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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你看,我也没有很难搞。……

    周六, 雨天,梁喜前一晚熬夜看了个日剧,伴着雨声直接睡到下午, 睡得昏天暗地, 啥也听不见。

    睁开眼在床上滚了一圈,本来还不想起, 肚子实在饿得不行, 昨晚洗完澡扎头发的皮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懒得找, 下床想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

    “路崇宁。”梁喜开门习惯性喊一声, 得到回应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自从那次尴尬过后,梁喜周末起床从卧室出来总要叫一声路崇宁的名字,以此确认他在不在家。

    隔着半掩的门传来一句, “冰箱有给你打包的饭菜。”

    梁喜闻话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一家菜馆的餐盒,她拿出来放桌上,转身走到路崇宁房间, 推开门, 问:“信航又找你出去吃饭了?”

    “嗯, 你没醒, 就没叫你。”

    路崇宁趴在床上, 梁喜看不到他的脸, 貌似在玩手机,她转身去热菜。

    几分钟前刘俊华给路崇宁发来信息:“小宁, 今晚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有空,刘总您家地址在哪?”

    那边很快发来一个定位和准确门牌号。

    “好, 等去之前告诉您。”

    路崇宁从卧室出来,见梁喜正在微波炉那热菜。

    “够吃吗?”他问。

    “也不看看你俩剩了多少。”梁喜还不怎么清醒,懒得跟他掰扯,“晚上接着吃吧。”

    “我晚上有饭局。”

    梁喜抬头,拨开挡眼的头发,“不去咖啡店吗?”

    “明天去。”

    本来梁喜还想晚上约崔影去那个咖啡店坐坐,既然路崇宁今天不在,还是改天吧。

    “叮~”微波炉旋转的声音停止,路崇宁先梁喜一步摸到微波炉,“躲开。”

    梁喜往旁边挪了一步,热气腾腾的饭盒被路崇宁拿出来。

    “皮这么厚,不怕烫啊?”

    梁喜问话间路崇宁已经把餐盒端到桌上了,他搓搓手指,嘴硬回道:“不烫。”

    一共两个菜,椒盐水煮鱼和蹄筋,份量比较大,此时散发着阵阵热气,梁喜刚吃一口,路崇宁坐到旁边,说:“蹄筋看着不错。”

    “你没吃啊?”

    他淡定撒谎,“没吃。”

    梁喜夹了一块,他探头,张嘴接过,嚼了两下,没表态。

    “鱼要吗?”

    “你吃吧。”

    路崇宁起身又拿了一双筷子,往出挑水煮鱼里的麻椒粒,他安静挑着,不说话,可在梁喜看来胜过千言万语

    下午五点,路崇宁掐好时间开车到刘俊华家,一处豪华别墅区,门口的保安长得高大威猛,穿着也特别立正。

    他报了门牌号,等保安和业主通完话才被放行。

    刘俊华在门口迎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女人,不过长相很大众,是那种没什么记忆点的漂亮。

    “小宁,来啦。”

    “刘总。”

    “这位你叫曼姨。”

    “曼姨。”

    女人笑笑,“小宁是吧?长得真帅啊,这大高个儿。”

    “谢谢曼姨。”

    穿着家居服的刘俊华把路崇宁往里面带,三层别墅,里面装修富丽堂皇,处处彰显着两个字:“有钱。”

    路崇宁把带来的水果礼盒放到茶几上,说:“刘总,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几样。”

    刘俊华瞥了一眼礼盒,“家里很多水果,下次直接来,别买东西。”

    路崇宁已经挑贵的买了,但他清楚这种水果未必入得了老板的眼。

    “阿姨在炒菜,你先坐,一会儿开饭。”

    曼姨说完转头上楼去了。

    客厅只剩下路崇宁和刘俊华两个人,他把果盘拿到路崇宁面前,“吃蓝莓,对眼睛好。”

    “谢谢刘总。”

    “在家里不用这么客气。”

    路崇宁笑笑,没伸手。

    刘俊华把叉子递给他,“吃吧。”

    “嗯。”

    路崇宁插了一颗蓝莓,很甜。

    “你和你妹妹一起住是吗?”

    “对。”

    路崇宁的入职信息里紧急联系人填的就是梁喜,他不知道刘俊华从哪里得知两人同住的事,但并不惊讶。

    “离公司远不远?”

    “还好,之前坐通勤车,现在自己开,差不多二十分钟。”

    刘俊华拿块橙子吃,“车开得顺手吗?不顺手再给你换一辆。”

    “挺好的。”

    路崇宁不傻,他明显感觉到刘俊华最近对他越来越照顾,不是突然之间,而是丝丝渗透,尽量不让他感到拘谨。

    “项目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顺利。”

    除了那个叫“周胜”的,路崇宁自从注意他之后回公司查了所有能查到有关他的资料,发现保险都上全了,而且没两天就升职当了小领导,手下管好几个人呢,只是目前还没发现他和老板刘俊华有什么交集。

    “你觉得继续上班好,还是回学校上学好?”

    “没有什么好不好,我得赚钱养活自己。”

    刚辍学那会儿路崇宁时常觉得遗憾,现在工作时间长了,反而看开了些。

    “要是我能让你重新回去上学呢?”

    路崇宁摇摇头,“刘总,你帮我出国打工还债,又给我现在这份工作,我不能平白无故屡次接受你的善意。”

    况且任何一份善意都有价码,他很清楚。

    刘俊华见路崇宁有点抵触,大手一扬,说:“先吃饭,边吃边聊,我让阿姨做得比较清淡,听阿布说你不太能吃辣。”

    “谢谢刘总。”

    路崇宁起身跟刘俊华往餐厅走

    “曼姨不过来吃吗?”

    “她不吃,今晚就咱俩。”

    做饭的阿姨上完饭菜,对刘俊华说:“刘先生,您吃完饭记得吃药,我把晚上的份量准备好了。”

    刘俊华点点头,阿姨转身离开。

    路崇宁赶忙问:“刘总,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老毛病,睡不好,神经有点虚弱。”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路崇宁和刘俊华两个人,这么大阵仗,他预感刘俊华要谈的事肯定跟公司没多大关系。

    前半段纯属瞎聊,东一个话题西一个话题,后半段刘俊华才开始聊正事,“听说你爸没了之后你妈一直没找到。”

    路崇宁夹菜的手一顿,“嗯,我还在找。”

    “没联系过其他亲戚吗?”

    “问过,都说没联系。”

    刘俊华夹了只大虾给路崇宁,“你知道我一直未婚未育,身体原因,要不上小孩儿,你来时看见的曼姨虽然是我女朋友,但我不打算结婚,我跟你爸是旧相识,一直挺喜欢你这孩子的,所以我想问你同不同意到我家来,只要你足够上进,以后我会让你继承这些家业。”

    “”

    路崇宁有点蒙,刘俊华的话在脑子里快速兜了一遍,“继承家业”这四个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并非在地上捡到十块钱那么简单,非亲非故,他不明白刘俊华为什么选他。

    “我没跟你开玩笑,认真的。”

    放下筷子,路崇宁擦擦嘴,说:“刘总,我知道你经济条件很好,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先进,要是西医看得不行,可以找老中医看看,有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比我这个外人强。”

    刘俊华低头,“不怕你笑话,看过了,治不好。”

    “领养孩子呢?从小抚养跟亲生的感情差不多。”

    换句话说路崇宁已经二十来岁了,再怎么相处也不如自小养的孩子亲。

    “我不是一时兴起,跟你说实话吧,你在国外上班,包括你来我公司到现在我一直在考察你,我觉得你做事很踏实,不骄不躁,但还需要时间历练,不急,你年轻,慢慢来。”

    路崇宁想都没想,“我没那么多奢望,好好工作赚钱养家就行。”

    “咱们爷俩投缘,你考虑一下,别急着回复我,吃饭。”

    刘俊华拿过路崇宁面前的空碗,要给他盛鱼汤,路崇宁赶忙起身,“刘总,我自己来。”

    “以后私下别管我叫刘总了,生分,叫我华叔吧。”

    “好,华叔。”

    鱼汤盛完放到路崇宁面前,他拿勺子喝了一口,很鲜,“一会儿我能问问阿姨这个鱼汤怎么做的吗?”

