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庭内异常安静。
大家都魔怔了般,盯着那张证件照愣在原地。
越看,越觉得照片中女生的笑容扭曲, 鬼气森森。
舒白的心跳逐渐重到,蹲在她面前的季衡能明显感觉出她在震颤的程度。
骨节分明的手覆上照片的同时,也虚虚包裹住舒白冰冷的手。
“别看了,先离开这里。”
舒白眨巴眨巴眼回神,默默抽回手,将内页收好。
然后众人间产生了,进入老综合楼以来的第一次意见分歧——
主要集中在季衡和舒白身上。
季衡想尽快送舒白去校医务室,舒白却觉得没出血不算严重,坚持要和大家将一楼搜完了再离开。
季衡看着舒白那张明明痛到没有血色却还要强撑的脸,向来如山水墨画一般风轻云淡的瞳孔里,翻涌起一阵晦暗的情绪。
少倾,转身背对着她:“想继续搜就上来,我背你。”
……
舒白被众人围在中间盯着,有点尴尬,后背到耳后也有点发烧。
不过她清楚自己的状况, 为了不耽误搜寻进度,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四肢僵硬地趴上了季衡的背。
季衡勾着舒白腿弯站起身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轻轻掂了两下,嘴里嘟囔:“怎么这么轻?”
舒白:……
除开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310教室以外,楼内其余教室基本都被搬空,根本看不出被封之前里头发生过什么事,也不太可能找到什么异样的痕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层,众人其实对找到线索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吴秋素跟在舒白二人身旁,关注点并不在寻找线索上, 有些心不在焉。
她忽地开口问舒白:“那天晚上,你在天台上看到的跳楼的女生,是这个叫崔冉的吗?”
舒白正咬牙强忍着膝盖上持续不断传来的尖锐痛感,两只手松松搂着季衡的脖子,脑袋有气无力地抵着他肩膀。
听到吴秋素问话,舒白抬起头,勉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不知道,当时光线太暗了,那个女生的脸又被头发挡住,我……没看清她的长相。”
“但是……”
舒白说到一半语气突然变得迟疑,似乎是想到什么,但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根据那晚黑暗中那道模糊的身型,舒白约莫能估计出女生和自己差不多高,很瘦,是皮包骨头那种不正常的瘦。
并不像照片上的女生,脸部圆润,带着健康的肉感。
但真要让舒白肯定地说出两人没有关系,她胸口又莫名堵得慌。
毕竟,这内页是在女生跳楼附近找到的。
所以,舒白最后只道:“我不确定。”
他们还差信息,将学生证和跳楼女生连在一起的,关键信息。
“嗐,咱们现在都有照片名字了,想要知道这个女生的事情还不简单。”
走在前头的全学文听到两人对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等从这出去,我拍张照发网上问问,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几人说话间搜到一楼厕所。
厕所里的味冲到,哪怕是用强力胶粘住鼻子,也会从眼睛里钻进去的程度。
在熏天的恶臭中,光是保持清楚的神智,就能耗去人大半的力气。
全学文捏着鼻子,瓮声瓮气自告奋勇道:“我去里间看看吧,看完赶紧走,我感觉这味再多闻一秒,我前半个月的饭就白吃了。”
说完,便表情悲壮地一头扎进里间。
其余人则是在外间转转。
季衡背着舒白腾不出手,舒白就举着手机帮他打光。
“往上来一点。”
“什么?”
舒白没听清,下意识地侧头,往季衡那边凑了凑。
与此同时,季衡的脸也朝舒白这边偏来。
舒白差点亲上他的脸。
舒白脑袋又忙不叠地往后仰。
她刚稳住身型,身下人的肩膀就轻轻耸动了几下。
紧接着,轻快且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手电筒的光再往上来一点。”
“哦。”
舒白只觉得两人接触的地方都窜起一股难忍的热意,季衡说话时胸腔产生的震颤,更是震得她胸口麻麻的。
她讪讪地将手机的光抬高了些,随着季衡的脚步,慢慢移动光照的地方。
待脸上热度稍微退去一些,舒白忽地发现,里间的全学文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她心头一紧,刚想开口询问情况,就见全学文同手同脚地从隔间内走了出来。
“都搜完了吧?”
全学文脸上的笑容跟拉过皮似的,僵硬的不像一个真人,“都搜完了就出去吧。”
他似乎有些着急,见李乐和吴秋素还在洗手台那边找着什么,二话不说,扯起两人的胳膊就朝外走去,力道大的两人甩都甩不开。
出去到走廊,吴秋素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又听全学文说:“我觉得今天咱们也搜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几间教室估计也搜不出来什么了,就先离开吧,我有点饿了。”
内心的疑惑骤然变成一块巨石,重重砸在心口。
全学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还是在他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的前提下。
这下用不着全学文再多解释些什么,一行人瞬间噤声,而后默契地朝着109教室赶去。
待大家都翻出去,季衡横抱起舒白,将她轻轻放在窗台上,再由吴秋素陆茉她们搀扶着落地。
全学文举着防护栏,眼睛死死盯着教室后门,嘴里不停催促道:“季衡,你快点。”
把舒白送出去后,季衡的动作就变得利索了许多。
他翻出窗户,和全学文一起将窗户恢复成原样,而后一群人逃命似的,飞速离开。
直到跑到荷花池的另一头,遇上了来往的学生之后,全学文才卸了劲,一个踉跄栽在地上,也不管干净不干净,整个人跟瘫烂泥似的靠在池边石栏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M ,半条命都快吓没了。”
“怎么回事?”季衡将舒白放在石栏上坐着,转头问他。
“厕,厕,厕所里,”
全学文提了许久的那口气喘了半天才喘匀:“厕所里,有人!”
听到这话,所有人脸色均是一沉,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升起。
如坠冰窟。
其实全学文在进到第一间隔间里的时候,情况还是比较正常的。
锈迹斑斑的冲水管道,不知是被泥土还是被什么东西掩盖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便池,角落歪倒的垃圾桶底部还沾着几个纸团。
全学文视线一一扫过地上翻起的瓷砖,脱落的墙皮,而后便转身往第二个隔间去。
手电的光映亮黑暗的隔间,和前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局。
全学文大致扫了几眼,刚想离开,脚却在看到木质隔档下方那双运动鞋的时候,骤然跟被灌了铅似的,重得抬不起来。
在光圈边缘,无法被很好照亮的、二号和三号隔间中间,写满各种乱七八糟电话号码的隔档下,整齐地摆放着一双黑色的、沾着些许泥土的运动鞋。
再往上——是黑色的裤腿。
外间的人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进来,全学文耳边,却不知在何时落下一个真空罩子,除了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
隔间内死一样的寂静。
全学文也听不见那个“人”的呼吸声,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从三号隔间的黑暗里,如潮水般向自己蔓延而来的刺骨冰冷。
咕嘟。
全学文听见自己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抬头往上看,隔档上方有没有一个人头趴在那里看自己。
全学文详尽的讲述,生动地为众人描述出了厕所隔间里的画面。
舒白听完只觉得头皮发麻。
很明显,运动鞋的主人在他们进到厕所之前,便在隔间里了。
无论他们在外头闹出多大的动静,哪怕是被手电的光扫到,那“人”始终安安静静地站着,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如果不是同样露在格挡下的裤脚,全学文说不定会觉得那就是一双被人丢弃的,普普通通的球鞋。
除了他们,整个学校会有谁吃饱了撑着的,在大清早的翻进废弃多年的老综合楼里闲逛呢。
且舒白清楚的记得,他们退回109教室时,翻进来的那扇窗户和之前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被人动过。
来的时候雄心壮志,嘴上说着要把老综合楼给翻个底朝天,可真等碰上了什么,大脑立刻宕机,只有腿软的份。
全学文拍着胸脯,长抒一口气:“还好它没打算对我们做什么。”
不然他们怕是连厕所都走不出来。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不过,那双运动鞋的出现,让老综合楼曾经发生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跳楼的女生,莫名其妙死在教室的学生,现在又多出来了个厕所鬼魂。
怪不得学校要将它封起来了,还真不是一般的邪门。
众人没在荷花池旁停留太久,因为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伤员”。
时间近中午,空荡的校医务室突然乌泱泱地涌进一大群人,嘴里还喊着“医生,我们这里有人受伤啦”。
校医不耐烦地抬头,就见不远处一个个高腿长的帅哥正将自己背上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
她起身走过去:“怎么回事?”
“摔倒了。”
见女生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就是脸色白了点,校医撇撇嘴,以为来了个娇气的,磕破点皮都喊着要输血,也亏得这群人还都大惊小怪地帮着她演。
走到跟前,只敷衍地问道:“磕到哪了?”
舒白没说话,抿着嘴慢慢卷起裤腿。
膝盖的淤青露出来的时候,舒白听见头顶落下几声小声的吸气声。
伤口处如舒白所说是没有破皮,但异常肿胀的关节和那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淤青,看上去也没有比破皮流血好到哪去。
校医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瞬间收起,她弯腰凑近去看伤口:“哎哟,你这皮下出血有点严重啊。”
“我去给你拿个冰袋冰敷一下,如果之后你这个淤青更严重了,你可千万别拖,赶紧去医院看看啊。”
“医生。”舒白开口叫住转身准备去拿东西的校医,恳求道,“能不能给我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啊。”
她现在出不去学校,这伤还是一开始就下猛药治比较好。
万一之后变严重了,等课程开始,这伤对于舒白来说,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校医想了想:“也行。”
“还有葡萄糖。”
一直盯着舒白腿伤没出声的季衡冷不丁开口:“她有点低血糖。”
……
“舒白,你也太能忍了吧。”
校医离开后,李乐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咋舌道。
那伤口紫得发红,她都不敢看上第二眼。
舒白笑笑:“还好,不是很疼。至少——”
“没有陆茉那么疼。”
舒白用手指头戳开快要贴上自己膝盖的大脑门。
“人家是担心你!”陆茉一张小脸仍是皱巴巴的,捂着额头愤愤道。
舒白不想让大家过多关心自己的伤口,说笑几句过后,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拉回了和老综合楼相关的事上。
眼见聊到了正题,一旁站着的吴秋素和方曼也走到舒白床边坐下,何浩洋和全学文则是在旁边床坐下。
季衡斜倚在舒白床头,没有挪窝的打算,待大家都坐下后,神色自然地分析起刚才在楼里找到的信息。
当提到在中庭捡到的学生证内页时,全学文一拍脑门,从兜里掏出手机:“对了舒白,你把那个崔冉的学生证拿出来给我拍一下呗。 ”
“我昨天晚上在学校贴吧发的那个关于林景鹏的贴子,都有好几个人回我了。”
“回你什么了?”李乐忙问。
全学文翻出那个贴子,递到众人眼前。
【有人认识林景鹏吗,应该是咱们学校的学长,毕业得有个五六七八年了吧,不是在读。 】
[我认识林鹏。 ]
[楼上,巧了,我认识林景。 ]
[我认识林景鹏,但他是在读,而且不是我们学校的。 ]
敷衍的提问,敷衍的回答,划过前面几条回复,众人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想着应该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划到最下方,最新一条来自十分钟前的回复却让所有人的心跟蹦极一样,坠到底端后又高高弹起。
[楼主,我认识一个叫林景鹏的,他七年前从咱们学校毕业,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然后就留在国外没有回来了。
这是你想问的那个林景鹏吗? ]
七年前毕业,那杂物间和老综合楼里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是在校的。
全学文赶忙回复那个人道:
[是,请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你知道他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出过什么事吗?比如记过这种。 ]
那人也在线,很快回道:
[我跟他不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出国的事情还是我爸跟我说的呢。
而且,人家林景鹏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五好标兵,年年拿奖学金,他能被记什么过。 ]
线索在这里突兀地断掉。
刚才因激动站起来的人,又垂着脑袋,颓丧地坐下。
没有联系方式,出国,两条加一起,想找到林景鹏跟大海捞针似的。
“没事!也许这个林景鹏不是咱们找的那个呢,我们再等等。”
全学文很快打起精神:“再说了,就算林景鹏这条线断了,咱们可以走崔冉这条线呀,我看她长得那么漂亮,她当时在学校应该也有很多人追吧,说不定有人认识她呢。”
“舒白,把那张纸拿出来给我拍拍,我马上就发帖问。”
舒白掏出那张信息页放在床边,让全学文拍照。
【有人认识这个叫崔冉的美女吗?应该是咱们学校的学姐,毕业得有个五六七八年了吧,不是在读。 [图片]】
编辑好内容,全学文点击发送。
“等一下,应该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一分钟后,全学文刷新页面。?
