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灼热》这部戏的热度很高,顾恩泽想抽空看看,但抽不出时间,他每天的日常除了拍戏,就是在学习——按照他和老威廉姆斯先生的协议,他需要在正式亮相前,达到一个贵族的“标准”。
顾恩泽在读书的时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但不代表在多年以后,他依旧拥有年少时旺盛的精力和因危机意识而造成的压迫感,这就造成了他在进入学习状态的前几天内,口袋里装了满满一口袋的糖果,时不时就拿出一块含在嘴里——借助糖分带来的些许快乐,勉强支撑下去罢了。
礼仪老师对顾恩泽的外在形象倒是很满意,满意之后就是更为严苛的训练,顾恩泽自诩自己的礼仪做得很不错,但依旧被严格要求,一些规则甚至是匪夷所思的——譬如他用餐时应与桌面保持一定的距离,而这个用餐距离在整个用餐过程中,前后不能移动超过一厘米。
一番折腾下来,顾恩泽浑身都是汗水,然而接下来又要去背诵大段大段的条文——其中有《星际法》这类有些用处的,也有《威廉姆斯家族族谱》这类毫无用处的。
顾恩泽与“老师”据力争,最后只是把长达1024页的家族谱删减到了512页——对方表示可以不用背诵女性,顾恩泽长叹了一口气,把512页的版本推了回去,拿起了1024页的版本。
“如果要记得这些男人的名字,那同样的,我也应该记住这些女人的名字。”
“您真是一位难能可贵的绅士。”“老师”假笑着回答。
“是你对女性抱有歧视和偏见,我认为我应该更换一位教导者,一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你们交接教学进度?。”
“这需要征得威廉姆斯先生的同意。”
“我想,他会同意的,不妨先回去等结果?”
“老师”险些撑不住表情,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离开了。
顾恩泽给威廉姆斯先生打了个电话,倒也没提什么前因后果,只是说:“我要换个教家族谱的老师。”
“由?”
“没有由。”
“赫尔曼,你应当听从老师的教导。”
“首先,我叫顾恩泽,不是什么赫尔曼,”顾恩泽丝毫不将对方的话语放在心上,“然后,你不换老师,我很乐意搞砸你的计划。”
“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立场的确一致,但我随时都有反悔的权利,毕竟,我在答应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受这一番‘教导’。”
老威廉姆斯先生放缓了语气,无奈地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换个老师,”顾恩泽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换个中年的女老师。”
“如你所愿。”——
杜康总是突然来访,这一日,恰好撞见顾恩泽在背书。顾恩泽不慌不忙,随手将书扔到了一边,说:“怎么这么晚又过来?”
“处些事,刚好路过附近,就来见你一面,”杜康顺手将散落在一边的书捡起来,看了眼封皮,“怎么在看艺术类的书,我记得你一贯不爱这个。”
“想看就看了,你这回又能待几个小时?”
“明早离开。”
“吃过晚饭了?”
“倒没有,你吃过了?”
“嗯。”
“那我去做饭。”
“叫侍从送过来,你的侍从应该就等在门外吧?”
“你猜到的?”
“差不多。”
“我以为,你会想一起吃一点。”
“一起吃外卖,也是一样的。”
——我更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顾恩泽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杜康猜到了。
杜康想了想,顺手捡起那本艺术类的书籍,随意翻了翻,说:“书本看起来很新,但你已经翻了大半。”
“三天前刚借来的书。”
“从首都星图书馆?”
“嗯。”
“但上面有明显的贵族徽印,应该是从某个贵族家族图书馆中借出来的。”
杜康很轻松地拆穿了顾恩泽的谎言,顾恩泽倒也不慌张,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何必这么认真?”
杜康将这本书合拢,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顾恩泽的面前,起身去检查放在新购置的书架上的书籍,他的手指逐一划过书脊上的名字,等滑过最后一本,他转过身,问道:“你要加入威廉姆斯家族?为了我?”
顾恩泽无声地叹了口气,回他:“不,是为了更高的权利和地位。”
“你敷衍我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杜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你能够更改决定,威廉姆斯家族的水非常深,我不希望你去做任何危险的事。”
“但你应该也很清楚,一旦我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决定,这是我的事、我做出的选择,即使你是我喜欢的人,也没有劝阻我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总要试上一试,”杜康坐在了顾恩泽的正对面,“我不想你卷进危险的漩涡里,也不想让你沾上威廉姆斯家族的‘诅咒’。”
“我也不想,你知道的,我一贯是个懒散的人,”顾恩泽一边把玩着光脑一边回答,“但杜康,如果因为我不想卷进危险、沾上麻烦、付出努力,而将你一个人扔在危险的环境里,我是做不到的。”
“顾恩泽,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杜康试图说出一些更冷漠的话语,但被顾恩泽打断了。
“但我想帮你,就像很多年前,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样。”
“是因为你过于泛滥的同情心么?”
“不,”顾恩泽给出了和很久以前完全不同的答案,“是因为我喜欢你。”
杜康怔忪了一瞬,说:“顾恩泽,你最近很会说情话。”
“大概是拍戏太多的后遗症,”顾恩泽笑了笑,“表演是一种抒发感情的过程,我通过这个过程,能够更坦然地表达情感。”
“我也爱你。”
“我说的是‘喜欢’。”
“我喜欢你。”
顾恩泽自诩是一个情绪阈值很高的男人,但听了杜康的几句情话,他的心情还是忍不住变得愉悦起来,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我最近倒是恋爱脑了很多。”
“也是演戏的后遗症?”
“倒也不是,”顾恩泽倒是很坦然,“从前接触的人比较少,不太懂怎么谈恋爱,后来演的戏多了,接触的人也多了,慢慢就学会了。”
“听起来像是学会了花言巧语,”杜康摇了摇头,又否认了自己的话,“也不对,不止是花言巧语。”
“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的确不怎么高兴。”
“哦。”
顾恩泽也不怎么高兴了,他待杜康冷漠的时候,杜康倒也没这么矫情,等他待杜康温柔的时候,杜康反倒是不高兴了——这逻辑实在有些叫人说不通。
“我并不是因为你的改变而不高兴。”
“哦。”
“我是因为我太无能了而不高兴。”
“哦?”
“如果我可以好好地保护你的话,你原本不需要做任何改变的,如果我可以完美地解决眼前的困境的话,你原本不需要做任何妥协的,”杜康的表情很冷淡,但却让顾恩泽想到了许久以前,杜康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找不到解决方法,不得不向他求助时的模样,“我生气的点在于你的改变是因为我的无能,我宁愿你永远还是从前的模样……”
“高高在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顾恩泽打断了杜康的话语,他倒没怎么生气,只是想阐述一个事实,“如果我能狠心离开你的话,我会变成从前的模样的。但杜康,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再也做不到高高在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虽然这样说有些后知后觉的意思,但除了对你一见钟情,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亲自冒着风险救你出来。”
“你曾经说过,你只是一时兴起,看我可怜罢了。”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顾恩泽轻笑出声,“直到我后来有一次,遇到了几乎和你初见时一模一样的情景。”
杜康皱起了眉头,脸上显露出了真实的并不愉快的情绪,他说:“我并不知道,你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当然不知道,”顾恩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那时候我和你在闹离婚,我独自出门旅行,刚好路过了一个无人监管的拍卖行。”
“那个男孩很漂亮了么?”
“什么男孩?”
“你在地下拍卖行遇到的男孩。”
“我远远透过屏幕看到了,挺漂亮的。”
“然后呢?”
“我离开了,不过报警了,后续就没再关注了。”
“……”
杜康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也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因为你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责怪我冷漠无情,反倒是了松了口气,还有些高兴?”