    “喜欢喝啊?”

    “喜喜我妹喜欢吃鱼。”

    “你对你妹这么好呐。”

    路崇宁笑笑,“她对我也很好。”

    “行啊,一会儿让阿姨把做法写给你,拿回家照做,要是哪里不会再给阿姨打电话。”

    “谢谢华叔。”

    吃完饭,路崇宁出于礼貌又坐了十分钟,临走时刘俊华拿了两盒海参给他,说是别人送的,家里海参太多了,执意让路崇宁拿着,他左右推脱不行只能接受

    下午两点吃的饭,梁喜到晚上七点多才饿,她不想再吃剩菜,翻出方便面煮了一袋,煮好后直接端锅到客厅,坐在地上边吃边组乐高。

    这个乐高是好久之前信航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在北京的时候工作忙,连包装都没拆,今天被她翻出来,打算大战一场。

    路崇宁开门回来,看见梁喜赤脚坐在地上,手里端着锅,脚边的乐高刚拼好底座。

    他进屋放下海参,问:“才吃饭吗?”

    “嗯~”梁喜咬着面含糊应一声。

    路崇宁走过去坐下,盯着乐高没敢碰。

    她大拇脚指点点,“你给我拼。”

    路崇宁拿纸盒垫着手,故作嫌弃地推开梁喜的脚,她顺势一踢,路崇宁这才老实,仔细看着纸盒上的图案,研究怎么拼。

    “不是喜欢兔子吗?怎么买了个猪?”

    “大哥,那是熊,信航买的。”

    “熊?”

    路崇宁仔细端详。

    梁喜凑过去,指指鼻子,“呐!熊鼻子。”

    路崇宁忽然转头,盯着梁喜的鼻子看,两人间隔不过几厘米

    梁喜只觉脸烫得慌,撤回身继续嗦面,嚼了几口,看见鞋柜上的礼盒,问:“拿回来什么东西?”

    “老板给的海参。”

    她没问为什么给,而是说:“改天煮粥放一颗,给我补补。”

    梁喜除了稍微瘦点,其他各方面都给人一种健康且积极向上的感觉。

    路崇宁摆弄手里的零件,回她:“一箱给你,另外一箱给唐姨拿过去。”

    最后一口面吃完,梁喜把锅送回厨房刷干净,又回路崇宁身旁坐下,发现底座上面又起了一层,比她拼得快多了。

    胜负欲涌上来,梁喜故意打压,“你到底会不会?”

    余光一晃,路崇宁说:“这个家除了你以外,其余我都会。”

    “你的意思我很难搞是吗?”

    “差不多。”

    冷眼看过去,梁喜忽然起身,一个锁喉将路崇宁困住,他手里的乐高掉落,拼好的部分全散了。

    “喜你放开。”路崇宁说话有点上不来气,但他没用力抵抗。

    “不放,小时候你就这么败坏我口碑。”

    梁喜说完,屋里只能听见路崇宁粗重的喘息声,可惜胜利维持不过两秒,他不仅挣脱了,还反将梁喜压在身下。

    平整但硌人的地板将她封印,一动不动盯着路崇宁,有个声音在心里荡来荡去。

    你看,我也没有很难搞。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需要喝冰水压制的画面……

    今天梁喜和崔影约好一起出去, 她没睡懒觉,早早起来洗漱。

    洗完澡,拽睡衣的时候不小心掉落浴室地上, 瞬间濡湿一片, 没办法,她只好裹上浴巾, 刚要开门, 突然想到什么, 小心凑进门口, 侧

    耳听外面的声音, 貌似没什么动静。

    开门出去,刚迈出一步,路崇宁那屋门也打开, 两人目光撞上,同时一愣。

    梁喜下意识捂住胸口,但她看见路崇宁眼神明显晃动,了然是自己穿少了。

    “要出去吗?”他问。

    “嗯。”

    梁喜光脚快速跑回房间, 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形状的水迹, 路崇宁望着紧闭的门, 喉结上下动了动, 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 咕咚咕咚猛灌半瓶

    等梁喜收拾好要出门路崇宁已经去咖啡店了, 乐高不知什么时候拼好的,摆在餐桌一角, 她拿起来左右端详,小熊的模样清晰可辨,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自路崇宁之手, 实物比图片上可爱多了。

    刚要走,崔影发信息催梁喜,她点名要去路崇宁打工的咖啡店坐坐,美其名曰替梁喜查岗。

    “你想查什么?他们店连女店员都没有。”

    “事先预判就不叫查岗了姐姐。”

    “”

    一点钟,小区门口,等崔影开车过来,梁喜上车坐进副驾驶。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崔影手指敲着方向盘,“咖啡店不是有甜品吗?一会儿整几个。”

    梁喜点点头,继而警告她,“等到了看见路崇宁说话注点意,别给我套进去。”

    “放心,我心里有数。”

    崔影拍胸脯保证,系安全带的梁喜却感觉不到一丝安全。

    每到周末哪哪的停车位都紧张,崔影在咖啡店门口转了一圈没找到车位,幸运的是兜回原地刚好看见有辆车离开,她赶紧开过去,只是位置狭窄,梁喜下车帮她指挥,但停了两次也没停进去。

    “我来吧。”

    一个声音在梁喜耳边响起,她转头看见叼着烟的路崇宁,只叼没点,应该刚从店里出来。

    崔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忙下车,路崇宁将烟递给梁喜,她小心捏着,生怕给它捏断。

    路崇宁三两下把车停好,锁完车钥匙递给崔影,“等你走的时候要是挪不出来再叫我。”

    “谢谢!”

    路崇宁从梁喜手里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问:“你俩过来喝咖啡吗?”

    崔影:“对啊,尝尝你手艺。”

    “先进去坐吧,我抽完这根就回去。”

    梁喜和崔影手拉手往店里走,崔影捂嘴小声蛐蛐,“路崇宁不知道咱俩来啊?”

    “我没说。”

    “突击检查搞得有点明显啊!”

    梁喜给崔影开门,“他忙,发信息也没空看。”

    两人进屋找好位子,路崇宁很快回来,问她俩喝什么,可以去前边点单。

    站在柜台前,崔影点了一杯冰博客dirty,没等梁喜说,路崇宁替她点了,“冰美式,对吧?”

    “嗯,再要一份提拉米苏,一份乳酪司康。”

    梁喜点完问崔影,“够不够?”

    “够了。”

    路崇宁下完单,说:“回去坐,一会儿给你俩送过去。”

    “多少钱?”崔影问。

    路崇宁掏出手机,“我来。”

    崔影一把抢过去,给路崇宁吓一跳。

    “你要这样,以后别去我店里吃饭啦!”

    梁喜冲路崇宁使个眼色,他会意,说:“行,你付吧,六十五。”

    崔影终于满意了,付完钱把手机还给路崇宁。

    拿小票走回座位,梁喜和崔影都愣住了,刚才事先找好的座位眼下坐了两个女孩儿,而梁喜用来占座的包被放到另一边椅子上,不用问也知道谁拿的。

    没等崔影说话,梁喜走过去,“你好,这是我们的座位,包刚才放这了。”

    对面女生冷着脸,背对梁喜的人倒是回过头来,先是一愣,转瞬笑笑,“诶?梁喜!”

    阿布?

    看见她,梁喜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

    “认识啊?”崔影问。

    梁喜实话实说,“路崇宁同事。”

    阿布起身,“不好意思,占你们座位了,换一下吧。”

    “没事,让给你。”

    梁喜拉崔影坐到另一边的另一边,总之尽量远离。

    刚坐下,崔影小声问梁喜,“怎么了?感觉你不咋高兴。”

    “碰到没礼貌的人当然不高兴。”

    崔影瞄了一眼梁喜的包,确实不礼貌,“你还认识路崇宁同事呢。”

    “之前给他公司送黑陶见过两次。”

    崔影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有种强烈的预感,“不会喜欢路崇宁吧?”