“我帖子呢?”
“我那么大一个帖子呢???”
全学文看着手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了?”季衡问他。
全学文抬起头,表情不解:“我帖子不见了,刚发就不见了。”
吴秋素皱起眉头,催他:“也许是没发成功呢,你再发一次试试看。”
全学文低头,听吴秋素的话,又认认真真地捣鼓了一番。
再次抬起头时,眼底的疑惑退去,只剩下惊恐。
“我的帖子又被吞了。”
“发不出去,和崔冉有关的帖子发不出去。”
第32章
学校依山而建, 校医务室设在山脚下一幢红砖砌成的办公楼里,地处偏僻, 环境幽静。
楼边一棵近百年的老树枝繁叶茂,自由生长,被树叶压弯的树枝层层交叠垂在窗前,将大部分阳光都遮挡在外。
故而,靠近树这一侧的房间光线昏暗,哪怕是在白天, 屋内也得开灯才能看得清楚。
安静的医务室内,靠近窗户的那张床,蓝色床帘拉起,围出窗边的一小块独立空间。
床上的女生正闭着眼睛小憩,长长的眼睫搭下,在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容上投下一小片深色阴影。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倏地闪烁了两下。
舒白似有所感, 悠悠睁开眼睛。
刚才,无论全学文怎么改删改帖子的内容,只要有“崔冉”两个字,帖子就一定发不出去。
任谁都能看出这里头的不对劲。
见一时半会儿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舒白便让大家先去吃午饭,下午再想办法去找林景鹏和崔冉的信息也不迟。
走前,舒白告诉陆茉自己还不怎么饿,不用着急给自己带饭。但看陆茉走时那副急吼吼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医生给舒白用来冰敷的冰袋,只被简单包了几张餐巾纸放在伤口处,现在餐巾纸被水汽打湿,隔着衣物传来一阵浸人的冰凉。
舒白撑着手从床上坐起,隔着床帘望向不远处桌边,那道正襟危坐的白色身影。
“医生,请问有餐巾纸吗?”
……
校医似乎是没听到,坐在桌子后面一动不动。
舒白心底莫名涌上来阵怪异感。
但她没在意,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校医仍是默默坐着,对舒白的问话毫无反应。
虽说有床帘遮挡,舒白看不清校医的脸,但还是能看见个大概人到底在做什么的。
她就板正地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这边,没有低头处理工作,也不像是在听歌的样子,怎么可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呢。
就在舒白准备开口再问一次的时候,那人动了。
她朝着舒白所在的方向,慢慢地转过身来。
柔顺的长发垂在胸前。
舒白嘴唇微张,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啊”。
不是校医。
她记得,校医的头发是扎在脑后的。
怪不得人不理自己呢。
因为误会闹了个红脸,舒白立刻跟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把你误认为是校医了。”
那人还是不说话,只静静望着舒白这边。
舒白心中的怪异感更甚,心跳也随之加速。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女生,翻出手机打算问问陆茉她们吃得怎么样了。
猝不及防的,头顶灯光突然剧烈闪烁两下,然后彻底熄灭。
医务室内瞬间陷入一片灰暗。
停电了?
舒白抬起头。
那女生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并拢的膝盖上,仿佛感知不到丁点周遭的变化。
周身死气沉沉,散发出的渗人气息哪怕舒白隔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
舒白心里“咯噔”一下,身体温度一点一点从指尖流失。
那个女生不对劲,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不像是活人……
而就在舒白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处于关闭状态的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咔嚓”一下,
拧响了。
但那人并没能进来,因为门被人从内反锁上了。
医务室内只有舒白和女生。
舒白一直在病床上躺着都没下地,锁门的只有可能是女生。
舒白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手也不受控地颤抖着。
“咔嚓咔嚓。”
和舒白此时惊惧焦灼的心情相呼应,门外的人又急促地拧了几下门把手。
门内,舒白和女生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无声地对视,呼吸几乎停滞。
女生丝毫没有一点想要起身去开门的意思。
而舒白要是去开门必定会经过女生身边。
舒白摸不清女生将自己和她锁在同一个房间是想要干什么,但女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当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激怒她。
舒白眼神旋即又飘向背后的窗户。
这里是二楼,虽然有点高,但楼下是松软的草地,跳下去不一定会受伤。
她紧紧攥住一旁的手机,不动声色地挪到床边,做好了随时跳窗逃离的准备。
“同学,你醒啦。”
突如其来的问询像一计惊雷在耳边炸响,舒白魂飞魄散地转头,就见消失许久的医生神色自然地推门走了进来。
门不是锁着的吗,又开了?
舒白的视线跟着医生缓缓移动到她的办公桌边,看着医生在那个女生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正想问她是怎么开门进来的话语哽在喉咙里。
舒白只觉得后背发麻。
女生不见了。
在医生进来之后,凭空消失了,就在她被校医吸引去注意力的那一瞬。
医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见舒白面色白得吓人,呆呆地看着自己,以为她是被停电吓到了,遂开口解释道:“老楼就是这样,电路什么的都老化了,动不动就跳闸,一会儿就好了。”
舒白的大脑转了许久才抓住医生话里的关键信息,喃喃道:“整栋楼,都停电了吗?”
原来不是只有校医务室停电了。
但那个女生又是怎么回事,将自己和她锁在一间屋子里,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就离开了?
陆茉一行人提着打包好的海鲜小馄饨回来时,楼里的电正好恢复。
陆茉将餐盒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拆包装一边给舒白讲他们进楼时遇到的奇怪事。
“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维修师傅,听维修师傅说,这次的停电好像是人为的,是有人故意把电闸拉下来的。”
“也不知道谁吃饱了撑的……”
“你怎么了?伤口很痛吗?”
季衡突然出声打断陆茉,目光紧紧锁在舒白骤变的脸色上。
原因无他,舒白的脸色太苍白了,比来校医务室之前还要差。
陆茉听到话后,也忙转身想查看舒白膝盖上的伤。
“不是……”
舒白摇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众人道来。
……
舒白说完后过去了许久,季衡才开口问:“那你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舒白摇头。
昏暗的光线和床帘遮挡让她无法看清女生的脸,只能约莫猜出女生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是二十岁左右。
“应该和我们年纪差不多,长头发,是个女生……”
无需多余的讨论,舒白话音落下,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笑脸。
崔冉。
下午,回去的路上,一行人低着头,沉默地在路上走着,脸上愁云惨淡,和周围或是谈笑风生或是行色匆匆的人格格不入。
打破沉重氛围的是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警笛声。
而后一辆消防车呼啸着从众人身边飞驰而过。
全学文目光追着消防车,直到它消失在街道转角。
“消防车?哪里着火了?”
舒白目光紧盯消防车离去的方向,没来由的感到些许不安。
那个方向是……
舒白的不安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他们碰上了一个从出事地点正往回走的保安。
全学文拦住他问道:“叔,怎么回事啊?学校里头怎么还来消防车了?”
保安似乎是刚经历过剧烈的运动,满头大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身给几人虚指了一个方向。
“嗐,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荷花池后头那栋楼着火了,还好那栋楼废弃了很久,里头没东西可以烧,火不大,也没伤到人。”
“消防员来了,几分钟就灭了。”
“那栋楼还真是邪的很,都没人往哪去,居然莫名其妙着火了,怪得很。”
保安用帽子扇着风,嘴里不停念叨着怪得很走远了。
只剩下舒白一行人,被他的话震得当场愣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他们上午才去过老综合楼,下午就着火了,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陆茉一只手死死拽住舒白的袖子,用力到指节泛白,嗓音颤抖细弱:“那火……会不会……跟我们有关……”
答案昭然若揭。
街上人来人往,唯独舒白一行人跟石化了般立在道路中央,被过路人不小心撞得踉跄了也没有反应。
“警告。”舒白突然说。
让校医务室所在教学楼断电,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什么都不做。
老综合楼也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燃起了大火。
一切的一切,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有惊吓。
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下不为例。
第33章
[冯立:所以你们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查到,反而还把老综合楼给烧了? ]
[全学文:我再重申一遍,老综合楼不是我们烧的! ]
[冯立:区别不大,你们要是不去,老综合楼也不会烧。 ]
[冯立:所以,一开始就乖乖待着别去弄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好吗,真把自己当电影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啦。 ]
冯立似乎因为季衡一行人的吃瘪而心情大好,在群里阴阳怪气个不停。
同去的何浩洋见状气不过,与他争辩道:[不去主动找线索,跟你一样坐以待毙课程就能放过我们吗? ]
[冯立:你们那也能叫线索?知道了个八年就硬扯老综合楼和课程有关系,我是没见过比你们更能瞎扯的了。
我劝你们还是别一天到晚自作聪明地去找线索了,省点力气应付之后的课程吧。 ]
……
舒白越看越憋闷,懒得和冯立掰扯, 放下手机,靠进椅子里心不在焉地擦拭起半干的头发。
警告这一说法虽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舒白回到寝室后静下心来一琢磨,又觉得有些牵强。
如果老综合楼里的鬼在阻止他们找寻真相,那为什么上一节课程结束的时候,她又要把自己拉上天台,重演一遍死去的过程给自己看?
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让自己无从查起不是更好吗?
事情背后的真相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 无论走哪一头都走不通。
“舒舒……”
思索间,一声细弱的呼喊从身后传来,舒白转头,就见陆茉反坐在椅子上,两手支着脑袋,目光闪烁地望着自己。
“咱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方曼和吴秋素闻言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方曼有些着急:“不、不能再查下去了吧,太危险了,崔……她都已经警告我们了。”
吴秋素不同意方曼的话:“不往下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课程控制回到以前的正常生活?”
“你难道想一辈子被困在学校,过这种提心吊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吗?”
“我……”
方曼被吴秋素两句话问得哽住,讪讪地低下头。
对面的陆茉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舒白看着陆茉,明白她的顾虑,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舒白抿着唇,思忖好一会才开口:“我有一点想不通。”
她没有回答陆茉之前问自己的问题,反而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经她这么一提起,其余几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前后存在的矛盾点,面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的确,给他们信息为他们指明方向,却又要阻止他们往那个方向调查,两者自相矛盾,也说不通。
但一时半会儿,几个人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舒白又道:“想要结束课程我们就必须查下去,不过这件事还是暂时先放一放吧,明天晚上又要刷新课程了。”
当下对她们而言,成功存活完成课程是首要的,寻找线索得排在课程之后,尤其是在寻找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危险的情况下。
-
课程:实训课
地点:操场
时间:周二晚八点——
舒白坐在床上,从手机屏幕里抬头,对上了吴秋素同样疑惑的目光。
“实训课?在操场?晚上八点?”
陆茉连着发出三声疑问,声音一次比一次震惊。
“晚上八点的话,操场上的人还很多……”
陆茉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噤了声。
课程这么诡异,就算是在操场较为热闹的时间段,谁又能保证开始上课后,她们在操场上见到的学生会是正常的、人呢。
“不过,”吴秋素想起什么,“我们今天下午经过操场的时候,里头不是有很多人在布置桌子和自制的广告牌吗,说是下周操场上会举办二手交易的活动。”
舒白了然:“你是说跳蚤市场?”
