：“难道还要朕向他低头认错？”
瑶令就笑了，人家都说老虎的尾巴碰不得。
她偏偏去拽了拽康熙的辫子，又去摸摸他的脑门，见康熙盯着她，她就甜甜一笑：“万岁爷，人家还不一定愿意留下来，您还在意这个？”
“您现在最应该想的，是怎么把孩子留下来。难不成还真的把儿子放在外头三五年？他都这么高调的回京了，事情成了明牌，再出去，说不准就有人盯上他的性命想来个一劳永逸了。”
康熙直接把捣乱的人抱在怀里，压着瑶令的手也跟着笑：“你还真以为朕没有办法？”
第135章 狂赞
太子后半夜与常泰秉烛夜谈，也就是天快亮的时候才困得不行了。
然后与常泰抵足而眠，胡乱睡了一个多时辰。
太子现在可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读书，睡觉起来也是踏踏实实的。
这半夜三点起来的生物钟可不好改。先前那两年在外头待着，经常半夜三点准时就醒了，得等半刻钟才能好，有时候睡不着，干脆只能起来读书，到了晌午再休息。
这一年多到底是把这个毛病给改掉了。可算是能睡个整觉了。
当年就听皇贵妃说过的，不好好睡觉只怕长不高，太子一直记在心里，这两三年在外头总是很注意睡眠，尽量不昼伏夜出的，太子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
跟大阿哥站在一起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差距了。
太子起身的时候，常泰早就当差去了。
太子知道，因此也没有惊慌，等他收拾好了出来，阿古金已经精神抖擞的在门口候着了。
阿古金问太子：“殿下，昨儿收到的礼物，是就放在这里，还是送到何处去？”
昨天拿回来的礼物，太子与舅舅趁夜都给拆了。
兄弟姐妹们的礼物真是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大的小的，值钱的不值钱的，应有尽有。可是在太子心里，这些都是弟弟妹妹们的心意，应当好好保存的。
是他长到现在，第一份正经的生辰礼，成人礼。
太子想了想，说：“送回太子府。就放在我的书房里。不许叫人碰了。”
阿古金忙应了一声是。不放在这里，要放回太子府去，是不是说明太子殿下已经做好决定了？
其实放在这里也是不妥当的。这儿也不是国舅爷的长久住处，总是有几个人进出的，放在这里是不会丢东西，但总是对于送礼物的人是不尊重的。
太子道：“你亲自送回去。回去后先不必来畅春园，将府里看一看，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同铃嬷嬷商议着，看看怎么处置。若是妥当，只等我回府就好。”
太子也有三年左右没回过太子府了。
他知道拢共这三年是太子妃在打理府上，也知道他走后，太子妃来寻过皇贵妃，皇贵妃让铃嬷嬷去了太子妃身边帮着打理太子府的事务。
他不在，太子妃倒是肯让一点了。
但谁知道太子妃这三年有没有变呢。
他走的时候顾不上太子妃。现在回来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回去看望太子妃的。
要等他忙完了，再回去看一看。
太子昨夜是真的高兴。十八岁的成年生日会，参加的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这就挺好的。皇上还在屏风后头看着他，全程也参与了。
现在想起来，太子妃没在。
皇贵妃肯定不会故意不请太子妃过来。但太子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太子妃真的来了，他一定没有那么的高兴。哪怕分开三年，太子扪心自问，在外头的日日夜夜，真没有什么时刻是想念太子妃的。
他就没法喜欢瓜尔佳氏。
甚至连最基本的应当对福晋的责任与担当，也只有那么多。分毫感情也没有。
太子先去了皇贵妃处给皇贵妃请安。
瑶令瞧见太子来了，还真是惊讶得很。
她望着太子笑道：“还以为保成你直接就去见皇上了。”
太子笑道：“贵额娘同我一起去见皇上吧。”
康熙这会儿忙政事去了，要不然瑶令也不会回来她的住处歇一歇。
这里刚用上奶茶，太子就来了。
草原上刚送来的新鲜牛乳，六公主如今爱吃干酪，给她做了一大桶，剩下的煮了奶茶，正好给太子送一盅上来。
瑶令一口就应下了：“行啊。晌午的时候皇上就忙完了，咱们一同过去，正好用午膳。有什么话，尽可以那时候跟皇上说。”
太子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倒也没有什么一定必要说的话。
瑶令在畅春园的住处清新幽静，这会儿又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她预备了两个结结实实的摇摇椅，和太子一人一个放在长廊底下，坐在上头也不必说话，两个人舒舒服服的小憩了一会儿。
等慢慢醒过来，精神也补足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六公主昨夜玩得太晚了，这会儿甚至没醒，瑶令早上将六公主喊起来用过早膳，六公主吃完倒头就睡了。
瑶令便嘱咐伺候公主的人，再等一个时辰再将公主喊起来吃东西，吃完了就不必睡了，叫六公主起来玩耍玩耍活动活动筋骨。
如今五公主也十岁了。
瞧着两个人的排行近得很，实际上也差了五六岁。差了一两岁还能一块儿玩，差了五六岁就怎么也玩不到一起了。
六公主也是个活泼好动的，现在就是缺个玩伴。
阿哥公主们都比她大，她还是小了点，阿哥公主们说的玩的和她拢不到一起去，人家嫌她太小了，哥哥们有时候还是很有耐心的，但她又不乐意只和一个人玩或者跟一群人玩，所以为了这事儿，总是自己跟自己发脾气。
瑶令自然也是为女儿着想的，只是还真是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人给女儿做玩伴。
康熙倒是一点不惊讶太子与皇贵妃一同过来。
要是太子愿意一个人过来，那才是稀奇呢。
瑶令与康熙在一处用午膳都成习惯了。
康熙忙完了工作，两个人就是一道吃的，不拘吃什么，反正要一起吃才行。
但太子回来了，与皇上和皇贵妃的第一餐饭食肯定是不能敷衍的。
酸酸甜甜的松鼠鱼、香香软软的奶味豆腐、外焦里嫩的酥炸小黄鱼、还有皇贵妃娘娘亲手做的油泼面和炸薯角。
太子看了看放在自己跟前的薯条，还有那一碟番茄酱，忍不住眨眨眼睛，今儿的膳食都是哄孩子的吧。
瑶令笑眯眯地：“保成。吃吧。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太子答应一声，便直接吃了。
他也确实是饿了。昨儿夜里倒是吃了不少东西的，可是长寿面蛋糕什么的都是很好消化的，他都这么大了，饭量也是不小的。
面前结结实实的一碗油泼面，太子吃下去，才觉得胃里热乎乎的舒坦。
几乎是饱餐一顿。瑶令仔细看了，有太子在跟前，康熙比平日里都多吃了一碗饭，瞧他高兴的，都不怕自个儿积食了。
吃完了，奴才们利索的收拾好了，三个人才一块儿相对坐下。
瑶令瞧瞧他们父子，心想，是该说正事了。
太子过来寻瑶令的时候，也不是空手来的，是带了东西的。
不过他不说，瑶令是不会问的。这会儿，就看见太子将他手上那类似奏折的叠册送到康熙手边。
太子说：“请皇上看看。”
康熙就拿过来看了。
是太子亲自写的。
他这三年也果然是厉害，几乎走遍了大清。江南海北基本上全去了一遍。
这叠册上写的是太子走过的地方发现的一些问题。小到州县，大到省府，包罗万象，都是有的。
有些是康熙知道的，有些是康熙未曾听说过的。
可见这孩子这三年是用了大心思的。
康熙越看，心里越想，绝不能让太子再走了。就这些一拿出来，说不准就已经惊动地方了，再加上目下的动荡，皇贵妃所说的话未必是危言耸听。
面上，康熙却还要抻一抻太子，搁下册子，康熙说：“你不是不要做这个皇太子了。还费心写这个做什么？”
太子一听就恼了，他就知道，回来也不会给他好脸的。
太子也不惯着，当下冷着脸起身就走，反正东西已经给到了，用不用都随便，他这回走了，绝不会再回来了。
康熙一瞧倒是急了，这孩子气性高啊，他抻过头了。
连忙就是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把身边侍奉的梁九功都给吓着了，忙着就要去请太医，叫康熙给拦住了。
“时气所感，咳两声就罢了。请什么太医。”康熙不让去。
开始还把瑶令吓了一跳，以为康熙是装的，结果发现他是真的在咳嗽，连忙弄了热水过来，侍奉他喝水，又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让康熙不要着急。
太子就迟疑了，没往出走。
但也没走过来，他有些狐疑的看着，不清楚是不是这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搞得把戏又来戏弄他。
瑶令却受不了这父子俩的别扭了。
她干脆说破道：“万岁爷心里明明惦记太子惦记的不得了，怎么这会儿见了人就只知道说这样的话气儿子呢？”
“要是把人气跑了，回头万岁爷又要自个儿在这里黯然神伤，悄悄同臣妾说思念太子思念的不得了。”
“保成昨儿个才过生日，但再是成年了，在父母眼里也是孩子。万岁爷答应过不再严苛他的，做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阴阳怪气嘲讽孩子呢？”
梁九功在旁听见这样的话。不论多少回了，也不论过去多少年，梁九功都要说一句，皇贵妃娘娘当真是一如既往的霸气。
这些话，这世上就没人敢说。偏偏就是皇贵妃娘娘敢说，也偏偏万岁爷就只听得进皇贵妃娘娘的这些话。
康熙不做声了。倒不是不敢说不想说，是咳了一回，得缓缓嗓子，嗓子有点疼。
瑶令见康熙缓过来了，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由着康熙自己缓一缓，瑶令望向太子，语气自然更温和些：“你这孩子心地最是良善，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一两岁就做了太子，从记事起就学的是怎么治国，怎么做太子。叫你出去玩，你能玩什么？还不是一颗心想着利国利民的事。”
