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姐弟齐心镇林府
贾敏一躺下,林如海又不在家,整个林府若非管家林安和几个管事大丫鬟压着,早已乱套。
郁离和明玕是在前院找到的管家,管家听了两人的传话,颇为感慨,“只要少爷在,林家就不会倒。”
“你们二人赶紧回拂云院,不要乱跑,听到什么也不要慌张,照顾好小姐,少爷那儿有月丹,不用你们操心。”
月丹抱着筠哥儿走得很快,但路上却没碰到几个人,筠哥儿心下稍安,照这个速度,说明管家他们反应很快,至少林府不会乱起来。
只是一进院子,筠哥儿就心下一沉,等进屋后更是直接怒火中烧,贾敏的嘴里咬着棉布,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像是洗了一个头,凌乱的发梢被汗水沾在了额头和脸上,眼睛紧闭,脸上几乎能看到青筋,手上的指甲已经被剪短,好几个丫鬟按着贾敏,让贾敏不至于掉落下床,难以抑制的闷哼声未曾间断。
在筠哥儿的印象中,贾敏一直是优雅的,从容的,她身上的一举一动,无不体现了国公府嫡女的雍容与骄傲,而如今,在满是药味的房间中,狰狞而狼狈。
林家只剩下了一个孙大夫,正是当初给筠哥儿针灸的大夫,也是从林家出来的大夫。
如今看到筠哥儿被带进来,又见筠哥儿眼眶都红了,以为筠哥儿是被吓到了,“你们怎么把小孩子放进来了?如今症状未明,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
香雪见状也是一惊,“少爷,我们去里间歇息会儿好吗?这儿有孙大夫。”香雪想着让筠哥儿离开估计不可能,那先支开这间屋子呢?
筠哥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孙大夫,“开了药吗?有什么反应?母亲吃过的东西可都还有剩余,是否检验?”
又看着香雪,“这里面人太多,气息太杂,孙大夫和你们俩留下,其他的人都去外面守着,给母亲手上缠着布不就是,疼了还不能发泄吗?”
“都出去。”
筠哥儿眼眶发红,可声音却冷静到了极致,如果不是,袖子中的手都捏在了一起,这副模样几乎骗过了在场所有人。
“都出去。”香雪只是迟疑了一瞬,就立马随了筠哥儿的命令,几个丫鬟也随之出去,可见平时香雪就有足够的威信。
月丹似乎有些诧异香雪对于筠哥儿的顺从,香雪却没有多说,只是坐在床沿守着贾敏。
孙大夫见贾敏那儿有人,伤不到自己,自然不会多管,却也看清了筠哥儿的真正地位,没单纯把筠哥儿当成一个小孩儿。
“查不出原因,完全无法对症下药。”
“已经熬过止痛的药,但收效甚微。”
“贾夫人所食用甚至是接触的东西,都检查过了,并未发现有毒。”
孙大夫的医术,能在筠哥儿下界虚弱那段时间稳住筠哥儿的身体,就可见医术的高明,而如今竟然束手无策!
“之前也请了其他的大夫,想着总有人能看出来,但都不行。”
床沿上的香雪硬生生忍着没有落泪,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就是生玉姐儿的时候,也没这样疼得落泪,说不出话来。
“不能让母亲先睡着吗?”
孙大夫,摇摇头,“最好是不要开安神药,人一旦睡过去,身体的抵抗就会减弱。”
“最主要的是,现在根本无法对症下药。”
睡过去了,可能真就醒不来了。
筠哥儿沉默地站在那儿,床上的贾敏还在挣扎,挣扎的幅度和频率在减弱,那不是没那么疼了,而是力气不够了。
将神魂的力量强行凝聚于双眼,筠哥儿看到了贾敏身上越来越浓郁的死气。
可除了死气,筠哥儿分明还看见了,一丝黑色的孽力。
筠哥儿双手紧紧握拳,努力压制着怒气,他只是一个普通小仙,甚至还未彻底化形,如何能有看到孽力的能力?
那只能说明,这孽力,和他,或者说和他血脉相连的人有关,也就是和他姐姐有关。
神仙渡劫,本就不能乱加干预,可他却能顺着姐姐渡劫的关键期神魂来到此处,这本就不符合常理,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因为这劫——本身就有大大的问题!
正常来说,无论是哪一路神仙,下凡渡劫,要么是乱世中建功立业,要么是受尽苦难苦尽甘来锻炼心性。但他们有一个本质,那就是苦也是苦自己,而不会牵扯无辜的凡人。
但现在呢?贾敏身上的孽力牵连着他姐姐绛珠,一旦贾敏身死,孽力就会回馈到绛珠身上。甚至直接干涉绛珠的仙体回归。这也是老天在告诉他,贾敏,本不该命丧于此。
筠哥儿只觉得一阵阵寒意,若是他没有来此,不到两年,先是弟弟早夭,而后母亲恶疾去世,然后呢?又是谁?
谁家渡劫,是让家人一个个丧命的?
他原本就疑惑,林家乃是功德之家,林父自己又争气,这种情况下,他姐姐还能有什么劫能渡?他想了半天也只以为是情劫,虽然他觉得他姐姐的心性根本不需要情劫这玩意儿。
而如今,恍然之中,筠哥儿只觉得气血上涌,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渡劫!甚至于林家明明是功德之家,每代却子嗣艰难,说不得就有背后之人操控的原因,操控凡人生死,操控渡劫,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才能干出的事儿?!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来此,原来是劫数被人干预,牵连孽果,甚至有身死道消的危机。
“筠哥儿?”月丹担忧的呼唤唤醒了“出神”的筠哥儿,“筠哥儿,莫怕莫怕,太太会好的……”
月丹蹲下身,小心抱着筠哥儿,有节奏的,拍着筠哥儿的背,她不知道筠哥儿真正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她看见的,是筠哥儿细微发抖的身体。
筠哥儿好半晌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凡人之躯动用神魂,他眼睛有些干疼,在外人眼中,就是筠哥儿更加的可怜无助。
筠哥儿哪儿有时间猜想他人心思,筠哥儿走到孙大夫身边,“孙大夫,你其实能开药的是不是?”
“您只管开药,如今,只能试一试了,我想,老天爷不会如此狠心的。”
孙大夫愣在了原地,筠哥儿继续道,“您若是不信我,只管先开药,让人把药熬好,等父亲回来,再喂如何?”
算下时间,爹怎么也快到了。
“太太?太太!”香雪心疼的看着突然挣扎得异常激烈的贾敏,却又不得不稳着贾敏,“太太?”
贾敏浑身炸裂般的疼痛,像是万千蚂蚁在啃噬血肉,疼痛中,又像是陷入了鬼压床,想张口求救却又不得,可偏生又能动弹,像挣扎于刀俎之下的鱼肉。
她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嘈杂。
直到她快要崩溃之际,听到了筠哥儿的声音。
她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挣扎着包裹着软布的双手,快,要快!终于,一个抬手,压离了被她咬住的帕子!艰难忍着咬牙的痛苦开口,“开——”
“开——”
“太太?!”
“药——”
开药!
她能出事,那老爷就能被拦住!等老爷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但她也知道,孙大夫担不起责任,而筠哥儿太小不说,她也不能让筠哥背上“弑母”的罪名,一丝可能性也不能有。
这一次,像是用尽了贾敏的所有力气,贾敏不再需要咬着棉布,也不再疼得挣扎不已,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也不知道,林管家那边,能不能找到下药的人,知道是什么药就好了。
拂云院中,本该还在午睡中的小黛玉睡得极其不安稳,没过多久,就茫然的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胸口有些闷闷的,黛玉在床上转了个身,想叫醒筠哥儿,她心中很是不安,“弟……”
“诶?”
黛玉侧着蹭了起来,弟弟人呢?
在外间的泽芝听到声响,走到了里间,就看到黛玉坐在了床上,被子挂了一半在身上,泽芝赶紧过去用被子把黛玉给裹着,转过黛玉的身子抱在腿上,就看到了黛玉还没有清醒的小脸,柔声问道:“小姐怎么就这么快就醒了,渴了还是饿了?”
“我心里慌慌的。”黛玉软糯道,而后不可控制的打了个哈欠。
泽芝听着,心中的愁绪却更为浓厚,这就是母女感应吗?那是不是说明,太太那儿,很是严重了?
“泽芝姐姐,筠哥儿去哪儿了呀。”
黛玉闭着眼摇摇欲坠,却伸出了手,泽芝心知黛玉是不打算睡了,也就麻利的给黛玉穿起了衣服,“少爷去太太那儿了。”
“哦,”黛玉现在的反应有些慢,隔了两拍才猛然抬头,什么瞌睡都没了,“母亲是不是出事了?是午睡前就出事了是不是?根本不是师兄的婚事,是母亲出事了对不对?”
黛玉哪儿还有什么睡意,她心中本就有莫名的慌乱不安,回想午睡前筠哥儿的不对劲,以及筠哥儿背着自己去找母亲,再有,平时午睡,哪里还需要泽芝来守着他们?
看着双眼蒙上一层水雾的黛玉,泽芝赶紧哄着,“小姐,太太只是生了病,少爷已经去了,少爷没有让我们瞒着小姐,只是怕没了解清楚情况,贸然告诉您让您受惊生病。”
“您不信我,还不信少爷吗?少爷什么时候骗过您?”
“他本就不该瞒我,泽芝,我要去看母亲。”
“小姐,我们要是让您去了,不说老爷太太,就是少爷也不会饶了我们的。”
“筠哥儿哪儿有那么凶,他既然让你们不瞒着我,我为何不能去?”
“小姐,”泽芝给黛玉擦了眼角的水滴,“少爷说了,让您放心,太太那里有他。”
“少爷这一年,大夏天的那么造,也没见身体出什么问题,我们才敢让少爷过去,可是小姐,我们不敢赌您的身体,少爷去了,就是您去了,您该相信少爷的,不是吗?”
黛玉垂下头,就在泽芝还在想改如何劝的时候,只听黛玉问道,“后院可有人闹事?”
这话题转得似乎有些过快,但泽芝还是立马回答,“有管家镇着。”
“以往都是母亲执掌中馈,坐镇家中,管家更多是辅助父亲和管理外面,内宅上甚至不如香雪姐姐管得多,如今香雪姐姐必然在母亲身旁,林管家不一定忙得过来。”
见泽芝无话,黛玉就知晓,母亲必然是出了大问题,否则内宅不会乱,甚至需要管家“镇着”。
“母亲那儿有弟弟,我放心,我也不会让他担心。”
“带我去管家那儿,我需得了解一下如今的情况,有哪些人乱来,才能辅助好管家,等父亲回来。”
泽芝失语抬头,眼中有惊讶,却更多的是欣喜,说句不该说的,这一次太太是生是死还说不准,太太要是真没了,少爷小姐还小,老爷就是为了少爷小姐,也该找新主母,可是新主母到底如何,谁能知道?