“我不会责怪你,我从来都不曾希望你当一个不顾自身危险而去拯救别人的好人。”
“但你很高兴。”
“对,我很高兴,”杜康缓慢地抬起头,他衣领的金色丝线在灯光下发着光,彰显着衣服主人此刻身份的不同,“因为对你而言,从一开始,我就是不一样的。”
顾恩泽闻言却有些诧异,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吧?”
“那倒不会,”杜康凑了过来,轻吻了一下顾恩泽的脸颊,“我只是第一次确认,如果在地下拍卖场你遇到的人不是我,你未必会救他,也未必会将他带回家,更谈不上什么爱他。”
“我以为,我赶到首都星,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预判了你的很多反应,唯独没有预判到你会来。”
“不相信我会这么爱你?”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你或许会来,”杜康又亲了亲顾恩泽,顾恩泽有些痒向后退了一点,却被杜康扶住了脑后,“但什么都发生了,你能对我残留丁点爱意,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不会去奢求几乎不可能的事。”
“如果只讨论爱情的话,我的确不太可能做出来找寻你的事。”顾恩泽避无可避,也没那么想躲,索性略向前了一点,搂住了杜康线条分明的腰身,“但除了爱情之外,你已经是我人生必不可分的一部分了。”
“我对你很重要?”
“倒不如换个说法,”顾恩泽闭上眼,不去看杜康的表情,“至少在现在这一刻,你是我最重要的珍宝。”
杜康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手抚摸过顾恩泽的脊背,哑着嗓子问:“我可以抱你么?”
“可以,”顾恩泽放松了身体,“想怎么抱都可以。”
顾恩泽的脚离开了地面,他躺在了杜康的臂弯里,依旧闭着眼,但手指却把玩着杜康上衣的纽扣。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杜康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有一段时间很爱穿白色的衬衫。
那单薄的衬衫遮挡不住什么,但偏偏要把每一个纽扣都扣得极紧,顾恩泽有时候被勾起了兴致,就会一把人将人抱进怀里,他初始还没有那么放荡,还是会将人抱到楼上的卧室里,再做不可言说的事。
但杜康越长越高,越来越沉,勾人的功力也越来越长进,顾恩泽也愈发不爱干抱人的“体力活”,于是战场从卧室变成了楼下的客房,又从客房变成了楼下的沙发,最急躁的一次,直接在上楼的楼梯上。
单薄的白衬衫被简单粗暴地扯开,被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亦脱离了面料掉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杜康的手指抓着铺在楼梯上的羊毛地毯,却不太敢用力——上次他听到了佣人的抱怨,这才知道这地毯很贵——有多贵,足够他在边缘星球工作上二十年。
顾恩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偶尔会觉得杜康有些可怜,但很快这种怜悯心,就会被其他情绪所掩盖。
——我救了他,我赐予了他一切,他爱我,而我也爱他。
他给予他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就该看他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了。
——杜康无疑是个聪明人。
顾恩泽在被杜康压在床上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
以色侍人,年老而色衰,色衰而爱驰。
所以杜康从一开始就想要更多的能力和权利,他从来都不甘心地成为一个附庸,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存在。
他想掌控顾恩泽,刚好,顾恩泽也一样。
回到蔚蓝星,或者就这么待在首都星,平日里拍拍戏,拍完戏就去度假,这样颓废的日子固然清闲又安全,舒适又诱人,却会一点点将彼此之间的地位渐渐拉远。
除了对杜康的担忧,除了想保护对方,顾恩泽也存了些许不能直言的心思——他从来都不曾是谁是笼中雀,也不愿做谁的附庸和挂件,“寄人篱下”、“被人掌控”、“听人摆布”的日子他不过过了几个月,已然愤怒得想杀人。
倘若有朝一日,杜康大获全胜,再满载荣耀来寻找他,叫他过这样表面光鲜、实则毫无平等可言的日子,叫他仰着头去看杜康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恩赐他,他恐怕会忍不住道一声:“滚。”
他们要并肩作战。
他们要势均力敌。
顾恩泽如此想着,却软绵绵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他的手指穿插进杜康的发间,抓着对方的头发,毫无顾忌地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杜康没有做太过越界的事,他只是提供“服务”,看来对顾恩泽的臀部并没有什么觊觎之心。
顾恩泽却折腾杜康折腾得极狠。
杜康的手指抓破了手下的昂贵的床单,他粗粗地喘着气,却没有求饶,只是盯着顾恩泽看。
顾恩泽的汗水一滴滴顺着完美的下颚滚落,他像一只慵懒的黑豹,也像一只亟待咬碎猎物的雄狮。
他们视线交织,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最后杜康仿佛败下阵来,闭了闭双眼,说:“我想要你。”
“下辈子吧,”顾恩泽舔了舔他的眼皮,“虽然,下辈子也不可能。”
“顾恩泽,我对你总是太过心软。”
“你不是心软,你是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顾恩泽不太爱想“如果”,不过他倒是想过,如果在那段阴郁的日子里,杜康强迫他做了他不想做的事,他会有什么反应。
——应该会杀了杜康吧。
顾恩泽漫不经心地想。
倘若让他像他的母亲一样,被他人捏住弱点肆.意.侵.犯,那他决计是要去死的——而在死亡之前,先将对方弄死,这才符合一个商人的“利益最大化”。
顾恩泽再一次想起了母亲,然后想起了他母亲的仇人,威廉姆斯家族的现任家主,里奥先生。
里奥先生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了,倒是他的父亲老威廉姆斯先生出现的频率很高。
顾恩泽被迫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利比特。
利比特目前没有伴侣——据说他曾经有一个很爱的妻子,但对方早逝了,顾恩泽通过家族的族谱得知,对方离世的日子只比里奥越过利比特接手威廉姆斯公爵职位的日子晚上七天,他有由认为,对方的死亡并不是自然离世,更可能是对丈夫失望至极后的“反抗”。
除了利比特,顾恩泽忙中偷闲,也查询了其他家族成员的婚姻状态——大多都以悲剧收场,想想也很正常,倘若整个家族的风气都是将利益放在最优先级,也很难得到什么圆满的“爱情”。
不过顾恩泽对威廉姆斯家族的现状有的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的意思——倘若杀人不犯法,他早就一刀捅死威廉姆斯公爵了。
利比特与顾恩泽都很清楚,他们达成的合作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开始,利比特还想和顾恩泽扮演些“祖孙情深”的戏码——然而很快被顾恩泽的冷嘲热讽怼了回去。
利比特先生微笑着选择离开,等走出了房门数十米后,才重重地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说道:“混账东西。”
顾恩泽自然是看不到这一幕的,不过没关系,他大概能猜得到利比特的反应,还会因此而愉悦地多背诵二十页的《星际法》。
《地球》的拍摄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顾恩泽追加了剧组的预算——主要用于拍摄后期的特效制作。对现在的顾恩泽而言,钱只是一个数字,而这部电影,很可能会成为他在影视圈的“最后一部电影”。
《灼热》这部电视剧已经开始收尾,观众们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剧情高.潮,这部剧高开暴走,播出的每一集都在刷新之前的记录,从主角到配角,从演员到幕后人员,全员爆红,一时之间工作都接到手软。
而顾恩泽作为电视剧的核心人物,毫无争议的主角中的主角,自然也是吃红利最多的一个人。
他可以凭借这部剧站稳了星际超一线明星的位置,也可以依靠这部剧长久地获得观众红利——网友们甚至戏称,顾恩泽入行不到两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养老剧”。
在以后的日子里,除非他违法犯罪、道德败坏,不然纵使他就此停工,观众依旧会持续不断地“记得”他。
爆红带来的是无数的工作邀约,叶青阳每天都要绞尽脑汁地说“不”,有一些工作邀约着实令人“眼红”,叶青阳不忍心拒绝,又硬着头皮去找顾恩泽,但无论他用哪种方式和由劝说,顾恩泽的回答都是:“帮我推掉。”
叶青阳无奈极了,随着《地球》拍摄工作一天天走向尾声,也随着《灼热》这部剧的热度走向越来越趋于“玄幻”,叶青阳不得不开始下水军放出风声——顾恩泽将在拍摄完这部电影后,开启为期三个月的休假模式。
而这个风声刚放出了没几个小时,顾恩泽的粉丝就齐刷刷地汇聚在了顾恩泽工作室下方的评论区——开始有有据地阐述顾恩泽此刻休假的错误,并礼貌地建议工作室与顾恩泽做好沟通,三个月的休假模式不可取,一个月对于身心健康的恢复刚刚好,甚至还贴心地附赠上了旅游和休闲攻略。
叶青阳看了哭笑不得,又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向顾恩泽做了汇报——彼时顾恩泽正在试出席家族宴会的礼服,他已经试了很多套,但家族的礼仪官依旧不太满意,一遍又一遍地建议顾恩泽再试一套新的。
顾恩泽打了个哈欠,他意识到这是一场无聊的试探,而他已经为此浪费了过多的时间。
“不必再试了。”顾恩泽面无表情地说。
礼仪官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尺子测量过,没有丝毫变化,他说:“但我们还没有确定最合适的礼服……”
“已经确定了。”
“少爷,恕我直言,之前的衣服都无法匹配上您尊贵的身份。”
“我尊贵的身份并不需要一套衣服来彰显,”顾恩泽喝光了杯中的最后一点果汁,“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既然你挑不出合适的服装,那我并不介意自己挑一套。”
礼仪官的笑容不变,眼底却多了一丝慌乱,他问:“您更中意那家的定制呢?”