“你阿玛只瞧见你是太子，看儿子的心有时候就淡了。你生气是对的，你不生气，他还不知道你什么地方不乐意。这样闹一回，大家彼此亲近一些，更是好事。”
“我是知道的，你要不是心里惦记他，惦记着他的江山，还能替他做这些事么？好孩子，你阿玛不领情，我领情。你这做孩子的心，从小就是惦念阿玛额娘的。偏生有人十几岁生的你，不是把你看做他的全部。活该他心里煎熬一回，是不是？”
太子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听了第一回，就又想哭了，却憋着不肯哭。
结果转眼看过去，他亲阿玛在那边泪水涟涟，竟是要哭的样子，太子都愣住了。
太子昨夜和常泰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常泰和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因为太多了，醒来之后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现在看见他阿玛含泪的眼睛，太子忽然就想起来了。
昨儿舅舅和他说，朝中为了他这个太子的事，吵嚷的很厉害，但不管怎么吵闹，皇上都一力扛了，绝不废太子，也绝不将压力给他的身上。
就是一句话，太子永远是太子，别的都别想。
但到底是闹剧，也是够让人心烦的，皇上就有些反应到身体上，这两个月就有点咳嗽。吃了药，却怎么也不能好全，有时候情绪激动些就会咳嗽。
太子记得，舅舅当时叹气，劝他叫他别走了。
太子当时没说话。后来聊起别的就跳过这个话题了。再醒来就全部忘记了。
现在听见皇上咳嗽，他才想起来。
皇上没做戏，也不是骗他试探他的。是真的有点咳嗽。
皇贵妃说的没有错。
皇上严苛一回，把他气跑了。
他任性一回三年不回来，还中途故意跑回来闹点动静，然后把所有的烂摊子故意丢给皇上处置，就是为了气他。
皇上气病了，也一句重话没和他说过。
父子俩就这么互相折腾别扭。
这可太磨人了。
康熙见太子愣在那儿，似哭非哭给傻了似的，他也怕把太子吓着了，忙道：“是朕的错。朕以后再也不这样对你了。”
以前觉得说不出口的话，现在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反而有如释重负之感。
太子忽然低头，抹了抹眼泪，走到康熙身边，说：“你保证。”
康熙就笑了：“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伤你的心了。”
太子微微垂眸，眼眶有点红，在康熙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鼻头一酸，轻声道：“你咳嗽，要好好吃药。不能焦心。阿玛。”
声音很小的叫了一声，康熙还是听见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答应了一声，说：“有朕的好儿子陪着朕。朕马上就能好了。”
管他的，儿子失而复得。帝王也顾不了许多了。好好的抱住了十八岁的好儿子，好太子。
太子的脸有点红，汗阿玛好像真的不一样了。这么多年了，他又被阿玛抱在怀里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真好啊。被阿玛关怀疼爱的滋味真好。
但太子已经十八岁了，不太好意思继续做小孩儿。其实他的要求真的不高的，只是不喜欢被严苛的要求必须完美。
康熙心里明白了，自然对太子的态度就如春风般和煦。
瑶令在旁边看着，满怀欣慰，和谐的父子关系有助于家庭关系的健康稳定发展。
那几个小阿哥总算是不用闹着要跟着太子去浪迹天涯了。
梁九功在心里狂赞皇贵妃娘娘，万岁爷与太子爷和好如初，皇贵妃娘娘实实在在的功德无量啊。
第136章 情思
太子从前学习治国的道理，学习如何治国，熟读四书五经，那都是纸上的学问。
跟着康熙出宫巡幸，看康熙如何为帝，如何处置政务，这是言传身教。但到底看见的太有限了。
他自己出去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些。看见问题后，所进行的都是独立的思考。
写在叠册之上的，便是太子这三年来思考的结果。
“这个问题，朕也想过。”
“这个问题，朕尚未有处置的办法。”
瑶令看着父子俩坐在一起，一点点的研究太子叠册上所书写的问题，心里有一种舒缓的愉悦。
他们父子没有走到最后那个结局，这是让瑶令特别高兴的事情。
她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变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现在看来，做得还不错。
康熙有所改变，太子也没有养得过于娇纵不知人间疾苦，那么往后数十年的父子兄弟相争的难过痛苦事，应该都不会再发生了。
当初封妃的时候，康熙就不愿意，想要直接封她为贵妃。是瑶令自己拦下来的。
她没有那么在意位分，甚至在当时的情形底下，若是要封为贵妃，引起的动荡真是难以言明。
现在回过头去看看，只是封妃，就已经让佟佳氏与钮祜禄氏铤而走险胆大妄为了，若是贵妃，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搞破坏。
她记得自己说的话，但求安稳。
当时最在意的，是太子的心情。实际上更深一层在意的，还不是康熙么。
若那时封了贵妃，太子心绪不稳，再被有心人挑拨，极有可能与康熙之间误会渐生。
太子当时所立，确实是被大清当时的情形影响迫不得已为之。但之后康熙对太子的培养可谓是呕心沥血。
太子十来年的刻苦努力学习也不是假的，都是用心血时间和精力换来的。
瑶令不愿意他们父子的心血付之东流。
现在这样，就很好。
瑶令亲手煮了牛乳茶，送到父子俩的手边。
康熙的三分糖，太子的五分糖，都是根据父子俩的口味特制的。
又亲手剥了些核桃送过去。
父子俩要用脑，吃点这个挺好的。不过不能吃多了，吃多了一会儿就积食了。
康熙的政治理念和政治构想，经过与太子的这一番畅谈，才发现父子俩实在是不谋而合。
以前总觉得太子小，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很多时候都是启发式的教育和沟通，更是没有了解过太子真正的想法，只是希望太子能够长成他希望的样子。
现在父子俩敞开了说，康熙才发现，太子的政治思路其实经过这三年出外成长的很成熟了，很多时候要做的事情，和康熙想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康熙欣慰极了：“朕总是想，这些事情，东西南北各有筹划，哪怕是五十年也未必能够全部完成，到时候还是要交给朕的儿子们去完成的。现在你与朕的想法一致，朕这就放心了，朕百年之后，还有你在，你替阿玛好好干。”
前头好好的，后头的话太子就不爱听了。
啃了一口核桃，太子说：“皇上万岁。”
康熙忍不住大笑，心情顿时舒畅，因太子而起的郁结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谈过了关于大清未来发展的构想，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朝中因为太子而起的纷纷传言了。
太子在外的时候，康熙就没怕过这个，如今太子都回来了，康熙就更不会将这个放在心上了。
“你不必担心。”
康熙道，“你既然都回来了，还怕什么。朕会处理好的。你便还只管好好的做你的太子。”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几个大的昨儿是都看出来了，太子这样回来，定然是不走了，知道太子和皇贵妃一起来见皇上后，几个人就都放了心，知道太子定然是不会走了。
倒是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和六公主怕太子又会离开，知道太子在皇上这里，也还是不放心的，一块儿跑来康熙这里，一定要得一个准话。
听见太子亲口说不走了，几个半大孩子欢呼一声都放心了。弟弟妹妹们都有好多话想要和太子说，眼巴巴的在那里看着。
康熙是最疼爱六公主的，也舍不得叫她等久了，干脆一挥手让太子陪弟弟妹妹去了，至于太子府，康熙也没说什么，太子什么时候回太子府，由得他自己去定。
弟弟妹妹们有好多话想和太子说，离别太久，太子爷挺想念他们的，走的也挺干脆利落的。
瞧着一帮孩子簇拥着太子走了，康熙这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瑶令瞧着康熙恋恋不舍的目光，打趣道：“万岁爷要是舍不得，也跟着一起去嘛。”
“不去。”康熙道。
康熙道，“太子回来了，他们再也不会缠着朕吵着闹着要跟太子一起去浪迹天涯了。朕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十一阿哥和六公主也不会动不动跟他闹别扭，说他欺负太子了。
康熙心情大好。
瑶令瞧着也跟着笑，看了看时辰，道：“这会儿万岁爷也该见大臣议事了。既然都妥当了，臣妾的任务也完成了。臣妾这就回去了。”
“不准走。”康熙将人拦住了，还牵着过来，生怕瑶令走了，“难不成你只是陪着太子来的，太子走了，你就要走？”
瑶令故作惊讶道：“难道这不是臣妾的职责么？”
这丫头越来越促狭了。康熙舍不得凶她，只能捏了捏她的鼻尖：“陪朕出去走走。”
想和皇贵妃多待一会儿，然后好好说说话。皇上也罢工了，让书房的大臣先回去办差，一会儿皇上宣召了再过来。
午后的畅春园安安静静的，阳光晴好，康熙拉着瑶令慢慢走着逛园子。
皇上和皇贵妃在前头慢慢的走，梁九功和彩霞紫月几个同着宫女太监们在后头慢慢的跟着。
“朕好像许久没有同你一块儿两个人这样走一走了。”
瑶令笑道：“这些年万岁爷一直忙着。臣妾也要张罗孩子们的事情，每日过得跟打仗似的没有多少空闲下来的时间。臣妾和万岁爷精力再好也终归是有限的。闲下来就只想坐一会儿歇一会儿，哪能这样心无旁骛的逛园子呢。”
康熙心里装着西北的事。喀尔喀会盟后，康熙就琢磨着把漠西蒙古筹划的跟漠南蒙古一个样。然后合起来对抗漠北蒙古。