如今黛玉这话一出,泽芝哪儿能不高兴,这代表,林家的一双儿女,无论是谁,都能撑得起来,并且相互信任!
不仅如此,黛玉更是清楚了解自己的优缺点,不会仗着身份就贸然指挥,跟着这样的小主子,她哪儿能不欣喜?
很难不说,当初贾敏让泽芝和月丹照顾这姐弟俩,是否早已看出了她们忠心的是林家。
黛玉依旧是纤细柔弱的模样,乖乖的任着泽芝服侍,但她毕竟是林如海和贾敏的女儿,又能无害柔弱到哪儿去?
筠哥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母亲病重,方姨娘在外,红姨娘虽是母亲陪嫁,却也被禁足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明面上的探子萍絮,林管家那儿,还得联系父亲,还得守着徐晔,还得抽丝剥茧,她得立起来。
同一时间,林如海终于摆脱了纠缠,马车也上了街道,明面上给他传话的护卫,竟然没能见着他而是死在了路上。
这是把他们逼急了,谁能想到,他们能如此胆大妄为,没有底线!
这时,马车却一阵颠簸,周围是百姓的惊呼。“啊啊啊啊,快跑啊!”
“大人,前面有辆失控的马车!”
这是针对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已经在骑马(车)赶来的路上了!
第23章 仍在路上林探花
街边的摊位撞了一地,马匹失控,更是伤到了不少无辜群众,群众大骂驾驶马匹乱来导致失控的人,但又能如何?
纵使林如海车夫和侍卫的御马能力再好,街道就这么宽,两辆马车不可避免的相撞了。
林如海被扶着下了马车,看着周遭的乱象心头的火又多了几分,当街刺杀朝廷官员是大罪,也会让他更有理由往下查,所以现在有了“意外”。
林如海看着另一辆马车中被扶下来的,吓得脸色发白的一对母女,再看看到他后一脸惊吓,不住道歉的男子,林如海闭了闭眼,真是难为他们了。
“检查马匹,什么人接触过这马,车夫,都查。”
那人是个小商人,并不起眼,但看林如海的做法,明显知道自己牵扯进什么事儿了。
“大人,小人是听到消息,说有神医出现在城外,家中母亲缠绵病榻许久,这才……”
这是被人设了局,林如海心知。
“林七,你留在这儿处理后续。”他得赶紧回去。
“是!”林七抱拳应是,留下了几个人探查。
林如海则只带着身边的另一个护卫疾走在街道上往林府赶。身边的护卫,乃是紫麟卫之一,前段时间调来暗中保护“徐晔”以及他的。
林府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含露她一直跟在我身边,能犯什么错?!”红姨娘不愿意相信黛玉居然会让人抓走她的心腹丫鬟,还是在这个主母病重的时候。
“小姐,难道您还不信我吗?”
她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啊!
黛玉甚至没有走进千桃苑里面,只是在门口轻声却不容置喙道,“偌大一个林府,不缺丫头,不会让姨娘没人服侍,再多的,我自会让人查明。”
甚至没有多说若误会了,她会如何补偿,这不像是黛玉以往的性子,黛玉处事妥帖,向来与人和善,是不会留有这样的疏漏给人话柄的。
泽芝却并没有提醒,说白了,这个时候了,肃清林府内部才是重中之重,哪儿有空去安慰一个姨娘的心思?
而这对于红姨娘而言,无亚于惊天霹雳,她引以为傲的,一直都是她和贾敏的关系,一直都是贾敏对她的信任,就是黛玉这个小姐,她也能亲切的喊一声姑娘,玉姐儿,当做晚辈,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红姨娘看着黛玉毫不留情的转身,明明身子孱弱,仿佛风一吹缺散,可她竟恍然看见了荣国府老太太的年轻时候的身影,一旦认真起来,杀人不见血,且不容置疑。
她看明白了,黛玉,彻底不信任她了。
“红姨娘那里……”出了院子,泽芝不由小心问道。
黛玉抬头望了眼天,“等母亲好了,由母亲亲自处理。”
十月的天,无风无雨也无晴,却凉得刺骨。
“以红姨娘的脑子,她恐怕现在才反应过来被人忽悠了,从她身上,获取不了太多消息,还不如从含露那里撬开。”
若是红姨知道,她的价值还不如含露,不知会作何感想。
“也不知道母亲那儿如何了……”
“呜……”
贾敏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只有一两声的嘤咛,昭示着贾敏所受的巨大痛苦。
孙大夫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这药,跟赌没什么两样。可正如筠哥儿所说,再不赌一把,就真的人都没了。
孙大夫虽然把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原理,但贾敏的脉搏不会骗人,贾敏,就快承受不住了。
而如今,距离贾敏发病,也不过两个时辰,这“病”,过于狠毒了一些。
这两个时辰内,也不是一点药没用,但都是一些补药续命,吊着一口气。
不多时,月丹端着一碗全程她亲自熬煮,没有经过他人之手的汤药进来了。
只是她们还是有些忐忑,这药,真的要喝吗?
贾敏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已经听不太清脚步声,眼皮更是重得睁不开,就连嘴唇,也没了力气张开,只是虚虚的吐着气,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饶是香雪和月丹,明知贾敏的意愿,依旧难以下决定,哪怕药已经端到了面前。
“把母亲扶起来吧。”筠哥儿虽小,却比她们更能做主。
香雪咬牙将贾敏扶起来,背后垫着枕头倚着,本意是她稳着贾敏,让月丹喂药,可不料筠哥儿又开口了,“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喂母亲就够了。”
三人齐齐一愣,香雪更是眼中含泪,“少爷,谁都能喂,您不能喂!”要是太太真的救不过来,传出去岂不是筠哥儿这个做儿子的喂死了嫡母?
至于命令,贾敏已经拼尽全力开了口,完全可以说是贾敏自己的意思,避免了牵扯到筠哥儿身上,她们如今又怎么可能给筠哥儿留下能被找茬的地方?
“出去!”
筠哥儿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出乎意料的倔强,怎么都要让他们出去,自己来喂药。
“少爷,太太如今神志已经不清,喂药更是困难,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得到处都是……”
少爷平时都很乖的,怎么今天一次比一次强硬?月丹只能换个角度劝。
到最后,没一人敢把他独自留在这里,僵持不下,筠哥儿只能退步,但必须是他喂。
香雪服侍贾敏最久,由她扶着贾敏,并辅助着帮忙让贾敏张口,以及擦嘴,在香雪的配合下,药已经喂了一大半,可他们一大一小,眉头都没有舒展开来,贾敏,并未见得有好转,要知道,孙大夫说过,这药剂量他开得并不轻。
筠哥儿低头看着黑乎乎的半碗汤药,勺子放在碗底,搅乱了一碗汤药的平静,贾敏的心跳,还是在变弱。
“少爷……”月丹蹲下,手虚虚放在筠哥儿端着的药碗下,“少爷不哭,太太会心疼的。”
香雪和月丹看着哭得咬唇却无声的筠哥儿,简直不要太让人心疼。
香雪有些难受地开口道,“说不定喂完了就有效果了。”也不知道是安慰谁。
“少爷,我来喂吧,你歇一会儿。”月丹准备接过药碗,筠哥儿躲过摇摇头,另一个手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没人注意到,一颗血泪刚好落入了药碗勺子中。
“是,喂完就有效果了……”筠哥儿倔强哑声道。谁还能精准听出泪珠坠入水中的声音?
筠哥儿眼眶有些红,尤其是右眼,还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他们只当筠哥儿是太担心贾敏,却不知道筠哥儿只在克制疼痛。
他使用了本源的力量。
筠哥儿一勺一勺的喂药,速度越来越急躁,等最后一口药甫一喂完,哥儿再也支撑不住,药碗汤勺齐齐落在地上,筠哥儿更是直接趴倒在了床上。
“少爷!”
“大夫!”
“噗——”
不等三人照顾安置好筠哥儿,依靠在靠枕上的贾敏猛然喷出一大口血,红得鲜亮,却不带黑色,这不是毒血?难不成没中毒?
“蛊?!”
孙大夫人老却眼尖,赶紧弯腰,用镊子夹起了地上血迹中的一团动也不动的细小蛊虫,后怕中又有些难以置信,“竟然是蛊虫,难怪,那怪查不出原因,只是,我的药这么管用?”
不是他不先去看筠哥儿,而是蛊虫这种玩意儿太过缠人,必须要确定蛊虫的死活并且给装好困住。
一阵手忙脚乱后,贾敏悠悠转醒,照大夫的说法是需要好好调理,补气养血。
而筠哥儿,让孙大夫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把了好几此脉象,看了舌苔等,这才不太自信道,“我开些药,一定要让他吃,这次针灸效果不大。”这是还记着一年前筠哥儿死活不吃药呢。
“小少爷的气血都有些亏空严重……”这才几岁啊?这林府怎么照顾小孩儿啊?不是说宠得没边儿了吗?这身体也不像啊?
“我怎么感觉少爷气血亏空比夫人还严重?”孙大夫几乎是喃喃自语,不住地怀疑自己的医术。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贾敏看着怀里睡过去,还皱着眉睡不安稳的筠哥儿,怎么她一醒来,筠哥儿就晕了过去,甚至连孙大夫都想不明白,如果是蛊虫,他的药到底有用在哪里?还是和其他什么药发生了什么反应,也就是说,她好得不明不白。
所以,会不会,是筠哥儿替自己挡了灾?
“孙大夫,”贾敏虽然有气无力,说话却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我们都相信你的医术,我们母子这几天,就拜托孙大夫了。”
孙大夫活了六十多了,人情世故见得多了,瞬间就明白,要在林府住一段时间了。不过孙大夫也知道,如今贾夫人醒来,他要是出去了,在背后的人看来就是他救了人,他出去也有麻烦,倒还不如在林府住着安全。
“应当的,夫人客气。”
孙大夫把空间留给了林家主仆们,“今晚筠哥儿就睡在碧纱橱里边,我和他谁出了事情,都方便一些。”
他们这里倒是没事儿了,老爷还没回来,也不知是否安全。
跑得气喘吁吁的林如海猛不丁打了个喷嚏,停在原地擦了擦汗,喘着气。
旁边的紫麟卫脸不红气不喘,本着如今和林大人是一方的友好,压下了加班的痛苦开口,“林大人,要不我扛着您跑回去?那样的话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林·柔弱探花郎·体力差·海:……
作者有话要说:
筠哥儿透支了,也就这最后一次使用非凡人的力量了
第24章 再与娘家添裂痕
林如海有些许狼狈,尤其是进门后听说太太生死不明,更是捏紧了拳头,这些人真是阴沟里的老鼠,竟然拿女眷出手!
只是林如海没想到,来迎接他的不是管家,而是他那还没有他大腿高的你女儿黛玉。
“玉儿?”林如海两个大步上前蹲下,抱起黛玉,“玉儿怎么出来了,可有吓到?”黛玉能出现在这儿,府中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她。
黛玉抱着林如海的脖子,“爹爹……”
这声音也太委屈了!