    “不知道,爱喜欢不喜欢。”

    一旦忽略猎奇心理,有的人立马就变得平平无奇了,梁喜现在对阿布没什么兴趣。

    收银台那边,路崇宁边做咖啡边和常涛聊天,店里音乐声有效阻隔了内容传递。

    “那小姑娘又来找你了。”

    路崇宁瞥了一眼阿布方向,她和梁喜肯定打过照面了,因为阿布占了梁喜的座位。

    “你手里这杯是哪桌的?”

    “七号桌,我妹和她朋友。”

    “你妹?”常涛望向七号桌,“没听说你有妹妹呀?哪个是?”

    路崇宁的目光从梁喜脸上流过,“漂亮那个。”

    常涛快速锁定目标,“啊~确实漂亮,亲妹吗?”

    “不是。”

    “表妹呗,给咱妹送点啥吗?”

    “不用,她俩点的够了。”

    这时阿布走到点单台前,跷脚问:“小宁哥,我的好了吗?”

    常涛见路崇宁忙着,把活接过来,发现她那桌什么也没点,跟她核实,“你点了吗?”

    “小宁哥知道我喝什么,没点啊?”

    路崇宁甩过一句,“你现在点,做得快。”

    常涛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啊。”

    阿布明显失望,不高兴挂在脸上,“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柠檬水。”

    “好嘞,三十二。”

    阿布又朝路崇宁那边看,貌似抱有期待,她缓缓掏出手机,直到付完钱路崇宁都没过来搭话。

    阿布刚离开,常涛走过去拍拍路崇宁肩膀,“今天啥情况?你妹怕你谈恋爱,替你妈查你岗啊?”

    路崇宁没和常涛聊过家里事,他笑笑,说:“没情况,把她们当普通客人就行。”

    说完他端着餐盘走去七号桌。

    常涛暗暗嘀咕,普通客人哪里用你亲自送餐

    见路崇宁走过来,崔影马上中止刚才的话,冰美式放在梁喜面前,他说:“少冰的。”

    梁喜没吱声,崔影倒说了声“谢谢”,路崇宁转身刚要走,崔影叫住他,小声问:“你们公司让兼职别的工作吗?”

    “公司不管这个。”

    “噢所以你主动邀请那女孩儿来的呀?”

    桌下,梁喜踢了崔影一脚,用力过猛,桌子随之一颤,咖啡晃了晃,漾起一圈圈波纹,但没洒出来。

    “前段时间我下班坐通勤车过来上班,被她看见了。”

    路崇宁解释完转身离开,崔影赶忙且故意地大声问梁喜:“你和许京平最近怎么样?他怎么那么粘人,天天给你打电话。”

    梁喜一脸懵逼,崔影冲她使眼色,她后知后觉,却没回应,等路崇宁走回收银台她才说:“也没天天打电话,但是每天都发信息。”

    崔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拍着脑门摇头,“我那么问你是想刺激一下路崇宁,你应该说给他听啊。”

    梁喜不上心,笑笑,“算了,别做无用功。”

    “路崇宁有女朋友了。”

    梁喜端杯的手一顿,“什么?”

    崔影双手一摊,“看,我随便一说你就慌了,万一是真的,你要整天以泪洗面吗?”

    这女人嘴真毒啊。

    梁喜连喝几口冰咖啡让自己冷静,拿起叉子插了一块提拉米苏递给崔影,“多吃点,嘴巴会变甜。”

    “变甜和撒谎是两回事。”

    “”

    梁喜哄她,“你看你多有面子,其他人都自己去取,路崇宁还给你送来。”

    “那不是看你面子吗?”

    “当然不是,上次我和许京平来自己取的好吗?”

    崔影眼前一亮,“路崇宁吃醋了。”

    “吃醋?”

    崔影狂点头,“就像你刚才不也吃醋了吗?”

    “别往我身上扯。”

    嘴上这么说,可梁喜看见阿布在前

    面取饮品,还和路崇宁说着什么,她脸色一沉,低头吃蛋糕。

    “对了,我让你给我做的黑陶你做了没?”

    “上次发你照片问你喜欢哪个你也没回我呀。”

    “是吗?”崔影掏出手机,“可能忙忘了,我现在看看。”

    她查找聊天记录,奈何两人平时发的八卦、废话还有随手拍太多,翻半天才找到。

    挨张看了一遍,她说:“我还是要貔貅吧,赚钱要紧。”

    “行,等明天上班我看库里有没有库存,要是没有现给你做一个。”

    “别整太贵啊,两千以内的。”

    “我送你,不用你花钱。”

    “快拉倒吧,那玩意儿也不便宜,给我打个折就行。”

    “你要是放心我手艺的话我给你做,一分不用花。”

    崔影半信半疑,“真的?你手艺我当然放心。”

    “等着吧,我抽空给你做。”

    咖啡店陆续上客,阿布那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看时间差不多,梁喜和崔影也要撤。

    “我去个厕所,回来咱俩就走哈。”

    崔影起身离开,路崇宁却来了。

    “你一会儿回家吗?”他问。

    梁喜头也不抬,“回。”

    “一起走吧。”

    她这才抬头看过去,发现路崇宁围裙摘掉,里面又穿了那件短袖,如果被崔影看见

    “你没开车吗?”

    “没,坐公交来的。”

    “啊。”梁喜莫名紧张,她手指扣扣纸巾,“崔影上厕所了,等一下。”

    “我去门口等。”

    崔影很快回来,梁喜跟她说路崇宁也一起回。

    “好啊!”崔影甩甩手上水,让梁喜帮她拿包。

    开门出去,路崇宁站在路边抽烟,他转身的同时崔影立马注意到他胸前的字母简拼。

    梁喜知道她看见了,赶忙招呼路崇宁上车,梁喜坐副驾驶,路崇宁坐后面。

    路上崔影一直没提,梁喜这才稍稍安心,谁知快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问路崇宁:“你衣服上的字母是不是梁喜啊?”

    路崇宁下意识摸向那里,沉沉应了一声,“是。”

    梁喜胸口的乌云瞬间被风吹散,拨云见日,心情好得不得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意外现身的人。

    炎热夏季, 在工地上奔走是件极其考验耐力的事情,趁早上稍微凉爽些,路崇宁没去公司, 直奔游乐场看下进度。

    在项目转了一圈, 他想找监理曲天明聊点事,没成想半路遇到了, 只是曲天明气喘吁吁, 上气不接下气, 刚抗完五袋水泥的既视感。

    路崇宁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擦!周胜和一个工人打起来了, 还敢抄家伙, 幸亏我及时赶到,这要出人命项目非停工不可。”

    路崇宁假装不认识,“周胜?哪个?”

    “最近刚升职那个, 周主管,他有关系,我不太敢说他。”

    “噢,周主管, 他的关系在老板那边吗?”

    曲天明四下看看, “那不太清楚, 总之是关系户, 咱们惹不起, 你也离他远点, 谁挨上谁倒霉。”

    路崇宁点点头。

    “去我办公室喝茶呀。”

    “不去了,回公司还有事。”

    曲天明拍拍路崇宁肩膀, “开车来的吧?走,我送你去停车场。”

    回到公司,路崇宁顾不上回歇息, 直奔阿布办公室,闲聊一样问:“刘总来了吗?”

    “他上午有事,下午来,跟原料供应商约好了。”

    “原料供应商?”

    这个人只存在于传闻中,路崇宁从没见过本人。

    “哦,我记得他叫”他故作回想,顿了两秒,阿布说:“吴总。”

    “大名是什么?”

    阿布扫了一眼刘总日行程表,“我也不知道,刘总没告诉我,但是我无意中听他打电话,说了个名字叫吴青,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吴总。”

    “行,我没事,先走了。”

    路崇宁转身离开的一瞬神情立马冷下,阿布不可能不知道访客名字,除非老板故意不让她知道,再者那位原料供应商和梁叔认识的吴青名字同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临近两点,司机开车将刘俊华和吴青送到公司楼下,吴青只来过这里一次,但熟门熟路,毕竟大厦装修的活是他干的。

    两人边走边聊,直奔刘俊华办公室。

    阿布见有客人来要准备茶水,谁知刘俊华将“请勿打扰”的牌子一挂,把阿布支走了。

    进屋坐下,吴青问:“刘哥,你还真把路召庆他儿子弄你公司来了啊?”