他倒是想一统蒙古的。这和太子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但是这个想法是好的，实践起来就需要能人，也是需要时间的。
火器的快速发展，也是他能够一举亲征扫平噶尔丹有生力量的主要原因。火器和炮击设备显然是要装备到整个大清的军事力量之上的。
毕竟这东西南北，盯着大清的想要蠢蠢欲动的敌人可是不少的。
而那个逃跑的噶尔丹的侄子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这个人不能不防，自然西北的军事建设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江南的战船与海船，也是康熙心头的惦念。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旁的事情，这些都占据了康熙的时间和精力。
而十一阿哥长大了搬去阿哥所了，六公主又在瑶令的身边。晋为皇贵妃后，瑶令要管的事情就更多了，宫里大的小的都要问一嘴看一眼，不然康熙也是不放心的。
皇贵妃说的很是在理。
康熙由衷地道：“你带孩子带的很好。”
康熙眸光温软，眸色含情，显然是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皇贵妃的欣赏与专情。
瑶令又故意逗他：“万岁爷说喜欢臣妾，就是喜欢臣妾带孩子带得好？”
“万岁爷总说臣妾和别人不一样，就是因为臣妾带孩子带得好的这个不一样？”
瑶令又想起更久远的事情。
拿出来质问康熙：“臣妾当初在万岁爷跟前当差，前两年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跟着大宫女学了两年后才好起来。然后臣妾就十六了，慢慢接触到阿哥公主们。和阿哥公主们的关系还挺好的。那时候万岁爷是不是就看中臣妾，想把臣妾拐到身边来替万岁爷照顾孩子了？”
她满眼我看穿你了的笑，“原来，那会儿万岁爷存着要让臣妾当甚么皇后的心思，便是指望着臣妾给万岁爷当后宫管家呢。”
康熙不满地哼一声：“你说这个话，你就是没良心了。”
瑶令也哼了一声，故意道：“是呀，臣妾的良心被狗狗吃啦——”
话没说完，唇瓣就被人攥住了。
瑶令猝不及防，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喘不过气来才被放开。
目光撞进康熙满眼得意的笑里，皇贵妃久违的有些脸红了。
这个人不讲道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亲她。
康熙摸了摸皇贵妃柔嫩的小脸，这丫头也三十了，看起来却跟十六岁的时候一样鲜嫩漂亮，总是这么的叫他喜欢。
这张嘴儿又甜又软，却总是能说些撩动他心弦的话。
康熙牵着瑶令的手，故意往林深假山那遮挡人视线的地方走。
边走边温柔道：“你来。朕悄悄告诉你。朕为什么喜欢你。朕不说给别人听。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帝王的声音太温柔，目光太深情，瑶令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了，等反应过来，天地之大，她被康熙困在这密林假山的方寸之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着他隅隅细语，任他为所欲为了。
外头的梁九功和彩霞紫月几个连忙停住，梁九功让人四面守着不许人闯进去，然后他们几个也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守在外头。
还是彩霞和紫月悄悄商议，一会儿怕是要些东西遮盖的。不叫小宫女回去拿，还是彩霞亲自回去一趟吧。
这可都多少年了，万岁爷对皇贵妃的兴致还是这么高啊。
第137章 媚春
今日的天气还是很好的。
阳光灿烂，透过林中缝隙细碎的落下来，瑶令最喜欢这样的好天气了。
也就是这一会儿，她还能看一看，过一会儿就看不成了。
瑶令很娇气的。
叫康熙宠着惯着这么多年了，越发娇气了。
背后的石头冰凉又咯人，她就不肯了。
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疼，都能让娇气的皇贵妃差点都要哭了。
最后还是没办法，哭唧唧的让康熙抱回寝殿去了。
她自己还不成，康熙一点一点的帮助她顺气。
“朕方才说的话，可都听见了？”康熙低声问。
方才他说了好多话，也不知道这丫头听见没有。
瑶令好不容易缓过来，就跟身上没骨头似的，贪恋康熙怀里的温暖，就是不肯分开。
懒洋洋地还要跟康熙对着干：“没有。”
她自己看不见，但总觉得皮肤在外头的山石上磨红了。老是扭头想看，脖子都扭疼了，最后有点恼了，索性不管了。
康熙眉目一沉，就听见这丫头嘶的一声，说：“听见啦听见啦。求您别乱动。”
康熙就笑了。
瑶令的脸红红的，赖在康熙怀里不肯下去，她倒也不是哄人的，就是谁在高兴的时候，能听见枕边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呢？
那会儿都顾着快活去了，谁知道他说的什么。
但听见只言片语的几个字，瑶令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是给他拼凑出来了。
康熙在说他的小时候，说的时候还挺有情绪的，要不然能撞得那么狠么？
瑶令还要分心出来应和他。
其实他哪里知道，他的小时候，瑶令还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皇帝幼年，她一个穿越人士还能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却没想到康熙的感情也应在这里了。
康熙并不是一开始就养在太皇太后膝下的。
他小时候天花出痘，就不在宫里。
好了以后又因为出宫避痘，又在宫外养了几年，身边只有奶娘嬷嬷照顾他。
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没有在阿玛额娘跟前承欢过一日。
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爱，是到了登基为皇帝之后，才与太皇太后亲近起来，得到了皇祖母的疼爱与关心。
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很多承载过他感情付出过精力的人与事都在离开他，辜负他。
他又经历了太多的风云世事，以至于这个人的心里其实是很希望有一个人是能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甚至是并肩而行，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逝去。
走过了一些年月，在几乎要封闭自己内心，修炼成真正无情无爱的帝王之时，瑶令来了。
这么个宫女出身的小丫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打开了他的心，陪伴着他风风雨雨直到如今。
这让康熙怎么能不珍惜呢？再晚一点点，他就遇不到她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
而瑶令也握住了打开他心门的钥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改变。
只要她愿意，可以走近全部的自己。
康熙也希望，她能毫无保留的接受全部的自己。
“所以，是什么让你误以为，朕就是喜欢你带孩子带得好的？”康熙撩拨了一下身上的人。
瑶令哼了一声，主动抱上去：“臣妾错啦。臣妾就是图个嘴巴厉害，其实臣妾知道，万岁爷最疼爱臣妾了。”
康熙就笑了：“知道就好。”
瑶令感觉到康熙可能又要开始了。
连忙凑过去，黏黏糊糊的低声道：“臣妾也告诉万岁爷一个秘密。其实万岁爷慧眼如炬，当真是看得分毫不差的。臣妾真的和她们不一样的。臣妾——”
剩下的话硬是没说完，全都被康熙给磨碎了。
话不成句，瑶令都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说的是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她当然想说啦，但是康熙不给她这个机会，那就只能以后想起来再说了。
“现下专心点。其他的以后再说。”康熙实在是没那个心思听她上面的小嘴儿说话了。
一时寝殿之中百媚生春，下午的时光悠悠过去，照见的都是有情人的快乐事。
－
太子在畅春园待到了夜里，几乎是晚膳过后的时辰才出了畅春园，回太子府去了。
阿哥们热情，六公主更是黏着他，又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太子就陪着他们一道用了晚膳才离开的。
阿古金听他的话带了东西回去，回去后太子妃果然很惊喜，又打发阿古金来请太子回去用晚膳。
本来这点小事交由太监传话就好，可太子妃怕寻常太监请不动太子，一定要阿古金来传话。
毕竟是太子妃所请，阿古金就只能来了，见了太子，太子也没有说什么，另派了个小太监回去传话，说在畅春园陪着几位阿哥和六公主用晚膳，就不回去了，请太子妃自便，不必等他。
阿古金就被太子留下来了。这会儿正好随着太子一起回去。
太子心情很好，瞧着阿古金腰间的一个小荷包，就笑了。
“六妹妹给你的？”
阿古金道：“是。六公主说，之前说好了的，再见到奴才的时候会给奴才做吃的。六公主说，皇贵妃娘娘想好了太子爷一定会回来，所以六公主就提前预备好了。方才见到奴才，就给奴才了。”
那都是六公主亲手做的小零食。之前在蒙古答应了的，阿古金有，太子那里也收到了，但是和舅舅秉烛夜谈的时候，一块儿吃完了。
太子道：“恍惚听见你们说，她要跟你学猎狼啊？”
阿古金道：“是六公主见了奴才身上的狼牙好奇，问奴才来历，奴才就说了。”
六公主不但活泼，胆子还很大，听见阿古金说了猎狼的故事，非但不害怕，还嚷嚷着下次去草原上也要猎狼去，让阿古金教他。