“以前的一个朋友,”顾恩泽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站直了身体,“他生了重病,趁着他还活着,我可以多穿几套他为我定制的衣服。”
“您真是个善良的绅士……”
“我并不善良,”顾恩泽打断了对方的恭维,“如果不是你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我甚至都没有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备选项。”
“……”礼仪官久违地被噎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打发走了并不愿意离开、仍试图挽回些什么的礼仪官,顾恩泽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设计师布兰德的联系方式,直接剥去了电话——布兰德的电话接通得很快,但背景音有些嘈杂,他问:“顾先生,是有什么紧急的工作,需要我帮忙么?”
“我如果说,我只是单纯地想问问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请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设计师叹了口气,“我并没有重要到让您再次打电话来关心,不是么?”
顾恩泽却给出了一个不在对方预料中的答案,他说:“你是我年少时的朋友,我很关心你的身体状态。”
设计师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学会了人情世故的您,比过往更迷人。”
“有么?”顾恩泽的声线微微上扬,“我前夫看起来更喜欢我从前的性格。”
“因为他不想再多一些情敌了,”设计师话锋一转,“所以,顾先生,我能为您做什么?”
“我想要一套定制礼服。”
“愿意为您效劳,您是要参加宴会么?”
“算是吧,”顾恩泽像是没骨头似的,依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你随便做一套就好,有我的尺寸的成衣也行,用不着费什么精力。”
“方便问问,是哪个家族的宴会么?”
“威廉姆斯家族。”
“那恐怕不能太过敷衍,”设计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还有几天时间。”
“七天。”
“……有些急。”
“原本他们为我安排了礼服,我不太挑剔,但我的礼仪官过于挑剔了。”
“所以您拒绝了所有已经制成的礼服?”
“你倒是有些了解我。”
“是您的性格这些年来都没什么变化,”设计师的声音很温柔,让顾恩泽想到了夏日午后的暖风,“从前您去吃饭的时候,如果郭林反复挑剔餐厅,迟迟不下决定,您就会直接说,那就去你家里吃饭吧。”
“这些小事,你记得倒很清楚。”
“和您真正在一起共处过的时间并不多,一些细节反复想、反复想,慢慢就都记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遇到更合适的人?”
“我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我热爱的事业上,并没有什么缔结婚姻、繁衍后代的想法,况且,古地球有一句老话‘除却巫山不是云’,我遇见你太早了,眼光也拔得太高了,很难再对其他人产生心动的情绪。”
“哦,”顾恩泽突兀地转了个话锋,“我和前夫复合了。”
“恭喜,我早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你。”
“我很爱他。”
“我知道,如果您不爱他的话,上次也不会拒绝得那么彻底。”
“拒绝你和爱不爱他其实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有意识地控制和你的交际,因为相处的时间过多的话,当你最终离开的时候,我会有些伤心,”顾恩泽许久没有这么坦诚过,他不是圣人,甚至本质上称得上有些自私自利,“我遇见过很多次的离别,不想再让自己卷进那种难过的情绪。”
“我也不希望您会难过,”设计师竟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着宽慰他,“因此并没有试图打扰过您。但是,今天能够接到您的电话,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有那么开心?”
“当然,称得上没有什么遗憾了。”
顾恩泽坐直了身体,语气却依旧是懒洋洋的:“随便做做就好。”
“您还没有说这次宴会的主题。”
“主题?”
“对,首都的贵族宴会每一次都有限定主题,一般着装也会根据主题来做调整和设计。”
“……大概没什么主题?”
“没什么主题?”
“是威廉姆斯家族对外宣布继承人的宴会。”
“……有些棘手。”
“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
“什么事?”
“我就是那个继承人。”
“……看起来,我要从现在就开始赶工了。”
“注意休息,没那么重要,我对这个宴会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盛装出席。”
“但我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设计师很坦然地说道,“毕竟,这应该真的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套衣服了。”
“……行吧。”
挂断了电话后,顾恩泽又回拨了叶青阳的电话,然后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了十五分钟的网上舆情。
“……粉丝们普遍建议,您的假期或许可以不用那么场。”
“……一些人脉比较广、性格比较敏锐的粉丝,已经在通过各种途径,侧面打听工作室与您的关系,以及您现在的真实状态。”
“……或许您可以考虑临时接一次综艺节目,只需要录制十天左右,可以基本维系您三个月左右的曝光,这样等您忙完您的事情,就可以顺成章地回归娱乐圈。”
顾恩泽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他说:“这个提议很诱人,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
“七天之后,也就是在剧组杀青的第二天晚上,我会参加一场晚宴,然后对外公开新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一个为期时间不会太长的身份,但曝光度会非常高。”
“要提前和粉丝打个招呼么?”