吴秋素点点头。
跳蚤市场的活动学校每年都会举办,目的就是让学生们以优惠低廉的价格,自由交易一些闲置的物品或者是手工做的小东西,也算是丰富学生课外活动的一种方式。
活动一般会持续一个星期左右,舒白之前也和陆茉去逛过,还陪她淘了一个用盲盒娃娃做的手机支架,现在仍在陆茉的桌子上摆着。
所以她对跳蚤市场并不陌生。
下一次的课程莫名其妙地从必修课变成了实训课,地点又恰巧设在操场,和跳蚤市场的活动撞在了一起。
舒白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难不成,课程是要我们买东西?”陆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她可不觉得有了课程的加入,自己能在跳蚤市场里买到什么正常的东西。
舒白无法肯定地回答陆茉,因为现在所有关于下次课程的信息都只是推测而已,最后只苦笑着道:“也许吧,如果真是买东西就好了。”
星期二只有早上有课,因着前两次课程的经验,大家为了晚上上课时,能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下午基本上都在寝室补觉。
被定好的闹钟吵醒时,舒白整个人都是蒙的,洗了把冷水脸才精神起来。
下到一楼,季衡全学文早已等在楼下,见到舒白出来,季衡立刻大步上前,无视其余人的目光停在她面前。
“你的腿怎么样了?”
舒白不自然地别过脸:“好多了。”
饶是迟钝如陆茉,也看出这两人间不对劲的氛围了。
在去食堂的路上,她虽然什么都没有问,却是一脸贼笑地一直看着舒白。
到最后舒白实在忍不了了,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一肘子。
晚上吃完晚饭,舒白一行人还未走到操场,远远的便看见场中闪烁的彩灯和密密麻麻晃动的人影。
走近之后,说话声、音乐声更是震耳欲聋。
陆茉隔着围栏网,半信半疑地看着场内涌动的人流:“他们……都是真人吗?”
“现在应该还是真人。”全学文喉结滚了滚,脸上紧张的神情和场中的热闹氛围形成鲜明对比,“但是待会上课之后就不一定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的噩梦——
致爱丽丝钢琴曲响起。
很快,机械女声便发布了这一次的课程任务。
“课程内容:实训课,跳蚤市场”
“一年一度的跳蚤市场开启啦,赶快找到班级摊位,卖出物品达到指定销售额即可结束课程。”
女声语气冰冷,却又因为话里的内容带着点诡异又别扭的活泼,听得众人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结束之后,舒白看见课表页面左下角的空白处浮现出两行小字:
当前销售额:0元
目标销售额: 20元
“走吧。”
季衡率先收起手机,朝场内走去。
“去找咱们班的摊位。”
陆茉被舒白拉着,浑浑噩噩地穿行在各式各样的摊位之间。
她看着周围有说有笑的同学,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同样都是在操场,同样都是卖东西,自己陷入课程,被生死未卜的恐惧围绕,他们却是因为喜欢或者是好玩,想丰富课余生活才来的。
这种割裂感让陆茉觉得那些人都是假象,他们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同学,要来一根街头的王者,夜宵的King——淀粉肠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让陆茉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她被烤肠的香气吸引着转过头,隔着袅袅烟雾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
顾不上奇怪为什么二手交易市场里还会有卖烤肠的,陆茉目光呆滞地看着摊主:“你……看得见我吗?”
摊主穿着件老头背心,摇着大蒲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茉:“我又不瞎,你这么大个人我为什么看不见?”
……
陆茉更混乱了。
众人绕过大半个操场,穿过了人群拥挤嘈杂的区域,才终于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找到了写着2021级金融学4班的摊位。
不得不说,课程给他们准备的这个摊位,实在是,太寒碜了。
就是一块大的塑料布铺在地上,然后物品摆放在上面,旁边立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板子,上头简单粗暴地写着:
2021级金融学4班的摊位。
舒白:……
众人:……
甚至连个照明的灯也没有。
“这样真的会有人往咱们的摊子来吗?”陆茉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舒白则是在摊位前蹲下,打量起塑料布上的摆件。
一双中跟的黑色漆皮小皮鞋,老式的滑盖手机,生锈的钥匙,等等。
无一例外都是使用痕迹非常明显的旧物。
舒白觉得他们不仅该担心有没有人会往他们的摊位来,更要担心这些东西究竟能不能卖得出去。
况且这些东西上都明码标价贴着价签,小到钥匙手机,大到鞋子,都只有个位数,这说明他们今晚起码要卖掉三四件东西才能凑够课程要求的二十块。
着急是没有用的,舒白在摊位后头找了个干净地,就地坐下,等着客人上门。
放眼操场,别人的摊位都是闪烁着漂亮的彩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只有舒白他们,十多个人就这么挤在角落里窝着,也没有灯,黑漆漆的,像一群无声且幽怨的乌鸦。
舒白看着自己面前简陋寒酸的小摊,心跳始终平静不下来。
和前两次课程相比,这节课太简单了,简单的有点不正常。
但课程给的信息就那么点,他们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终于,开张半个小时之后,4班的小摊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朴素的女生停在摊位前,拿起了那双黑色的漆皮小皮鞋细看。
“请问一下,这双皮鞋怎么卖呀?”
舒白瞄了一眼价签,语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九块……”
话还没说完,意识就倏然沉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
舒白被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吵醒。
她幽幽地睁开眼,记忆仍停留在摊位前,回答女生鞋子价钱的那一幕。
她撑着手从床上坐起,迷茫地看向四周。
自己不是在操场吗?怎么回到寝室了?
难道刚才的一切,是梦?
待稍微清醒一点后,舒白又惊讶地发现,她睡的竟然是与她相邻的吴秋素的1号床。
至于她自己的床上,则是鼓起了一个小鼓包。
那人连脑袋一同裹在被子里,舒白看不见她的脸。
“舒白?”一声带着疑惑和不确定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舒白转头,隔着过道,和对面床的李乐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 ?
李乐怎么会睡在方曼的床上?
更重要的是,她和李乐怎么会是室友呢? !
“哎哟,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怎么还不快点起来洗漱,在床上傻坐着干什么呀?”
怔愣间,一个陌生女子从阳台走了进来,额发微湿,催促着床上的二人:“今天早上八点可是那个母老虎的课,要点名的!”
“快点起来洗脸刷牙了。”
舒白视线看着那个女生走到本该是陆茉的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件格子衬衣。
她确信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白此刻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目光在寝室内睃巡一圈。
无论是门上的贴画,还是桌上的摆件,都在告诉舒白,这里并不是她原本所住的506寝室。
“依依呀,你怎么还在睡,赶快起来了!”
寝室里唯一起床且准备好了一切的女生像个老妈子似的,大清早的就为舒白这帮不省心的“室友”操碎了心。
她走到舒白隔壁那个床,用手推了推床上的那个鼓包。
舒白视线跟着她的手看过去,随后眉头一皱。
那个鼓包,好像在抖。
紧接着,女生终于将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开口问:
“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第34章
“什么声音?我没听到有声音啊。”床下的女生疑惑道。
闻言, 那个叫依依的女生声音抖的更厉害了:“就是脚步声,门口有脚步声。”
“你们没听见吗?她一直在寝室外面走,走了一整晚!”
舒白和李乐对视一眼,立刻觉出了里头的不对劲。
她们刚才明明好好的坐在课程给他们安排的摊位前卖东西,莫名其妙失去意识之后,再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寝室陌生的床上。
如此诡异且有违常理的事情,除了课程, 再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巧的是,舒白她们刚一醒来,“新室友”就颤颤巍巍地说出昨天半夜,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的事情。
再结合在操场摆摊时, 和前两次课程截然不同的风平浪静的氛围,舒白现在几乎可以确定, 依依口中所说的脚步声,才是本次课程真正的内容。
恰如舒白所想, 枕边的手机在此刻适时地响起提示音。
【任务:啪嗒, 啪嗒,夜半走廊里的脚步声, 是谁在徘徊? 】
课程给出的信息正好和依依昨晚的经历对上了, 所以, 课程这是要他们查出走廊中人的身份的意思?
舒白低头认真想着事,手指不小心在屏幕上一划,退出了课程APP,桌面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2013年4月29日。
舒白忍不住诧异,课程将他们传送回了十年前?
但手机还是她用的那款,只不过除了课程APP, 其余的功能都用不了。
“叮咚。”
容不得舒白多思考些什么,手机屏幕上,课程APP突然跳出提示框:
今天早上八点钟你有一节早课,请遵守课堂规则,不要逃课或迟到哦。
APP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一句话来,它既然提示了,那就说明逃课或迟到真的会有惩罚。
他们必须按照课程分配给他们的学生身份来进行日常活动。
脑子里残存的迷糊瞬间烟消云散,舒白利索地翻身下床,刷牙杯就放在桌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拿上东西,和李乐一起去到阳台。
趁着洗漱的间隙,舒白迅速和李乐整理了自己当下所掌握的全部信息。
最后得出结论,他们应该是被课程送回了十年前发生的某件事件里,寝室则是随机分配的,舒白和李乐碰巧在这个事件中成为了室友。
他们得去和其他同学汇合,齐心协力找出走廊脚步声的原因,才能完成任务回到原来那条正常的时间线上去。
不过舒白还有一点想不通,契机呢?
触发任务开始的契机是什么?
他们并不是在课程一开始就被传过来的,而是在摊位前风平浪静地坐了一段时间后,突然被传过来的。
那个触发任务的契机,说不定也和他们需要解决的事件有关。
舒白皱起眉头认真回想,脑中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晕倒之前,她正在回答他们小摊开张后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的询价,客人手里拿的,是一双黑色漆皮的女士皮鞋。!
“我知道了。”
李乐正在洗脸,闻言着急忙慌地直起身,带着满脸水珠看向舒白:“知道什么了?”
“鞋子。”
舒白看了一眼屋内的二人,见她们似乎没有关注自己这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们是因为有人想买那双黑色小皮鞋,才被传到这里来的。”
“依依昨天半夜听到的脚步声,或许跟那双鞋有关。”
李乐恍然大悟。
两人洗漱完毕回到屋内,依依也终于慢吞吞地爬下了床。
一会儿大家都要去上早课,她一个人待在寝室更害怕,还不如强打起精神和大家一起去教室里待着。
闲聊几句的功夫,舒白打听出之前叫她和李乐起床的女生叫张雨,应该算是寝室原本四个女生中的老大姐,一直把寝室里其余的三个人当妹妹一样照顾。
至于依依——
舒白站在桌前,一边整理待会上课要用到的书本,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依依,你昨天晚上听见的脚步声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呀?是高跟鞋的声音吗? ”
听到舒白的问话,依依似是又回想起昨晚的经历,惊恐地瞪大眼睛。
“不,不是的。”
她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是,是那种很闷,很沉,没穿鞋子在地上走的声音。”
舒白心头一紧。
没穿鞋子,和她的推测不一样。
“那她在门外走了多久?”
“不,不知道,反正很久,直到天快亮,才消失的。”
依依的回答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让舒白变得更混乱了。
那双黑色的皮鞋,到底会和脚步声有什么联系呢?
依依起得晚,舒白李乐着急和同学们汇合,收拾好东西后没有等她,只留下张雨在寝室陪她。
走出门,吴秋素和杜雯已经等在了走廊里,不一会儿,陆茉和徐雨彤两个冤家也拉着脸,谁也不理谁的从舒白隔壁寝室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谢梦怡。
陆茉抬头对上舒白视线,一溜烟跑过来挽着她,看也不看徐雨彤一眼。
舒白看着陆茉,无奈一笑。
很快,十一个女生便在走廊里聚齐了,男生那边也通过发消息确认了情况。
班里十八个人,一个不少的被课程传送到了这里。
简单将状况和众人解释清楚之后,舒白将自己寝室的异样说了出来。
但问了一圈下来,除舒白李乐的寝室之外,其余寝室并没有人在昨晚听到了走廊里的响动。
只有依依听见了。
线索在她身上。
舒白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上课。
来不及倒回寝室再多问些什么,一行人匆忙朝着上课的教室赶去。
依依和张雨在上课铃打响十分钟后,才从后门悄摸摸地溜进来。
舒白特意给她俩留了空位,想着能尽快从依依口中问出些什么。
但依依昨晚被脚步声吓得一整晚都没睡,坐下之后就恹恹地趴在桌上,课本也没从书包里拿出来。
舒白和张雨跟她说话,她都是爱答不理的。
王雪茹坐在她前面,心里又怕又急,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也顾不上还在上课,直接转过身摇了摇依依。
“你说的那个脚步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偏偏就你听见了别人都没听见?你做什么了?”