“母亲没事了,筠哥儿在的,让你先处理公事,只有彻底解决了外面,母亲才能安全。”
软乎乎的话听得林如海一阵心疼,都是他这个爹无用,害得夫人出事,两个小儿顶上,扛起还不属于他们的责任,他何德何能有如此儿女。
一旁的紫麟卫趁人没注意咧了咧牙,他牙疼,这样的女儿,他怎么就没有,哦,他连老婆都没有,别说女儿了。
得到黛玉的强心剂,林如海攻击力刷刷刷往上涨,直接往徐晔所在的屋子过去。
地板上已经没有了血迹,但仍有一些残留的铁的腥味,林管家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起出来,那人是紫麟卫副指挥陆峥。
“林大人。”陆峥抱拳打招呼。
“陆统领。”林如海同样回礼,“路上耽搁了些许,有劳陆统领控制住局势。”
陆峥十分客气,“林大人严重了,我们都是为圣上办事,况且嫂夫人如今受难,说到底还是陆某的失误。”
陆峥拦住还要客气的林如海,他们这些文人就是麻烦,一点也不干脆,“林大人且看这些人吐出来的消息……”
果然,林如海没了心思相互客气,和陆峥分析商讨了起来。
“一个似是而非的徐晔,就逼出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自从田公子假扮徐晔被救回林府,裘统领那边就死死盯着,这是目前能确定的涉事官员名单。”
“我有个想法。”林如海突然道。
陆峥敏锐发现,以往的林如海,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不争不抢,就是和官员周旋查找线索,都显得不急不缓,并非没有攻击力,而是软刀子割肉,但现在,倒像是一把开了窍的君子剑,再如何儒雅,也是一把利剑。
林如海依旧是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轻声诉说着计划,却让陆峥咽了一口唾沫,谁能想到,林如海改变策略改变得如此惊人。
所以说,不要惹十年八载都不发脾气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认真起来越麻烦。
他们,碰到林如海底线了。
陆峥当然不会反对,林如海本就是名正言顺监察江南盐课,来了扬州后就和都转运使高廉有所交接,不过并未发现明显漏洞罢了,而如今,高廉生了个好儿子啊,若非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办事莽撞又不做干净,他们也难以直接釜底抽薪。
“说起来,紫麟卫果真藏龙卧虎,若非有裘统领提供的金陵各地,和单家和高家详细地图,我也不敢如此打草惊蛇。”
盐,总归要有仓库或者哪儿放着吧?
陆峥背有些僵,嗯……这个倒不是他们紫麟卫厉害,是他们那位不拘一格的王爷有本事。
不过沉浸在布局中的林如海并没有注意到,“至于扬州的陈允等人……呵。”
“到时候,就得多劳烦紫麟卫的诸位了,徐晔若是听到消息,应当会赌一把出来。”而他们,必须保住徐晔这个关键人物。
“老爷会不会有些太急了?”等陆峥出去后,林安管家低声和林如海交流,“这计策算不得周密,一旦被发现,可不就前功尽弃?”
“不能再拖了,计划未必不能出其不意,何况,谁说要给他们发现的时间。”
他本就不奢求一次性把他们都给扒拉下来,不过是逐个击破,撕咬下一块血肉,化被动为主动罢了。
林如海在绝对的冷静与高压之中,处理完后续的尾巴,已是月上中梢。
筠哥儿还睡在碧纱橱的床上,不仅如此,上面多了个黛玉。
黛玉毕竟体弱,劳心劳神了一下午,哪怕是有孙大夫开药也抵不住,却又不放心贾敏和筠哥儿,在见到母亲和弟弟后,心神突然的放松,自然就困意袭来抵挡不住,只是黛玉执意要和弟弟一起陪着贾敏,索性就让黛玉和筠哥儿一起睡在了碧纱橱。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敏的错觉,只觉得黛玉也睡着后,筠哥儿睡得似乎更轻松了些?
贾敏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自己却觉得现在的身体好得很,坚持看着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才放下心。
林如海进了屋子,看到贾敏只是比平常虚弱的气色,行动自如不见半点难受,颇有些诧异,他是询问过孙大夫的,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孙大夫的药当真有这么神奇?
“你是说,筠哥儿孝心感动了神灵才救了你?”林如海一时失语,不知该作何表达。
“不然呢?”贾敏刀了眼怀疑状的林如海,“孙大夫自己都明确表示不知道是哪一位药起了作用,哪里就那么凑巧,筠哥儿一晕过去我就醒了?”
卧室只有他们二人,以及碧纱橱中已经睡熟过去的两个崽子,贾敏声音放得低,“其实只是我的感觉罢了,毕竟哪有这么玄乎,可就算不是又如何,若没有筠哥儿不顾一切的坚持,我哪里能醒来?”
林如海只是安静的听着贾敏的碎碎念,生死一线,贾敏死里逃生,有哪儿能一点不怕?林如海能做的,也就只是陪在她身边让她安心,以及——报仇。
细碎的声音渐渐消失,房间归于安静,贾敏已然睡了过去,林如海却仍旧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副深思的模样。
因着当家主母被人暗害差点病逝,如今林府中的下人林如海夫妇是狠了心的严格筛查。
而贾敏,更是一大早就起来,不顾自己的身体,投入了忙碌之中,香雪看着贾敏的脸色不禁连番劝阻,“太太,您身体还未好全,有气咱们发出来,别憋坏了。”
“我身体好得很。”贾敏觉得自己未尝不能耍一套剑,攒拳怒目一锤桌面,“也不会为他们憋着自己受气。”
“不用见他们了,发卖的发卖,打死的打死,不必留情!”
“至于红雨……”贾敏在红雨看轻筠哥儿惹得姐弟两个不喜的时候,顶多以为她心大了,或者被谁挑拨了,可事实证明,她看错了。
“太太,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轻信他人,可是奴婢万万想不到贾府出来的人会谋害主子啊……”
红雨再没有了以往的光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磕着头,看着无辜而可怜。
“是想不到,还是懒得去想,或者说,出事了正好推给萍絮,而你,则清白无辜,还能凭借与我的关系,亲近玉儿?”
当初贾敏嫁到林家,陪嫁队伍不少,其中贾家的家生子,在贾府还有家人的,要么给了他们恩典让他们回去,要么给他们成了家,没再参与林家的事务。
而仅仅这样的已经远离林贾二家多年的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红雨的信任?
若非下了狠心去查,倒还真会以为红雨是受人蒙蔽,错全在含露与萍絮。
“太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帮个忙,给他们找了份杂物间小厮的活儿而已。”红雨依旧狡辩,只是脊背那刹那的僵硬,早已落入贾敏眼里。
“红雨,你陪我那么多年,我就想知道,我哪里对不住你了。”
红雨颤抖着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望着贾敏,正如贾敏所言,她们太了解彼此,面对面,瞒不过对方。红雨跪坐在地上,哭着哭着就笑了,“哪里对不住?哈哈哈,太太,您让我做姨娘,可老爷对我与对通房丫头有何区别?仅仅一年,您就又给老爷纳了妾。”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农户出身的贱民也能做姨娘,地位还在我之上,她一没读过书,二没拿得出手的能力,凭什么她能养林家的子女?就因为她粗鄙不能越过太太吗?奴婢就这么让太太忌惮吗?!”
看着歇斯底里不再掩饰的红雨,贾敏沉默了下来,香雪却忍不住了,“红雨,你这是什么话?当初老爷纳妾,太太是先问过我们的想法的,你若不愿意太太根本不会强求,你那时候难不成不清楚老爷的性子吗?你还指望老爷宠妾灭妻不成?”
“方姨娘出身再低也是良民出身,也是少爷的生母,就凭这一点,她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就足够被林家所有人厚待尊敬!”
香雪的嘴,不可谓不毒,红雨再是姨娘,也是可随意转卖的奴籍,算不得主子,几乎是一下子就撕开了红雨强撑的脸面,可世道,偏是如此。
“当初太太也不是没给过我们选择,给我们找个好人家,脱籍好生过日子,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既要又要的好事?
“红雨,念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交代出一些有用的,我便留你一命。”
红雨抬头,一两脸早已因为泪水狼狈不堪,她看着贾敏一如既往的雍容模样,眼中再没有一丝自己,垂下眼,“太太,您这个模样,真是令人讨厌……”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的自以为慈悲。
唇角流出鲜血,笑容却是解脱而嘲讽。
“太太……”
贾敏抬头,示意没事,只那么几息,躺在地上的人已了无生息,“抬出去安葬了吧。”
在她看来,这样的烈性子,才是红雨原本的模样,什么时候变了的?
“香雪啊,”贾敏语调空幽,无端有些寂寥,“你说,母亲发现没有人给她汇报林家的消息了,会是什么反应。”
香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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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甄家清清白白
在筠哥儿不得不使用本源的力量救醒贾敏昏睡后,筠哥儿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担心他们会多想并且怀疑到自己头上。
但事实上,一连两三天了,他和黛玉除了被要求好好休息,保护的人多了,林如海更是忙得影儿都没见到一个,反倒是和孙大夫一天要见三次面。
经过筠哥儿细致的观察,发现连孙大夫都没有对自己露出破绽,想来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筠哥儿终于放下了心。
当然,对林如海的担心却是怎么也放不下的。对方的手段层不出穷,手也长,加上如今对姐姐渡劫的怀疑,筠哥儿的小胖墩身材都瘦了下来,筠哥儿对此总算满意了一点,他终于瘦了!
以及,在所有人的你一定饿了的投喂中,筠哥儿实在是没心思去想东想西了。
江南这段时间的动静很大,并且很快,远在京城的当今,更是几乎一两天就收到一封密信汇报江南的进度。
当今踱步在御书房中,神色有几分紧张与期待,他为什么这么重视江南的盐税,甚至不惜和太上皇对上?
收拢权力的方法不止这么一个,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江南这个地方,直接对上了太上皇的钱袋子?
因为国库没钱,他也没钱!导致他做什么都收到掣肘。
而两淮地区,正常情况下,一年盐税就能占全部盐税的40%左右,而近些年,两淮地区的盐税,竟有时候不到一百万两,这是有多轻视他,才敢如此放肆……
这时,今天的密信由万太监给带了进来,“陛下,扬州那边的消息。”
当今略有些激动的拿过密信,熟练的确定密封的完善后,果断拆开,迅速扫过密信内容,“好大的胆子,只会使些下作手段!枉为朝廷命官!”
看到后面,却是由怒转喜,“好啊,就该这样!十一虽莽撞,却也胆大心细,林海这老狐狸,是彻底被惹毛了啊!”
看完后,当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太满意的皱起了眉,一旁的万太监不动如山,对于上司的种种行为全做不见,比他的上司更能诠释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欸!”
当今一声叹息。
万太监眼皮一抬,脚步一迈,“陛下这是怎的了?”
“万勤啊,这林如海虽膝下只一子一女,可这一双儿女,甚至远胜宫中的皇子皇女,也不知这林如海夫妇,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
不是,陛下您有病啊,这种事情,您找皇后娘娘去说啊,跟我这个太监说什么啊!