“下水军的方式并不可取,我来亲自处。”
顾恩泽挂断了电话,叶青阳熟稔地登录上了星网。
一分钟后,他在首页刷到了一条来自顾恩泽的最新博文。
“我将会在拍摄完《地球》后离开娱乐圈,未来可能会继续拍戏,也可能不会再继续拍戏,但应该还会出现在镜头下。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喜爱,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很抱歉,希望你们未来一切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顾恩泽在发布博文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退出星网,他耐心地等待着星网网友们的回复,并且已经做好了恶言以对的心准备。
平心而论,从他入圈以来,他的粉丝给予他的,远比他给予粉丝的多得多。
他在人生最窘迫的时候,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圈子,最初开始工作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什么梦想,而是为了金钱。
他只是认真拍了拍戏,就有无数粉丝不求回报地喜爱他,这份喜爱偶尔会让他觉得沉重,但一直让他感到欢喜。
——如果没有这些陌生人的爱意,他或许会因为厌倦那时候的日子,而与杜康发生更为尖锐的矛盾,也或许会因为想发泄心中的阴暗,而越过那道横线,去做一些他一直不愿意去做的事。
正因为有这些陌生人的爱意,他才从情感的泥沼中爬了出来,才能够从旁观的角度,去审视他和杜康之间的关系。
也正因为这些陌生人的爱意,他才能在得到第一个剧组邀约后,迅速地得到第二个、第三个……才能从一个小配角迅速地演到主角。
这些粉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拯救了他一度跌落到谷底的人生。
然而顾恩泽能做的,只有尽量演好每一个角色,将更好的影视作品带给他们,其他的,就什么都给不了了。
他清楚一些明星和粉丝之间,是互相寄生的关系,粉丝从明星的身上汲取梦想和力量,而明星则是从粉丝的身上汲取金钱和热度——这是一种双方默认的交换准则,而随着双方关系愈发紧密,这种“羁绊”也变得愈发粗壮。
顾恩泽对这种关系不置可否,但他从最开始,就不希望和他的粉丝保持这样的关系,为此,他没有接下任何一个代言和综艺,也没有与粉丝做过任何过于亲密的互动。
他给自己套了一层冷漠的罩子,我行我素,拒绝去看去听去感受粉丝的爱意——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也原本以为自己真的不在意粉丝想什么,直到在叶青阳询问他跳舞的服饰的时候,他犹豫片刻,最后选择了女装。
在他穿上新制作的舞服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他对这些粉丝,并非冷漠无情,而是带着些许怜爱和喜欢的。
或许是星网上无意间瞥见的几条留言,或许是在剧组门口擦肩而过的几十秒钟,或许是影院里遥遥相望的几个画面,顾恩泽还是把粉丝放在了心底,做不到漠然以待。
他曾以为,在他恋情曝光后,将会迎来大规模的脱粉潮,却没有想料到,粉丝们依旧愿意追随者他的脚步、毫无保留地喜爱他。
他本应该继续努力拍戏,为他们呈现出更好的作品,但现在却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大概率要终止在演艺圈的道路,纵使顾恩泽不算一个道德感极高的人,他依旧很难对粉丝说一些狠心的话语,甚至,他是对他们抱有愧疚和歉意的。
——很抱歉不能再继续陪伴你们,也辜负了你们对我事业上的期待。
——很抱歉一直以来总是游离在外,给予了你们并不算美好的追星体验,也很少回应你们无私而坦诚的爱意。
顾恩泽等待恶言恶语等待了很久,但却等来了很多温和的声音,有的人询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有的人询问他的旅游计划,有人自说自话安利着他的新剧和旧剧——但所有人都默契地忽略了“未来我将会离开娱乐圈”这句话。
顾恩泽揉了揉眉心,久违地感受到了棘手,就在他再次询问叶青阳之前,叶青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顾恩泽接通了电话,叶青阳的声音难掩情绪,他近乎无奈地说:“你的粉丝现在已经笃定是工作室联合您背后的资本在害您,并且认为这条博文要么是您被逼无奈发出的,要么是其他人代为操作,总之,绝不是您最真实的想法。”
“……”顾恩泽难得无语了几秒钟,“或者,我们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恐怕会做实您被雪藏的传闻。”
“这样啊……”
顾恩泽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途径,毕竟人的心是很难把控和揣摩的,不过他倒是有一个万能的办法。
“那就这样吧——”
“您的意思是?”
“群体的固有想法很难改变,既然解释不通,那就不需要解释了,再等一个礼拜,所有的疑问都会有最终的答案。”
“我可以提前知晓答案么,先生?”
顾恩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说:“是很无聊的事情,不值得提前告知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被疫情搞得心力交瘁,状态不太好,实在抱歉。
第96章
《地球》的杀青宴举办得很低调,但顾恩泽为每一个剧组人员都包了红包,剧组的参演人员自发地在星网上发布了长长的“小作文”,粉丝们涌入到顾恩泽的星博下,小心翼翼地说:“我也想要。”
彼时顾恩泽正在和杜康一起在高塔上看星星,他便拿起光脑,拍了一张星辰照,没有写小作文,但配了一句话。
“《地球》是个很好的故事,等它播出的时候,你们可以与家人、爱人、友人一起观看。”
发完了这条星博,他将光脑放在了桌面上,对杜康说:“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那就不要再多说了。”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杜康停顿了一瞬,很自然地说了下去,“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顾恩泽倒真的有点诧异了,“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顾恩泽说完了这句话,“又”这个字在他的脑海里闪了闪,他腹诽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或许要再过很久,才会对杜康不再提起一点警惕心。
“你并不是因为意外而遇到星盗的。”
杜康干净利落地抛上来了一句话,顾恩泽也没有太意外——他很少相信偶然事件,自然也很难相信他被星盗掳走只是个巧合,但杜康为此道歉,或许只有一个可能性。
——“与你有关?”
“他们掳走你,是冲着我来的。”
“他们想让你做什么?”
“想让我生不如死。”
“你是被他们胁迫,又是为了救我,情有可原,用不着道歉。”
“如果不是我固执地寻求有关于身世的真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复盘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我是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探寻身世?”
“嗯。”
“你从未表露过类似的想法。”顾恩泽隐隐约约回想起当时他在紫黑星寻找杜康的经历,“但我记得你养父母对你不太好。”
“你见过他们?”
“没见过,不过当时我在车里等,叮嘱助拿着信封去找你,他们只关注信封,不关注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的?”
顾恩泽原本没什么情绪波动,但此刻却有些真切地不悦了,他和杜康相识了十多年,几乎是看着杜康成长成现在这样的,他自诩已经将全部的秘密都共享给了杜康——无论是年少时那些稀里糊涂的“恋爱”经历,还是他已故的母亲与他童年相处时的种种过往。
但杜康并没有给予顾恩泽同样的坦诚,他一直是对顾恩泽有所保留的。
顾恩泽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沦落到无人星球的地下拍卖场,亦不清楚在他们相遇之前,他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可能的暧昧对象或者其他相处良好的亲人。
这还只是相遇之前的,相遇之后杜康隐瞒的事,恐怕会更多。
他承认他在最初遇到杜康的时候,对他算不上好,很多时候忽略了他的感受,令他有些伤心难过。
但自他们共同工作以后,顾恩泽也渐渐将杜康视作平等而亲密的恋人,他们拥抱、接吻、做一切爱做的事,在教堂里交换戒指,成为正式的夫妻。
杜康在他的面前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这是令他很难接受的事。
但相比较愤怒而言,知晓真相显然是更重要的事,顾恩泽坐直了身体,神色平静地问:“你是帝国的王室成员,有人不想让你查到这个讯息么?”