跟他们厮混了一下午，太子也知道了。他的这个六妹妹跟着皇贵妃学骑马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这两年有了极大的进步。
她喜欢的事儿倒是干劲十足的。连狼都不怕，还要跟这草原上出了名的狼崽子学猎狼。
胆子也太大了。
太子笑道：“她倒是跟个小男孩儿似的。”
阿古金却说：“六公主是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在草原上，这样尊贵的女孩子也是十分罕见的。”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啊。我瞧着汗阿玛和贵额娘总是说六公主身边没有合适的玩伴。你既然跟着我回来了，我这里还没收拾好，你的差事也还没有定下来。这段时日你就先陪伴公主玩一玩吧。皇贵妃总是会有不凑巧的时候，不能总是陪伴公主的。”
“公主在内廷如何也不必你费心，总有宫女陪伴。到了外头来，你就去陪着公主，保护她的安全。她想学什么只要你会的，教给她就是了。”
阿古金应了一声是，看样子还挺乐意的。完全没有因为太子将他打发去陪一个小丫头玩耍而不高兴。
六公主粉雕玉琢柔嫩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又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小嘴儿还甜滋滋的，总是甜甜的叫他哥哥，好像一点不将他当作奴才看待。
他一点也不觉得公主脾气大。
阿古金愿意去陪公主玩。
太子也挺高兴的。阿古金身手如何他是最清楚的。要是六妹妹的骑射学得好，真要是能把阿古金的身手学个一二分，那就是谁也欺负不了的。
太子回了府里，就让阿古金去休息。
他去了正院，自然是去见太子妃的。
三年未见，太子妃也长大了，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只是看着有些消瘦，面容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眶有些红，看着像是刚哭过。
太子看了一眼，讶异道：“不是传话回来说了，不必等我么。”
膳食都冷掉了，就那么摆在桌上，太子妃似乎还没有用晚膳。
太子妃忙挥了挥手，让奴才们将东西撤下去了。
她笑道：“是妾没有胃口。殿下别生气。”
太子心里其实对太子妃是有愧疚的。三年未有只言片语送回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很过分。
但是他也生气，存心让太子妃反省自身。
现在看来，他心里愧疚是一回事，太子妃是不是真的改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了让她先用，她不用就罢了，还要这样摆出来给他看见了再撤下去，这是什么心思？
两口子一起过日子，非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非要拿捏分寸分毫不让？他都想着回来会好好对待她的，可是太子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叫他心里立刻就升起火来。
他倒是宁愿她哭一场闹一场证明她在乎。
他也不怕太子妃闹，娇纵任性都可以，但是不能太见外了。
太子没有计较这个。
太子妃上前来给他宽衣，他也顺从了。
太子妃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回来了，往后是不是就不走了？”
太子嗯了一声：“不走了。往后一切照旧。”
太子妃心里就舒坦了。
太子妃是打定了主意要小意温存的，至少今夜要将太子留下来。
他们夫妻分别太久了，没有别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要不是大阿哥那边大福晋一味的生格格，皇长孙的这个位置怎么还能看得见希望呢？
至少在下次皇上为太子指侧福晋进府时，她得怀上，至少要先生一个再说。
太子妃是想着时间不等人，她也顾不上别的了，为了这个，她愿意放下身段伺候太子，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生了孩子，她以后一定什么都会改的。
太子这两日也累了，回来了也不想多生事端，在太子妃这里歇一夜也未尝不可。
他想好好睡一觉，之后再想别的。
结果刚躺下，太子妃的手就小心翼翼放到了他的衣襟上：“殿下……”
太子咬牙，半晌忍住了没把这个女人踢下床去。
这算什么？一回来话也没说上两句就这样？
太子毫不客气的将太子妃的手推开，起身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太子妃道：“太子妃怎么不问问孤在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他这样说话，太子妃立时惴惴不安起来。
太子妃说：“妾愿意倾听殿下的经历。”
夫妻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别以为太子还真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太子了。
太子想，难道不该是他回来，好好的安抚妻子，两个人将心结打开，慢慢的剖析自己，然后将不好的都改掉。以后再好好的过日子。
等各自都愿意了，也都准备好了，再慢慢的做这样的事情。这又不是任务，至于这么着急吗？
生一个皇长孙出来，就能巩固她太子妃的地位了？
太子想，没记错的话，他走的时候，两个人还在闹别扭，根本毫无感情基础可言，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太子妃怎么都不对。太子想，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再怎么不对，中途也改不掉了。相处下去也是心累。
“孤还有事，孤去书房了。你先睡吧。不必等孤了。”
太子走了。
太子妃失声痛哭。她身边的奶嬷嬷连忙上去安慰。
听见动静进来的不只是有太子妃身边的奶嬷嬷，还有铃嬷嬷。
也就只有铃嬷嬷，看见了离去太子眼底的落寞与哀伤。
她们就在外头，自然听见了屋里的动静。
那都是太子妃的奶嬷嬷和太子妃自作主张，铃嬷嬷磨破了嘴皮子，太子妃也不听，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小别胜新婚，怎么就不能亲近一下呢？
铃嬷嬷在心里叹气，终归还是太有主意了。
铃嬷嬷想，这可是万岁爷从小教养起来的皇太子，天之骄子，哪儿有愿意自己委屈的道理呢。
太子就是储君，未来的皇帝，现在眼见着和皇上和好了，那不是更得疼爱了。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同太子妃这样不和睦的还要亲近呢？
太子妃啊，是不中用了。
铃嬷嬷慢慢退出去，让太子妃自个儿哭去吧。
她要到太子爷那里去侍奉了。
太子爷出去三年才回来，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哪怕是能好好照顾自己，那在外头总是不如家里好的。
皇贵妃将她放在太子跟前照顾，就是要她好好侍奉太子爷的。现在太子爷回来了，太子妃这里她也不伺候了。
她得到前院厨房去，好好做些太子爷爱吃的，一会儿给太子爷送过去，再请太子爷好好在前院安歇，太子妃不管不顾的，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慢待了太子爷。
第138章 离谱
四阿哥到了年岁也将要大婚。
先前三阿哥大婚时，他的一应事务也不必皇贵妃亲力亲为，荣妃作为亲额娘盯着，自然是样样事情都是妥当周全的。
四阿哥生母虽是乌雅氏，可乌雅氏一天也没养过他，四岁以前是养在佟佳氏那里的，佟佳氏自己作死出事后，四阿哥就搬到阿哥所去了。
可他那会儿也还是年纪小，纵然阿哥所那边有专人伺候，也是令人不放心的。
因此那些年里，都是瑶令分了心神照顾的。说是将四阿哥当作半个儿子般看待照顾也是没有一点错处的。
现如今四阿哥要大婚，皇贵妃操持他的婚事更是名正言顺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也差不多该出宫建府了。
他两个选的府邸地方倒是都离太子府不远，大阿哥的府邸更是和太子府挨着的，等数月后府邸收拾妥当了，就预备着搬出去的。
等四阿哥成婚后再过半年左右，也是要出宫建府的。
这些事皇贵妃理所当然要管，皇贵妃要是不管，也就没有人能管了。
四阿哥这两年长得很快，瞧着都跟三阿哥一般高了，他也是清瘦挺拔的类型，在功课上刻苦用功，就是骑射之上比兄弟们要差一点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在南苑惊马给吓的，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按理说不该有这么深的心理阴影。
但四阿哥这孩子天生情感细腻，心思也敏感，他比旁的阿哥又经历得多，偏偏性子又磨砺的成熟稳重，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心理阴影也是说的通的。
康熙不逼他，瑶令就更不会逼他了。
强逼也是没有用的。小时候的这些经历，还是要依靠时间来慢慢的抚平，何况一个人，哪怕是皇子，又怎么可能事事都完美呢？
太子就生动形象的表现了这一点。既然都不苛责太子的完美了，自然也没有人去苛责四阿哥要文武双修做到最好。
因为四阿哥长得快，成婚要穿的吉服和常服，还有之后一季的衣裳都没法提前做，至多只能提前一个月做好，还得四阿哥亲自试了尺寸，确定放量是合适的，不会长了或者短了，才能叫人去照着这样做出来，好给四阿哥之后穿用。
这是个精细的活儿，瑶令不放心奴才们，就将四阿哥叫到跟前来，让四阿哥将那些衣裳一一试出来，再叫绣娘们仔细记着尺寸，这样就能保证大婚上穿的衣裳是合身的，否则袖子长一截短一截的，那岂不是闹笑话？
四阿哥刚开始还很高兴，到了后来眼花缭乱的试了十几套，就有点晕头转向的了。