“老奴恭喜陛下,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陛下有福啊!”无论心中如何想,但万太监脸上的真情实感那是一点也不像装的。
要不说人家能混到太监总管的位置呢,语言的艺术属实是拿捏了。
“哈哈哈!”当今果然听得高兴,“没错,都是朕的!”
只是高兴后,难免有些失落,等夜间就寝,便再也忍不住对皇后念叨道,“梓童,看着别人的儿女果敢孝顺有能力,我现在是既想你早日生一个嫡子,又担心太早了……”
在没继位前,他只是一个势力最弱的皇子,根本不敢有任何出头的地方,他不是没有儿女,却不敢教导得太出头,如今登基为帝,之前的孩子却没有为储的能力。
所以他无比希望皇后能生个嫡子,但,又担心生出来后,被太上皇抱去教导,早年的太上皇励精图治,但如今,是年老的太上皇,他们的政见,有所分歧。
皇后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明白当今的未尽之语,“既天命已在陛下,想来到了合适的时机,孩子自己就来了,顺其自然方位上道。”
见当今显然还没想开,皇后祸水东引,啊不是,是转移话题道:“既然陛下看重林家的两个孩子,等林大人回京述职后,带进宫来瞧瞧就是,或许三公主还能有个玩伴。”
当今一想三女儿的年纪,眼睛一亮,天马行空想了起来,皇后见他总算安静了下来,暗中松了口气,闭眼,睡觉!这一天天,公婆男人儿女,没一个省心的。
林如海可不知道他一双儿女被惦记上了,如今是忙得脚不沾地却精神抖擞,就等着扒下那群人一层皮。
“徐晔!徐家的那个余孽是真的被找到了!”
庞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找到就找到了,徐晔跟我们又没关系!”
孟绰看着庞宇无知的言论脸黑如碳,再没了平时的淡然,“没关系?你看看徐晔他状告的是什么东西!上头倒了我们能有什么好?!”
“上次你说林如海那边你解决,结果反倒把他逼成疯狗,我看这次老孟你还是收手吧。”庞宇本来就看不惯孟绰平时那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模样,如今可不就得阴阳一两句?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陈允显然也很愁,“那徐晔确定是真的吗?”陈允问的是孟绰,明显更信任孟绰的办事能力,另一边的庞宇见状无声撇嘴,压住心中的烦躁,他们这么慌,怕不是背着自己,多做了什么吧?
“探子在人群中看不到正脸,但是身高,身形,以及一些细节动作,都对得上。”
这就麻烦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了危机。
“确定要派人去提醒吗?”
动还是静,都有危险,动,容易被顺藤摸瓜,落入套中,按兵不动,则上头必要出事。
一时间,陷入两难。
“我是不觉得需要提醒,他们就没有自己的渠道?”庞宇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想,想到他们定然多吞了钱财,心中不快,这时候自然不会拖自己下水,“我媳妇儿还等我回去呢,走了。”
陈允孟绰看着庞宇背影消失,眼神齐齐一暗,闪过厉色。
金陵应天与扬州相隔不远,几乎是徐晔上午状告,中午林如海就下了命令赶往应天。
同时,也将这消息快速传播,于是不等陈允和孟绰做出决定,就发现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大肆传播。
金陵应天,都转运使高廉,正和右布政使杜杰悠然对弈,只是他们谈论的问题,却并不轻松。
“又快到年底了,今年被那林如海搅合,许多东西都得压着不能动,献给太上皇的年礼,高兄可有章程?”
白棋在指尖迟疑,“金额肯定是要减下来的,只是这量,还在头疼。”
“高兄可曾打探过甄大人的意思?”
“甄大人那里和我们不一样,还有太妃需要供奉,只会比我们更为头疼。”高廉终于艰难落下一子。
“高兄觉得,王道长的丹药如何?”
高廉不解,他们不是调查过这个王道长吗?本就是京城被赶出来的。
“得罪了忠顺王,却还能平安走出京城,不正说明本事是真的高吗?我们只是献上他的丹药,又不是把这个有了污点的人献上。”杜杰饶有意味道。
高廉脑子一瞬,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钱少多一点,拿丹药给补上,不就没少太多吗?
正当两人开怀再次投入棋海战场之中,却听见了外面的喧嚣,不禁眉目一拧,谁敢在高府闹事?
“大人!大人不好了!盐课御史林如海带人把府邸给围住了,身边还跟着冯大人的副官程金定!”
高廉杜杰二人齐齐惊起,盐课御史林如海,都指挥使冯朝,一个是专门纠察盐课的御史钦差,一个是掌握地方军队的最高长官冯朝,借出了军队和程金定的冯朝!他们是怎么迅速混在一起的?
单府,单韫虎不在家,在府衙办公,管家更不可能拦住军队,通风报信?根本来不及!
关夫人脸色煞白,后院亦被军队把守,虽没有将他们下入牢狱,却也不得出。
管家被两个士兵给押着,心慌意乱中,见到了王道长从右侧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刚想说什么,就见为首的一个大步向前,单膝下跪,“禀大人,单家已全部控制,裘大人已带兵去捉拿单韫虎。”
管家两眼一翻,差点呼吸不畅,引狼入室,引狼入室!
“起吧,搜查单府,不得伤人,不得随意破坏,违者必诛之。”王道长一甩浮沉,依旧是道士做派,目不斜视就往府外走去,整个单府,再不入他眼。
“诺!”
管家见此,彻底晕了过去,完了,完了啊!这道长看起来一直宅在单府不出门,可他本就是来查单府的,如今在府里这么久,还有什么能瞒过去,都完了啊……
不到一天,从三品都转运使高廉,从二品右布政使杜杰,正四品按察副使单韫虎齐齐被逮捕候审,这一消息,无疑将整个金陵都炸了一番。
“这盐课御史不怕被人弹劾?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抄家查验?!”
“好像是有人证,主要是,人家也没有抄家,只是搜查。”
“关键是搜查出了物证……”有人幽幽补刀。
“这林如海,是怎么做到和冯朝暗通曲款的?”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贺兄,暗通曲款似乎不是这么用的……”
“先不说这个,我们这些天,还是请个病假吧。”
“有理,惹不起躲得起……”
甄府,甄应嘉背手而立,望着黑云泼墨的天色,神色晦暗不明,一旁的甄彦辰不住的焦急,却不敢打扰自家父亲。
甄应嘉从眼角余光中看到儿子的模样,失望更甚,“朝廷蛀虫,人人得而诛之,你还要跟他们求情不成?”
甄彦辰茫然看向甄应嘉,“可是父亲……”
“林御史家风清正,向来只看证据说话,不会轻信他人谣言。”甄应嘉转身往回走,“这些日子你就在家中读书练字,免得被人陷害了而不知。”
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甄彦辰眼睛一亮,“儿晓得了!”
他甄家清清白白,可不能蹚这趟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筠哥儿终瘦了
第26章 或许可戴罪立功
“下官林如海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诶,林大人请起,”忠顺王虽在京颇为“威名”,但对于朝廷命官,他却也不会得罪,“本王只是奉皇兄之命,来协助大人以防万一罢了,林大人若有不便,直接吩咐本王就是。”
“王爷严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必不辜负陛下信任。”
“不瞒林大人,本王向来不耐烦这些大事,而今有林大人这句话,本王也就放心了,”忠顺王一副终于可以撒手的欢快模样,“再有就是,对外林大人唤我王清鹤王道长便是。”
忠顺亲王闻人柏,道号清鹤,外家,王姓。
“下官明白。”
这忠顺亲王,看似在京城名声不佳,却能在前些年的储位争夺中安然无恙,新皇登基后更是得封亲王,哪里又能真的无脑?
这浅浅一接触,林如海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忠顺亲王,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言语间无不是推辞谦虚,把功劳往皇帝和大臣身上引,事后更是能不接手就不接手,主打一个谨慎安分,怪不得得封忠顺亲王。
“哦,对了!”忠顺亲王走到门口一个转身,“还有一事,单副使,或可戴罪立功。”
按察副使单韫虎,本就不是他们核心,也不得他们信任,却不得不牵扯其中,与虎谋皮,可偏生,单副使,是靠着自己能力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这就说明,单韫虎的专业能力不容置疑,林如海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多谢王爷提点。”
“林大人着实出乎我的意料,经此一朝,怕是会有人参林大人了。”裘衡话虽如此,但肉眼可见上涨的是对林如海的欣赏,他向来不太喜欢清流那一派繁琐为名的做派,没曾想林如海这次会如此果决。
有王爷和陛下密令,当然能指挥得动冯朝,可事实上,这流程是不太合规矩的,因为物证人证根本不齐全,林如海相当于是批了一层一捅就破的理由强行动用军队抓人,先上车后补票,倒是颇有——紫麟卫之风范。
“林大人乃是翰林出身,此举传回京城,怕是……”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罢了,林某,无愧于心。”名声?有命才有名声,他还有妻儿需要庇护,何况他那小儿,想来长大后,与他行事作风怕是八竿子打不着,倒不如他提前有所转变,让子孙少走弯路。
一连数日,府衙都几乎在加班。
“经查,都转运使高廉府中,藏有白银三百二十余万两,地契……”
“除单韫虎府中并未发现藏有私盐……一共查货私盐一百五十余石……”
“账本之中,仍有上百万两的差额对不上……”
“……”
灌了一碗凉茶醒神,林如海从满是账本的书案中抬头,“走吧,再去会会他们。”看是不是还能嘴硬。
八百七十三万两的白银,这还仅仅是暴露于外的,没有计算地契,盐,以及粮食等的收入,可真是——胆大包天。
且不说金陵的百姓如何见了稀奇,那一箱箱的白银从府中搬出,络绎不绝,只说几个大官一下就被捉拿归案,百姓只觉得见了青天大老爷。
“这些贪官,平时瞧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一个比一个黑心!”
“这高廉我早就想骂了,但这单大人,竟然也是个黑心小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我们平头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我看这个林老爷态度挺强硬的,要不我们去告状吧?”
“好像不行,这个林老爷是管盐的,其他的不管吧?”
“这么不通融?”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衙门当差,他们说是个应天书院的学子死里逃生躲了一年多,家里都被灭了门,就是因为听到了盐方面的不该听的。”
“这些贪官真该死!”
“可不是,可就是这样,那林老爷抓的也只是涉及盐方面的,据说那几个动手的纨绔子弟都交给其他部门了。”
“这告状怎么也这么麻烦,这是生怕我们告状是吧?”
有什么新鲜事儿,很快就在街头百姓中传开了,且不说几个贪官暂时落马的大快人心,书生们却是千人千面,有的一脸愁苦,有的义愤填膺。
书生们读过书,虽然比较单纯,但也不能说很好糊弄,至少,那几个纨绔子弟就不得书生喜欢,而现在事发,他们只需要稍稍思考,就能发现书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堂堂应天书院,百年荣誉,竟然与……哎!”那书生长长一叹。
“可不是,好不容易考上了应天书院,结果这百年名校,与藏污纳垢之地有何不同?”