“不,前期的时候,他们甚至提供了很多的线索,”杜康的脸色很差,他很不愿意想起那段过往,但如果要坦白一些真相,这些过往又是无法绕开的,“只要我按照他们的做法去做,就会获得一点线索。”
“你像是一只鱼,被他们用诱饵慢慢钓了起来。”顾恩泽皱起了眉头,他不敢相信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杜康,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但面对现实,又不得不相信,“你可以选择向我求助,我会试着帮你……”
“我不想在你面前显露出软弱的模样,”杜康低垂着眼睑,显得温柔又可怜,“我想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依靠你的人。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可控,我那时候以为,可以通过引蛇出洞揪出背后的这伙人,既能找到关于我身世的真相,又能在你的面前保留住一点遮羞布。”
“一点遮羞布?”顾恩泽重复了这五个字。
“对,”杜康苦笑着说,“我爱你,我不想把那么狼狈的模样,展现在你的面前。”
“你说得这么凄惨,按说我应该与你共情,安慰你几句,”顾恩泽话锋一转,“但坦白说,我现在十分愤怒,正在强压怒火。”
“……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杜康将伏小做低那一套拿捏得很到位,给了顾恩泽一切都没有改变的错觉——然而哪里又没有变化呢,过往的时候顾恩泽可以凭借地位的差距轻易地让杜康过得很难过,现在的话,一是舍不得,二是动不了。
他顾恩泽不是过去的顾恩泽,杜康也不是过去的杜康了。
顾恩泽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点阴暗的想法——如果当初他没有同意杜康进他的公司实习工作,如果当初他没有竭尽全力将杜康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那杜康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只能来求助他,而不能选择独自调查,那样的话,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很快地,他又想到,倘若杜康没有显露出他的才华,纵使他考上了名牌大学,有了份还算体面的工作,他也很难摆脱“金丝雀”一般的处境,一个没有棱角的、近乎温顺的、不堪大用的杜康,恐怕会更早地消磨掉顾恩泽对他的感情,两人也不可能会一直相恋至今。
人总是贪心,想着既要也要,但最终往往只能得到一样,或者什么都得不到。
相比较金丝雀一般的杜康,对顾恩泽而言,还是现在的杜康看起来比较顺眼。
顾恩泽揉了揉眉心,将过往的记忆串了起来,他问:“你和那个千金传绯闻,也是为了得到关于你身世的线索?”
“是。”杜康这句话说得很是艰难,“那位千金就是幕后人士安排给我的对接人,我同她虚与委蛇,便是想同她探听一些情报,但没想到那些记者竟然大加渲染,叫你难过了很久。”
“我倒没有因为那些记者难过很久,”顾恩泽抬起手,用指尖摸了摸杜康的脸颊,“让我难过的,是我那时候便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却避而不谈,百般推诿,这让选择相信你的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我那时候已经抓到了一丝线索,甚至有了很快就会了解这件事的错觉……”杜康略带急切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就告知我一切的真相?我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被人下药,你也没有被人威胁做事吧?”
两人一时无话,晚风拂面,满是冰凉。
半响,杜康轻轻地说:“我当时存了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什么心思?”
“我想看到你为我发疯的模样,一次就好,我想看到你为我歇斯底里、惊慌失措的模样。”杜康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顾恩泽觉得他的笑容很眼熟,想了想,发现这笑容和当年他同杜康在医院里撕破脸的时候,如出一辙,“顾恩泽,你总是高高在上,镇定自若,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我知晓你爱我,却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爱我,我想试一试,倘若你愿意为我跌下神坛,你愿意为我像个寻常人那样大声地怀疑、质问、辱骂,我便会满心欢喜,仿佛真的抓住了你似的。”
顾恩泽被他这幅实在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气笑了,他说:“收到了我的离婚申请书,是不是特别兴奋和自豪,是不是开心得几乎跳起来。”
“刚开始是有些开心的,很快又担心起来,一是怕你真的不要我了,我没办法再哄你回来,二是担忧你一个人出行会不会不习惯,你连个侍从都没有带,我很担心你会照顾不好自己。”
“但实际上,我远离蔚蓝星,有助于你后续的动作,在我离开之后,你就可以全权操控彩虹集团,更方便追寻那些人背后的力量,也能完成所有的收尾工作。”
杜康很自然地接了下去,他说:“我原本想等你回来,再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祈求你的原谅,顺便再将刚刚吞下的这些资产和人脉,作为惊喜送给你。”
“但你没想到,我会在返程的路上出了意外……你是什么时候得知我被星盗掳走的?你夺取彩虹集团是因为我被掳走了,对么?”
一切碎片式的线索都串了起来,整件事开始有了基本的逻辑。
“……对,”杜康低下头,不敢去看顾恩泽的眼神,“我在计划收尾的时候,得知了你被星盗掳走的消息,他们逼迫我放弃所有的计划,并且,夺取彩虹集团。”
顾恩泽沉默片刻,回他:“这些人可能和你没仇,大概率是冲我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顾恩泽说这句话的确是在开玩笑,但他也的确是不太解这些幕后之人的脑回路,倘若他们对杜康抱有恶意,相关对策应该是围绕着杜康展开,那又为什么要劫掠他,劫掠了他又只为了让杜康抢夺彩虹集团,这逻辑显然不太对劲。
“他们的确是在折磨我……”杜康叹了口气,“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缓慢地失去你,这件事更痛苦的了。”
“……”顾恩泽短暂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说他应该感动,但实际上,现在他有点想笑的冲动,他甚至怀疑幕后主使有些恋爱脑了,这样的折磨人的手段,只有恋爱脑才会想得出来。
“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你被掳走的消息,我暗中联络了星际警察和你资助的星际人道主义组织,但他们一无所获,最后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夺走彩虹集团,要么让你继续在星盗的手中饱受折磨。”
“……那你为什么不告知我真相呢?”
“在我成功将你救回来后,我才得知你的身上被他们下了毒药,需要定期服用解药,幕后的那些人想看我亲手折磨你,只有这样,他们才愿意定期给我你的解药。”
顾恩泽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问:“你没想过偷偷告诉我这件事,让我配合你演戏么?”
“想过,但又不敢冒这个风险,”杜康回答得倒也还算坦然,“我不清楚他们通过什么手段来监视我们之间相处的日常,人不可能时刻都在演戏,我不想拿你的生命安全冒险。”
“所以,你故意赶走了家里所有的佣人?”
“嗯。”
“我当时还在想,我不会做什么家务,你赶走了佣人,要自己负责所有的家务,这不像是在难为我,倒像是在难为你自己。”
“但即使赶走了所有的佣人,依旧没有什么用处,他们还是知道我们相处的细节,我怀疑,他们可能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技术,后来找来了首都星的专家确认,他们在家中安装了无数隐形的摄像头——贵族专用的、很难辨明的那种。”
“解药你放在了果汁里?”
“嗯,你爱喝这个,放在其他食物里,你有可能会不吃。”
“他们后来是怎么放过我们的?”
“算不上放过,”杜康停顿了一瞬,很自然地说道,“我找到了希望我回到首都星的这一派人,也做了一场交易,我会回到首都星,而他们负责解决那些在暗处的人。”
顾恩泽盯着杜康看了一会儿,又问他:“我最后的解药是哪儿来的?也是他们送来的?”
“并不是,是我暗地里找人研究出的解药,原本我以为,有了解药,我们就可以拜托那些人的钳制,解除一切误会,过上曾经的生活。”
“但你意识到你无法摆脱?”
“对,”杜康的声音很轻,但这个问题,他似乎已经思考了无数遍的答案,“我并没有抵抗他们的力量,而我在你的身边,就会成为你最大的麻烦。”
“所以,你答应了我离婚的要求?”