依依没有理她,反而把脑袋埋得更深了,王雪茹见状又使劲晃了她两下。
讲台上的老师看不下去了:“那位同学,现在还在上课,你不听课没关系,但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好吗?”
王雪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回去。
“依依。”
又过了一会儿,舒白见老师没看她们这边了,稍稍矮下身子,凑到依依耳边小声道:“我们只是想帮你。”
“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那阵脚步声,你最近还有遇到过什么怪事吗?”
舒白的语气温柔,没有王雪茹那么不耐烦,依依闻言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转头眨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没有了,就只有昨天半夜的那阵脚步声。”
“这样啊……”舒白若有所思。
第一节课下课后,张雨陪着依依去卫生间,4班的众人则是围成一圈,分析起现有的信息来。
全学文摸着下巴,语气十分疑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明明是课程的内容,但是咱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听到那阵脚步,反而是和课程无关的人听到了脚步声?为什么? ”
冯立在一旁哼哼:“有什么奇怪的,这不就是恐怖小说或者电影里的惯有套路吗,倒霉的NPC 。没有她给我们试错,我们哪去知道这些信息?”
“要我说,课程这次的任务还挺简单的。我们等今天晚上,那个依依如果又听到了脚步声,就让她出去看。”
李乐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浇灭冯立的幻想:“她怕成那样,不被吓晕就不错了,你还想让她出去看?”
“吓晕了弄盆凉水一泼不就好了,”冯立嗤笑,“她不过就是一个被鬼盯上的炮灰而已,你们难道还想把她供起来?让她出去看清楚走廊里的脚步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也能快点完成任务回去。”
舒白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没吭声,抬眼瞥到一旁靠在桌边的季衡,脸上也是不赞同的表情。
按照课程以往的调性,让依依出去看绝不会是什么好办法,很有可能她什么都没看到,还会因此丢了性命。
而且,将黑色皮鞋和脚步声联系在一起的线索也还没有浮现出来,他们现在不仅不能逼依依出去看,反而应该将她保护起来。
舒白深吸一口气,看向冯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依依出去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被鬼盯上丢了性命,鬼的下一个目标会找上谁?”
冯立被问得一哽,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上课铃却在此时打响。
教室后围着的一团人瞬间一哄而散。
冯立就算有话说,也得等下次课间休息,他憋着口气,愤愤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
上课铃打响,厕所里很快只剩下洗手池前无所事事的张雨,以及仍在隔间内没有出来的依依。
张雨看了看时间,有些着急,走到那间紧闭着门的隔间前,轻轻敲了敲。
“依依,上课了,你还没有好吗?”
虚弱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我好疼啊……我站不起来……”
张雨眉头皱起,敲门的力道加重:“依依,你哪里不舒服,把门打开,让我进来扶你。”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隔间里依依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弱,无论张雨怎么拍门叫她,她都只重复着自己好疼。
“依依,你疼的话就开门,让我进去帮你呀。”
“依依!”
第35章
课程已经过半, 去卫生间的张雨和依依仍没有回来。
舒白视线紧盯着教室门,情绪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事实证明, 预感这种东西,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讲台上老师正讲着课,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厕所……@#¥%锁起来……”
听到厕所二字时,舒白坐不住了。
她正要起身,却不想有人先她一步站起,在老师愕然的注视下大步朝教室外走去。
“出事了。”
季衡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舒白愣了几秒, 而后赶紧起身追上。
其余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追着二人而去。
教室后方一下子就空出来一大块。
老师后知后觉地指着这群“逃课”还敢从她眼皮子底下走的学生们,斥责的话正要出口,却听见走廊上不知道是谁,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死人了” 。
全部的话瞬间堵在嗓子眼里。
上课时间,走廊里本该是空荡荡的, 却因为吵闹的动静, 吸引了不少好奇的学生扒在教室门边观望。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口立着几名保安,表情惊恐面色惨白,像是才见到了什么吓人的场景。
舒白跟在季衡身后, 穿过躁动的人群, 跃过保安冲进了卫生间内。
舒白一进去就看见,张雨背对着他们坐在一间隔间前,而她面前的隔间门大敞着,依依两眼大睁,表情扭曲,一动不动地歪坐在坑里。
她脸上蒙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视线下移到依依半搭在隔间阶梯上的脚,舒白呼吸一滞。
依依的脚此时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诡异地朝外弯折,几乎是折了一百八十度,紧贴小腿。
下一秒,季衡转身挡住了舒白的视线,没让她再继续看下去。
只不过隔间里的那一幕给舒白的冲击有点大,她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鼻尖几乎贴到季衡的胸口。
和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声不同,她听见季衡的心跳沉稳有力,隔着薄薄衣物传递过来的温度驱散了卫生间里,那股似有若无萦绕在周身的慑人的寒冷。
在雨后青草清冽的气息包裹中,季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对着紧随其后进来的众人说道:
“都别进来。”
“依依……死了。”
张雨的情绪很不稳定,大概是因为依依死的时候她就在场,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缘故。
她要么就是发呆,完全无视舒白的问话,要么就是哭得泣不成声,根本没办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几个女生轮番上阵,安慰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听见她在里面喊好疼,但是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回答我。”
“我以为她是不小心崴到脚了或是摔了,就敲门让她给我开门,明明……”
“明明保安来之前,她都一直在说话的,可等,等门开之后,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里面,保安去探她的鼻息,就说她已经没气了……”
张雨说话时整个人都在抖,她不明白,怎么一个人好好的走进去,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没有起伏的shi体。
舒白听后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那你有听见依依在隔间里面挣扎的声音吗?”
张雨摇头:“没有,除了她的说话声,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舒白心中的疑云愈加深重。
依依的si状很惨,两眼大睁面部扭曲,应该是在si前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她的脚像是被活生生给掰折的,在那个过程中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挣扎,只是嘴上念叨着好痛?
但张雨的话又的确是实话。
舒白刚才也亲眼见到了隔间内的景象,垃圾桶安安静静地立在角落,里面的纸团一个都没有掉出来。
隔间内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没有。
很奇怪,这场突如其来的命案把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哪哪都是疑点,却哪哪都理不出头绪。
“一点了,”季衡垂眸看着舒白那张白得和墙面没什么区别的脸,提议道,“先去吃饭吧。”
其余人没意见,他们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于是,一群人从教室换到食堂,将一张长桌给坐得满满当当的,阵仗跟搞班级大团建似的,气氛却无比压抑。
吃完一顿没滋没味的饭,众人放下筷子,开始讨论起下午的安排来。
课程还算有良心,只给他们排了一节早课,下午到晚上都是空着的,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线索。
杜雯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出事的那间卫生间,得去看看吧。”
依依就是在卫生间里出的事,之前事发突然,大家没能好好地去观察一下隔间内的细节,那里面有重要线索的可能性最大。
但同样,也是最危险的。
毕竟大家心知肚明,昨晚依依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今天白天就死在了厕所隔间里,死因不明。
她是被脚步声的主人,也就是课程让众人找出的那个鬼给sha死的。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盯上的会是谁,只不过在当下的情况看来,自然是离和她有关的地方越远越好。
所以,杜雯只简单地提了一句,并没有多说,就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季衡全学文那边飘。
他们胆子大,命也硬,不然为什么老综合楼那把火没烧着他们,反而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烧起来。
和她同一个寝室的高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接过话,意有所指地道:“搜查这种事情还是让有经验的人去吧,速战速决,拖久了被学校的人发现了就不好了,也不利于我们之后打听相关的消息。”
季衡耸耸肩,无所谓地道:“那就我去吧。”
桌子的另一头,向来和季衡不对付的冯立此刻安静如鸡。
因为他也清楚,要想尽快完成课程布置的任务,就必须有人进入危险的地方去探查,季衡自愿去,倒是给众人省了不少的时间和口舌麻烦。
全学文正要说他和季衡一起,却被舒白给抢了先。
“我跟你一起去吧。”
全学文愕然转头看向舒白,舒白却只定定地看着季衡,压根没注意到她话音落下后,周围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舒白心里装着事,隔间内的景象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她心口,她觉得不对劲,想了半天却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只能再回去看看。
季衡笑着点头:“好。”
杜雯则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我们剩下的人下午就在学校里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吧。”
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谁也没有异议,一行人出了食堂之后便在校园里四散分开。
出事的楼层被封起来了,楼梯口还有人守着,防止学生误进。
舒白和季衡趁着人离开去打电话的功夫,偷偷溜了进去。
隔间内,依依的shi体已经被移走了,舒白站在门口从外往里看,恍惚生出了一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太干净了,依依si状那样凄惨,隔间的木质门板上却连一点抓痕也没有。
舒白眉头拧在一起,怎么想也想不通。
真的有人能在骨骼被弯折的剧烈痛苦下,一动不动,乖乖地坐着吗?
季衡视线在隔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舒白身上,问:“你觉得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舒白努力回想着之前看到的情形,手指在半空中虚虚地比划着:“什么痕迹也没有奇怪,依依死前只是喊着好疼很奇怪,还有……”
“鞋子。”舒白停顿片刻,突然道:“依依的鞋子不见了。”
心里那点不对劲终于被琢磨出味来,依依的shi体是光着脚的。
他们因为一双黑色皮鞋被课程拉到这里来,而依依作为第一个被鬼盯上的人,她死后,脚上的鞋子也不见了。
再结合依依说,她晚上听到的脚步声是非常沉闷的——
“你的意思是,走廊里的脚步声可能是在找它的鞋,所以在杀死依依后,把她的鞋子拿走了?”季衡很快明白了舒白的意思。
“嗯。”
舒白点头:“而且它在找的很可能就是那双黑色的小皮鞋。”
说完,两人的脸色双双沉了下去。
现在,关于依依死亡的真相扑朔迷离,而和黑色小皮鞋相关的线索,则是压根就还没有浮现出来。
卫生间里不是能安心待着思考线索的地方,舒白和季衡探查完后便立刻从里面退了出来。
下到三楼时,舒白因为心里揣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和两个搬桌子的工人撞在一起。
季衡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
舒白鼻子撞上季衡的胸口,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季衡曲起手指在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下楼梯的时候就别想事情了。”
“……”舒白表情不自然地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学生在302教室里打架,把桌子都踹烂了,打得可真厉害”
“就是……”
楼道里很安静,两个工人的对话清晰地传上来,舒白听了一耳朵,但没在意,揉了揉被撞的鼻子,跟着季衡继续往楼下走。
跟舒白季衡比起来,其余人在校园里问了大半天的收获,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所有的学生都说学校最近很太平,压根没有发生过什么死人的事情,关于黑色小皮鞋的信息又太广泛笼统,更是无从问起。
众人内心焦急无比,但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深夜,寝室里的人都睡着了,耳边只有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整个校园陷入黑暗的静谧之中。
咚,咚。
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闷闷的敲击声,由远及近,掠过寝室门口,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倏地停下。
咚,咚。
那声音又倒了回来,开始在门口徘徊。
黑暗中,床上的女生猛地睁开眼。
第36章
舒白一整晚都没有睡。
一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 二则是在想那双黑色的皮鞋究竟会在哪里。
想着想着,张雨就起床了,从桌子底下掏出脸盆牙刷去阳台洗漱。
舒白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天刚蒙蒙亮,也就七点前后的样子。
她觉得奇怪,她看过今天的课表,早上没有课,但转念一想,也许张雨也因为昨天发生的事睡不着,便没有多问。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也得起床出去找线索了。
阳台哗哗的水声持续了一会,突兀地中止,紧接着,阳台门被从外拉开。
“哎哟,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怎么还在睡啊,赶紧起来洗漱呀。”
张雨略带惊讶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内响起。
舒白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你记错了吧,我们今天早上没课。”
李乐昨晚也没睡好,早在张雨起床的时候就醒了, 她听到二人的对话, 也附和舒白道:“是的, 我也记得我们今天早上没课。”
“谁说的。”张雨放下脸盆,扯过一旁晾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你们两个都睡糊涂了吧,咱们班今天有一节早课呀。”
舒白和李乐对视一眼, 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看来, 依依的死对张雨的打击很大。
不过张雨表面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见两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 无可奈何地笑道:“行了,快起来吧。”
“依依,你也是,别睡了,起来洗脸刷牙了。”
毫无预兆地再听到这个名字,舒白的心像是突然被一根细线拉扯着一般,轻轻抽了一下。
她看着底下的张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无意中瞥见自己邻床的景象,瞳孔倏然放大。
两张床被栏杆隔开,栏杆的另一边,依依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随着张雨的话,那个小包开始有了动静,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随之从被子底下传来。
“知道了,马上就起。”
好一会儿,舒白的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剩下巨大的嗡鸣。
意识恍惚间,舒白看见对面的人慢慢从床上坐起,身下的床板因此小幅度地颤动起来。
又或许是舒白自己在发抖。
她看着床下神情自然的和依依搭话的张雨,想到张雨一大清早便反常的举动和话语,忽地意识到什么,一把抓过枕头边的手机。
2013年4月29日。
她们又回到昨天了!