怎么成个婚，衣裳会有这么多？平日里也不见这么多的。
他今儿是没有休息的。是汗阿玛说贵额娘给上书房请假了，让他休息半日到贵额娘这里来试衣裳，他还挺高兴的，可现在却想回去坐着读书。
六公主在旁边看热闹。
“这个衣裳不好看。还是方才那个红的好。四哥穿红的最好看了。”
四阿哥也有一双肖似康熙的丹凤眼，和六公主是一样的，只是他们兄妹气质不同，这双眼睛在四阿哥脸上，再配合他的五官，便是大气英俊的长相。
他还挺白的，所以穿红的就特别好看，就是脸色忒严肃了，六公主老是让他多笑一笑。
“四哥要成婚了，难道还不高兴吗？我看三哥成亲之前也不高兴，第二天就高兴了！”六公主嘿嘿一笑。
四阿哥无奈笑道：“我没有不高兴。”
他们兄妹说话，瑶令也不管，由着他们兄妹拉家常，六公主这么小，知道什么成亲不成亲的话，但她人小聪明，又会观察人，三阿哥成婚时候前后的反差她记在心里了，没当面嘲笑哥哥，却拿来在这里打趣四阿哥。
四阿哥想，他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嫡福晋的人选是汗阿玛和贵额娘一起定下来的。他当然是没见过的，但贵额娘说，富察氏是个性情温和的小姑娘。
四阿哥想，既然贵额娘说她好，她就一定很好。
四阿哥都想好了，等他娶了福晋，也要和大哥三哥一样，与福晋好好的过日子。
是的。瑶令没有给四阿哥选乌拉那拉氏。当时康熙有两个人选，拿来与她商议，一个便是乌拉那拉氏，一个便是富察氏。
富察氏是满人大姓出来的孩子。但她的出身同乌拉那拉氏一样，没有那么高。
两家的出身官位都是等同的。
乌拉那拉氏的阿玛是四品典仪，这是武将家的孩子。富察氏的阿玛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这位是正儿八经自己考出来的，家里也是满人里头难得的清贵人家。
康熙说不准更倾向哪一个，其实都成，就是拿来和瑶令商议的。
瑶令毫不犹豫选了富察氏。
康熙看家世出身，她是选秀的时候正经看过乌拉那拉氏和富察氏，相比起来，富察氏显然更活泼一点，她是个性情温和的小姑娘，但是也很活泼，就像是夏天的风那样和煦热烈。
瑶令想，四阿哥这样的少年，本来每日沉稳持重，再来一个老成的小姑娘，两个人整天话都说不到十句，有什么趣儿？
她觉得，如果一定要盲婚哑嫁，不能让两个人婚前见见面互相熟悉一下看看合不合得来的话，那就还是互补的原则吧。
富察氏识字，也读书，小时候还是她阿玛给她启蒙的，瑶令想，这样的嫡福晋放在身边，应该共同话题会多一点。
瑶令瞧着绣娘的记录，怕忙中生乱给写错了。
耳朵里还在听他们兄妹聊天。
“是不是那天六哥来找你，他找你说什么了，我看你不高兴。”
瑶令眨眨眼，眼睛里看着数据，心思却飘到他们兄妹那里了。
六阿哥找过四阿哥，她还不知道这事儿。
阿哥们住在一起，私底下有些活动，她还真是不能事事都知道的。
也就是六公主喜欢往哥哥们那边溜达，仗着她年纪小康熙又惯着她，谁也不敢管着她的。
所以六公主什么事儿都知道。
四阿哥忙看了一眼皇贵妃那边，见皇贵妃的注意力都在册子数据上，他这里松了一口气。
才和六妹妹说：“这也不关你六哥的事。他只是说了一些陈年往事。都已经过去了。”
六阿哥是找他赔罪的。
四阿哥听说了，六阿哥去找了七阿哥道歉，还找了成嫔娘娘道歉，为的就是当年那些事。
老七悄悄和他说了，六阿哥的态度还挺好了，为了当年的事情对他道歉，请他原谅。
“他还郑重给我额娘道歉了。说他那时候不懂事，做了很多的错事。其实我额娘早就不生气了。那会儿他不是还小么。现在改了就好了嘛。”
“后来他就又说替他自己的额娘给我额娘道歉。我额娘没说什么，就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放在心上。叫他不要有这么重的心思。好好读书，和兄弟们好好的相处。后来他失魂落魄的走了，我看他好像也没把我额娘的话听进去。”
七阿哥原原本本同四阿哥说了。四阿哥心里就清楚了。
老六是读书明理了，跟着太子的书单读书，把脑子读清醒了，混沌开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错处了。
先找了老七和成嫔娘娘，然后来找他。
只是他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来，事情确实是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那些事情确实是存在过伤害过他的，时过境迁，但是伤害不会自己消失。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他确实是记得很清楚，就连当初乌雅氏一边哭一边骂他的话都记得。
还有六阿哥骂他的话。
他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态度不冷不淡的，只说知道了。
六阿哥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也不能强迫四阿哥，只能自个儿走了。
只是没想到六妹妹在皇贵妃跟前说出来了。四阿哥不是很想让皇贵妃为这些事情费神的。
他长大了，他都要大婚了，他可以自己解决这些事情。
六公主哦了一声，既然是陈年往事，六公主也不去把它翻出来了。
她现在也知道了，宫里有好多的陈年往事，不能把这些事翻出来，有些哥哥会伤心的。
但是她毕竟还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六公主致力于找出她四哥不高兴的原因：“那就是因为乌雅贵人。我那天看见有个眼生的太监去你住处了。三哥和我说，是乌雅贵人跟前的人。”
六公主一双眼睛纯洁无瑕，定定地看着四阿哥，“四哥，这也是陈年往事吗？”
册子落在桌案上一声轻响，其实声音没有那么大的。
但是因为屋里很安静，是六公主和四阿哥没有注意到的安静。
从他们开始说六阿哥，屋里的奴才们就不敢说话的，慢慢的连呼吸声都放低了。
他们没注意，却连绣娘都看出来皇贵妃在听两位小主子说话。
在安静的屋中这一声轻响就吸引了六公主和四阿哥的注意力。
六公主茫然看过来，四阿哥看过来的目光却有些忐忑。
却见皇贵妃笑得很温柔。
皇贵妃道：“四阿哥这衣裳现在这个放量就可以了。到了大婚的时候就是正好合身，不必再改了。”
这一批衣裳做出来，可以先穿着。等下一季再做新衣裳的时候，就又是一个尺寸了。
瑶令没有说别的事，将手头的事处理妥当后，就让四阿哥回去读书了，六公主要陪着一起去，还保证说不会打扰哥哥们读书，见四阿哥自己愿意，瑶令就让六公主跟着去了。
前头的公主们都没有这样惯着，偏生这个丫头从出生起就是不一样的。
如今宫里唯一的固伦公主，是怎么疼爱都不为过的。
康熙说她聪明，决定要亲自为她开蒙不说，还要等她六岁后，就让她也到上书房跟阿哥们一同读书去。
阿哥们学什么她就学什么，阿哥们怎么学她也怎么学。
偏偏这孩子对什么都很有兴趣，也不怕苦不怕累的，自己倒是很愿意去学。
就跟她亲哥当年看船模的时候一个样，都是那么的刻苦钻研。
四阿哥走的时候，明显瞧出来是松了一口气的。
瑶令瞧见了，没说什么。
等人都走了，这屋里静下来，瑶令空下来喝一口奶茶。
彩霞才道：“玉牒今年便是大修的时候。乌雅贵人是怕当年的事耿在四阿哥心里。想化解一二。生怕四阿哥到了时候不记在她名下了。若记在她名下，她便是除了宜嫔娘娘外，宫中另一位生育了两位皇子的嫔妃。”
这是眼瞧着四阿哥要成婚了，嫡福晋家里也是有前程的，乌雅氏怕好处给了别人，所以这会儿就想和四阿哥冰释前嫌，想要四阿哥认她做额娘。
毕竟皇贵妃膝下亲生的也是一位阿哥一位公主。
紫月道：“她这是缓过来了。六阿哥如今上进，前儿得万岁爷夸奖说读书好，如今四阿哥又要成婚，成婚之后便能办差了，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了。不拘哪一个，晋位的希望就落在阿哥们身上了。”
瑶令听康熙提过这件事。
当初四阿哥出生时，就有将时辰送到宗人府去存着。到了修玉牒的时候，就直接写上去的。
那会儿乌雅氏没作妖，孩子虽然养在佟佳氏那里，但肯定是写在乌雅氏名下的。
现在，乌雅氏心里就没底了。
康熙的意思，五公主和十阿哥，还是照旧将他们记在各自生母的名下。佟佳氏出事的时候，五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直接就养在了太皇太后跟前，五公主是太皇太后养大的，对太皇太后感情最深，她又是和硕公主，不在意这些个陈年旧事。
钮祜禄氏出事的时候十阿哥都大了，这两年也缓过来了，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他自己立身正，也没有必要避讳这些事。
瞧着钮祜禄氏家里别的人也过得好好的，他自然也能靠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
就是四阿哥，康熙有点不愿意将他写在乌雅氏的名下。
不是为了四阿哥，是不想乌雅氏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不写乌雅氏，又不知写在谁的名下更好。佟佳氏是罪人，肯定是不成的。
这一时就暂时没有定论。
瑶令心里想，写在她这里也不是不成。但康熙不同意。
两个人私底下说了。
瑶令也明白康熙的意思，且不说日后，只说现在，若四阿哥记在瑶令名下，那就是皇贵妃之子，可就算是半个嫡子了，同十一阿哥的身份是一样的。
这对于四阿哥来说，就太尊贵了，毕竟他不是真正皇贵妃亲生的，也没有在瑶令这里抚养过一日，四阿哥生母尚在，直接写是不妥当的。
康熙这些考量放在一起，就不曾定下来。
玉牒那边别人都写好了，就等着四阿哥，可迟迟没有动静，外头难免议论纷纷。
不知道怎么的，传着传着就成了四阿哥要做皇贵妃的儿子，皇上会下旨将四阿哥记在皇贵妃的名下。
乌雅氏一听就慌了。她也是生怕四阿哥成了别人的孩子。
竟在众人来皇贵妃这里请安的时候，在皇贵妃跟前哭起来，求皇贵妃不要抢她的孩子。
“嫔妾知道自己以前错得离谱。嫔妾想要补偿四阿哥。想要弥补从前未能抚养四阿哥的时日。嫔妾一定会好好对待四阿哥的。求皇贵妃娘娘不要从嫔妾身边带走四阿哥。”
第139章 豪放