“我不想答应,但我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顾恩泽方才倒了一杯奶茶,没有喝,现在已经凉透了。他终于得知了一部分的真相,而从杜康的表现来看,这些真相都是真的。
杜康虽然背叛了他,但的确是“事出有因”,他是为了他的生命“不得已为之”,最后也是为了他相对安稳的生活,而选择离开、短暂地放他自由。
于情于,顾恩泽应该深表感动,抱住杜康与他互诉衷肠,甚至可以道个歉、表示下感激。
但此刻的顾恩泽,却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是疲倦极了,甚至不想和杜康再说一句话。
——他应该是愤怒的,愤怒于杜康从头到尾都在隐瞒他,导致失态从最初的可控到最后的不可控,导致他在整个过程中只能被动地接受种种“命运的安排”,导致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因为身边伴侣的“背叛”而情绪低迷,甚至一度走到了自我放弃的边缘。
但他又无从愤怒,因为杜康所做的一切都有情可原,甚至“值得表扬”。
杜康追寻自己的身世没有错,他在养父母那里从未感受过爱,自然会有探寻自己亲生父母的冲动。
严格来说,杜康拒绝向他求助、选择独立解决问题也没有错。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顾恩泽以傲慢的姿态对待他,他们最初相恋的时候,顾恩泽也并不太顾忌他的感受,或许正因为这些过去,杜康才没有向顾恩泽坦诚一切的习惯。
顾恩泽身陷险境、生命垂危,杜康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低头答应那些幕后人士的要求,夺取彩虹财团也没有错。如果他固执地选择拒绝,顾恩泽或许连当面和他吵架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至于后来的隐瞒,更能称得上是“忍辱负重”。杜康接受了顾恩泽所有的恶意和嘲讽,冷漠与敌视,他不能表现得太照顾顾恩泽的感受,但他尽可能地让顾恩泽过得“痛快”一点。在此期间,他还要联系相关人员去研制顾恩泽的解药——甚至最终还研制成功了。
到了最后,他甚至为了给予顾恩泽安全和自由,选择了“离开”的选项,签署了离婚协议。
如果顾恩泽不是当事人,而是一个旁观者,他或许会亲自劝说杜康的伴侣放下那点心的别扭,这样靠谱的好男人,已经为数不多了。
然而顾恩泽偏偏是这个当事人,没有人能代替他感受他此刻的心情、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顾恩泽从整件事的脉络里,看到了浓烈的不信任和高高在上的掌控欲,他没有得到半点的尊重和解,反倒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杜康任意摆布的“道具”。
他的喜怒哀乐变得“微不足道”,毕竟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生命。
杜康站在高处,为他的人生画了一段路,而荒谬的是,他竟然真的不得不走了这一段路。
如果说在他们分别前,杜康的隐瞒还“情有可原”,等杜康离开后,顾恩泽却没办法再找其他的借口。
如果杜康想的话,他总可以找到方法,向他泄露一二的。
在他几次三番寄送礼物的时候,在他和杜康重逢的第一晚的时候,他都可以说的,但他偏偏不去说。
但他偏偏不去说。
顾恩泽不想去揣测杜康的想法,因为他的大脑里此刻充满了阴郁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问杜康:“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不想承认我的愚蠢和软弱,也不想让你有任何心上的负担,如果只是单纯地憎恨我的话,起码你心里会更痛快一点。”
“你曾经想隐瞒一辈子?”
“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或许我会,如果你一直不原谅我,那我可能会说出来这些,顾恩泽,我是个俗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
顾恩泽闭上了双眼,不去看杜康的表情,他平稳了一会儿情绪,才说:“我很感谢你救了我。”
“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我宁愿你冲我发火。”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冲你发什么火。”
“可让你难过,那就是最大的错了。”杜康的手覆盖上了顾恩泽手背,“我错过了很多次坦白的机会,后来越来越怕,我不知道向你坦白后,你会不会非常生气,气到不愿意再我。”
“那你为什么现在想和我坦白了?”
“因为瞒不住了,”杜康的话语很诚恳,“一旦你加入威廉姆斯家族,动用家族的力量开始查询当时的真相,很快你就会得知一切,现在坦白的话,勉强还称得上‘自首’。”
顾恩泽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当年他们相遇的时候,杜康是个道德水平很高的人,他善良、聪明、倔强、正直,然而现在的杜康除了依旧聪明之外,已经变得狡诈、圆滑、能屈能伸了,他在商场上的手段仅仅维系在不违反星际法的范畴内,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连对最亲密的恋人,依旧做不到“坦诚相待”,反而用上了心学的知识,相处之中充满了试探和谋略。
顾恩泽有些惋惜,这种惋惜的情绪,在当年医院里的争吵中已经泛起了一次,现在则是第二次。
他曾经一见钟情的那个身陷囹吾的少年,那个拒绝同他离开贫民窟的少年,那个会小心翼翼地向他告白的少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剩下的是彩虹财团的新任掌舵人,是帝国尊贵的王子殿下,是心思深沉演技高超的杜康先生。
顾恩泽很不喜欢这样的杜康先生,他长成了他不喜欢的模样。
但他爱他。
但他爱他。
也正因为爱,才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收敛脾气,学会了不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说出更多伤人的话语。
顾恩泽移开视线,他看着漫天的繁星,换了个话题,他说:“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看的那场灯光秀么?”
“当然记得,你很喜欢。改天我再为你办一场。”
“我很喜欢那场秀上的那句话。”
“每一天都要开心。”
“每一天都要开心。”
他们同时说了出来。
顾恩泽站直了身体,拍了拍杜康的肩膀,他说:“我还是有些生气,但我不想对你发火,让我自己消化一段时间吧。”
“我宁愿你冲我发火,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模样。”杜康苦笑道。
“我也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模样,”顾恩泽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变成现在这样,我也脱不了干系,你算是我养成的,我自作自受,倒也怨不得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约会最后的氛围并不让人愉快,顾恩泽和杜康并排坐在车后座的位置上,车辆的挡板已经升起,座椅很舒服,手边甚至有新鲜出炉的点心和鲜榨果汁。
上车前倒是出了一个小插曲。杜康的随从示意杜康先行上车,杜康下意识地看向了顾恩泽,顾恩泽嗤笑出声,他说:“上吧,没那么多事。”
杜康却后退了一步,说:“你先上。”
顾恩泽倒也没让,他坐在舒服的座椅上,闭目养神,并不想和杜康多说几句话。
杜康一贯是很通人情世故的,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打扰顾恩泽,找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和顾恩泽聊上几句。
顾恩泽和他随意聊着,大脑又想到了很久以前,杜康刚毕业的时候的往事了。
彼时的杜康在彩虹集团小有名气,自己的学业也做得不错,自然招来了很多企业的橄榄枝。
杜康不回绝,也不答应,只是问顾恩泽意见。
顾恩泽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坐在杜康的左侧,倒没有闭眼,而是双手捧着杜康刚刚递给他的果汁,低头用吸管吸了一口,这才很冷淡地说:“你的事,为什么要听我的意见。”
“因为你是我心爱的人,我做重大的决定的时候,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如果我反对你离开彩虹财团呢?”
“我听你的。”
“如果我同意呢?”
“我不会离开彩虹财团。”
“为什么?”
“我舍不得离开你太远。”
“你倒是很会说哄人的话。”
彼时的顾恩泽年纪尚轻,但已经交往过一些“男朋友”了,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会说情话,杜康的这种,自然算不上说得动听的。
然而虽然不够动听,搭配着他的眼神和微表情,看着倒是格外真诚,顾恩泽多少也有些动容。
过了一会儿,他说:“好好加油,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什么都给我?”
“我的命不行。”
“彩虹财团呢?”
“现在不行。”
“为什么?”
“如果你没有驾驭它的能力,很多人会失业的,不可以这么做。”
“真是一个……非常让人意外的回答。”
“做企业是要有责任心的,”顾恩泽停顿了一瞬,又很自然地继续说道,“要对员工好一些,员工自然也会对你好一些。”
“怪不得你的员工都很喜欢你。”杜康笑了起来,带着一点尚未完全褪去的学生气,“你是一个很不错的老板。”
“我和我的员工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我付出金钱,他们付出劳动,仅此而已,”顾恩泽说着性的话语,眉眼却忍不住舒展开了,“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很勤奋,也很可爱。”
说完了这句话,顾恩泽的肩膀却突然一沉——杜康竟然直接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顾恩泽小幅度地侧过头看他。
“我可爱么?”杜康用很沉稳冷静的语气问。
顾恩泽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但他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态,很认真地回答杜康:“很可爱,比所有人都可爱。”——
顾恩泽收回了思绪,又听杜康问他。
“你会不会害怕?”