怎么回事?
是因为昨天他们没把事情解决,所以要重新再来一次?
舒白看着和自己脚对脚坐着的依依,后背阵阵发寒。
她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根本没有注意到依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寝室里也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
又或者,依依本就是在她某个眨眼的瞬间,凭空出现在床上的。
但重来一次,有些事情没变,有些事情,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舒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依,你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依依揉了揉眼睛,显然是还没有睡醒,声音也有气无力的:“什么声音?我没听到呀。”
闻言,舒白心里咯噔一下。
不一样了。
事情的发展不一样了。
昨天亲眼见到依依惨死后的诡异景象,哪怕知道是重来一次,回到了她死前的时间点,舒白和李乐也不敢待在寝室里,洗漱完之后便去到走廊。
依依收拾好后,很快也和张雨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舒白,李乐,你们怎么没有去教室呀?”依依的声音带着惊讶。
走廊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的脸色衬得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依依此刻冲舒白二人甜甜地笑着,舒白回看她,后背却控制不住的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们……在等人。”
“这样啊,”依依笑笑,“那我跟张雨就先去教室咯,拜拜。”
舒白盯着依依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依依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她的脚,似乎有些跛。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受的伤太重,就算是重来一次,也无法痊愈?
待依依拐进楼梯间,舒白便收回了视线,不再多想。
班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意识到不对劲,逐渐在走廊里聚集。
吴秋素双手环胸靠在墙边,语气不敢置信,又有些疑惑:“难不成我们找不出脚步声的来源,就要一直被困在这一天?”
“被困在这一天,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坏事吧。”
王雪茹绞着手指,弱弱地插嘴道:“就比方说前一天,有人……出事了,重来一次,就能复活了。那个依依,不就是这样复活的吗。”
舒白低着头,对王雪茹的话不置可否。
走廊里也没人附和王雪茹。
经历了这么多,大家都清楚课程的调性,不说故意将他们往死路上推,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舒舒服服的过完课程。
依依能活过来,换作他们,就不一定了。
对了。
舒白抬起头:“昨晚有谁听到脚步声了吗?”
她视线一一扫过走廊里的众人,大家都摇头说自己没听见。
“我。”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舒白转头,对上徐雨彤即使努力压制,也仍不断晃动的目光。
“我听见了。”
-
进到教室,看见安然无恙坐在座位上的依依,陆茉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躲到舒白身后:“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她看起来好惊悚。”
依依冲舒白点头微笑,舒白也回她一个微笑。
陆茉见状更害怕了,死死贴在舒白背后。
男生来得早些,就坐在依依后排,舒白走过去,脚步在经过依依那排桌子时顿了一下,随后又自然而然地掠过,选择跟季衡全学文坐在一起。
王雪茹挨着徐雨彤坐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怯怯地缩回手。
“雨彤你别担心,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作为被鬼盯上的下一个人,徐雨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听到话后只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嗯。
同样的知识,老师一模一样的讲述,前一天都没听,重复一次更没有人有心思听。
舒白用手托着头,目光看似认真地看着黑板,实则在脑内一帧一帧的放起了昨天经历的各种片段。
如果他们被困在4月29日这天,找不到真相就无法离开,那么,和脚步声相关的线索一定在昨天就已经全部浮现出来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
想到这,舒白更加的留心起了周围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兴许是晚上没有受到脚步声惊吓的缘故,舒白发现,依依的许多举动都变得和前一天不一样了。
课间的时候,张雨叫她一起去卫生间,她只是坐在位置上笑着摇头,说她不想上。
直到下课铃打响后,依依才终于从座位中站起。
她抱着课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垂眼看着舒白。
“你们不走吗?”
依依的睫毛又长又密,半遮住那双圆圆的眼睛,让舒白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她微微弯着腰,投下的阴影将舒白整个人罩住。
舒白没来由的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意。
“我——”
“我找她有点事。”
季衡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适时地缓解了两人间莫名尴尬的气氛。
“这样啊,那你们早点回来哦。”
这句话是对着舒白和李乐两个人说的,说完,依依便挽着张雨的手离开了。
舒白松了口气。
季衡盯着依依的背影,脸上温和的笑逐渐退去,眸色愈沉。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舒白便转头问起徐雨彤和脚步声相关的更多细节来。
“那阵脚步声,能形容得更具体一点吗?”
徐雨彤抬眸看了一眼舒白,见她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幸灾乐祸,眼中也没有置身事外的冷漠,抿了抿唇,认真回想。
“像是,只用脚后跟着地走路发出的声音。”
徐雨彤知道,光靠她自己是不可能在今天结束之前完成课程布置的任务的,所以她尽可能生动形象地将自己昨晚听到的声音描述了出来。
“脚后跟?”
一旁的王雪茹听到这话差点没惊掉下巴,用脚后跟走路,那走路姿势得有多奇怪?
但转念一想,在走廊里这么走的又不是人,又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徐雨彤点头:“对,我一开始还没有听出来,是它不停的在寝室门外来回走,我才意识到不对的。”
舒白皱着眉没说话,她和王雪茹一样,听到徐雨彤的话后,便不自觉地在脑中想用脚后跟走路会是什么样子。
莫名的,她脑中浮现出一个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背影。
心里那点隐约的怪异感变得愈来愈浓烈。
和众人讨论完毕,离开教室下到三楼时,舒白再次碰上了昨天搬桌子的两个工人。
她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
昨天工人应该也是要上午来搬桌子的,只不过被依依的死给耽误了。今天重来一次,依依没有出事,工人们搬桌子的时间自然提前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吧,一件事情的改变,导致了之后许多事情的走向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而去。
之前已经听过一次的对话,再次顺着楼梯传上来。
302有人打架,程度恶劣到把课桌都踢坏了。
舒白脚步倏地一顿。
陆茉见她停下脚步,便问她怎么了。
“我想去302教室看看。”舒白说。
冯立走在最前面,自然也听到了工人的对话,他站在楼梯转角回头看舒白,十分不耐烦地道:“人只是说302教室有人打架,跟我们的任务又没有关系。”
说着,冯立瞥了一眼徐雨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感情被盯上的不是你,所以你是一点也不着急啊,还有时间浪费在那种没用的事情上。”
徐雨彤闻言也看向舒白,但没有像冯立那样说什么难听的话。
“我们被困在这一天无限循环,和任务相关的线索也只能在这一天里找。但你昨天找了那么久,有发现什么吗?不扩大搜索范围,我们还会和昨天一样一无所获。 ”
舒白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昨天是因为觉得被鬼盯上的不是你,所以根本没有用心去找?”
她原封不动地将冯立刁难自己的话又抛了回去。
冯立恶狠狠地瞪着舒白:“你——”
舒白打断他:“我不想和你吵架,现在时间紧迫,我没有让大家必须跟着我去302 ,分开找,效率会更高。”
冯立面色阴鸷,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徐雨彤垂着眼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抬脚,跟着舒白一行人朝302教室走去。
这栋楼的教室,桌椅都是固定在地上不能移动的,但此刻, 302教室最内侧那列第一排的桌子被拆下来搬走了,凹进去一块,看着怪怪的。
舒白走过去,弯腰在空地周围细细查看。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在这间教室里找什么,只是心中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间教室或许和脚步声有关系,她必须来看看。
从两个工人的对话里不难听出,第一排的桌子应该是被损毁的十分严重,但它旁边和后面的桌子看上去倒还没怎么被波及到。
“找到了!”
讲台后面蹲着的全学文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其余人被吓了一跳,正想问他找到什么了,就见全学文手里举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从讲台后面冒出头来。
“鞋子,找到了。”
众人盯着那双黑色的皮鞋,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又感到惊悚。
他们竟然在看上去和任务最不可能有关系的302教室,找到了对完成任务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道具。
陆茉欣喜地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把鞋子还给走廊里的那个鬼,任务就完成了?”
吴秋素提醒她:“课程让我们找出脚步声的主人是谁,至于它每晚在走廊里徘徊找鞋子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
陆茉瘪着嘴,觉得这个任务怎么越查越看不到头。
“这不是为难人嘛,我们昨天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和脚步声主人有关的信息,我怀疑课程根本就没有透露。”
“不一定。”
舒白视线凝在那双皮鞋上,语气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也许我们已经见过脚步声的主人了。”
脑海中零碎的信息像是被贴上了相互吸引的磁铁,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舒白突然问李乐:“李乐,你还记得今天早上依依出门,穿的是什么鞋吗?”
李乐被问的一愣,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不记得了。”
她拍了拍脑袋,表情疑惑不解:“奇了怪了,我都记得她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裤子,怎么偏偏就是鞋子想不起来了。”
“不是你的问题。”季衡开口,“我也想不起来她穿的是什么鞋子。”
但明明之前下课的时候,他还盯着依依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教室门口。
在连绵起伏的吸气声中,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握草。
依依双眼大睁,死状凄惨地倒在厕所隔间里,但隔间内却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也没有。
与之相反的是,有剧烈打斗痕迹,却怎么也找不出原因的教室。
讲台底下遗落的黑色皮鞋,以及昨天依依倒在隔间里的时候,不知所踪的鞋子。
那些看似无关的线索,在此刻,竟诡异地联系在了一起。
-
寝室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寝室里很黑,也很安静。
季衡全学文何浩洋三个男生站在最前面,女生则是站在他们身后。
尽管这样,陆茉也得靠舒白和吴秋素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才能站稳。
她怕得要死,但为了课程任务,还是咬着牙来了。
“我就知道依依有问题,怪不得我早上一看见她就腿软了。”
张雨不知道去了哪里,依依没有开灯,背朝阳台面朝大门,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
舒白季衡一行将近十个人站在门口,将走廊的光堵得严严实实的。
依依的脸沉在黑暗里,他们看不清依依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幽幽地开口。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寝室做客呀?”
季衡站在最前面,离依依最近,他发现依依在说话的时候,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
从端正的坐着,变成微佝偻着腰靠在椅子里,脑袋歪在肩膀上。
和前一天她倒在厕所隔间里的姿势一模一样。
大概是知道众人已经猜出真相了,便索性也不装了。
看到这一幕景象的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和依依面对面更是让他们觉得手脚发软,呼吸困难。
因此只敢在门外站着,不敢踏进门内一步。
季衡冲依依举起手里的鞋,问道:“这双鞋是你的吧,你每天晚上在走廊里,是在找它吗?”