    “你刚才经过了他的办公室。”

    “他不在吧?”

    “在的话我能让你来吗?”

    吴青竖起拇指,“那小子是个爷们儿!我没想到他把他爸的债全还了,真能吃苦。”

    刘俊华把那天在家里和路崇宁说的话跟吴青说了一遍,他听完惊得讲不出一个字,瞥了一眼紧闭的门,问:“刘哥,你这么做图啥?他姓路,是路召庆的儿子,不姓刘啊。”

    “要是答应进我家门,以后自然姓刘。”

    吴青眼前闪过当年路召庆离开化城时的狼狈模样,还是想不通,果然人和人之间有壁,他到死都理解不了刘俊华怎么就相中了路召庆的儿子,到底有恩怨在

    “梁喜的资料,带来了吗?”

    “带了。”

    吴青拉开手包拉链,掏出一张纸,还附着一张照片,刘俊华接过时瞥一眼他缺失小拇指的手,断口处触目惊心。

    照片放到一边,刘俊华拿起资料快速扫一遍,很简单的履历,也很干净,普普通通,除了长相没什么称得上优异的亮点。

    “梁辰义的闺女,从小和路崇宁一起长大,现在也住一起,这姑娘没啥特别,你想知道什么?”

    刘俊华放下资料,“她有男朋友吗?”

    “刘哥,你该不会”

    刘俊华无奈笑笑,“别瞎想,我没那癖好,就是确认一下她和小宁的关系。”

    吴青突然低下头,“刘哥,事儿都过去了,那几个小辈只要别揪着不放,大家各自安好吧,我也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再说你现在生意做这么好,估计没几年就能混成化城老大了,我也跟着刘哥喝点汤。”

    刘俊华点点头,把梁喜的资料还给吴青,“但愿如你所说。”

    “她现在学黑陶呢,就在王兴印的工作室。”

    吴青说话时看向刘俊华办公桌上摆放的黑陶。

    “我知道,这批货是她送来的。”

    “这么巧。”

    果然小地方都这样,兜兜转转一个圈,说不定谁和谁认识。

    刘俊华靠着沙发椅背,缓缓看向窗外,“周胜最近不太老实,回头你跟他说一声,不能干就结一笔钱走人,别给我找麻烦,要是被小宁盯上,查出什么,我饶不了他。”

    “是是,我知道。”

    “肖国强他儿子那边的生意你照顾好,再有过几天初一去青云寺上香别忘了。”

    “忘不了,初一十五大日子,这几年跟着你信佛上香,感觉身上都轻快了。”

    刘俊华看眼时间,“行,差不多了,你回去吧,项目供的料你把好关,这是政府工程,别给我捅娄子。”

    “知道知道。”

    吴青起身,“那我先走了,刘哥。”

    “嗯。”

    吴青这边刚开门,迎面撞上路崇宁,他突然一愣,路崇宁点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他赶忙离开。

    阿布告诉路崇宁原料供应商正在和刘总开会,不让外人打扰,所以这个男人肯定是吴青无疑,而且最重要的,五分钟前信航给路崇宁发来梁叔认识的那位吴青的照片,跟刚才出来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无疑。

    梁叔和民叔都认识的人出现在路崇宁的公司绝非巧合,只是不知道际会深浅。

    视线从吴青身上移回来,路崇宁转头假装

    才看见门上的“请勿打扰”,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刘总。”

    他指指门牌,“我一会儿再来。”

    刘俊华皱了下眉头,“你不是出外勤了吗?”

    “文件忘拿了,回来取。”

    刘俊华朝他招手,“进来吧,客人走了。”

    “噢。”

    路崇宁进屋,听见刘俊华主动介绍,“原料供应商过来谈点事,你没见过吧?”

    “没有,我的工作和他没什么交集。”

    “有机会介绍你认识认识。”

    “嗯。”

    路崇宁不能对吴青表现出好奇,赶紧汇报项目进度

    梁喜忙了一下午回到二楼才发现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京平打的。

    她摘掉手套拨过去,那头秒接,“喂,梁喜。”

    “不好意思,烧陶去了,才回来。”

    “没事,跟你确认下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到是吗?”

    “是。”

    “我去接你。”

    “不麻烦,我们打车过去就行。”

    许京平还是坚持,“我去接。”

    “谢谢。”梁喜拗不过他,只得应允。

    “这回你哥不来吧?”

    梁喜笑了声,“跟他没关系,去干嘛。”

    “那就好。”

    “”

    去德城出差的事梁喜还没跟路崇宁说,正好今晚信航来家里吃饭一起说吧,要不然过后信航还得刨根问底

    下班后梁喜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黄花鱼,又买了点猪肉馅和青椒,外加一颗菜花,家里有木耳和黄瓜,拌个凉菜基本够了。

    不出意外,信航和路崇宁一起回来的,换完鞋他直奔厨房,照着梁喜的头弹了个脑奔儿。

    梁喜吃痛,下意识回手给他一拳,打完愣住,“怎么瘦这德行?”

    快十天没见,梁喜发现他脸都小了一圈。

    “想你想的。”

    “屁!”

    信航朝锅里看,“做啥好吃的?”

    “清蒸黄花鱼,青椒酿肉。”

    “手艺渐长啊。”

    “不需要啥技术含量。”

    梁喜实话实说,信航伸手要洗,“我帮你干点什么。”

    “不用,去客厅坐吧,快好了。”

    路崇宁换完衣服,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拧开递给信航,“喜喜给你买的。”

    信航受宠若惊,“大小姐对我真好。”

    梁喜明晃晃瞪他一眼,路崇宁把信航往外推,“赶紧走。”

    要不然容易挨铲子。

    四道菜做完,梁喜每道都尝了一口,自觉味道还不错,加上三叔送来的五常大米,光闻饭香也能吃一盘菜。

    晚饭到后半段的时候梁喜才说:“我明天出差。”

    “去哪?”

    路崇宁和信航异口同声。

    “德城,跟我师父还有周靖哲去许京平的公司参观学习。”

    相比路崇宁的淡定,信航直接放下碗,“你师父张罗的,还是那小子主动邀请啊?”

    “都有吧。”

    路崇宁撂筷,“我吃饱了,你俩慢慢吃。”

    信航身子扭过去追着他问,“就吃一碗啊?”

    “嗯,不太饿。”

    路崇宁擦擦嘴,在躺椅那躺下,点了根烟。

    转回来,信航直接挑破,“听崔影说姓许的追你啊?”

    “嗯。”

    “刚认识没多久,靠谱吗?你自己多注意,别被花言巧语骗了,那小子长得就带沾花惹草的样儿,不可能像我和小宁对你这么实心实意。”

    “他又没惹你,干嘛那么说,人家挺好的。”

    “诶呀!你向着他说话是吧?”

    梁喜也吃完了,放下筷子,问信航:“再来一碗吗?”

    “你别打岔。”

    “到底吃不吃?”

    饭锅在梁喜那边,信航只得把空碗递给她,顺便夸一嘴,“厨艺渐长,做得真好吃。”

    “下回你做。”

    “我不行吧,容易食物中毒。”

    梁喜又盛了满满一碗饭给信航,他问:“去几天啊?”

    “还不知道呢,可能三四天?不确定。”

    “你走几天也挺好,小宁能消停消停。”

    只见安静半天的路崇宁弹弹烟灰,说:“她不吵,不像小时候了。”

    闻到烟味,梁喜往路崇宁那边看,他面朝窗外,看不见他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淡淡的话语过后脑子里想什么。

    梁喜向信航求证,“我小时候吵吗?”

    他仔细想了想,“还行吧,虽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但那会儿你对我俩有血脉压制,反正你一叫小宁名字,他本能不敢动,你说你都把他吓成啥样了,我看他现在也有点怕你。”

    “他才不怕。”

    梁喜起身假装去阳台收衣服,收完发现路崇宁又把头转到信航那边敢情躲她呢?

    她把衣服全扔到路崇宁身上,“叠了。”

    路崇宁半坐起来,随手拎起一件,竟然是梁喜的吊带睡裙。

    他拿开烟,烟雾轻轻呼出,和窗外的云一般轻薄。

    餐桌旁,信航扒拉最后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小宁,出去打杆台球啊?”