瑶令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是本宫从你身边带走四阿哥的吗？”
皇贵妃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打人也没骂人，可当乌雅氏透过泪眼对上皇贵妃的目光时，突然就不敢哭了，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
这和从前做嘉嫔娘娘嘉妃娘娘的时候可不一样了。皇贵妃做了几年的皇贵妃，这气势上就不简单，乌雅氏现在只是个贵人，不敢太过分了。
她曾经用在康熙身上的那一招，对皇贵妃没用了。
她也是包衣奴才的出身，选秀进来做了乾清宫的宫女，那会儿皇上身边没有贴身侍候的宫女，她也是茶水房伺候的宫女。
她到底是存了心思的，不想做十年宫女然后出宫去随便嫁人，她想留在宫中做皇上的嫔妃，做主子。
皇上宠爱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真的能一直经营下去，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个杭佳氏竟然比她更得宠，更得皇上的心。
她以为皇上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可瞧瞧这十来年过去，皇上专情专一，杭佳氏都做了皇贵妃了，离皇后一步之遥，证明她和当初的很多人都想错了。
乌雅氏没有办法。
当初地位太低，不得不将四阿哥送出去，可她也知道，皇贵妃不是真的要抢她的四阿哥，但是她也不能失去四阿哥生母这个名号。
乌雅氏伏地道：“求皇贵妃原谅。嫔妾只求还是四阿哥的生母。”
瑶令瞧着一殿的人，旁人都不敢说话，只有荣妃和成嫔两个满目的不高兴，荣妃甚至要开口训斥乌雅氏，让瑶令用眼神制止了。
没必要，实在是没有必要。
站在皇贵妃的这个位置上，再看这些各自有小心思的小嫔妃，并没有什么太被冒犯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怜。
她不会当众去解释什么不会抢四阿哥或者将四阿哥记在名下的传言。
她自己不说，也不会让荣妃或者成嫔去说。这倒不是为了乌雅氏，是为了四阿哥。
四阿哥将要大婚，大婚后会搬出去，过后不久就要学着办差了，他还会在宫中走动，在外头也要学着办事的，总是要和人相处的，之后再过几年，会和兄弟们得封爵位，瑶令不可能伤了这孩子的心。
哪怕没有，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可乌雅氏不敲打，也是不行的。
瑶令道：“为什么就一定要是你呢？”
皇贵妃这话让乌雅氏周身生凉。在座的嫔妃们都愣住了。
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反应，就听见皇贵妃道：“宫里嫔妃们的人数都是定的。但也是不定的。好些宫中住着的庶妃官女子小福晋，一辈子也见不着皇上。除了当时人记得，过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完整系统的记载。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瑶令让自己的声音冷淡，不带丝毫感情地道，“这宫里，为什么不能再有一个乌雅氏呢？也是宫女的出身，但这个乌雅氏品行良好，遵守规矩，她亲生的四阿哥，当然应该记在她的名下。她也是贵人，家境殷实，人人都守规矩懂礼貌，这样的人，才配做四阿哥的生母。”
一开始众人还没听懂，过后立时反应过来了，皇贵妃这是要为四阿哥再生造一个生母出来啊。
这就彻底将四阿哥和乌雅氏分开了。若果真被皇上采纳了，那四阿哥和六阿哥也不是同母的兄弟了。
当然了，私底下还怎样是怎样。可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思及当初四阿哥同乌雅氏和六阿哥的恩怨，四阿哥怕是也不想要这样的额娘和弟弟了。
再说了，皇上这样爱重皇贵妃，皇贵妃的提议，皇上又怎么会不采纳呢？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乌雅氏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还敢争吗？不敢了。不但不敢争，还不敢再让皇贵妃看见她，生怕霸道的皇贵妃把六阿哥再夺走给别人了。
乌雅氏回去就说病了，再也不出门了。她本来人缘也不好，不出门也没人惦记她。
这样再编造一个嫔妃出来的想法，不可谓是不大胆的，但所有人都深信，皇贵妃干的出来这样的事，甚至觉得是皇贵妃一早就想好了的。
其实瑶令也只是当时灵光一闪说出来吓唬乌雅氏的。
谁知道康熙听说了，觉得这个法子真是好，一下子就解决了他犹豫不决的难题，真的就打算这样办的。
瑶令哭笑不得：“万岁爷，臣妾是说来玩的。怎么能凭空生出嫔妃来呢？如今乌雅氏老实得很，便是将四阿哥写给她，也不要紧的。”
康熙却道：“朕觉得你的这个法子好。四阿哥以前被她磋磨，她待七阿哥也不好，还是应当慎重。再写一个乌雅氏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如此，四阿哥以后也不会背什么包袱了。”
和佟佳氏和乌雅氏都不沾边，对四阿哥来说是好事。
这里还没定，康熙快要定下的时候，倒是四阿哥自己找来了。
康熙和皇贵妃两个人一块儿见的四阿哥。
四阿哥是来磕头赔罪的，觉得为了他的事情，劳动皇贵妃在外头被人议论，他觉得很不好，而且这孩子也很懂事，还说要出面为皇贵妃澄清，不让人误会皇贵妃要把他记在名下。
康熙在旁边瞧着频频点头，又觉得儿子心思敏感，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叫乌雅氏一闹，这孩子又回到小时候那样了。
瑶令把小少年牵到跟前来，笑道：“你也是要成婚的人了，成婚之后，再有一两年也成年了。我也不同你说什么大道理，外头的事还有那些话，你很不必放在心上。”
“你还那么小一点的时候，就同我亲近，咱们俩关系好的时候，我还不是你阿玛的嫔妃呢。所以你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你们额娘和你们的相处还要多些。就不要在意这些事，也不必觉得心里难过太过客气了。”
“这些话不必再提。但瞧你此番过来，倒也正好。是不是这件事，你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正好我与你阿玛都在，你可以说来听听。”
四阿哥确实也不是来说这一件事的。
他道：“儿臣是想，也不用凭空编造一个额娘出来。儿臣本来就是乌雅贵人所生，玉牒之上，照常写就是了。”
康熙与瑶令都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说：“六弟和儿臣长谈过，虽然我们彼此还不能很好的说服对方。但是儿臣的心结解开了一些，儿臣想，大丈夫立于世上，不必拘泥于出身。该是如何便是如何的。儿臣记在乌雅贵人名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臣始终还是汗阿玛的儿子，儿臣心里认的也只有贵额娘一人。”
“儿臣记在乌雅贵人名下，这一场风波也不会再有。儿臣也长大了，可以替汗阿玛还有贵额娘看着乌雅贵人。有儿臣在，她与六阿哥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
他长大了。他决意要承担一个儿子和哥哥的责任。哪怕这两个人在他的心里并没有划归到亲人的行列中去。
康熙尤为感慨，老四真的是长大了。
他与瑶令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慢慢一笑，康熙道：“依你就是。”
四阿哥的决定对于乌雅氏来说，真的是绝处逢春，知道确切消息的那一刻，她又哭又笑就跟疯了似的，把她身边的宫女都给吓着了，差点跑出去给她请太医，还是乌雅氏把人自己拦着的。
但乌雅氏着实是被皇贵妃吓着了，哪怕如愿以偿，也不敢再轻易出门了，更不敢再去找四阿哥或者六阿哥，她要安安静静的待一段时间，也是怕皇上反悔又改了。
倒是六阿哥，听见消息后去找了四阿哥一回，也不知道兄弟俩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奴才们都被赶出来在外头候着，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只知道六阿哥进去后过了好一会儿就大哭起来，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里头哭声缓下来，直至没有。
最后六阿哥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但是神情却还好，自此之后，更是心无旁骛的读书了，往乌雅贵人那里也去的少了些。差不多一个月一回。
四阿哥倒是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太多，照常读书，等着他的大婚，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倒是还挺高兴的，有时候还能从他脸上望见些笑脸。
康熙是不充盈后宫了，但宫里的宫女要换，皇家宗室那边还有一些长成了的世子郡王要指婚。
从前多是八旗这边的，现下又多了蒙古那边的。
从前是朝廷这边嫁过去的多，现如今在喀尔喀会盟后，多了五十个旗，这些札萨克都是漠西蒙古的部族整合而成的。
那边的世子亲王台吉郡王可多了，有些愿意来京城的，都是想要娶福晋王妃，还有好些蒙古格格也来了，这婚事多起来，自然是忙起来了的。
康熙如今有了瑶令，他就和瑶令商议婚事的人选，瑶令要一个个的看，就不能只住在畅春园里了，总是要对秀女和赐婚的宗室皇家蒙古八旗的子弟们负责吧。
所以就先搬回来了。
皇上和皇贵妃搬回来，那自然都是要回来的。
康熙说了，等事情妥当了，还是要再搬回去的。