屋内的人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坐着,不说话。
季衡将鞋放进门里,继续说:“你其实在28号晚上就已经死了吧,被人在302教室里杀害,凶手为了模糊调查的方向,把你的shi体搬到了楼上厕所的隔间。”
“但他回教室打扫现场时,发现你的鞋子落在教室里,他不敢再上楼进到厕所隔间里,就把鞋子随手藏在了讲台底下。”
季衡话落,寝室里的温度突然骤降,黑暗中,依依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凄厉怨毒的光。
众人的心随之高高悬起,大气也不敢出。
几分钟后,依依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起身,用扭曲的脚踝砸在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众人忙不叠地后退。
依依走到寝室门口停住,捡起门口那双皮鞋,视若珍宝般抬手将上头沾着的灰尘拭去。
“我终于找到我的鞋子了。”
砰!
寝室门在众人面前重重地关上。
舒白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热闹的操场,面前是摆着各种各样货物的小摊,女生手里拿着那双黑色的小皮鞋,在问她怎么卖。
女生连续问了好几次,舒白才终于从怔愣状态中回过神来,讷讷道:“9元。”
“支付宝到账,九、元。”
女生举着手机在舒白面前晃了晃:“我已经付钱了哦。”
她将手机收回去的时候,屏幕的光打在她的侧脸,让舒白看清了她的长相。
舒白瞳孔猛地一缩。
女生在她惊惧的目光中,一跛一跛地走远了。
第37章
“回, 回来了?”
陆茉坐在地上,还有点懵, 压根没工夫去注意谁在他们的小摊前买了东西。
吴秋素倒是有特意去留心,不过她并没有像舒白那样清楚地看到女生的脸,只看见了一个在昏暗光线中慢慢离开的背影。
“她给我的感觉,很像依依。”
李乐闻言也眯起眼睛去看,片刻后发出一声惊呼:“握草,她走路的姿势和背影真的和依依有点像。”
“我刚才看到她的脸了。”
舒白收回视线,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她就是依依。”
“可是依依不是已经死……”
话说到一半,李乐忽地想明白了什么,陷入了沉默,浑身上下跟浸在冰窖里一样,四肢都被冻到僵硬。
之前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和鬼在同一个房间睡了两个晚上就算了。谁成想, 竟然从一开始,接触他们的就不是人。
冯立杜雯一行人在任务结束时没有和舒白他们在一起, 眨个眼的功夫冷不丁回到了操场, 除了惊悚之外,更多的是疑惑。
谢梦怡将事情的全过程告诉他们,末了,忍不住感叹一句:“还好舒白提议去302教室看了,不然我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回来。”
冯立冷嗤一声,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这有什么好夸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给她撞上了而已。”
“我们迟早会查到302教室的, 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舒白坐在前面连头都没回,懒得搭理他。
一群人坐在小摊后,经过一番简单的讨论弄清楚这节课程的始末之后,再没有了之前轻松的氛围。
一阵晚风吹过,边角的一个破布娃娃摇晃几下,歪倒在塑料布上。
大家刚来看到摊上摆的那些东西时,还在想着谁会来买这些破烂,现在知道了,鬼。
这些东西,是卖给鬼的,而且也不是什么二手物品,是死人的遗物。
因此大家看见娃娃倒了,却没人敢去扶。
且现在但凡有人经过摊前,一群人的心脏都要跟着震上几震。
众人一边迫切地希望摊前不要来人,一边又有些着急照这样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卖够二十块钱结束课程。
时间慢慢流逝,场中晃动的人影逐渐稀疏,喧哗声减小,闪烁的彩灯接连暗下去,同学们今晚大多赚得盆满钵满,心满意足地开始整理东西准备收摊走人。
而无人在意的场边黑暗角落里,4班众人自卖出一双黑色的皮鞋之后,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下一位“顾客”。
冯立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躁起来,但课程要求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走。
他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开始吞云吐雾,不消一会儿,他脚下便多出了几个抽完的烟头,小摊这一片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
有人受不了烟味提醒他:“冯立,你能消停会儿别抽了吗?”
那人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冯立咬着烟低头凑近打火机,吐字含混不清,但能听出语气十分不耐烦:“闻不了就自己滚远点!”
“你——”
大家担惊受怕的坐了大半天,情绪都在烦躁崩溃的边缘,矛盾正要激化的时候,一双灰色球鞋停在小摊前。
舒白看见一只手指向自己面前放着的那支老式滑盖手机。
“这个怎么卖?”
因着上一次的经验,舒白立刻抬头想要看清来人的脸,却在下一秒被熟悉的晕眩感包裹。
再睁眼,舒白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安静的教室内,前后左右都是人,却只听得见奋笔疾书的声音。
她低头,看见了手底下压着的英语四级的卷子。
……
这次的任务总不会是完成英语四级的考试吧。
舒白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在晕眩之前,那位“买家”手指着的物品是一个手机。
手机跟什么都可能有关系,就是不会跟考试有关系。
那这次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舒白把和手机有关的各种可能的任务在心里一一罗列出来,压根没心思考试,草草把答题卡涂完就完事了,作文干脆空在那没写。
她四级早过了,更何况这不过是课程为了任务虚拟出来的过往,考多少分都和现实没关系。
但就算是在虚拟的过往里,该遵守的规则还是得遵守。
四级考试可以提前交卷却不能提前离场,舒白写完了也只能在位置上坐着。
又因为有监考老师在场,她不敢四处看,怕被当成作弊的给抓了,便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不过眼睛虽然不能乱动,舒白的耳朵却时刻注意着考场内的一举一动。
很可惜的是,这次不像上次,一来就有人给舒白提供线索。
考场内的风平浪静一直持续到考试结束。
舒白出了教室,碰上和自己在同一层考试的吴秋素和杜雯。
三个人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班里的其他人出来后,才结伴往楼下走去。
分散在楼里考试的人很快在教学楼前的小花坛集合。
王雪茹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白着一张脸快步跑下楼梯来到众人跟前,额头上全是汗。
徐雨彤看着她,随口一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王雪茹的气还没有捋顺,磕磕巴巴地答道:“我,我那间考场的老师收卷收的慢,所以我才晚了一点……”
“这都结束快二十分钟了,你们监考老师收个卷收这么久吗?”王成咋舌。
“不,不是。”王雪茹连忙摆手,又补充道:“我考完出来,还去上了个,厕所。”
王成闻言缩了缩脖子,不再多问。
一旁的徐雨彤看王雪茹的目光则是带上了些审视,但王雪茹一副“我该说的都说了”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再多解释些什么,徐雨彤便没再逮着这茬不放。
“行了。”
全学文拍拍手,将全部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大家的考场都没发生什么怪事吗?”
大家皆是摇头,面上也是一无所知的表情。
全学文摸着自己后脑勺短短的发茬:“奇了怪了,我们都来这这么久了,怎么会呢?”
“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但我们没有注意到?”
众人闻言又开始皱起眉头回想考试时的情景。
杜雯突然出声:“有人想去厕所吗?”
朱婷玉赶忙举手说“我我我”。
天知道,她从考试的时候就开始憋了,考完后因为害怕就一直憋着,现在终于有人问了,她忙不叠地上前挽住杜雯的胳膊,生怕她反悔了似的。
“我要去厕所。”
杜雯又问了一圈,见没有人要去后,便跟朱婷玉朝着一楼的厕所走去。
楼里考试的学生早走得差不多了,厕所里安静到只能听见没拧紧的水龙头的滴水声。
两人进了相邻的隔间,杜雯很快解决完事情出来,去到洗手台前洗手。
洗着洗着,眼睛鼻子就挤成了一堆。
朱婷玉似乎是闹肚子了,蹲的时间比杜雯久很多。
杜雯靠在洗手台前等了两分钟,被那股冲人的味道熏得不行,扬声朝里头说道:“朱婷玉,我去外面等你。”
朱婷玉没答话,但杜雯就当她听到了,说完后没再待在洗手台前,转身出了厕所,去走廊里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几分钟后,厕所再次响起冲水的声音。
朱婷玉整理着衣服从隔间内走出来,抬眼一看,旁边的隔间门竟然还是关着的。
杜雯上厕所怎么比她还久,朱婷玉撇撇嘴,径自走到洗手台前冲手。
面前占据了整面墙的镜子,清晰映射着身后里间的景象。
厕所已经修了很多年,各种设施都老化了,隔间门如果不从里头锁住,就会自动吱吱呀呀地朝外打开。
在两列向外敞开着门的隔间中,紧闭着门的那一间就尤为显眼。
朱婷玉一边洗手,一边和隔间内的人说话:“杜雯,你说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呀?怎么咱们来这么久了也没遇上什么怪事,课程APP也不说给个提示什么的。”
……无人应答。
“杜雯,”朱婷玉提高音量,“你在听吗?”
代替“杜雯”回答的是一阵冲水声。
朱婷玉一边甩手,一边注意着里间的动静。
越听,越觉得这声音不对劲。
不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像是从自己身边传来的,而且是那种被什么东西捂着,闷闷的声音。
朱婷玉循着声音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看清屏幕的那一刻,她骇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手机居然自动解了锁,还莫名其妙地接通了一个视频电话,冲水声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
视频的另一边,一个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女生站在洗手台前,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女生的身后,恰恰也是空无一人的厕所。
朱婷玉愣住了。
因为她认出来,视频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角度,就像是有人拿着手机,站在镜子里拍她一样。
可她面前,就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单向镜。
嗓子突然干涩无比,想说话,发出的却全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气音,手机也有些拿不稳了。
而随着朱婷玉的颤抖,视频画面也开始抖动起来。
冲水声戛然而止,视频两端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下一秒,视频中,女生背后那扇紧闭的隔间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朝外打开。
逐渐变大的缝隙中,是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四肢和大脑都不听使唤了,心中尖叫着快点离开这里,可头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掰着,一点一点,僵硬地朝后转去。
然后朱婷玉便看见,自己身后那间隔间的门,仍是关着的。
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冻结。
而视频里,隔间门已然大敞,洗手台前的女生慢慢回头,露出的却不再是朱婷玉的脸。
a对上朱婷玉的视线后,嘴角微微上挑,瞳孔里的血色向外蔓延,将那双本就没有温度的眸子染成一片渗人鲜艳的血红。
啪嗒。
一只苍白到泛着青色的手猝然从屏幕内伸出,死死地扣住了朱婷玉的手腕。
第38章
“出事了。”
花坛边,季衡看着仓皇跑出教学楼的杜雯,神情严肃地起身。
舒白心里顿时一紧。
“朱婷玉、朱婷玉一直在卫生间里不出来, 我在外面叫她她也不回话。”
王雪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杜雯的肩膀,颤着声音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杜雯莫名奇妙瞥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朱婷玉在里头出了事,我自己单独进去不是找死吗?”
“咱们现在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紧进去看看吧。”全学文见两个人还在这里扯些有的没的,打断她们催促道。
一行人这才反应过来, 匆忙朝出事的地方赶去。
朱婷玉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任务已经开始了,在他们不知情的状况下。
现在不为别的,单就为了得到和任务相关的信息,他们也必须再返回卫生间看看。
推开卫生间虚掩着的大门,众人想象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除了味道难闻些,其余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也没有。
所有隔间的门都敞开着,朱婷玉不知所踪,只有一部手机,静静躺在洗手台上。
高娅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朱婷玉的手机。
她正想把这一消息告诉众人,却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声打断。
“是你!”
王雪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激动地指着杜雯的鼻子道:“如果不是你把朱婷玉一个人留在卫生间,她不会出事!”
王雪茹的话提醒了本就对此心存怀疑的一些人,冯立半眯起眼看向杜雯:“对呀,你们两个一起来的,你为什么不在里面等,偏要到门外去等?”
大家现在还不清楚此次课程具体的任务是什么,王雪茹和冯立两个人这么一唱一和,几句话就将朱婷玉失踪的责任扣在了杜雯身上。
周围人看杜雯的眼神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是不是因为杜雯做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却没有提醒朱婷玉,才导致了朱婷玉的失踪?
舒白听下来只感到莫名其妙:“我们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不能断定朱婷玉的失踪和杜雯有关吧。万一是朱婷玉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了任务中的禁忌呢?”