    “行,等我把衣服叠完。”

    信航吃完擦擦嘴,走到路崇宁身边,发现衣服有梁喜的,也有路崇宁的,相互叠放在一起,有种不分彼此的意味。

    他从烟盒抽出一个烟,背对路崇宁点着,尽量避开视线。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台球厅的亲密耳语。

    梁喜刚站在洗手池前忽然身子一晃, 被路崇宁搭着肩膀推走。

    “我来洗。”他说。

    “你俩去吧,我自己收拾。”

    梁喜推开路崇宁,把他往一边赶, 力度比他刚才大多了。

    信航放下碗筷, “我俩收拾,完事一起去。”

    “我又不会玩, 去了也干呆着。”

    信航还想继续请, 路崇宁却说:“她明天出差, 在家歇着吧。”

    以梁喜对信航的了解, 他肯定还会再请一次, 那样她就答应,没想到路崇宁半路杀出来,去不了了。

    等两人出门, 梁喜看见叠好的衣服放在她床上,所有晒干的,包括路崇宁那几件

    住一起这么久,向来各叠各的, 今天第一次混在一起, 梁喜忽然觉得这种不分彼此的日子好像恋爱同居了一样。

    她躺下, 拿起手机打开和路崇宁的对话框, 最近的聊天是下午, 她告诉路崇宁都买了哪些菜, 还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路崇宁回答:“做什么吃什么,不挑。”

    果然现在好养活多了, 连梁喜不爱吃的他也能拿过去吃掉,珍惜粮食的典范。

    正看着聊天界面突然进来一条信息,他说:“你把信航手机送下来吧, 他忘带了,怕单位有事找他。”

    “好。”

    梁喜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找到信航手机,随便趿拉个拖鞋下楼

    台球室在好如居宾馆旁边的半地下室,门脸看着小,细长一条,里面却很宽敞,晚上这个时间人不少,基本台球案都占满了。

    梁喜进屋一眼便扫到路崇宁,个子高,显眼,他手握台球杆,另一只手叉腰,嘴里还叼着烟,边看信航推杆边抽。

    “给。”

    梁喜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信航。

    “来啦!”他接过,指向一旁的椅子,“待会儿呗。”

    梁喜没说什么,一屁股坐下。

    路崇宁打完轮到信航,他得闲走到梁喜身边,问:“明天几点车?”

    梁喜没听清,拽他衣角,“什么?”

    路崇宁弯腰,拿烟的手尽可能往远处伸,在梁喜耳边又重复一遍,唇尖轻碰耳朵,她肉眼可见地抖了下。

    “八八点二十。”

    梁喜说完把手撒

    开,路崇宁还弯着腰,“我送你去车站。”

    没等梁喜回绝,信航拿杆敲敲台球案,“小宁!到你了。”

    聊天中断,路崇宁直起腰,把烟掐灭后扫了一圈每个球的位置,俯下身去。

    打台球是路崇宁唯一还算喜欢的娱乐项目,但这几年一次没玩过,仅有那点技艺怕是都生疏了。

    梁喜也站起来,盯着路崇宁瞄准的球,心里希望别打进,这样她就能把刚才没说的话说完。

    杆推出去,黄色球撞到案边又弹回,直奔球洞。

    “行啊,手没生。”信航刚夸完路崇宁,第二个球他就失手了。

    “真不经夸!”信航起身上场。

    这回换路崇宁坐下,问梁喜:“要我陪你去吗?”

    “高铁,没事。”

    路崇宁有点欲言又止,梁喜猜他可能担心周靖哲使坏,安慰说:“我师父也在,周靖哲不敢怎么样。”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梁喜眨眨眼,“那还担心啥?”

    “没事,到了来电话。”

    “有时间就打给你。”

    换言之,没时间就不打了,梁喜习惯性故意气他。

    只是路崇宁根本没时间在意,信航那边瞄了半天,一个球也没打进。

    两人再次互换位置,信航看看梁喜,突然话锋一转,“出差注点意,别跟陌生人搭讪。”

    “知道。”

    “钱够花吗?”

    “够。”

    信航知道梁喜一向不乱花钱,但忍不住关心,“还有那个许京平,我总觉得他不咋地。”

    梁喜哼了声,“我身边的男的你就能看上你自己。”

    高中时追过梁喜的侯海东,信航头一个不待见他。

    “谁说的,小宁我能看上啊。”

    梁喜冲台球案那边抬抬下巴,说:“你的小宁清台了。”

    “我擦!”

    信航起身过去,从球洞往出掏球。

    “我回去了,你俩玩吧。”

    梁喜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信航冲她背影喊,“我俩玩一会儿就回。”

    “爱回不回。”

    路崇宁轻笑一声,等到梁喜出门,他转过身,拿巧粉边球杆边招呼信航重开

    梁喜出差走的第一天信航便住进她家,晚上路崇宁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听到有人开锁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梁喜不在家,他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内裤,正打算要躲的时候看见信航进来,这才想起梁喜给过他家里钥匙。

    “吓着你了吧?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啊。”路崇宁平平气,“洗澡没听见。”

    “吃饭没?”

    “吃了。”

    信航把手中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说:“我猜你也吃了,我刚在路边买了一份凉皮。”

    “够吗?”

    “够,这是宵夜。”

    九点多,的确算宵夜。

    路崇宁跟他一起坐下,“晚上在这住吧。”

    信航掰开一次性筷子,“正有此意,喜喜到了吗?”

    “到了。”

    信航也发了信息,不过梁喜没回。

    路崇宁去厨房拿了一个大碗,把凉皮放里,解开塑料袋推到信航面前,“给你拿瓶可乐?”

    他双眼放光,“有吗?”

    “有,喜喜给你买了好几瓶。”

    “行,没白疼她。”

    路崇宁坐下,信航问他:“你跟我要吴青的照片,核实了吗?”

    “嗯,他就是我们公司的原料供应商。”

    信航一顿,转瞬又继续吃,“我知道吴青是做建材生意的,但是做得一般,没想到跟你们公司还有业务往来。”

    “他去公司找我老板谈事被我看见了,脖子上戴着一块朱砂的佛牌,我老板也有一块朱砂的,只不过样式不同。”

    “看来这俩人有共同爱好啊。”

    “光华在化城算大公司,吴青能拿下这笔订单没那么容易,所以我觉得他和我老板应该有私交。”

    信航点点头,“肯定的,这可是大买卖,一般人吃不下,凡是有回扣的业务都有各种猫腻。”

    路崇宁想到什么,说:“吴青和梁叔认识,我老板跟我爸也认识,说不定当年他们还在一起喝过酒。”

    “你老板跟你爸认识?”

    信航没听路崇宁提过,有点意外。

    “前段时间我和他一起去工地,他跟我说的,后来让我去他家做客,你知道他提了一件多离谱的事吗?”

    信航竖起耳朵听路崇宁说:“他未婚未育,身体原因生不了孩子,所以想让我以后继承家产。”

    信航哈哈笑了几声,可路崇宁严肃的表情又让他把笑憋回去,细细一想,确实不对,“他那么有钱,领养一个小孩儿不是问题吧,你都二十多岁了,再培养也没多少感情啊。”

    “所以他为什么选我?”

    “不是因为你长得帅吧?”

    “你觉得可能吗?”

    信航猜想,“难不成他跟你爸交情深啊?”

    “我爸出事后只有梁叔和民叔出来帮忙,何况我以前从没听我爸提过这个人,跟我爸交情深的人一般都来家里吃过饭,我确定刘俊华一次没来过。”

    “有意思,如果没别的解释,只能说你命里有这个,不该穷。”

    “我不会答应。”

    以信航这些年对路崇宁的了解确实不会,如果他是那么轻易动摇且不坚定的人,也不会揽下那笔债。

    “小宁,确定不吃啊?”

    “你吃,我饱了。”

    就着可乐,信航把剩下的凉皮吃个精光。

    路崇宁从衣柜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裤,递给他,说:“洗完澡穿这个,你跟我睡一屋,喜喜的的东西不让动。”

    信航瞥一眼房门,“她也不让你进吗?”