趁着这回选秀，瑶令就想着，正好可以给太子选两个侧福晋去。
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回暖，两个人相处的就跟同事似的，瑶令在旁边看着，连同事还不如，有时候就跟陌生人似的。
看来这两个人真是好不了了。
瑶令承认自己偏心太子，太子肯回来，她可舍不得太子再自苦了。
等着太子不忙的时候，就把太子找来了，亲自问太子，想要个什么样的侧福晋。
太子都笑了：“贵额娘，这样的话，您怎么能来问我呢？”
瑶令道：“不问你问谁去？要不是你阿玛不同意，我都想弄个屏风让你在旁边坐着，叫你一个个的瞧了，喜欢哪个就直接指给你。”
这太豪放了。太子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他现在是比以前放松很多，但是挑战祖宗规矩的事，他可不敢做，否则阿玛真的要翻脸的。
瑶令道：“所以啊，我就得先问清楚你喜欢什么样的。这回的秀女年纪相当的也不少，就是比你小个两三岁，再小的就不成了，年纪太小还没长大呢，还是要等她们大一点再成婚。你说了你喜欢的，我就去给你瞧，这一回总不能再胡乱给你指人了，要是不喜欢，耽误了你，也耽误了人家。”
大阿哥和大福晋的感情是真的挺好的。两个人带着两个小格格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身边的几个妾室也挺安分的。妾室没有生育。大阿哥喜欢大福晋，也不肯要侧福晋，这事儿康熙没表态，瑶令也就由着大阿哥了。
三阿哥和福晋的感情也很好，三阿哥要当阿玛了，天天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就更不愿意要侧福晋了，就怕自个儿福晋多心伤心。
太子大婚的时候，也是想和自己的太子妃好好过日子的。
汗阿玛同皇贵妃多少年的感情了。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看见了阿玛对皇贵妃的不同。后来皇贵妃做了阿玛的嫔妃，哪怕是太子在内，孩子们对于这件事一点抵触的心思都没有，反而还都挺高兴的。
这样就说明皇贵妃会一直陪伴着他们长大。皇贵妃是对他们很好的人，他们都愿意和皇贵妃亲近。
汗阿玛对皇贵妃的专情也都是被孩子们看在眼里的。
没有人要求，孩子们成婚之后，和福晋感情好的自然也不愿意要侧福晋的。但若是感情不好的，按照祖宗规矩，自然可以再有侧福晋和侍妾格格。
侧福晋是有定数的，侍妾和格格可没有。
皇贵妃也从不要求阿哥们要为福晋守着。
倒是太子自己心里遗憾，他和太子妃是不可能琴瑟和鸣的，他也不能总是这样一个人，身边总是需要有人陪伴的。
太子现在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
他想了想，说：“倒也不必要出身太高的。还是要看人如何。”
瑶令等着他说完。
太子扬眸笑道：“贵额娘，我喜欢那种傻一点儿的，没什么心眼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甜甜的。要长得漂亮的。年纪不能太小了。”
太子委婉地道，“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
瑶令听懂了。要颜值高身材好的。
太子也快二十了，有这样的要求很正常。
瑶令如今也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生怕委屈了他，瑶令当场就给太子定心丸吃：“放心吧。你跟贵额娘交心，贵额娘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太子就在那里笑，给瑶令作揖行礼：“是儿臣劳烦贵额娘了。”
第140章 狼牙
这回选秀的秀女名册叫瑶令来回翻了四五遍了。
知道的是给太子选侧福晋，这不知道，还以为皇贵妃改变主意了，准备挑好的秀女充盈后宫了。
荣妃还不知道这事，见瑶令这样伤神，便道：“娘娘是想选个什么样的给太子呢？”
这回选秀，是瑶令喝荣妃一起主持的，这么庞大的工作量，瑶令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完成不了的。
不只是荣妃，还有惠妃、宜嫔和成嫔。
虽然大家现在都不伺候皇上了，但是瑶令肯定不可能放着这几位不用的。工作量这么大，肯定是需要有人分担的。
惠妃现在是万事知足了，大阿哥好好的，惠妃就有点消极怠工了，瑶令可没顾着她的体面，在后宫的工作会议上点名批评了一回，全后宫的嫔妃都知道惠妃干不好工作了，惠妃还是很顾及自己的脸面的，后来的工作态度就积极起来了。
毕竟后头可还有人等着上位的。
现在后宫里头，妃位上的，还有个赫舍里氏没有实封，但一直享受着妃位的待遇。
嫔位上也有几个没有入选工作代表的人。
现在宫里能出头的嫔妃们争的可不是给皇上侍奉的机会了，而是协助皇贵妃参与后宫工作的机会。
这是唯一展示自己的能力并且能让皇贵妃看到的最好最快最正面的方式。
现在争宠风险太大了，更重要的是，她们也争不到，皇上压根就不会找她们，皇上心里眼里就只有皇贵妃。
而现在只要获得了皇贵妃的认可，在这后宫里就可以出头，荣妃娘娘和成嫔娘娘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现在还有庶妃晋为贵人的，也没有侍寝也没有生育，就因为人家规矩不添乱，人家就晋位的。
这简直给后宫嫔妃们，尤其是小嫔妃们指出了一条明路，谁不想进步呢？
所以惠妃还是很有压力的。瑶令一指出她的态度不好不好积极，惠妃就立刻改正了。她怕什么？怕后来者居上啊。
宜嫔和成嫔的态度就很好了。瑶令在工作会议上还表扬她们两个了。
不过太子选侧福晋的事，瑶令没有让那么多人选择，只将荣妃叫到跟前来了，别人都没让来。
瑶令看了一眼手边的名册，与荣妃道：“按照太子喜欢的，我挑了四个，想都送过去，太子与我明说了，只要两个。”
太子倒是没多要。但架不住瑶令疼爱的心，想多给啊。
瑶令觉得这四个都好，但要从这四个里头再选两个送过去，撇下哪个她都觉得可惜。
荣妃就问了，是哪四个。
荣妃没多嘴问太子喜欢什么样的，但听了瑶令给太子选的四个秀女的名字，心里也明白了，太子就是想选个漂亮的性格好的小丫头回去宠着。
太子说要两个，那肯定不能选四个的。
还得挑出来。
荣妃道：“不若就选李佳氏这一对姐妹。娘娘所选的四个都是出众的，别的都没得挑。虽说不看出身，但好歹是侧福晋的人选，总是面上好看些的。”
瑶令选出来的这四个，其实家里出身都是差不多的。
太子不要出身太好的，太好的也就没选进来。瑶令知道太子的意思，太好的太有主意了，总和太子对着干，这不是让人生气么。
荣妃说的这一对李佳氏的姐妹，是亲姐妹。
姐姐十六，妹妹十四。她们的阿玛是五品典仪，出身不高，身上是有轻车都尉的爵位在的。地地道道的两黄旗的人。
另外再有是程氏和唐氏。这两个是汉军旗的出身。程氏的阿玛是内阁侍读，唐氏的阿玛是户部主事。
这两个也生的漂亮，程氏十四，唐氏也是十四。
毕竟就漂亮这一条，在秀女里头就能撇下不少人了。那年岁上就很容易小一些。
瑶令其实不大想送姐妹一同去太子府的，这里头若是有心人挑拨，姐妹反目的也不在少数，那不是纯让人家家里伤心么。
第一个定下来的就是李佳氏的这个姐姐。姐姐年纪最合适，肯定是要送去的。
接下来便是看程氏还是唐氏了。
这两个荣妃与瑶令都见过，两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再长两年肯定也很好，会非常符合太子的要求。
荣妃实在是选不出来，最后瑶令定了程氏。
反正送过去也是要再长两年的，太子若是喜欢，十四也不算太小，转年就十五了。
两个侧福晋若是年岁太相当，说不准是要争宠的，反而闹得太子府不太平，年纪小一点的还好些。
况且这个李佳氏和程氏都是经过瑶令观察的，不是生事的性子。
太子妃那个样子，真要是送个柔弱的进去，说不准就被太子妃给欺负了，太子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肯定是要她们自己立起来的。
这两个小姑娘就是最合适的。
荣妃虚心，也是好奇，就问瑶令是怎么最终定下来的。
“如今虽说不充盈后宫了，但选秀的时候咱们也得一一瞧过了才能定下来。”
瑶令道，“当初选看的时候我就留意过了，这个大李佳氏一贯的很安稳，不是招惹是非的性子，可她和她的妹妹都很出众，自然容易招人嫉妒，有人暗中使绊子，大李佳氏倒是很聪明的把人找出来还击了，不是任人欺负的傻孩子。”
大李佳氏和程氏还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关系还挺好的。
瑶令笑道：“程氏喜欢吃，大李佳氏据说是厨艺还不错的，这两个倒是投缘。两个姑娘性子都是挺好的，进了太子府做侧福晋，自然也是好的。”
真要是傻傻的没什么心眼的，谁敢就这么往太子府送，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
侧福晋的身份不低，是能够对得上太子妃的。得有这个胆量和底气，也要能得太子的喜欢，李佳氏聪明，本性又是好的，瑶令很看好她。
至于是不是能真的得宠，就看这两个姑娘自己的本事了。
若果真不行，以后还有选秀，再给太子选就是了。等太子府里有了孩子，格格与侍妾也不是不能往里送的。
荣妃自然是相信皇贵妃的眼光的。连皇贵妃都说好，那肯定就是拔尖的。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行，自然也要看送进府之后是个什么情形。
毕竟太子妃那里，就是头一个不好对付的。
瑶令这里定下来，康熙瞧了，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侧福晋家里阿玛官职不高倒也无妨，若果真有能力，以后都能升上来的。
眼前皇贵妃家里不就是个例子么。
李佳氏与程氏就送到太子府上做侧福晋去了。