“就是就是,”陆茉也站出来帮杜雯说话,“大家别忘了,这可是在课程里啊。”
进了卫生间,杜雯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劈头盖脸一通质问,此刻脸色黑得跟抹了把锅灰似的。
见有人相信自己,到底还是收敛了怒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是因为卫生间里太臭了,我才会去外面等。”
“而且我出去的时候,卫生间里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包括我在门外站着的那段时间,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不知道卫生间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朱婷玉为什么会消失。”
其余人在听了舒白陆茉的话,和杜雯的解释之后,觉得有道理,大多都收起了怀疑的目光,只有王雪茹,还死死咬着杜雯不放。
“当时在场的只有你和朱婷玉,现在朱婷玉不见了,你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不可能有人出来反驳你。”
杜雯耐心告罄,冷笑一声:“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和朱婷玉的失踪没关系。我跟她还是室友,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呢?”
舒白看着王雪茹,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没等她抓住,就听见身后一直沉默的高娅指着洗手台上的那部手机,弱弱开口:“那部手机是朱婷玉的。”
“我认得那个手机壳,是朱婷玉最近才换的。”
季衡离得最近,他闻言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手机。
朱婷玉人消失了手机却还在,说不定是因为手机里有和任务相关的线索。
屏幕亮起,一条未读短信明晃晃地躺在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便解了锁,季衡随即点进收件箱。
【未知号码:这是一条被诅咒的短信,收到说明a已经盯上你,那双眼睛无处不在,有人在时刻注视着你。
你可以尝试找出诅咒的源头,或回复zf ,将短信转发给其他人,诅咒转移。
注:短信会随机发给班上的某一位同学,转发方式为匿名转发。 】
答案已经明了。
朱婷玉不知道自己收到了这条短信,没有及时将其转发出去或是找到诅咒的源头,所以被诅咒盯上了。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机都弹出了白底黑字的对话框,里面的内容和朱婷玉收到的短信一模一样。
杜雯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将手机举到王雪茹眼前,语气很冲:“看清楚了?现在能相信我说的了?”
王雪茹自知理亏,把头偏到一边,不理会杜雯的质问。
弄清了朱婷玉消失的真相,大家都不愿再待在卫生间里,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纷纷朝外走去。
徐雨彤没有动作,垂着脑袋站在一旁,在王雪茹经过她身边时,倏地开口叫住她。
“王雪茹。”
王雪茹回头看她,一只脚迈出卫生间的舒白听到声音也停下来,转身。
徐雨彤没看舒白一眼,视线只落在王雪茹身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没说出来?”
王雪茹脸上神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随即嘴角扯出一个笑,但她皮笑肉不笑,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们。”
徐雨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王雪茹,少倾,又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在课程里,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可能是之后威胁到我们性命的隐患。”
王雪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还是不变的说法:“雨彤,你想多了,我真的没有事瞒着你,我刚才只是因为太过担心朱婷玉了才会那样。”
“我们,我们先出去吧,待在这里面怪渗人的。”王雪茹扫了一圈周围,视线对上舒白的又迅速移开,垂下眼催促道。
徐雨彤明白这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收起眼中的审视,只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啊,我看你平时和朱婷玉都没什么交集,倒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竟然那么好,好到——”
“因为她的失踪发那么大的火,还质问杜雯的程度。”
王雪茹笑得勉强:“大家,大家都是同学,我担心她是应该的。”
徐雨彤没再说话,越过门边的舒白走了出去,王雪茹紧随其后,一刻也不敢在卫生间里多待。
舒白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
“舒舒,不走吗?”
陆茉见舒白愣在原地不动,倒回来挽着她。
舒白收起脑中杂乱的思绪,任由陆茉拉着她朝外走去。
现在任务已经明了,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收到那条诅咒短信,要么趁着没收到的时候赶紧找到源头,要么就是收到短信之后立刻转发出去。
后者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舒舒,你说诅咒的源头,有没有可能是那部滑盖手机?”陆茉一边走,一边和舒白分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在摊边坐着的时候,也特意留心了停在摊前的人。
舒白点头,又问她:“那你看清楚买东西的人了吗?”
陆茉摇头:“没看清。”
“很奇怪,我明明一直在留心着周围的情况,但直到那个人走到咱们摊前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有这么一号人物。”
“嗯,”陆茉挠挠头,似是想不通什么事,“而且就在我抬头想去看他的脸的时候,我就晕了,再一睁眼就坐在考场里了。”
舒白了然,这应该也是课程施加在他们身上的限制之一。
比如第一个任务中的依依,如果一开始他们就看清楚了依依的脸,那么之后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没有一点难度了。
转过走廊拐角,就见先她们一步离开的人都在门口站着,拍门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叔!楼里还有人呢叔!”
“大中午的锁什么门啊!快开门呀!”
大厅的光线比他们进来时要昏暗许多,舒白走过去,就听见全学文叹了口气,说:“行了,别浪费力气了,课程应该是故意把我们锁在里头的。”
距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了许久,这教学楼的门早不锁,晚不锁,偏偏在他们进楼之后锁了。
要说这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季衡耸耸肩,语气在一众丧眉耷脸的叹气声中还算平静:“被锁在楼里也不算是坏事吧,至少——”
“我们搜寻线索的范围减小了。”
大厅内焦躁不安的气氛在听到这话后平息了一些。
的确,课程是不会给他们一条死路的,将他们锁在楼里,只能说明他们要找的东西或是要破解的谜题就在楼内。
有些人因为害怕,在摊前坐下时选择离那些东西远远的,谢梦怡就是其一。
她的视线被前边的人挡得死死的,压根看不见有没有人在摊前停留,所以季衡话落后她便迫不及待地问:“找什么?”
季衡:“找手机,不出意外的话,朱婷玉收到的短信就是那部手机发出来的。”
“课程让我们找到诅咒的源头,应该就是让我们找到最初发出诅咒短信的那部手机。”
事不宜迟,在季衡说完之后,大家自动三两分成一组,四散开来。
大部分人都朝着楼上走,季衡和全学文则是打算再去朱婷玉消失的卫生间里看看。
无人在意的角落,被季衡放在衣服兜里的朱婷玉的手机,突然安静地亮起。
屏幕还停留在诅咒短信的界面。
下一秒,“确认转发”的按钮暗了暗,屏幕中央随后出现一个转动的小圈,随着小圈消失,屏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对话框——
“短信转发成功”。
第39章
冯立几步跨上台阶, 正想越过二楼朝三楼去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尤其是在这个和手机有关的任务里。
他停在楼梯转角处,掏出手机。
“冯哥?怎么了?”
陈仁广就走在冯立身后,见他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便差得吓人,好奇地往他身边凑,伸长脑袋就要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冯立唰的一下收起手机, 没让陈仁广看到那条诅咒短信。
艹!
他在心里骂了声,转头去看其余人都在干什么,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一把扯起陈仁广,迅速上到三楼,闪进一间无人的教室,关门。
“怎、怎么了这是?”
陈仁广被冯立突如其来的一番举动吓到,进到教室后就后退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冯立面色阴鸷,没说话,只是解锁手机屏幕丢到陈仁广面前。
“我艹!”
陈仁广没忍住惊呼出声,冯立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M小声一点,想让全部人都知道我收到短信了吗?”
陈仁广还沉浸在看到短信之后的震惊中, 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到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过会儿又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不对啊, 你这……你收到短信了,得赶紧告诉大家才对啊, 大家才好帮你一起想办法不是吗。”
冯立冷笑:“想什么办法?朱婷玉收到短信后,没过多久人就消失了,等他们想到办法,老子早就凉了。”
“而且,我也不认为季衡他们那群人会真心想帮我。”
凭什么,凭什么班上那么多人偏偏是自己收到了短信。
冯立胸中的那口气像是发狂的野兽般在身体里乱窜,侵蚀掉他全部的理智。
他此刻不是在跟陈仁广商量,他早在看到短信时就已经做下决定了。
陈仁广忽地意识到什么:“等——”
阻拦的话语在冯立的手指触上确认转发的按钮时戛然而止。
艹!
陈仁广暗骂一声,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不是他。
还好。
陈仁广重重地松了口气,两腿一软,踉跄几步坐在身后的桌子上。
冯立则是不动声色地挪到教室门口,用身体挡住门,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桌边的人:“短信转发是匿名的,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我收到过短信。”
陈仁广抬头,对上冯立的视线,刚消下去一点的鸡皮疙瘩顿时又冒了出来,他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你,你放心,咱俩是兄弟,我不会说的。”
-
季衡和全学文从卫生间无功而返后,打算从一楼搜起。
一拐进旁边的105教室,季衡就看见舒白和陆茉两个人坐在桌边,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在这里坐着,不去找手机?”
季衡隔着过道在舒白旁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没有质问责备的意思。
舒白神情复杂地抬头看他,不答反问:“你们在卫生间里有找到什么吗?”
季衡摇头。
舒白脸上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苦笑道:“我在想,光是这么在楼里跑上跑下的找,有没有种可能,我们是找不到那部手机的。”
全学文神色一凛,忙追问舒白话里的意思:“什么叫找不到手机?”
舒白:“我觉得很奇怪,任务一开始,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课程就主动帮我们把搜寻的范围缩小到这一栋教学楼里。”
“这个过程,有点太简单,也太顺利了。”
舒白自打知道他们被困在教学楼里出不去之后,心中怪异的感觉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那种感觉在她和陆茉搜完一楼一无所获的时候达到顶峰。
课程是公平的,它在危险之余始终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但同样,课程也很狡诈。
它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迷惑你,引诱你走向它提前设下的陷阱,或许真相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但你却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假象,与它擦肩而过。
不过现在有一点舒白可以确定。
“按照课程的调性,这次任务的关键信息,应该跟上一个任务的依依一样,课程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暗戳戳的告诉我们了。”
话落,在场的四个人立即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从任务开始到现在,奇怪的地方……
这个任务和手机有关,所以他们需要找到诅咒源头的那部滑盖手机,但是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连滑盖的盖都没瞧见。
要说勉强和诡异沾点边的,就是——
舒白想起什么猝然抬头,对上季衡的视线,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朱婷玉的手机!”
因为班里人多是觉得收到了诅咒短信的手机晦气,所以朱婷玉的手机一直是季衡在保管着。
季衡将那条诅咒短信翻出来,把手机放桌上,而后四个脑袋围成一圈。
“咝,”全学文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这除了诅咒短信,好像也没别的线索了呀。”
舒白不死心,想把手机拿过来再好好看看,手指不小心触到屏幕,退出了短信的对话框,她再点进去,却莫名其妙弹出来了拨号的界面。
舒白盯着这个界面出神。
“舒舒,怎么——”
陆茉倏地瞪大眼:“你该不会,是想给……打过去吧?这可是未知号码啊,能回拨得过去吗?”
舒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下拨号键:“在课程里,再不可能的事都能变得可能。”
她的话很快得到了验证。
电话通了。
嘟——
嘟——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喂?”
电话被接起,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谁都没有说话,几个人在这一刻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舒白不知道该用震惊还是害怕,来形容自己从电话里听到王雪茹声音时的心情。
亦或是两者都有。
陆茉的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紧紧抓住舒白,舒白也用力回握住她。
电话那头的王雪茹久久得不到回应,意识到了不对劲,正要挂掉电话,季衡开口。
“王雪茹,你现在在哪?”
……
得知王雪茹所处的位置后,季衡没再和她多说,挂断电话就跟舒白他们起身朝那间教室赶去。
不管现在的王雪茹是不是他们以往熟悉的那一个,都必须去找她,因为关键线索在她身上。
他们得在下一条诅咒短信出现之前,赶紧完成任务离开。
四个人刚走下台阶,吴秋素和方曼便急匆匆地跑进了教室。
“太好了,你们在这里。”
吴秋素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着急忙慌地道:“方曼收到诅咒短信了。”
舒白心狠狠一震:“什么时候?”