    “让。”

    信航心里一阵失落,“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路崇宁笑笑,“怕落灰,她的房间都自己收拾。”

    “行,我不进,回头啥东西没了可别赖我。”

    信航回到路崇宁房间,躺到靠门口那侧,说:“我起得早,睡外边吧。”

    “睡哪都行。”

    等信航洗漱完路崇宁关灯,借着手机光亮躺到另一边,两人没再说什么,相继睡去

    德城火车站,随着熙攘的人群刚走出站梁喜便接到许京平电话,时间掐得非常准。

    “喂,梁喜,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在”

    “你往左看。”

    梁喜闻话转过去,看见边走边挥手的许京平。

    “师父,他在那。”

    王兴印也冲许京平招手,几人很快汇合。

    许京平拿过梁喜的行李箱,还要去拿老王的。

    “京平,我自己来。”

    “跟我来,咱们去停车场。”

    出站口离停车场大概两分钟路程,很近,许京平往车上放行李,周靖哲看着车头,对梁喜小声说:“许老师这车可以啊。”

    梁喜不认识,“什么车?”

    “奔驰大G。”

    “噢。”

    “两百多万呢。”

    梁喜对车不敢兴趣,见许京平放完行李,招呼周靖哲坐后面,副驾留给老王。

    见许京平向后望,老王主动让位,“喜喜坐前面吧,我跟靖哲坐后边。”

    老王发话,梁喜不好回绝,跟他换了位置。

    “系安全带。”

    许京平说完要帮梁喜拉安全带,她赶忙举起双手,“我自己来。”

    “好。”

    许京平感觉到梁喜的强烈拒绝,赶忙撤回身去。

    等梁喜系好安全带,许京平才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

    路上三个男人聊得热火朝天,许京平说订好酒店了,离他家很近,晚上还要请客吃饭,梁喜被点名好几次加入聊天,可聊着聊着她又隐身,闭眼休息。

    不清楚开了多久,梁喜感觉有人拍她肩膀,睁眼看见许京平给她解安全带,“到了。”

    “噢。”

    梁喜开门下车,行李已经被周靖哲拿下。

    “跟我这边走。”

    梁喜应声往前看,有位服务生模样的男人在帮他们推行李,他后身的旋转门转了半圈,一个穿着西服裙装的女人走出来,冲许京平招招手,“许总,您来啦!”

    “王经理,我几个朋友来玩,房间订好了。”

    王经理冲几位露出职业笑容,说:“欢迎

    来到德城,里面请。”

    许京平回身招呼老王和周靖哲,又走到梁喜身边,问:“累了吧?”

    梁喜刚要给路崇宁发信息,冷不丁被打断,她放下手机,说:“不累。”

    “饿不饿?”

    “不饿。”

    “德城比你们那边热,进酒店就好了,有空调。”

    “没事,不热。”

    几人在前台办好入住,房间都在十九层,三间大床房,许京平要送他们上去,老王没让,说别折腾了,他们放好行李就下来。

    梁喜换了条裙子,第一个下到大堂,看见许京平正在大堂和刚才接待的王经理聊天,没打扰,到一旁沙发处坐下。

    初到德城,梁喜对这里没太大感觉,整体比化城现代一些,除了许京平,一切对她来说都充满陌生。

    看着窗外西斜的太阳,梁喜忽然有点想家,想路崇宁。

    “喜喜,走啊!”

    周靖哲喊人的声音打断梁喜思绪,她起身跟着那仨人一起走出酒店

    距离德城不足一千公里的化城,路崇宁快九点才下班回家,今天忙得有点晚,没去咖啡店打工。

    在楼下吃了碗馄饨,往家走的时候他随手点开朋友圈,最上面一条来自许京平,他发了一张和梁喜的合照,镜头里梁喜回眸笑得灿烂,手中拿着一个冰淇淋甜筒,许京平举着手机,向她那边歪头。

    图片配的文字是:好久不见。

    路崇宁和许京平加完好友后一次没联系过,他平时什么也不发,许京平虽然发,但都是一些关于黑陶的学术分享,没有任何私人生活,今天突然看见这个,路崇宁断定许京平是故意的。

    但不管真假,如果他想让路崇宁吃醋,恭喜他,目的达到了。

    关掉手机,路崇宁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挥之不去,赶也赶不走,在花坛边连抽两根烟往下压,第三根刚点上,手机嗡嗡震动。

    来电人是梁喜,路崇宁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挂掉。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终于长嘴了。

    许京平在德城有家公司, 做陶艺品电商,还有线下陶艺体验馆,以及制作、售卖黑陶的工作室, 梁喜他们一行三人挨个地方参观学习,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这期间被接待的规格比昆明那次开会还高, 周靖哲私下跟梁喜说, 他们这次来让许京平破费了, 还说他有钱, 不差这点, 洒洒水。

    这种善意的款待梁喜没法心安理得接受,她想着回头给许京平寄点特产,或者买点礼物什么的, 总之要回赠。

    第一天抵达的时候老王就说三天后回去,返程车票也买了,当天晚上去吃饭路上许京平给梁喜买了一个冰淇淋,借此问她能不能多待几天。

    梁喜直接拒绝, “不了, 我恋家, 不喜欢在外面待太久。”

    许京平脸上明显失落, 但转瞬又笑笑, 眼睛虽然被镜片遮挡, 但梁喜还是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化城。”

    “我会去的。”

    梁喜客套,“随时欢迎。”

    “你哥未必欢迎我。”

    “管他干嘛。”

    这两天梁喜几次给路崇宁打电话他都没接, 更可气的是第一次打还被挂了,梁喜决定回去不理他,让他也吃吃冷暴力的苦。

    “你哥知道你明天回去吗?”

    梁喜视线向下, 盯着鞋尖,“我没说。”

    “他不去车站接你啊?”

    “打车就行。”

    许京平冷哼一声,“不像话。”

    梁喜身边的朋友,不论男女貌似都比现在的路崇宁对她好,想到这梁喜心里更加不舒服

    “没事,我家离车站近,再说我这么大了,不用接。”

    梁喜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完跟许京平告别,“我回房间了,明天见。”

    “明天见。”

    梁喜走了三天,信航在她家住了三天,就是下班有点晚,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路崇宁都快睡了。

    第四天的时候信航给梁喜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梁喜说已经在车上了。

    原本信航第一遍问的路崇宁,可他说不知道。

    “你妹哪天回来没告诉你啊?”

    路崇宁淡淡回了句:“没联系。”

    信航知道梁喜那个倔脾气,以为两人闹别扭来了,所以没再往下问,选择给梁喜打电话亲自说。

    问完他告诉路崇宁,还说今晚不过去住了,改天再一起聚。

    挂断信航电话,路崇宁刚点的面没顾上吃,开车往车站赶。

    他不确定哪一班车,只得站在出站口等,今天阴天,像要下雨,他着急过来连伞也没拿。

    周围尽是等车到站准备揽客的出租车和拼车司机,三两围在一起抽烟唠嗑,只有路崇宁安静地站在出站口一处柱子旁边,视线没什么遮挡,梁喜出来他就能看到。

    从德城开过来的高铁今晚还剩两列,一列七点半,距离现在十五分钟,如果这列不是,就要等九点半了。

    雨滴由小变大,也变得密集,雨水赶走了拉客的师傅,也浇灭了路崇宁的烟。

    七点三十五,陆续有人从出站口往出走,大概出来二三十人后路崇宁看见了梁喜,也看见了他师父还有周靖哲。

    路崇宁掐灭烟走过去,不打招呼直接拿走梁喜的行李箱。

    梁喜抬头,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接你。”

    梁喜见他衣服都浇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

    “王老师。”路崇宁跟老王打招呼,要帮他拿行李,老王没让。

    “崇宁,来接你妹啊。”

    “嗯,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这孩子,下雨都浇湿了,咋没打伞呢?”