“我今后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了,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这书院,不读也罢!”其中一学子愤而起身,“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难不成不读这应天书院,我就无法科举不成?诸位,吾去也!”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去了。”
仅仅几日的光景,应天书院就走了百来学生,别看其中只有一百来个,可走的大多都是有足够自信和学问傍身的,好不容易招录近年来的学子。
纵使书院官方已经拿出了说法,纵使书院中真正教书育人的夫子不少,可他们都明白,应天书院的声誉,没了。
“气,气煞我也!他们怎么敢?!”
单韫虎猩红着眼看着手上的白纸黑字,因为幼子无法管束,他不得不蹚了浑水,助纣为虐,却也时刻担心着东窗事发,因罪不及出嫁女,他不得不将小女儿远嫁,那时候小女儿甚至才刚刚及笄。
及笄之年,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纪,可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总是要留女儿一两年的,正常来说,十七十八开始嫁人,才算正常,可他真的不敢赌。
故而在精挑细选下,选中了他同一届的进士,如今的从五品鸿胪寺右少卿次子。
鸿胪寺右少卿谭亚禅,为人宽厚,喜好诗书,虽在官场算不得得以,却也敬重嫡妻,家风优良,其长子次子,皆是嫡妻所处,长子如今二十有二,早年考取乡试位列副榜,以副贡入国子监学子,二十一虽便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入仕,授县丞之职。
以小见大,这长子既能考取贡生,又能从底层做起,可见家风。
而次子虽未有什么成绩,却也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反而听说颇为孝顺,次子本就不用承担宗祧,品行优良便可。
且只要他没有事发,谭家也不敢对不住他女儿,这才是他最终决定早早远嫁女儿的原因。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得离谱。
这才不到两年,那谭淳已经有了四五个姬妾,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他女儿更是十天半月便病一次。
谭家二儿子孝顺,娶了个病西施,三天两头就病倒,但谭家仁善,夫人甚至免了二媳妇的服侍,让她好好养病。
“英儿从小跟着我,什么审讯场面没见过,身子更是跟个小牛犊一样健康,病西施个屁!”单韫虎骂骂咧咧,“他谭家这是踩着我女儿传名声!”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单大人本就急迫,千金更是刚刚及笄,或许让他们看出了什么,故而……”
若是换到谭家的立场,他们不清楚事情真相,是会觉得小姑娘本身有问题,还是单家出了事?若是单家出了事,他们又凭什么要接手?无论是哪一个原因,他们心中都会有疙瘩。
“那他们可以直接拒绝。”而不是一边接受,一边嫌弃,背后揉搓他家姑娘。纸张已经碎在周身,单韫虎气过了,和林如海心照不宣笑了笑,“林大人打算如何插手?”
“和离,先带回我林府养着,等陛下的旨意下来,再看。”这是看单韫虎最后的结局如何,“当然,前提她自己愿意和离。”
“林大人不怕名声有碍?”
“她并没有享受你贪污带来的利益,嫁妆也是自小攒起来的嫁妆,并不涉及其他,相反,你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将她嫁了出去,反倒让她受罪。”说起来,她才是真的无辜。
单韫虎并不在意林如海的软刺,反而有些高兴,只有林如海真的同情他女儿,才会如此,都说林如海老来得女,疼得要命,可见一斑,不过,“林大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让人和离,拆散姻缘,可不是正统书生能做出的事。
“这重要吗?”林如海不甚在意笑笑,“单大人只说,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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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并未有实质性的证据。”
林如海觉得正常,但他相信,单韫虎这里,肯定有线索,甚至是,关键的线索,因此林如海淡定极了。
“但是种种迹象和暗中探查,我不得不…”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而且废太子都没了,太子在时他们都安安分分,如今更没理由……”
“林大人?”
林如海差点涵养全没想掐着单韫虎的脖子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单韫虎是个实诚人,说戴罪立功就要立大的,“以及,甄应嘉肯定有问题,但是藏得很深,但是冯朝那里,我不觉得甄应嘉会不拉拢。”
林如海脸色煞白,忠顺亲王!不行,得赶紧让忠顺亲王回京,忠顺亲王手中有密令,加上忠顺亲王不想自己身上有过多功劳惹人烦,所以隐藏了身份,但是万一呢?
“我有要事先行一步,单大人,饮食方面,多多注意,我现在不敢担保什么。”
原来是这等将功折罪,怪不得会派忠顺王前来,怪不得单韫虎迟迟不敢交代!
单韫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这我熟,林大人去忙就是。”
“王道长呢?”
“回大人,道长受邀去了冯府。”
“大人?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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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徐子言初入林府
“林大人,请。”
裘衡给林如海倒了一杯清茶,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儒将的风范。
短暂的受惊后,林如海已经能够冷静下来,只要他们不是真的要造反,只要不是现在就决定反扑,那必然不会对忠顺王动手,何况对方也不一定知道是忠顺王。
茶可凝心静气,林如海饮茶后摇摇头,“是我失态了。”
“林大人也是关心则乱。”
“裘统领叫我表字如海就是。”不出意外,他们较长一段时间都是一条绳上的了。
裘衡只是稍稍一顿,便笑道,“小弟年幼,便叫一声林兄了,林兄唤我仪之就是。”
茶杯相敬,尽在不言中。
“单韫虎的猜测并无可能,更别说他查案方面本就有能力。”林如海并非轻易被唬住的人,单韫虎也不能凭空一个猜测就让他相信,“一百五十余石的盐,八百余万两白银,不过是查封的冰山一角,账本还有缺漏。”
“除盐以外,铁器,铜器这几年也有异动,不过很是隐蔽,单韫虎拿不准,加上自己已经陷进去了,更不好妄动,只是猜测。”
“这是单韫虎交代的金陵的官员网,明面的,暗中的,甄应嘉的手太长了,长到了行省三司,地方基层,都有或明或暗的联络。”
放在任何一个王朝,这样的官员势力,都是很惹眼的,但偏生甄应嘉不仅隐了一半的身,另一半还能明目张胆活动。
“甄应嘉谁都知道是为上皇做事的。”裘衡隐隐皱眉,“说到底,没有实证。”
“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甄府之中,保守估计,还有这个数量以上的盐。”
裘衡看着林如海手比的数字,瞳孔一震。
“既然仪之能确保王爷无恙,那当务之急,是如何一击必中,找到甄府私藏的官盐。”甄家,可没有其他几家好搜查,一旦查不出东西来,那是真的不好交代,因为甄家背后,直接站着太上皇。
“拜帖?”
贾敏打开一看,眼神一亮,“送拜帖的人可还在?”
“回太太,来人只是一个护卫,递过拜帖就走了。”
贾敏收下拜帖,琢磨了起来,最后起了去了田渊的院子。
田渊听闻师娘前来,虽有些诧异,却赶紧起身整理仪容,“见过师娘,师娘可有事吩咐?”
贾敏将拜帖递给田渊,“你且看看这个。”
看了拜帖的田渊也坐直了身体,神色中肉眼可见有些喜色,“此人落款一个徐,莫非是滁州徐家的徐?”
徐家已经被灭门,现有的徐家人,也只有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徐晔。
“这就只能明天才知道了,不过我原本是想着你能否认出徐晔的笔记,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和徐师兄毕竟接触不算多,能短暂模仿徐师兄也不过是靠着零散的记忆,但笔记,就无从下手了。”
书院太大,人也太多了,他与徐晔既不是一届的,家境也没有相似的地方,自然而然很难熟悉,能短暂靠记忆模仿,已经是田渊观察力惊人的表现了。
贾敏也知道难度,点了点头也就罢了,“这也无碍,明天你和我一起接待就是了。”
不过话虽如此,却也让家里的侍卫更仔细布置了一番,现在的时间段,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尤其是在金陵高层都搜捕徐晔的情况下,徐晔躲了这么久,哪儿来的钱雇佣人送信,哪儿来的钱买上好的笔墨纸张?
那拜帖上的墨香,可算不得便宜,就是一般的小官家里,也不一定买得起。
所以综合各种原因,对于第二天的接待,贾敏是万事小心。
第二天,一顶轿子在林家侧门停下,守门的小厮气息浑厚,站如青松,显然是练家子出身,在轿子落地后,就盯着轿子的情况。
抬轿子的都是雇佣的护卫,只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出,食指往后,帘子顺着手背的力量掀开,出来一个身高修长,身着锦服,头戴珠钗的艳丽女子,那上挑的狐狸眼,看向守门的“小厮”,勾魂一笑,“小厮”直接涨红了脸。
高挑的女子直接挥手,那几个护卫便抬着轿子离开,只留下了女子一人。
女子走到左边红脸的小厮面前,在小厮板正僵硬的个头前,手帕一甩,漫不经心开口:“劳烦带路。”
声音慵懒而醉人,却——是男声。
来人全然不顾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和心理伤害,理所应当的指挥着人,等见到带他过去的丫鬟更是礼貌的行礼表达谢意,妥帖的跟着人走——行的女子的屈膝礼,未曾发言。
重新回到岗位的小厮,看向另一边不动如山的同伴,“他故意的吧?”
同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完了,要加练了,连男女都看不出。”
罪魁祸首从容有礼的见到了贾敏,以及贾敏下方的田渊。
贾敏惊讶的看着来人,怎么是女子?莫非是徐家的外嫁女?可徐家还活着的外嫁女年岁也对不上啊!
田渊不太确定的看着面前人的脸,盯着一个女子看不符合君子礼仪,但是,这身高,这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再看喉咙那里的高领……
“徐,徐师兄?”
徐晔明显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田渊,就在田渊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徐晔恍然大悟状,“是田师弟?”
没有刻意的改变嗓音,一出口,贾敏和田渊就了然了。
“徐晔徐子言,见过贾夫人,因种种原因,未曾以真身来见,还望夫人恕罪。”不装的徐晔虽然身穿女装,但一举一动却是男子的大开大合。
“事急从权,怎能苛责。”贾敏给田渊示意,接着道,“阿渊是我夫君收的弟子,曾在应天书院待过一段时间,故而见过徐贤侄,因案情迫在眉睫,不得已假扮了你,倒是希望子言勿怪。”
“夫人严重了,若没有林大人当断则断,学生也不敢现在便出来,我徐家的冤屈,也不知何时能灭,是我要谢过林大人。”
这一点,徐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要是他憋死也不出来,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林如海真的搜查出来了罪证,也一样能被人弹劾,而他现在出来后,才能变成是真的掌握了人证物证,而后去搜查,流程才能勉强正确。
为何说勉强,因为盐方面,盐课御史有绝对的权利,但是灭门,杀人,这方面,抓了人,一直放在监狱中,却没有当堂对峙审案,这就不符合规矩了。但林如海也没办法,因为真的徐晔没有出来!