“怕什么?”
“威廉姆斯家族的水很深,你或许会有生命的危险。”
“生命危险倒不至于,大不了少活几十年。”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哦?”
“我可以保护你。”
顾恩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说:“杜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你的老师。”——
顾恩泽在第二天收到了来自设计师先生的礼服,设计师的表情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一见顾恩泽就摘下帽子,鞠了个躬,直言“幸不辱命”。
顾恩泽向他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他后退了几步,侧过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还要抬起手,做出拒绝顾恩泽靠近的姿态——顾恩泽便站在了原地,等到设计师暂时止住了咳嗽,才问:“还好么?”
“还好,”设计师将手背在了身后,“您可以去试礼服了。”
顾恩泽“哦”了一声,走向了试衣间,只是大脑里忍不住回想起很久以前,设计师总是捧着礼服,跟着他一路走到试衣间前。
他戏谑地问他:“你要帮我换衣服?”
设计师则会低下头,脸红红的,略带局促地说:“我只是希望能快一点看到衣服上身的效果。”
多年以后,此时此刻,顾恩泽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设计师或许是想快一点看到衣服上身的效果,但更想看到的,应该是他穿上他设计的衣服的样子——这是一个设计师对缪斯最大的渴望。
顾恩泽将最后一件配饰扣在了衣袖上,他推开了房门,并不意外地发现设计师就站在门外,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
顾恩泽没再说什么保重身体的话,他只是轻飘飘地说:“晚上的宴会如果你想去的话,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参加。”
——我知道你想多看一会儿我穿着这套礼服的模样。
“我很想答应你,但晚上还有事要去做。”
“什么事?”
“和葬礼设计师讨论我的葬礼流程。”
“……这的确是一件重要的事。”
“你回归威廉姆斯家族,是为了你的前夫么?”设计师突兀地问。
顾恩泽思考了几秒钟,很利落地回答:“是。”
设计师露出了一个很释然的笑容,他说:“祝你好运。”
“谢谢。”——
送走了设计师先生,顾恩泽正想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久未见的里奥-威廉姆斯先生面色阴沉地出现在了他卧室的房门外,彼时顾恩泽正想出门去要杯果汁喝,却没想到,一开房门,就看见了这张令他厌烦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顾恩泽瞥了他一眼,并不准备出声,亦不准回房间去。
威廉姆斯公爵似乎也打着相差无几的主意,两个人在门口,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后退,一时竟像两个雕塑了。
顾恩泽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和眼前这么个混账人较劲着实没什么必要,略侧过身,准备绕着人走,却不想被人伸手揽住了。
“有事?”
顾恩泽满脸都是不耐烦。
“你和老家伙做了交易?”威廉姆斯公爵问得倒是直接。
“怎么,你们是父子,竟然没通过气?”
“我并不将他视作我的父亲。”
“哦。”
“我也并不希望你卷进威廉姆斯家族的泥潭里。”
“但你并不是这么做的,”顾恩泽脸上露出了敷衍的假笑,“我们的时间都很有限,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是那个老家伙逼迫你的话,我现在还可以放你离开,”威廉姆斯公爵的表情很微妙,他盯着顾恩泽的脸颊,像是在回忆什么,“他一贯会威逼利诱,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你会为了眼前的东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当年你口中的老家伙,选择将公爵爵位让与你直接继承的时候,你是不是非常非常感激他,甚至欣喜欲狂?”
顾恩泽并不顾及威廉姆斯公爵的感受,他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地戳对方隐秘的伤口。
“看来你已经知晓了一部分真相,你难道真的不会害怕么?”威廉姆斯公低叹了一口气,他身姿挺拔,容貌无疑是好看的,整个人的气质却很颓唐,让人一看便能猜到他是个富裕又多情的贵族先生。
“听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你加入威廉姆斯家族,你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件事似乎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儿子。”
“我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顾恩泽并不愤怒,神色十分冷淡,像是只是在阐述一个正确的事实。
威廉姆斯公爵嗤笑出声,他问:“你是想帮那位王子殿下?”
“……”顾恩泽不想说话。
“那位王子殿下很是不择手段,一个人,也未必会吃亏。”
“你来这里,是只想说这些废话的么?”
“当然不是。”
“有话直说。”
“……或许,我们也可以谈一笔交易。”——
首都星。
帕拉梅加拉星际酒店紫顶厅。
悠扬的音乐在室内响起,空气中弥散着浅淡的属于最顶级鲜花的芳香,长长的金色地毯从四面八方的多个大门铺展到了最中央,吊顶的水晶树从棚顶蔓延到地面,折射出每一个靠近的宾客的面容,众人言笑晏晏期待着宴会的主角。
宴会的主角之一——顾恩泽正在接受媒体的采访,而且很凑巧的是,今天负责采访的不算陌生人,而是他当演员时,为他做过专访的媒体团队。
——并非刻意安排,纯属巧合罢了。
团队的年轻女孩一进门就睁大了双眼,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稳住了情绪。
在最初的寒暄后,主持人再次和顾恩泽确认,是否要选择直播。
“直播吧。”
顾恩泽早就下了这个决定,这也是他和对他不薄的粉丝们,一场正式的告别。
片刻之后,顾恩泽的星博首页也多出了一条动态——“请看,直播链接戳∞”
顾恩泽更新了星博后,放下了手中的光脑,开始了正式的采访,主持人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比顾恩泽年长十岁,但在顾恩泽的面前却显得格外恭敬和谨慎。
她看似从容实则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顾先生,您用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过一会儿会去参加晚宴。”
“是威廉姆斯家族的晚宴么?”
“是。”
“以宾客的身份?”
“并不是。”
“这……”主持人脸上的惊讶丝毫不作伪,“方便透露一二么?”
“等过一会儿宴会开始,就不需要再解释了。”顾恩泽站直了身体,贴身的制服映衬得他更加清隽美丽,“现在,我该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顾恩泽走出了镜头以外,此刻涌入直播间的网友们也停止了舔屏,开始分析顾恩泽话语中的含义。
有人认为这是某个奢侈品品牌和宴会举办的联名活动,但很快又被其他的网友否认了——威廉姆斯是老牌的贵族家族,怎么可能会和奢侈品品牌联名举办宴会。
有人认为顾恩泽是搭上了某个威廉姆斯家族的成员,即将官宣恋情——这个猜测看起来倒有几分靠谱,不然顾恩泽没有由放弃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也没有由让网友观看这场直播。
网友们纷纷开始哀嚎,CP粉们打成一团,唯粉有的祝福、有的却痛心疾首,直言“恋爱脑不可取”“美人还是应该搞事业”。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顾恩泽并不清楚,他正在做最后的流程确认,在听到礼仪官谈到“您从威廉姆斯公爵手中接过宝剑”的时候,忍不住嗤笑出声,不过他倒没有反对这个流程——因为他并不在意。
晚宴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顾恩泽也终于重新出现在了镜头里,他的身侧跟了很多人,有人为他袖口和衣领,有人为他喷洒香水,有人跪在地面上,用丝绸为他拂去鞋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网友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始刷屏讨论顾恩泽究竟找了威廉姆斯家族的哪位人士,但越讨论,话锋越向某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向滑动。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顾恩泽自己和威廉姆斯家族有什么联系?”
“楼上的,醒一醒,不要做梦,现在又不是在演狗血电视剧,怎么会有被抱错的贵族子弟勇闯娱乐圈,功成名就后一夜之间被贵族父母认领回家的剧情?”