    旁边,周靖哲像个好人一样,“谢谢哥。”

    路崇宁在前面带路,几人小跑到停车场,等上车身上都淋了雨。

    “幸亏你来了,要不雨天打车太费劲。”

    老王客气几句,搞得路崇宁有点不好意思,他把纸巾依次递给老王和周靖哲,最后放到梁喜腿上。

    梁喜抽了一张随便擦擦,濡湿的纸团又被路崇宁拿走,一直在他手里攥着。

    送完老王和周靖哲,还得再开十分钟,雨刷器不停摆动,轮胎摩擦雨水和地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梁喜嘴巴闭得严实,有想说的话,但忍着不说。

    快开到家的时候路崇宁终于主动开口,“在车上吃饭了吗?”

    “没吃。”

    “一会儿一起吃点。”

    梁喜看着路崇宁被雨浇湿的衣服,被他前后几天反差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她一离开路崇宁便如此冷淡?还是她不在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车开到小区门口,路崇宁解安全带,“等我。”

    说完下车顶着雨跑进便利店,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撑着一把伞,绕到梁喜这边打开车门,“下来。”

    梁喜迈出一条腿,仰头时和路崇宁视线对上,莫名又停下来,“你没看到我给你打电话吗?”

    憋心底几天了,问出口的一瞬无比畅快。

    路崇宁没想到她会挑这种时候问,握伞的手用力抓紧,身子前倾,音量抬高盖过雨声,“看到了,你和许京平的合照也看到了。”

    “合照?在哪看的?”

    梁喜不否认她和许京平合照过,事发突然,她也很被动,当时许京平叫她,等她意识到的时候照片已经拍完了。

    “先下车!”

    “你先回答我!”

    梁喜倔劲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路崇宁比谁都清楚,他掏出手机,打开许京平发的那张照片给梁喜看。

    照片梁喜看过,不必细究,知道来源后把手机还回去,“你怎么有他微信?”

    “那你应该问他。”

    梁喜坦然

    ,“我和他没熟到那个份上,照片是偶然拍的,他没跟我打招呼,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往出发。”

    “不熟吗?我看照片里你俩挺熟的。”

    阴阳怪气,八百里外都能听到

    “路崇宁,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许京平那么直白,我要是喜欢他早答应了。”

    伞下,路崇宁的嘴角慢慢上扬,虽然此刻后背正被雨淋着,可心情却像被雨滋润的禾苗,无比舒展顺畅。

    说完想说的话梁喜从车上下来,被路崇宁拉到伞下,只是伞有点小,想要避雨的身体下意识靠近,路崇宁的手不自禁搭上梁喜的腰。

    雨水清凉,掌心温热,虽然每天都有很多事重复发生,但有些事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比如此刻。

    “我拿行李。”

    梁喜说完看了路崇宁一眼才朝后备箱那边走,她有意拖延,也有意记住了被拦腰搂住的触感。

    路崇宁赶忙跟过去,先她一步拿到行李箱。

    “许京平发照片你生气啊?”

    “”

    “所以不接我电话,是吗?”

    后备箱重重落下,路崇宁看着梁喜,“是。”

    路边传来一声鸣笛,对视的两人相继移开目光。

    “我想吃砂锅。”梁喜说。

    “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句话在高中时梁喜听路崇宁说过很多遍,关系解封之前他俩总对着干,但之后很多事路崇宁都很顺从,而且那份顺从并非因为他寄住在梁家。

    “信航今天不来吗?”

    “不来。”

    “他没去我那屋吧?”

    “我把门关上了。”

    梁喜拍拍路崇宁肩膀,“做得好。”

    表扬突如其来,路崇宁低头笑得温顺,虽然只有三天没见,但对梁喜来说他的笑如此久违

    砂锅店在路口,过了饭点又加上下雨,店里只有一桌客人,梁喜他俩进屋后刚巧那桌吃完离开。

    梁喜喜欢吃哪种路崇宁知道,他一起点了,还要了两张饼,让老板帮忙切成块。

    一份酸菜羊肉锅,一份西红柿牛腩,在雨天里滋滋冒着热气,香气格外诱人。

    这些年养成默契,两人吃饭前半段都不喜欢说话,先喂饱肚子才有精力干别的。

    砂锅一半下肚,梁喜放下筷子的同时路崇宁把勺子递过去,她接过,开始喝汤。

    这会儿喝温度正好,没那么烫,再把饼放汤里泡一泡更好吃。

    正想着,路崇宁将几块饼夹进她的砂锅里,不必说谢,她心安理得接受,就像她这么对路崇宁,他也坦然一样。

    “出差三天我都没吃饱,还是家里东西好吃。”

    “我看你冰淇淋吃得挺好的。”

    勺子敲敲锅边,梁喜冲他喊:“没完了你!”

    “完了。”

    火也卸干净了,路崇宁看见梁喜嘴边粘着饼渣,抬手帮她擦掉,“留着当夜宵吗?”

    “路崇宁!”

    梁喜瞪他一眼,“你这张嘴硬得跟钢筋水泥有一拼,而且只对我嘴损。”

    “你怎么不说我没对别人这么好过?”

    “信航啊。”

    路崇宁摇摇头,“不一样。”

    那段被压得直不起腰的年少时日,信航和梁喜都曾拉过他一把,而真正让他抬头直视困境的人只有梁喜,就像向日葵追随着阳光,汲取养分,他始终需要梁喜这份光照。

    吃饱喝足,梁喜望着被雨滴拍打的窗户,想起小时候一到雨天梁辰义就带她下楼玩水,其他人都急着躲雨,而这对父子却把它当成乐趣。

    梁喜抻了个懒腰,喃喃说道:“我想我爸了,等这周休息去墓地看看。”

    “我陪你去。”

    “我爸的事信航应该都告诉你了吧,我爸手机不见了,一直没找到。”

    “或许丢哪。”

    “可能,他喝多了总乱躺,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还是你把他背上楼的。”

    “信航还跟你说什么了?”

    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打探,路崇宁不能说“没什么”,否则梁喜会起疑

    他放低音量,“信航说梁叔的尸体解剖过,死因是脑出血。”

    “嗯,这样我才能安心,反正到头来不过一把土,我爸不会怪我。”

    路崇宁不想让梁喜伤怀,放下筷子擦擦嘴,说:“回家吧,信航给你买了好多蓝莓。”

    梁喜转瞬从低落的情绪中脱离,夸张地扒着眼睛,“所以才这么明亮。”

    路崇宁忍不住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从小喝牛奶才长这么高啊!”

    “吃我家砂锅一样身体倍儿棒。”

    梁喜和路崇宁同时望向吧台,老板呲着牙一脸真诚,把两人逗笑。

    陌生人带来的开心往往都很纯粹,这些数不清的零星片段拼凑起来,就变成了温暖的平凡市井。

    这一刻的路崇宁短暂忘记了从前种种苦难,这一刻的梁喜也短暂忘记了梁辰义下葬那天的漫天纸钱,他们各自孤独,又在相偎中获取温暖。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不管什么,有我替你挡。……

    老王参观完许京平的公司和工作室之后不停感慨年轻人是后起之秀, 同样做黑陶,他一直遵循常规的运营模式,制作、售卖、兼顾教学, 随着时代发展, 年轻一辈已赶超他,尤其是许京平, 对老王触动很大。

    出差回来后几个人吃完饭坐一起聊天, 老王说虽然工作室有老客户照顾生意, 但也要创创新, 不能只在东北兜圈子, 也要往南方发展。

    周靖哲跟老王建议,说完全可以复制许京平公司现成的运营模式,老王没表态, 梁喜觉得那种模式未必适合老王,毕竟他的人设是手工匠人老师傅,新的模式意味着尝试,也意味着一定几率的失败。

    再者, 老王的儿子不愿继承家业, 黑陶更是一天没学过, 据佩姐说, 老王媳妇儿每个月都给儿子转五千块钱, 怕他在外面吃苦, 可他的房子和车全是家里买的,自己也有工作, 倒不至于吃苦,当妈的乐意给,别人不好评价什么, 只是老王一旦想转型,可用的值得信任的人不多,要是儿子能回来帮忙最好。

    在工作室聊了一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梁喜不想再听周靖哲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跟老王打招呼准备走。

    “喜喜!”老王从手机屏幕抬头,说:“下周末在林业公园有个非遗市集,朋友给我留了两个展位,加起来大概五六十平,你和靖哲带一些成品过去,不用想卖多少,宣传品牌为主,有合作意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过后约到工作室来谈。”

    梁喜点点头,“要做点宣传物料不?”