也是因为林如海抓到了盐和贪污银的罪证,加上雷霆手段,才能压这么久等他出来,最迟再有半个月他还是不出来,徐家方面的杀人罪,只能当做没有,并且林如海还会被反咬一口。
所以徐晔的出现,贾敏同样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田师弟怎的这般看着我?”明牌的三人,加上对各自都有利,自然氛围很快就上去了。
田渊拿着茶杯欲饮未饮,倒像是有些不自在,“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徐师兄作男儿装扮,不见半点女气。”结果打扮成女子,除了身高稍微高了一点,完全不会让人产生违和感,反而若是徐晔眨眨眼,就能有不少男子扑上去。
徐晔混不吝啬笑笑,神态毁了这角色的脸,“若非不得已作女娇娘,我也料想不到,不过也多亏了年少时在家中见过不少女人,装模作样还是会的。”
“抱歉……”
“不用在意,”徐晔反过来劝人,“一年多了,我早看开了。”
才怪。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放得下看得开,不过是更深的压在心底。
“说正事吧,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徐家灭门案的完结,第二,则是他们毁徐家和那几个家伙杀我的缘由。”
贾敏和田渊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第二件事,也是他们一直想要知道的。
徐晔虽然能看出来有些不着调,但正事上绝对着调,否则也不会能躲这么久,还大摇大摆进了林家门。
“我会把它上交,但是夫人,”徐晔郑重看向贾敏,“毕竟现在林大人还在金陵。”
贾敏赞赏他的小心,“这个你不用担心,陆指挥。”
陆峥从外面走进,走到徐晔身边,把一块腰牌亮了出来,“这些天,除了必要的时候,你最好待在林家,才绝对的安全。”
徐晔看着腰牌上的字,严肃点头,“我雇的侍卫钱已经结清了,我就没打算走!”他好歹是商人之子,趋利避害不要太懂好不?脸皮?那更不重要!
陆峥都为之一怔,这小子,机敏啊。
上边的贾敏早就做了打算,倒没有诧异,“如此正好,阿渊的院子尚有多余的空房间,子言你便跟着阿渊住吧。”
“阿渊,你虽是师弟,却也是主人,子言还需要你照顾。”
“师娘放心,弟子明白。”
“徐晔谢过夫人。”徐晔也起身道谢。
“至于个中细节,我也不便多问,阿渊先带子言去换身衣服,而后你们寻陆指挥就是。”
陆峥拱手,贾敏点头回礼,田渊也就将徐晔带回了自己院子,却不料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筠哥儿和有些纠结的黛玉。
筠哥儿双眼放光,不可置信的小手指着田渊,又挪向了徐晔,带着激动的颤音,童言无忌大声道,“嫂嫂?!”
就连黛玉都怀疑的看了两眼,都带回院子了,难道真的是嫂子?
黛玉不像筠哥儿一样咋咋呼呼,却由于院子格外安静,谁都能听到黛玉凑到筠哥儿身边发出的小声感慨,“嫂嫂比师兄还高诶……”
第28章 长生可还在人间
若筠哥儿的话只是童言童语让人无奈,那黛玉的一记绝杀,让向来沉稳得体的田渊,脸都麻了。
真不是田渊矮,田渊也才十四岁,男生发育本就比较迟,哪里能比得过二十来岁的徐晔身高?
一旁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徐子言脸色直接憋红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笑出声。
田渊已经不是过去的田渊,想当初,他看出了筠哥儿这个小屁孩儿是个鬼机灵,心眼子不少,而黛玉在他看来格外的乖巧。
但是在林府这么久了,他彻底悟了,能压制住小魔星的,还能有所无害?不过是表面无害罢了!
田渊能让林如海收为弟子还是有点子本事的,几个呼吸间就就调整好了心态走到他们面前,蹲下,捏了捏筠哥儿的脸,“不是说不用你们操心吗?不好好温故知新,怎么跑这儿来了?明玕和羽鸢呢?”
后边憋笑的徐晔却是闻言若有所思,落在姐弟俩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
筠哥儿表示听不懂,一脸茫然看着田渊。
黛玉则是好奇地看向徐子言,对上徐子言的目光也毫不避讳,而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继续打量,视线最后落在了喉结之处,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心知是问不出什么了,田渊动作熟练叹了口气,“这是徐晔徐师兄,这些日子会住在这儿,所以别捣乱,嗯?”
田渊道出身份后,姐弟两个也正色了起来,“见过徐师兄。”
徐晔也收起了打趣的脸色,不仅没有小看两个稚子,反而是将他们当做同龄人一般回礼,“滁州徐子言,见过师弟师妹,这段时间,叨扰师弟师妹了。”
一番介绍后,徐晔在筠哥儿前面蹲下,“这是有什么忍不住想问?”
实在是筠哥儿的表情过于丰富明显了。
筠哥儿想了想,软声开口,“徐师兄看着,好富裕,不像躲着的样子。”感觉这个问题有点扎人家心。
徐晔不在意笑笑,“那筠哥儿觉得,我该怎么躲?”
筠哥儿双眼看似悄咪咪瞅了两眼,确定徐晔真的不在意,道:“嗯……灰头土脸,甚至躲在乞丐堆里,遮住脸,改变身材,混迹在市井中,打探情况?”
徐晔自来熟的抱起筠哥儿,筠哥儿被徐晔头发上的珠钗闪了眼,“很有道理,大部分人都会这么想,所以我一旦如此,必不可能躲过去。”
“不过筠哥儿你和你姐姐也就四五岁吧,这些事情你们都清楚吗?”
这才是徐子言目前最好奇的,他自己的经历已经无法改变,没必要一直沉湎,他也做好了报仇的准备,但对于这两个姐弟,一开始估计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甚至是对案件一直都了解,就让他觉得心惊了,这样教育不会揠苗助长吗?
一旁的田渊已经引着黛玉往里走,外面风大,还是不要让黛玉待太久,对于大小两个社牛的会晤并不担心。
不过听到徐晔的疑惑,还是回头解释道,“别看他们人小,越无害越可怕。”
黛玉和筠哥儿表示和他们无关。
“家里主子就这么几个,他们必须得撑住以防万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贾敏没出事前,筠哥儿他们其实对于案情进度也根本不算了解,只是知道在查,最多算是对框架有个概念,但是贾敏出事后,姐弟两个过于优秀的表现,也让林如海觉得语气让两个孩子不明不白瞎担心,倒不如告诉他们能知道的,遇到事情也不至于慌乱。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林如海思考了整整一夜。
徐晔眼眸中划过一抹异色,对那些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他是玩儿大的,在他看来小孩子就该玩儿,如今让小孩子不得不撑住家里,可见对方是对林家两个当家人动了手,下作!
徐晔进屋后把筠哥儿放在了一个椅子上,而后跟着人去换身衣服,女装可真麻烦,脑袋上顶的东西也太多了,重。
“偷溜出来的是吧?”陈述语气的疑问句,显然田渊心里有数。
田渊作为林如海的弟子,同样也是这个家的小主人,又是黛玉姐弟的师兄,自然是能管辖他们二人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走吧,我去无涯斋看着你们。”
黛玉和筠哥儿默契对视,乖乖的跟着田渊走了。
这是田渊院子,徐晔还在里面换衣服,作为主人的田渊都离开了,他们还不清楚就白长这么大了。
徐晔换了一身男装出来,见只剩一个陆指挥,也并没有露出半分诧异,若说一年多前,他还只是一个把科举当成消遣的闲散富家子弟,只需要享受和玩闹,那现在的他,已经被迫承担起了责任,成长了起来。
滁州徐家,在整个金陵的商人中,不算是第一梯队,但绝对是第二梯队中的领头人,自然而言免不了与高层的官员打交道,而接触越多,能发现的问题就越多。
“这几年,金陵的商人生存环境其实越来越难了,每年上交的供奉金额成倍的增长……”
“徐家的惨案,是因为徐家得到了不该我们知道的东西,而又被其他人听到了风声。”
“至于我,其实我被他们几个殴打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具体原因,等我醒来,已经在乱葬岗了。”
应当是陷入了假死的状态,而那几个家伙并不会判断真正的死亡,才让他逃过一劫。
“不过也是运气好,遇到了常州白家的白伯父,正好在应天办事,白伯父家中妻妾歌姬不少,多一个完全不引人注目,又能跟着伯父行商,光明正大探听消息。”
“我也是赌了一把,好在白伯父愿意救我一次。”自从他们下死手,他就知道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因为他们的父亲会给他们扫尾,以及,想来是家中出了漏洞,“当然,也是我知道因为这几年金陵的商人越来越没有活路了,交的税越来越多,每年的孝敬成倍的增长……。”
“所以,白伯父会救我,其他的商人有发现的,也会视而不见,因为他们也想等,等看我徐家到底有什么让金陵官员惧怕的东西,等我能否给金陵官员致命一击。”
成了,皆大欢喜,败了,也是白家私藏“罪犯”,与其他商人无关。
“而徐家无意中拿到的,”徐晔语气冷了三分,“是前任应天府府尹留下的账本。”
陆峥眼皮一跳,前任应天府府尹可是被他们归为太上皇一派的,可现在他们拿到的账本……那前任应天府府尹因病去世莫非……
“甄家的账本。”徐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充,“应当是手抄的副本,越到后面自己越乱。但除了账本,还有甄家的布局图,以及猜测的可能藏有盐的地区都有标红。”
“敢问徐秀才后来是如何确认的,毕竟你当时连被殴打的原因都不知道。”
“狡兔三窟,何况商人?”徐晔丝毫不怵陆峥的气势,“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可从来不会藏在家里。”
一听说徐家出事,他就知道徐家不能再回,至于徐家留下的后手,他也不能立马前去,直到应天官员接连出事。
而不出他所料,那导致徐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也在其中。
如今,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
“爹,这件事是结束了,你可以不用忙了吗?”
筠哥儿怀里抱着黛玉的奶牛猫,并不担心自己这段时间的课业会让林如海不满意,只对林如海今后忙不忙感兴趣,他爹这个身体,还是摸鱼一点好。
林如海检查进度的眼睛微微放空,才闲聊道,“基本忙完了,等陛下的圣旨就好,剩下的就是一些收尾了。”
金陵官盐私藏案,涉事官员数量上百,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只剩几只大老虎,还在等着最后的抉择,当然,也得看京城的扯皮。
但是否是结束,对于林如海而言,是已经结束了,后续的牵扯出的,也不归他负责。
“那我可以去看姨娘了吗?”
林如海从筠哥儿怀里接过小猫,“当然,把你姨娘接回来最好。”
筠哥儿眼神有些奇怪,这句话是不是有些问题?
林如海叹了口气,“你姨娘种田上瘾了,水稻大丰收,整天和乡亲交流如何施肥,育苗的各种技巧。”
“那些人下狱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接了,乐不思蜀了已经是,你姨娘说你们也大了,身体也不容易出问题了,有月丹泽芝其实就够了。”
筠哥儿傻眼了,“儿不如田?”
林如海无声唏嘘,娘都留不住,没用!