小李佳氏和唐氏还小，瑶令又觉得她两个也很出众，便私心想要留着，就没有指出去，等下一回选秀的时候再看看，等这两个小姑娘长起来，看看是谁有福气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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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令忙完了选秀的事情，本来还想着将要夏天了，是不是还回畅春园去住着，正好也可以在那边避暑。
康熙却觉得只住畅春园不满足，想着热河那边的行宫妥当了，正好可以去热河那边避暑，又可以进行喀尔喀会盟之后的下一个阶段。
漠南蒙古与漠西蒙古的联谊沟通交流感情大会。
被噶尔丹当年打散了的好几个部族四散奔逃后来被收拢起来的族人们都被安置在那边。
其中阿古金所在的和硕特部的一些族人就被安顿在科尔沁的旁边。
这一次去热河那边，康熙将人都带去了。几乎是应去尽去，阿哥公主们的额娘，除了乌雅氏都跟着去了。
康熙原本想带着皇太后一同去的，结果不凑巧皇太后身上不舒服，路上怕是支撑不住，太医也建议皇太后留在宫中休养。
康熙就请皇太后移驾畅春园住着，紫禁城里没什么人了，也不怕乌雅氏翻天。况且人都走了，却不代表宫里没人暗地里代皇上和皇贵妃盯着。
乌雅氏就算看在四阿哥和六阿哥的份上，也是不敢作妖的。
瑶令这里没闲下来两天，就要收拾东西预备着出发。
从前出门收拾东西的时候，十一阿哥那会儿还小，总是在她跟前蹦蹦跳跳的围绕着，叽叽喳喳的说话。
瑶令倒是很怀念十一阿哥小时候的模样了。
这会儿一转眼，这孩子都要十岁了，天天去上书房读书，他小时候喜欢船模，后来看了海船和战船，直到现在这方面的兴趣也没有中断，已经开始研究西方的机械设备了。
瑶令看他的兴趣这样浓厚，只怕等长大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学着太子坐船去一回台湾，然后下一步，怕是要出海去的。
不过现在，这孩子还被康熙摁着在上书房读书，不把文化知识学通了，哪儿也去不了。
六公主可就没有十一阿哥这么喜欢围绕着额娘了。
或者说，六公主对收拾行李归置东西这样的活动完全不感兴趣，她活泼又好动，现在还跟着瑶令学骑射，但也不仅仅只是师从瑶令一个人，她还有好几个‘师傅’呢。
康熙就是她来头最大的‘师傅’。
她刚五岁，还没到六岁，但已经开蒙了，现在还跟着康熙读书，但六岁也是要上书房读书的。
只是公主比不得皇子，不是说身份贵重上，是康熙舍不得小公主起那么早，所以对六公主的上学是十分优待，规定六公主早上七点到上书房读书就可以了。
其实阿哥们都是一拨一拨的读书。
大阿哥现在不在上书房读书了。太子跟着康熙。
三阿哥四阿哥在一处，这兄弟俩进度是一样的。等搬出去后，也不必来书房了。
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兄弟三个是一样的。
再就是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但这三个哥哥和六公主也差着岁数，不可能学一样的东西，也不是一样的老师教学。
所以等六公主去了上书房，就是她的专属书房和专属老师教学。
她又跟着康熙读书，太子也教她，所以这孩子的师傅就多得很。
玩起来是疯玩，但是认真读书起来也挺认真的。
“走吧。咱们去接六公主回来。”
天色渐晚，总不能放任孩子一直在外面玩不回家的。
回来吃个晚饭，稍微洗漱一下，再过一会儿，这孩子就要睡觉了。
白天消耗了很多的精力，这孩子的睡眠也一向是很好的，就跟十一阿哥小时候一样，打雷都不醒。
在宫里活动的地方少，位置自然也不比畅春园那么大，六公主自己也不愿意一直待在康熙和太子身边，见自己阿玛和哥哥在忙，六公主就去演武场练骑射了。
点名要阿古金这个小‘师傅’陪着。
阿哥们都温书去了，偌大的演武场只有六公主一个人在，那还不是可着劲儿由着她发挥闹腾么。
瑶令带着人过去，倒是没有惊动女儿，在旁边瞧了好一会儿，心里只是赞叹。
女儿真的很棒，也很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练的这么好，瞧那体态，真是挺拔又漂亮。
只是天晚了，这儿不亮堂，演武场点了灯，这样的视觉环境之下其实最好还是不要继续练了。
六公主正在兴头上，阿古金想劝说六公主不练了，六公主不依，瑶令看了片刻，出声道：“福华。”
她一出声，那边的人立刻过来了。
六公主笑得甜甜的：“额娘！”
阿古金和跟着侍候的奴才们都过来行礼：“皇贵妃娘娘吉祥。”
瑶令点点头，让人都起来了。
她望着六公主道：“跟额娘回去吧。阿古金也该回太子府了。”
宫里其实也有阿古金的住处，只是他没有差事，只能睡别人当值的值房，还要等空出来的才可以，这自然是不好的，要不是不得已，也没必要这样委屈人家和硕特部的小台吉。
太子府给阿古金预备的住处都是太子亲自安排的。
太子绝没有将阿古金当作奴才看待，这两个人的交情深厚，太子是将阿古金当作小兄弟看待的。
六公主跟别人撒娇耍赖多得很，甚至在康熙跟前也是照样发脾气，可在瑶令跟前，就像个甜甜的小蛋糕似的，一点儿也不胡闹，很多时候都特别的乖巧。
瑶令都奇怪，私底下还问她，结果小公主甜甜地说，因为额娘是生我的人呀。我是大年初一生的最有福气的小公主，额娘也是最有福气的额娘，我要好好孝敬额娘的。
问这些话是谁教她的，六公主说没人教。
瑶令也不深究，反正听着心里甜甜的很是受用。
让人送阿古金出宫回府，阿古金还不要，瑶令还是坚持让人将他送出去。
不是怕他怎么样，是怕有心人对这个小少年如何，这宫里有些人的心思还是不得不防的。
然后，瑶令才牵着小女儿的手往长春宫去。
方才在演武场那边，倒是也没有那么亮堂，等回了长春宫瑶令才看见，女儿的小手腕上戴着一颗狼牙。
绳子系的不太好，像是胡乱穿上去的，都快要掉了。
瑶令总觉得这个狼牙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只是盯着这个狼牙回想。
六公主看见了，将狼牙献宝似的送到瑶令眼前，笑道：“额娘是不是觉得眼熟，这是阿古金送给我的。不对，是我赢的。阿玛教我蒙古棋，我赢了他，说好了要这个狼牙的。他就给我啦。”
瑶令将那个狼牙拿过来看。
先前在阿古金身上戴着，瑶令见过数次，从未近距离的看过，现在近距离看了，才发现这狼牙一看就是野生狼的，而且未经打磨，绝对纯正。
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瑶令将上头随意缠着的红绳拿下来，这一看就是小孩子裹上去的，就这么戴着，过一会儿这东西就会掉。
瑶令将狼牙在案上搁着放好，才望着六公主道：“宝宝，你知道阿古金脖子上戴着的狼牙是怎么来的吗？”
六公主道：“我知道呀。他和我说了，是他阿玛还有他自己打的。”
瑶令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做惯了公主，从生下来就被康熙没有底线的宠着，让她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说来也是。
十一阿哥出生后做了好几年嘉妃的儿子，那会儿宫里还有贵妃在，十一阿哥这里都是有限的。
六公主却不同，一出生就是皇贵妃的固伦公主。受尽宠爱，这就是宫里的小霸王，谁都是不能招惹的。
她大概不很能明白这颗狼牙代表的意义。
瑶令道：“阿古金是和硕特部的小台吉。就是相当于咱们大清的皇子。在他们族人的眼中，他将来就是要继承他阿玛的位置的，是要振兴和硕特部的。”
“他家里被噶尔丹打散了。他是为了给他额娘阿玛报仇，差点就死了，是你阿玛将人带回来的。跟着太子在外头历练几年，可额娘觉得，谁也不能把他当成是奴才。”
六公主急急道：“额娘，我没有把他当作奴才！”
或许小时候六公主还不懂，以为阿古金是太子的护卫，现在大了一点，又和康熙太子还有阿古金接触的更多更深，心里就不再是这样想的了。
瑶令点点头，示意六公主别急，听她慢慢说。
瑶令道：“他脖子上的十一颗狼牙，有六颗都是他阿玛给他打的，从一岁到六岁。六岁之后，五颗都是他自己打的。”
这是和硕特部落中的习俗，尤其是似阿古金这样的小台吉，猎狼，得到狼牙，是获得上天的赐福，一年一个，能保佑他从小茁壮的成长。
这也是为了训练孩子的力量和胆量。
狼牙大小参差不齐，也代表着当时阿古金的力量是怎样的。
阿古金给六公主的狼牙不大，但是很锋利，应当是他几岁的时候自己打的。
他阿玛给他打的六颗是很大的。一直到十一岁就没有了。因为十一岁阿古金就被康熙带回来了。
这几年，都再没有什么猎狼的机会。
六公主其实没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只知道这是很好的东西，看起来特别酷，所以她就想要，赢了阿古金后阿古金给了她这个不大的，她自己裹着红绳系在手腕上，就想着回来炫耀给额娘看的。
谁知道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呢。
六公主是被宠惯着长大的，但是她本性不坏，这可是阿古金自己的念想，是关于他额娘他阿玛的遗物，还有他自己的作为台吉的责任与担当，是草原对他的祝福。
瑶令还没有说什么，六公主就抱着她的手道：“额娘，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还给他。”
她已经和阿古金学着猎狼了，她如果自己想要的话，以后也可以自己去猎狼，拥有属于自己的狼牙，而不是抢哥哥的东西。
瑶令道：“明日额娘和你一起去。”
孩子不懂事，大人肯定是要出面的。这东西意义非凡，不能简简单单的让六公主去还就完了。
六公主用小脸在瑶令的胳膊上蹭了蹭，软软道：“好呀。”
六公主已经可以自己睡了，很多时候她也都是独立自己睡的。
她的小房间就在十一阿哥房间的隔壁，里头的布置就是小姑娘最喜欢的模样。
但是今天，六公主却舍不得回自己的小房间了。
她抱着瑶令的胳膊撒娇：“额娘，我今天想和你一起睡。”
瑶令道：“说不准你阿玛一会儿就来了。”
她想了想，道，“就算是半夜，你阿玛肯定会来的。”
六公主哼哼两声，还是抱着亲额娘不放手：“那也要和你一起睡。我要睡在你和阿玛的中间。要你们保护我这个小宝宝。”
瑶令就笑了，是啊，这还是个五岁的小宝宝呢。
“好。”瑶令摸摸女儿的脸，“额娘替你阿玛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