就在网友们纷纷“梦醒”的时候,镜头前却出现了一个身着威廉姆斯家族礼服的男人,男人微微弯下腰,态度恭敬,对顾恩泽说:“少爷,宴会即将开始,请您移步至宴会厅。”
“好。”
顾恩泽向前走了一步,一群侍从簇拥着他,或为他开路,或跟随在他的身后,他向前走了一段路,略停了停脚步,看向了镜头的方向,也看向了镜头后的无数网友。
他说:“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从贵宾休息室到宴会厅有一段不算长的路,路边有很多扇五彩斑斓的琉璃窗,夜里灯光亮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复杂而绚丽的美。
顾恩泽不急不忙地向前走,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琉璃窗上,他久违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不止擅长跳舞,更精通多项乐器,在艺术的领域造诣颇深。
他曾经为母亲购置了一扇漂亮的琉璃窗,为了给她惊喜,连夜叫人安装在了她最喜欢的室外暖廊上。
但年少的顾恩泽没有想到,他的惊喜,竟然变成了一场惊吓。
母亲强笑着将他送上了上学的车辆,等他回来的时候,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
他没日没夜地亲手照料她,也从她发病时的呓语中得知了些许真相。
原来在她和那个男人被迫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有一天,男人送了她一扇精致华美的古董琉璃窗,那是她许久以前就很喜欢的,但她只多看了几眼,就说:“太昂贵了,我不想要这个。”
——后来,那扇古董琉璃窗变成了碎片,而她每次再看到彩色琉璃窗,就会惊魂不定、捂头尖叫。
顾恩泽收回了视线,走完了这段路的后半段,紧闭的华贵大门缓缓被侍从推开,顾恩泽的脚踏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在这瞬间,无数人的视线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热气与芳香、音乐与灯光迎面而来,这真是一场盛大而奢华的宴会。
宴会的开场舞已经跳过了——原本是安排顾恩泽和一位贵族女士跳舞,但顾恩泽拒绝了,老威廉姆斯先生询问原因,顾恩泽面不改色,直言“我不会跳舞”,这般谎话气得老人家重重捶了十几下拐杖,可惜又无奈可耐,只能顺从顾恩泽的意思。
此刻开场舞已经结束,老威廉姆斯先生和威廉姆斯公爵,以及一些面容相似但顾恩泽并不熟悉的人们站在人群中央的舞台上,所有人仿佛都在注视着顾恩泽,注视着顾恩泽走过人群,走进威廉姆斯家族的核心成员,最后,在人群中央站定。
利比特-威廉姆斯先生,上一任威廉姆斯公爵的儿子,史上第一位“谦逊”地将公爵之位让给儿子的继承人,现年八十二岁——比历任威廉姆斯公爵活得都更久一些。
他开始了贵族间盛行的即兴演讲,从政治谈到科技,从科技谈到艺术,从艺术谈到人文,最后,才开始如数家珍地向大众介绍他的家人,哪个儿子女儿哪个孙子孙女哪个外孙子外孙女为威廉姆斯家族取得了哪些荣耀,每一个被点到名的人都会上前一步,脸上溢满笑容。
等到介绍终于到了尾声,利比特先生清了清喉咙,目光深邃,缓慢地开口:“下面,我要介绍威廉姆斯家族的新成员,我的孙子,也是威廉姆斯公爵的长子,或许你们对他并不陌生,他是一位出色的演员和商人,顾恩泽先生。”
顾恩泽向前走了几步,他低垂下眼,走到了麦克风前,在无数人的目光下,面对着直播的镜头,却不见丝毫的胆怯与不安。
他开口说道:“我是顾恩泽,关于我为什么会回到威廉姆斯家族,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但我将遵循威廉姆斯家族的规则,闪耀威廉姆斯家族的荣光,履行威廉姆斯家族的责任,勤奋,严谨,守序,熠熠生辉。”
顾恩泽结束了发言,会场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像是极为欢迎他的归来似的。
顾恩泽后退了一步,接下来是由威廉姆斯公爵发言,他甚至带了一个很长的稿子,低头面无表情地念了大半天,最后将手中的演讲稿随意扔给了侍从,说:“顾恩泽是我和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唯一的一个儿子,他聪明而机智,英俊而善良,我视他作为我最合适的继承人,也将在数月之后,举办相应的仪式,届时,再设宴邀请在场的各位。”
威廉姆斯公爵这番发言后,宴会厅内一时鸦雀无声,宾客们容易接受一个家族新成员,但却很难接受这个成员竟然会一跃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这实在是有些荒谬了。
然而满堂沉寂之中,却突兀地响起了鼓掌声,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沉默数秒,也举起了略显沉重的双手,鼓起掌来。
顾恩泽遥遥地看着杜康,杜康穿着一身银色的王子服,腰间佩戴着一把短剑,整个人气质凛然、不可侵犯,此刻却双手鼓着掌,注视着他,在侍从的簇拥之下向他的方向走来。
他在为他鼓掌,他在为他“站台”。
尴尬的环节度过后,接下来是授剑环节,原本这个环节应该是由威廉姆斯公爵授剑给顾恩泽,但在杜康提前到达并表现出了兴趣后,威廉姆斯公爵耸了耸肩,后退了一步,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对方。
杜康双手捧着剑,递给了台阶下的顾恩泽,他本应该“训诫劝导”一番,却改了台词,说道:“珍重自身,量力而行。”
顾恩泽接过了剑,很顺畅地拔剑出销,他将剑尖对准了宴会正中央瑰丽的水晶落地灯饰上,过了一会儿,才收回了剑。
他说:“我会达成所愿。”
授剑仪式结束后,开始了正式的交际环节,顾恩泽拒绝了数十个试图邀请他共舞的男男女女,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了杜康。
“……或许你应该低调一点?”顾恩泽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我很久没有和你共舞一曲了,顾先生。”杜康凑到了顾恩泽的耳畔,态度暧昧而氤氲。
“你这时候什么都不怕了?”
“他们轻易动不了我,”杜康顿了一顿,低笑出声,“如今,也轻易动不了你了。”
“如你所愿。”
他们手牵着手滑入了舞池之中,《繁星奇妙夜》的曲调骤然响起,欢快的节奏伴随着强有力的鼓点,无疑是在挑战舞池中众人的舞技,好在顾恩泽与杜康都精于此道,两人跳得旗鼓相当、精彩绝伦。
每一次靠拢、每一次远离、每一次拥抱、每一次对视,紧紧相连的双手不止能传递提问,亦能传递陌陌情深,最后一个音符和鼓点戛然而止,杜康却凑过来,吻了吻顾恩泽的脸颊。
一时之间,现场掌声如雷鸣。
盛大的宴会在午夜时落下帷幕,顾恩泽凭借良好的交际手段结交了不少“朋友”,杜康在宴会的中途不得不先行一步,临走的时候,他们互道再见——倒不是寒暄,而是的确会在之后的议事会上相见。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威廉姆斯公爵也离开前往某个情妇处过夜,古老家族表面上的平静终于开始碎裂,几个年纪尚轻的男男女女围在了利比特先生的旁边,最后最沉不住气的青年男人大声质问:“一个刚刚接过来的私生子,凭什么继承威廉姆斯家族?”
彼时顾恩泽就站在他们的身边,但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不以为意、不痛不痒,他的镇定在质问的青年的意料之外,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他的祖父讨要一个说法:“我们是哪里做得不好么?爷爷,为什么要放弃我们呢?”
利比特先生疲倦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这是你父亲的决定,他才是威廉姆斯家族的主人,爷爷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可爷爷,你明明知道我们有多优秀,倘若继承人是我们,威廉姆斯家族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好了……”利比特看着眼前被人当枪使正不断叫嚣着的孙子,心底涌起了无尽的疲倦,“我想,你很清楚,你父亲的决定,只有你父亲才能更改,留着些力气,去向你的父亲哭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