“先不说你娘了,爹现在有正事要问你,不然总是睡不安稳。”如今总算是有空好好问一遍了。
这么严重?
筠哥儿挪挪屁股坐直身体,“爹你问!”
林如海却是开口后又闭上,颇有种胆怯的意思,弄得筠哥儿心里毛毛的,这什么情况?还不敢问了是?
“您倒是问啊!”筠哥儿忍不住了,催促道。
林如海迟疑再三,猫猫被摸得腻味了,后蹬腿跑开,怀里一空,林如海一怔,愣了下干脆把筠哥儿困在了怀里。
被限制住的筠哥儿:?
“筠哥儿……长生可还在人间?”
筠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筠哥儿:人都傻了!
这么长了,金陵部分也该收尾了
第29章 筠哥儿终于掉马
你是怎么用带有颤抖的语气,说出让人吓傻的话的?
筠哥儿僵在了林如海腿上,林如海看到受到惊吓的筠哥儿,自己一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眼里闪过了然和哀痛,长生果然,不在了啊……
可筠哥儿一样是他儿子,林如海像往常一样颠了颠筠哥儿,顺着筠哥儿的背被安抚被吓住的筠哥儿。
“不怕,爹没有怪你,爹知道你是好孩子。”
筠哥儿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我当然是好孩子,长生,长生下辈子会无病无忧长命百岁的,就是不一定还在这个小世界。”
林如海眸光一闪,“筠哥儿见过长生?”
虽然不知道林如海是如何确定他身份有异常的,但是都被拆穿了,筠哥儿也老老实实答了,不得不说,筠哥儿聪明是聪明,但在某些时候,也真的只是个普通小孩儿。
“嗯,其实那次长生没有熬过去,”筠哥儿焉了吧唧道,“我到的时候,长生已经没有生机了,我毕竟借助了长生的身体,就分了一缕神魂力量给长生,所以长生下一世不用担心,只是有可能会因为我的神魂力量,转生到我原本的世界罢了。”
“如此也好,”林如海倒不怪筠哥儿,反而觉得或许这样也好,长生下一世无病无忧,不至于做他的子嗣,百病缠身,身体羸弱,不过林如海还是没忍住问,“筠哥儿……很喜欢缠着姐姐?”
似乎筠哥儿醒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姐姐,是长生的影响,还是……
筠哥儿支支吾吾,埋着脑袋,不想回忆害得姐姐遁走的黑历史,只模糊道,“姐姐,就是姐姐。”
“姐姐应该是在渡劫,只是渡的劫有问题,我与姐姐双生同源,故而有一线生机应在了我身上能前来此处。”
渡劫?林如海眉毛一皱,玉儿除了身体差一点,在家还能受什么罪不成?又不是林家没了?
等等,筠哥儿来的时候长生已经没了生机,他会独子早夭,他会怀疑筠哥儿到鬼神之事上,导火索就是夫人奇迹般被就回来而筠哥儿睡了过去,所以,若没有筠哥儿,他会连续丧子丧妻,那下一个,是他吗?只剩下玉儿一个人吗?
“筠哥儿,你说劫有问题,也就是可以改是不是?”林如海满含期望的问。
筠哥儿点头,“在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产生改变了,在母亲被救回来后,我对这个劫难的感悟也更清晰了,此劫可改,因为是人为。”
筠哥儿已经理清了思绪,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吧,愿意私下问他就是真的还在意他,倒不如老实交代,说不定在劫难上还能有所突破。
筠哥儿的话中显然带有嫌恶,“神仙渡劫,乃是积攒功德锻炼心性,哪怕是受难也是救人救世,但我在母亲濒死的身上看到了牵连姐姐的孽果。”
“林家本是功德之家,子嗣困难得完全不合理,我甚至怀疑,林家子嗣的孽果也连在了姐姐身上,这根本不是让姐姐渡劫,而是让她身死道消!”
“我想此难中牵扯到的人,也绝不止林家。为一己私欲干涉凡尘,当真该诛!”
林如海难以相信,会在一个稚童身上,看到如此凛然的气势,那气势,磅礴而正气,直逼人心。
但是下一刻,林如海也随之而怒,是啊,鬼神就能随意掌控凡人生死吗?如此纵恶,老天爷就不管吗?
“对了筠哥儿,我想起一件事,”林如海一脸凝重,“玉儿三岁的时候,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癞头和尚要化玉儿去出家,我们不应后说玉儿的病怕是一生也不能好,除非不许见哭声,不可见外姓亲戚友人……”
“妖言惑众。”筠哥儿想也不想直言道。
“姐姐的身体弱是旧年伤了根本,和不见外姓亲戚有何干系?除非是劫难相关,但是一个和尚,还能看出仙人渡劫不成?”筠哥儿锤了一下腿,“若是他看出了劫,是为了帮姐姐避开,就更有意思了。”
筠哥儿解释道,“哪怕是玉帝突发奇想要渡劫,都只能自己渡,没人能干预,他又哪儿来的自信?”
“那癞头和尚,绝对有问题。”
他最先说的是什么?化姐姐出家?那岂不是要收姐姐为弟子?筠哥儿眼神一凛,莫非是姐姐的原身被发现了?还是说……气运?
他们都是因湘妃的心头血生灵,湘夫人又都死后成神,父亲是尧,夫君是舜,都位列五帝,如此福泽之下,他们二人身上更是有着不少的气运庇佑,这也是他被发现后天庭诸神二话没说接他上天并照顾,一直帮忙寻找绛珠的原因。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还是要逮住癞头和尚后再说。
“爹,不用担心,我已经来了,母亲也还活着,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我和姐姐同源,待在一起双方的恢复都会更快,姐姐的身体也不会是大问题,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那你插手进来……”
“不是插手,而是应邀而来。”应姐姐之邀,而天道允之。在母亲度过死结后,他便有了明悟。
父子俩也就此安静了下来,一旁的小猫猫猫探头,对于奇怪的氛围表示疑惑,“喵?”
父子两个同时转头,被两双奇怪的眼睛一定,猫猫刷的炸毛,喵嗷一声,还没来得及跑就落入了魔爪,被安静下来后不知所措的筠哥儿蹂躏。
见筠哥儿这样,林如海反倒想开一般笑了,“筠哥儿说玉儿……是仙人?那筠哥儿也是?”玉儿是转世没记忆,筠哥儿可不是,但林如海可没看出来,筠哥儿哪儿有仙气了。他之所以在贾敏被救后才怀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筠哥儿太“白”了,太懵懂了,完全就是实打实的孩子。
筠哥儿想了想,他们现在是父子,又是同一战壕的,也就说了他们的来历。
今天所有的震撼都没有现在来得大,“筠哥儿你本体真的是竹子?”
真的是谦虚,坚韧,正直,清廉……等代表词的竹子?
但是仔细回想筠哥儿的爱好,对竹子的钟爱……真相是否过于离谱?
“筠哥儿,你以前学的什么?”
筠哥儿并没有发觉林如海内心对竹子品格的摇晃,一无所觉道:“我还小,还没化形呢,不着急学东西,就教我修炼和给我说些趣事,不过无论是王母娘娘还是东王公,都说时候未到,所以我一直还没能化形。”
也就是什么都没学?
怪不得跟个真小孩儿一样对什么都问呢,合着……
林如海看筠哥儿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得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吧,还是得养小孩儿,还想着既然是仙人,能早些科举当家撑起门楣呢,算了,再教教吧。
筠哥儿揉了揉鼻子,疑惑的看着林如海,“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他鼻子怎么突然有点痒。
林如海:……
“胡说,我如今知道筠哥儿是大孩子了,能早早扛起家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骂你做什么?”林如海义正言辞,一点也停顿,说得跟真的一样。
筠哥儿听得两眼发亮,“对嘛!爹你放心,我便宜神仙爹当过帝王,我们现在不能造反,那我也能努把力培养个比他还厉害的帝王出来!”
“诶,爹你怎么了?”
筠哥儿高兴道出他想了好久才确定的目标,却发现他的人间爹林如海傻在了原地,呼吸紧促,额角还有隐隐的汗。
“爹?嗷!爹你怎么打人!”
一阵鸡飞狗跳后,筠哥儿捂着屁股委屈巴巴怒视林如海,猫儿在身后试探的伸出爪子想扒拉开,林如海咬紧后槽牙,“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被人听到——”
“这附近有没有紫麟卫,我又不傻!”筠哥儿理直气壮。
林如海气笑了,他也知道事了了紫麟卫也不在林府了,但是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他没教过吗?
“我会重新给你制定学习的计划和内容,不浪费你的能力和天赋,行了,去玩儿吧,爹我还有公务。”
孩子有远大的目标,很好,但是不懂该目标的意义,这就很不好了。
林如海看着气呼呼抱着猫出去的筠哥儿,有些疲惫地坐下,叹气道,“这孩子千年如一日纯粹,如今深处凡世,却得学那人情世故,了解那官场阴私,这又何尝不是筠哥儿的劫?”
“不对!”
冷静下来复盘所有信息的林如海神情一凝,在接连丧子丧妻的情况下,他怎么会不留下后手,就算他遭遇不测死了,玉儿也不该沦落到“渡劫”的灾难程度,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地方他还没注意到?
若非筠哥儿的到来推动,江南的盐案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比如夫子的选择,不会遇到去了书院的田渊,从而快速获取后面的线索,或许,一两年之内他都得在金陵打转。
而年初贾雨村来了扬州,若是没有田夫子,贾雨村应该会争取这个机会,那时候林家没有继承人,他八成会答应让贾雨村成为夫子,却不会为他争取什么。
而等夫人恶疾突发,江南形势威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或许会帮贾雨村起复,贾雨村人品不论,往上爬的心是足够的,就为了权势这一点,就不敢薄待黛玉这个学生,因为他不可能不想在翰林中混。
而若是他之后真的没了,贾雨村更会对黛玉好,给她找一个好的夫家,因为这也是贾雨村作为老师本人的,下一代的姻亲关系。
且,就事论事,有他的帮助,又有贾雨村本人为当今顶锅的旧情,贾雨村不可能爬不上去,难道这样还照看不了玉儿?就算贾雨村倒了,若是在京城,荣国府也应当会支援一二,好歹是荣国府的表小姐,想不通。
林如海来回走去,不见展眉,“还是感觉哪儿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贾敏去世,林如海只是打算让黛玉守制,之所以去荣国府,是荣国府贾母主动派人来接,林如海没主动想到去荣国府的,因为是外家,不同姓,而老师不一样,无奈摊手.jpg。
书中是因为贾母派人来接,林如海才让贾雨村护送,而且是起复需要的人脉银钱都打点妥帖(足见林如海官场规则完全清楚),一个前知府(市长)亲自护送诶
黛玉后来和贾琏一起回扬州办完林如海丧事回来的那部分“遣人来报信,明日就可到家……细问原由,方知贾雨村进京陛见,皆有王子腾累上保本……又与黛玉有师徒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红楼梦里哪儿有单纯的碰巧
后面黛玉出事的时候,贾雨村又是被贬的时候
贾雨村人品不论,为了官位前途还是很拼的,后面更是官拜大司马,能力绝对是有的,不过现在贾雨村没这个好机会了,但还会有他的戏份(前文有提),没有绝对的好坏,大多都是立场(雷者可以及时止损了QAQ)人嘛,端看怎么用
第30章 师兄姐弟齐约定
筠哥儿比之同龄的小孩儿绝对能被夸一句“神童”,但不可否认也只是一个“童”,想法直来直往,还没有被训练出太多的心眼,加上可能是竹子空心的缘故,稍微有点万事皆过不入心的洒脱。
简单来说,把他知道的和遇到的困难都丢给了老父亲后,筠哥儿可就大大方方交付了信任,哪里还会细想给老父亲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撒欢跑回了院子。
“明玕,去让人备车,我去找姨娘告状!”他都被打了,姨娘该回来了吧?农庄虽然好玩,但是一直待在那儿不腻吗?