“几分钟前,我们一收到就来找你们了,不过这件事情我暂时还没有告诉其他同学。”
舒白看向吴秋素身后。
方曼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别怕。”
舒白的手覆上方曼的,感觉像摸上了一块冰,她忍着情绪安抚道:“我们已经找到线索了,很快就能出去。”
方曼大脑一片空白,闻言只是懵懵地点点头,然后便被舒白拉着往外走。
走到教室门口,方曼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咔嚓。
这声音很轻,却像是贴着她耳边响起的。
方曼想问舒白听见没有,一抬头,身前空无一人。
舒白他们的脚步声,说话声,通通消失了。
方曼就着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的姿势僵住。
那阵响动仍在继续,像是电流杂音,不大,但是在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的现在,能听得异常清楚。
方曼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起。
她在手机屏幕里看见了一个背影。
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和她一样的齐肩发,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她自己。
有人拿着手机,站在讲台后面拍她。
脑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嗡鸣,周围的空气随之变得稀薄。
方曼站在原地,感觉全身像被灌满了铅似的,连转一下头都十分困难。
而与她一步之遥的走廊,忽地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缓慢流动着将她此刻身处的教室包裹。
下一秒——
啪嗒。
一只手从雾气里伸出来,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
尖叫未来得及出口,方曼就看见面前略微消散的雾气中,舒白因忍受痛苦而扭曲的脸。
她站在教室外面,像被什么东西拦着无法进来,用尽全力也只探进来一只手臂。
方曼看着这一幕,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呐呐道:“舒白,你怎么……”
“走!”
随着舒白的一声怒喝,方曼的理智终于回笼,借着手上的力道朝教室外走。
但诅咒哪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方曼刚一抬脚,腰上就传来一股巨力。
毫无防备的她被带得向后踉跄一步,惶然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看着舒白,细弱的求救声淹没在呜咽里:“舒,舒白……”
而舒白在方曼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她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舒白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方曼的手。
奇怪的是,只有和方曼直接接触的舒白才能看见她,季衡等人透过教室门上的小窗户看进去,皆是空荡荡一片,压根就没有方曼的影子。
在他们眼中,舒白就像是在和空气拼命拉扯着一般。
可舒白脸上痛苦扭曲的神色一点也不似作假。
“快来帮她!”
季衡率先反应过来,大步上前,顺着舒白手的指向朝教室里探去。
什么都没有。
季衡转而握住舒白的手腕。
吴秋素等人也从这诡异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帮忙。
但和舒白相互拉扯的那股力道奇大,加上全学文吴秋素他们,一共五个人,愣是没能把方曼拉动一点。
反倒是舒白,一开始只有一只手臂伸出了雾气,现在大半个身子都已然探了出来。
方曼在两股力量拉扯间,感觉自己快被撕成两瓣了。
她的手很痛,舒白手背青筋爆起,指尖深深陷进她的肉里,但在面对死亡时,那种紧紧扼住脖子的绝望和害怕却在这痛苦中逐渐淡去。
只是,看着被自己一点一点拉出雾气的舒白,方曼倏地意识到,以他们的力量是无法和诅咒还有课程抗衡的。
过不了多久,舒白就会被她拉进教室,舒白也会死的。
如被兜头泼下一盆冰水,方曼渐渐冷静下来。
她知道,舒白不会放手的,就算清楚她会因此被自己拉进教室,也不会放的。
不止是舒白。
还有在外面的吴秋素,陆茉,季衡以及全学文。
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方曼无比确定这一点。
他们希望自己可以活下来。
同样的,自己也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方曼!”
察觉到手上逐渐松开的力道,舒白脸上因为过度用力而狰狞的表情突然转变为惊恐,她怒吼:“你在干什么!”
方曼像没听到似的,她的手在剧烈颤抖着,力道却是只增不减,将自己手腕上如铁钳一般牢牢锁着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方曼!”
舒白崩溃地哭喊,挣扎着探身向前,却无法阻止她手上坚决的动作。
终于,方曼将最后两根手指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失去了相互拉扯的力道,舒白被身后的一众人拉着朝后倒去。
时间的流速在此刻被无限地拉长,周围或惊讶或悲伤的哭喊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耳边一片死寂。
视线缓缓升高之际,舒白看见方曼苍白着脸,眼中光芒闪烁,有恐惧绝望,也夹杂着一点释怀。
她的嘴唇一开一合,说的是:
“你们要活下去。”
“再见。”
第40章
陆茉捂着脑袋坐起身。
她看不见方曼,只知道后面舒白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哭喊着方曼的名字,再然后,和他们相互拉扯的那股力道就消失了,毫无预兆。
她还在使力,这么一松,整个人就猛地向后倒,脑袋在墙壁上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坐起来好半天都天旋地转的。
而身前的舒白跌坐在地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盯着空荡荡的教室门口发呆。
“方曼她……”
陆茉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吓人,再后面的话,从喉咙滚到舌尖就演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她在抖。”
舒白的视线凝在虚空一处,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她把我的手指掰开的时候,抖得很厉害,她很害怕,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寝室里胆子最小的人,光是提起闹鬼的老综合楼就会脸色煞白的人,却在最后时刻,毅然决然地放开了她的手。
只因为方曼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不愿意连累她。
从课程开始到现在,这是舒白第一次,亲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好友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她的手在刚才的拉扯中受了伤, 指尖猩红, 有她自己的血,也有方曼的。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反而用受伤的手紧紧攥住手腕上那根松松垮垮的编织手绳,用力到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将粉白的颜色染上了斑驳刺目的鲜红。
眼前女生失魂落魄的模样,和刻印在记忆深处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重合,季衡的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顾不上胸腔内翻涌的情绪,想上前扶起舒白,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走吧,去楼上找王雪茹。”
舒白将手上的血胡乱地在衣服上擦擦,捡起方曼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径直掠过季衡朝楼上走去。
季衡喉结滚了滚,黯然收回手。
3楼,306教室
刚才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王雪茹出于习惯,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通了。
接起之后意识到这是在课程里,当即被吓出一身冷汗。
在这节课程开始的时候有人试过,他们的手机照样是除了课程表APP ,其余什么功能也用不了,包括进到任务中的时候。
因此,他们的交流都是在课程表APP里,从没有相互打过电话。
那么此刻这通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王雪茹光是想想,就已经拿不稳手机了,直到听到那头季衡的声音响起才缓了过来。
徐雨彤和王雪茹在一起,等她挂掉电话后便问她是谁打来的。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王雪茹没多想,只以为是课程故意隐去了号码,老老实实告诉徐雨彤是季衡打来的。
徐雨彤觉得奇怪,但她最关注的点是:“季衡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季衡跟王雪茹平时的交集少得可怜,就连课程中也是一样,徐雨彤清楚季衡不是那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的人。
他给王雪茹打电话一定是事出有因的。
王雪茹也正疑惑着,季衡怎么就给她打电话了呢。
不过她心里揣着事,被徐雨彤这么一问,莫名心虚起来,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道:“应,应该是想把同学们集合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只是,王雪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心虚地将手机翻了个面,正面朝下扣着。
徐雨彤眸光微沉,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王雪茹敷衍搪塞的说辞,在季衡一行人走进教室之后不攻自破。
来得只有季衡舒白他们。
看见走在最后的舒白陆茉三人时,徐雨彤先是愣了愣,而后发觉了什么往她们身后看,确定再没有人后,收回视线,脸色凝重了几分。
时间紧迫,季衡也不多和王雪茹解释,上来就直截了当地将朱婷玉的手机放在王雪茹面前。
“我们刚才拨通给朱婷玉发诅咒短信的那个未知号码,是你接的电话。”
王雪茹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但她仍不死心继续挣扎:“你,你,你在说什么?未知号码发的短信,怎、怎么可能能打得通啊?”
季衡没理会她的反问,将刚才一楼教室里,舒白的操作重复了一遍。
很快,桌上王雪茹的手机再次响起。
王雪茹沉默了。
徐雨彤皱眉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季衡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挂断电话,说出自己的猜测:“朱婷玉手机里的诅咒短信,是你发给她的吧。”
王雪茹红了眼,着急忙慌地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转发给她——”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在努力隐瞒的事情?”
徐雨彤气极反笑:“在卫生间里,你那么着急的想把朱婷玉消失的责任推到杜雯头上,是因为心虚?”
王雪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徐雨彤直白地点破,哇的一下哭出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从考场出来,一拿出手机就看到了那条短信,我真的太害怕了,就点了转发。我也没想到会是朱婷玉收到那条短信,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
徐雨彤又问她:“那你出来之后,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王雪茹哭得眼泪鼻涕挂在下巴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我,我怕你们骂我……”
舒白听着两人的对话,手里紧紧握着方曼的手机。
她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王雪茹转发短信的行为。
因为她没有收到过诅咒短信,她不知道自己收到短信后,在已知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况且,就算王雪茹一开始没有转发短信,而是拿着手机来找他们商量,他们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给发短信的未知号码打电话过去这一方法,王雪茹最后还是会落得跟朱婷玉一样的下场。
可他们在课程里苦苦挣扎,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伸手抓住。
季衡手指轻点桌面,看着王雪茹下最后结论:“所以,你才是第一个收到诅咒短信的人。”
王雪茹点点头,很快又摇头:“我不知道。”
季衡朝她伸手:“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过去就知道了。”
他们手机的电话功能用不了,却能拨通发来诅咒短信的未知号码,这应该就是完成任务的关键线索了。
王雪茹不再挣扎,乖乖交出自己的手机。
那条诅咒短信就在她的收件箱里躺着,她一开始是想删来着,可怎么也删除不了,只能作罢。
意料之中的,电话拨通了,但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铃声竟然就在他们所处的306教室响起。
那声音离他们很近,舒白转身,从身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那部老式滑盖手机。
徐雨彤后背直发毛。
在季衡打电话过来之前,她和王雪茹已经将这间教室仔仔细细地翻找过一次了,包括课桌的抽屉。
她清楚地记得,十分钟前,那张桌子的抽屉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手机。
也就是说,只有拨通最初发出诅咒短信的电话号码,手机才会出现;反之,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在这栋楼里找到手机,离开任务。
课程真的太阴险了。
舒白在滑盖手机的发件箱里找到了那条诅咒短信。
现在诅咒的源头找到了,舒白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课程要我们找出诅咒的源头,但是并没有说明找到之后该怎么做。如果我们想让诅咒停止传播的话,难道是要把这条短信删除?”
众人纷纷点头让她试试。
[确认删除此条短信,取消/删除]
对话框弹出来的一瞬间,头顶的灯光咔嚓一下熄灭,窗外的光线也迅速暗了下去。
舒白猛地抬头,影影绰绰间,就见讲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没等舒白对此做出反应,眨个眼的功夫,那个人影便瞬移到了她的面前。
昏暗光线下,舒白看见那人的手高高扬起,举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朝她挥下。
千钧一发之际,舒白按下了删除键。
长棍撕裂头顶空气的破空声就在耳边,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再一睁眼,眼前依旧是那个模糊得看不清脸的黑影,只不过他此刻蹲在摊前,拿起那部滑盖手机,扫码付完款后便转身离开了。
完全没有了几秒钟前,舞着棍子朝她挥下时那股浓烈怨毒的恶意。
陆茉显然还处在刚才突发状况中没有反应过来:“舒舒,这是……”
舒白看着黑影远去,心跳久久平静不下来:“诅咒短信就是那个人发的,他其实一直都跟在我们身边,寻机对收到短信的人下手。”
“只不过后来他看见我们找到手机要删除短信,着急了,就出来想要阻止我,但是没成功。”
陆茉拍着胸脯:“幸好你手快。”
坐在两人后面的全学文也长抒一口气。
黑影从出现到举着棍子朝舒白挥下,总共不过几秒的时间,在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来不及去做出任何反应,更遑论从黑影手中救下舒白。
他劫后余生地拍了拍季衡的肩:“幸好舒白反应快,把那条短信删了,不然可有的咱们受的。”
手下的肩膀紧绷得厉害。
全学文一愣,旋即安慰道:“哎,刚才那种状况是挺吓人的,你被吓到了也没啥,我现在心跳还飞快呢,缓缓就好了。”
季衡没说话,只是默默把颤抖不止的左手背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