“郁离,你去跟姐姐说一声,我晚上之前回来。”
“你还知道跟我说一声呢?”黛玉从门内走出,斜了眼筠哥儿,伸手,猫儿墨团立马从筠哥儿怀里挣脱出来往自家主人身上跑。
黛玉可不会给人反驳的机会,边靠近边突突,“一大早的不见了人影,连我的猫也给抱去了,也真是难为你了,能瞒着羽鸢顺走我的猫儿。”
筠哥儿:糟糕,蹂躏墨团又被发现了,不敢动.jpg
“现在又要哭着鼻子去找姨娘告状了?你几岁了?”
筠哥儿:四岁!(呐喊)(扭曲)(逃跑的心思蠢蠢欲动)
“还站着干嘛?走啊!”
筠哥儿:“嗯?诶!”
郁离:就,没脸看……
“诶?师兄和徐哥哥也在?”熟悉后也不需要再拿书院那套关系,因此更为亲近的叫徐晔为哥哥。
田渊和徐晔都已经坐在了马车里,这倒是筠哥儿没想到的。
黛玉不是第一次发下自己弟弟有些缺心眼了,“师兄自从牵涉进来,已经许久没回过家了,你想姨娘,师兄也想田夫子和师娘呀。”
徐晔则说他顺路去田渊家玩玩儿后就打算离开,去各处游山玩水。
徐晔早年本就是家里次子,又没有家业压力,风流书生闲人一个,却不得不隐藏身身份压抑自己许久,现在好不容易案件了了,自然是不会安于一个地方。
加上徐晔虽然一直笑嘻嘻的,可未尝不是一种麻木。
“那徐哥哥可不能忘了我和姐姐,要记得给我们写信哦,”筠哥儿可没黛玉想得多,单纯的羡慕,“要不是我太小了,我也想去中原各地瞧瞧呢,哥哥记得哪里好玩儿要给我说说。”
徐晔看着颇有些跃跃欲试的筠哥儿哈哈大笑,“要不要等你大点哥哥把你偷出来,我们一起浪迹天涯,仗剑江湖!”
筠哥儿的心怦怦直跳,也不是不可以!他在天界就听仙女姐姐们八卦聊过,人间的吃喝玩乐那叫一个绝,尤其是各个旅游景点,点子是一个塞一个,就为了吸引游客!
他虽然长远目标是培养一个知名度不若于神仙爹的千古明君(为什么是培养,因为筠哥儿觉得现在的皇帝和太上皇都太内耗了!都不得行!他要着眼新一代!),但是见识也很重要!所以各地的好玩儿的,啊不是,是各地的风俗民情现状,他当然要亲自去了解了!
田渊和黛玉同样是心蹦到了嗓子眼,但不是激动,而是……
“徐子言!别教坏小孩子!”
“筠哥儿!你才四岁!”
“我再有几天就五岁了!”筠哥儿伸出五个手指头,不要太嘚瑟。
是的,筠哥儿生辰是腊月初九,也没几天了。
“就算是五岁,等你能外出游学了也还得好几年!”
黛玉毫不留情戳破筠哥儿的幻想,生怕筠哥儿现在被撺掇着,真搞出偷偷离家的事情。她觉得筠哥儿不是做不出来。
筠哥儿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小心思却没有放下,“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呀,书上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姐姐,到时候有徐哥哥做向导,明玕保护我们,羽鸢和雪雁负责生活,郁离做纪录,家里有师兄侍奉,多好呀!”
还真是把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徐晔笑得捧腹不已,连连夸赞,“筠哥儿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安排得甚好,甚好!”完全不觉得筠哥儿要把黛玉这个女孩子一起带出去玩儿有多么离经叛道。
田渊扶额叹息,做弟子的,当然是有事服其劳,孝顺师父师娘也是应该的,不过师父应该更倾向于让自己看住师弟吧?
不过,田渊琢磨了一下让郁离做记录,没有直接浇灭筠哥儿的幻想,而是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黛玉,理智上她应该担起做姐姐的责任,劝导弟弟,但是情感上,糟糕,有些心动……
筠哥儿顺杆爬,轻轻摇晃黛玉的手臂,“姐姐,我们不趁早出去玩儿,以后更没机会了,我也不是现在出去,师兄十二岁就能一个人去考试了,我们十二也能啊。”
黛玉逐渐败北,“爹娘,不会同意吧……”
筠哥儿眼睛一亮,蛊惑道,“我认真读书,到时候回祖籍童生试,我偷偷带你!”
又看着徐晔,“我提前给徐哥哥写信,哥哥记得来和我们会和哦!”
“好好好!一定一定!”
“拉钩!”
“拉钩,拉钩,噗……”徐子言忍俊不禁和筠哥儿拉钩发誓,田渊被迫加入,被要求保守秘密。
筠哥儿兴致勃勃让大家一起补充计划,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筠哥儿童生试根本等不到十二三岁这个让人放心的年纪,无他,林如海急了。
“姨娘~”筠哥儿刚出马车,就见方姨娘已经在农庄门口等他,伸出手就往姨娘那里奔去。
方姨娘看着瘦了的筠哥儿有些惊讶,太太来信跟她说筠哥儿瘦下去了她还不信呢,结果还真瘦了?
待单手把筠哥儿抱起来,方姨娘才有种真的抽条了的真实感,“没有带墨团和乌云(狗)过来?”
又见黛玉步伐轻盈的走到跟前,又蹲下把黛玉给抱了起来,把黛玉给吓了一跳抱住姨娘脖子,“姨娘?!”
“不怕!重新种了半年田,抱你们两个不是问题!”果然还是种田更适合她。
筠哥儿倒是没有害怕这根弦,乐呵呵回答姨娘的问题,“墨团现在不想理我,乌云在母亲那里混吃的。”
“姨娘,鸡鸭还不能吃吗?”
这都养了多久了啊?
这个问题,就连黛玉都感兴趣,方姨娘直接转方向带他们去看,“还早呢,这才多久,没个一年别想吃,肉太嫩了,炖出来汤都没那么鲜。”
但也的确长大了不少,至少能让筠哥儿都能明确分出鸡的公母了,公鸡对比母鸡,鸡冠和尾羽都太过鲜艳。
“姨娘,放我下来,我能去捉吗?”
“你捉它们做什么?”
筠哥儿不安分扭了扭,“做毽子来踢呀,女孩子不都要踢毽子吗?我看姐姐一天到头都不怎么动,踢毽子正好让姐姐动一动。”
方姨娘颠了颠手臂上的黛玉,是太轻了些,是该多活动活动,“不错,去捉吧!”捉不到自己再去帮筠哥儿。
黛玉眨了眨眼,一股暖流划过心间,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咯咯咯↗——”
“忒!竟敢啄我!看我不扒了你的毛!”
“咯咯咯咯↗↘”
方姨娘/黛玉:……完全不出所料呢。
黛玉看着已经完全忘了只是拔尾羽,单纯和一群鸡对峙比拼的筠哥儿,默默叹了口气,捡起了打斗过程中落在地上的鸡毛,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筠哥儿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想做的呢。
“姨娘真的不回去吗?”换了一身衣服的筠哥儿还是问了出来。
方姨娘揉了揉筠哥儿脑袋,“回去啊,但是农庄我也会住。”她怎么可能不回林家,若是她真的一直待在农庄种田,虽然自己高兴,开始对于林家的名声却不会太好。
见姐弟两个还是有些不解,方姨娘却并没有多说,其实倒不是她有多喜欢种田,而是种田的日子更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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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又为难你了?”闻人榆见皇后一脸疲惫,气得来回踱步,“父皇还真是愈发……”昏聩!
“陛下,母后也没法违抗父皇的意志。”
“意志?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意志!”闻人榆甩袖而坐,“那甄应嘉贪污的银两,光是查抄出来的都抵得上一两年过年的赋税,再加上结党营私,不株连九族,只是赐死抄家,还不够便宜他?”
皇后也无奈,因为皇帝说的并没有错,“老太妃还在,甄应嘉又是为父皇的私库做事,父皇怎能不保?”
甄应嘉一死,跟随太上皇的人,心就要变了,所以太上皇也不可能让甄应嘉死。
闻人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不甘,皇后有些东西不清楚,但是他清楚,此案看似已经清晰明了,但实际上,还有不少银钱的数额对不上,而且,这些钱太多了。太上皇的吃穿用度和花费,远远用不了这么多。
上一次,这样大规模的贪污,大规模的银钱活动,还是太子被逼得快发疯了,暗中准备谋反,那这次呢?谁谋反?太上皇?
闻人榆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被太上皇选中登基了,因为早年夺嫡,死的死,贬的贬,关的关,国内内耗严重,国家财政承担不起了,百姓快过不下去了,在官员的死谏下,太上皇不得不选中继承人。
而他,文不成,武不就,最是透明,背后也没有势力,好拿捏。
现在,不过是他露了锋芒,太上皇无法再一言堂,准备换个继承人,却又不想自己背恶名罢了。
想到十一弟从江南的传信,里面是十五与江南的联系,而宫中,这一两年太上皇时不时的传唤十五进宫。
十五弟才十四岁,故而他一直没有多想,现在看来……
太上皇培养皇子夺皇帝的位,怕是古往今来,也就他父皇干得出来吧。
可父皇年轻时明明励精图治,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百姓和乐安稳,人老了,变化会这么大吗?那他呢?他老了,也会如此吗?
闻人榆有了一丝恐惧。
“陛下?”
闻人榆呆愣的时间有点长,皇后忍不住唤了一声,令闻人榆从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
是该做决定了,父皇为什么会退位?又为什么不明着废了他而是暗中扶持年幼的十五弟?
因为父皇顾忌名声,因为朝堂中有忠臣,有以百姓为重的实干官员,因为哪怕是皇帝,也得受劝谏。
“梓童,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想通了的皇帝身上再次充满了干劲,“我朝堂上的人不多,中立的难拉拢,可是这次,父皇这是把一心为公的官员推给我啊!”
“是我错怪父皇了,父皇这是在给我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