    “看着弄吧,你不是会那个p啥吗?设计好之后给我看看,到时要是有时间我也过去。”

    p啥?梁喜憋不住乐,“好,我知道了。”

    七月是雨季,一旦下起来便没完没了,持续半个月都有可能,天气预报说今天百分百有雨,于是梁喜没骑车,伞倒是带了,不过带了也白带,因为早上路崇宁送她来的,还说晚上过来接。

    下班时间,梁喜站在门口往他每次来的方向望,没看到,正想打电话的时候有人打过来。

    外地号码,梁喜以为是快递员,接得迅速,“喂,你好。”

    “喜喜吗?”

    女人的声音,五分熟悉,五分陌生。

    “你是哪位?”

    “喜喜,我是妈妈。”

    “”

    好半天梁喜讲不出一个字,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妈还能打电话来,从有

    第一部手机开始梁喜就没换过电话号,或许她隐隐期待过什么,只是持续落空,再落空。

    “找我有事吗?”梁喜问得冷漠。

    “呃听说你爸没了。”

    “嗯。”

    “你现在还在北京吗?”

    这时路崇宁的车开过来,梁喜边走边说:“在化城。”

    “正好我下周要回去一趟,冯静结婚。”

    冯静

    是梁喜舅舅家的女儿,不过她们小辈没联系,梁喜只记得一个名字。

    打开车门,梁喜坐进去,“没别的事我挂了。”

    她没顾那头还要说什么,直接挂断。

    “谁?”

    “谁呀?”

    两个人的声音,梁喜惊得回头,发现信航也在车上,“大哥,你从哪冒出来的?”

    信航无辜脸,“我一直在啊,再说我发信息告诉你了。”

    “是吗?”

    路崇宁还看着梁喜,她余光扫到,说:“我妈,她知道我爸的事了。”

    听到是梁喜妈妈,路崇宁和信航都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长辈,小时候还叫过姨呢。

    “她要见你吗?”路崇宁问。

    梁喜把包扔到后座,“没说,我也不想见,走吧,饿了。”

    包重重落在信航腿上,从力道上就能判断出梁喜心情不太好。

    车里三个人,只有信航父母健在,而且感情不错,在和谐温暖的家庭里长大,信航的人生要顺遂很多,他知道梁喜有着怎样的原生家庭,在那种环境下没走歪路实属不易,无病无灾地活到了二十几岁,刚从父亲去世的悲痛中慢慢缓解,多年不见的妈妈又找过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信航不会道德绑架她,让她同意见面,说什么不要怨恨之类的话,那样对梁喜太不公平。

    路崇宁做主把车开到小区对面的一家私房菜门口,点了几个爱吃的,没怎么说话,一心干饭。

    快吃完的时候路崇宁放桌上的电话一直响,他挂断两次后调成静音,后来干脆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信航看见了,故意逗他,“女朋友查岗啊?”

    “不是,骚扰电话。”

    梁喜冷漠拆穿,“不是你同事阿布吗?”

    名字有备注,除非她瞎。

    信航笑得更诡异了,“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跟我俩有啥不好意思的。”

    路崇宁喝了口矿泉水,淡淡说道,“有人让我别伤女孩儿的心,我要是接了,还不跟她谈恋爱,岂不是更伤?”

    信航不以为意,“谁啊?还能管得了你。”

    路崇宁看了梁喜一眼,目光所指。

    梁喜把碗里的排骨丢给信航,“不好啃,别给我夹了。”

    信航瞪着眼睛,夹起那块排骨,一口咬下,贼顺溜。

    当场被打脸,梁喜低头不语。

    路崇宁见状把她喜欢吃的牛肉炒香菜挪到跟前,可梁喜毫不领情又给挪回去,放下筷子,说:“我饱了,你俩接着吃吧。”

    信航一愣,“又咋了?发啥脾气啊大小姐?”

    等梁喜开门出去,信航问路崇宁,“什么情况?”

    “程姨突然打电话过来,她心情不好。”

    “也是。”

    信航把碗里剩下两口饭解决,开始说正事,“梁叔手机找到了。”

    路崇宁一下注意力集中,“找到了?!”

    “今天派出所的朋友跟我说的,他本来想直接联系喜喜,但梁叔的事儿有几个疑点,保险起见,还是先告诉我。”

    “在哪找到的?”

    “一个小年轻在喜喜家附近网吧电脑机箱里找到的,他说包宿的时候电脑突然死机了,找不到网管,寻思自己拆开机箱瞅瞅,没想到里面竟然有部手机,就交到派出所了,他没撒谎,有监控为证。”

    路崇宁神情凝重,“手机有电吗?”

    “刚发现的时候没电,我朋友给充了,里面除了几条通话记录以外什么也没有,和营业厅调的通话记录相比少了一些,网吧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确定不了是谁把手机放进去的,而且他们监控只保留一个月,根本无从查起,现在只能依据这份通话记录做对比。”

    信航从兜里掏出两张纸递给路崇宁,“上面划线的都是少的。”

    路崇宁第一眼便捕捉那串熟悉的号码,“怎么喜喜的也删了?”

    “所以我感觉像随机删的,目的是为了删一个,其他的掩人耳目。”

    “之前你跟我说的吴青没删。”

    信航指着其中一个号码,说:“吴青暂时先放放,真正让我起疑的是这个号码,机主叫刘云,一个四十岁的女人。”

    路崇宁猛地想起信航说梁叔有女朋友这件事,她的号码也混在被删的人里面,确实值得注意。

    “手机暂时先放派出所两天,如果找不到其他可疑的地方只能还给喜喜了,到时我会找个说辞,不让她多想就成。”

    “嗯,有什么消息随时跟我说。”

    路崇宁起身去结账,信航收尾,又吃了几口菜,两人一起离开饭店。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前信航说:“一会儿回家小心点,有个气不顺的。”

    路崇宁笑笑,“走吧。”

    等车开走,路崇宁站在路边思来想去,决定给梁喜打电话,“下来走走吗?”

    “我脱了。”

    路崇宁挠挠头,听到梁喜又说:“穿睡衣呢。”

    “昂,那我回家了。”

    楼上,梁喜刚放下电话,很快又把衣服穿上,下楼走到花坛时碰见路崇宁。

    “怎么下楼了?”

    “买东西。”

    路崇宁冲她勾勾手。

    梁喜走过去,路崇宁递过来一根冰淇淋,梁喜认得这款,八块一根,好贵。

    拆开外包装皮,她问:“有事儿求我啊?”

    “没事。”

    “那多破费。”

    “信航让我哄哄你。”

    “哄我?那多难为你啊。”

    对面,大爷推了一辆载满纸壳的自行车,路崇宁揽过梁喜肩膀,让她走里边。

    这样的“亲密动作”发生过几次,梁喜依然感觉紧张

    “吃吗?”

    她把冰淇淋递到路崇宁嘴边,他小小吃了一口。

    “咬大点儿!”

    路崇宁往后仰,躲开,“你吃。”

    梁喜直接喂他嘴里,路崇宁舔舔嘴唇,“葡萄味。”

    “你买的你都不知道什么味啊?”

    “没注意,看这个贵就买了。”

    “下次别买,浪费钱,我吃五毛一根的就行。”

    走到小广场,喧闹的声音达到顶峰,一群孩子聚在那,有的相互追逐,有的蹲在地上安静推小车,大人们则在一旁闲聊。

    忽然一个小男孩儿尖叫一声,把梁喜吓一跳,路崇宁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说:“你小时候比他厉害。”

    梁喜眨眨眼,“有吗?”

    “你说呢?”

    路崇宁转身点了根烟,跟梁喜继续往前走,“你和阿姨要是见面,怕自己去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陪你。”

    梁喜沉默几秒,“如果我说不想见,你会觉得我薄情吗?”

    “当然不会。”

    “我妈刚走那几年我经常想她,后来习惯就不想了,这些年都是我爸和你陪我过来的,唐姨他们一家对我也很照顾,讲真的,陪伴大过血缘,我就是一个例子。”

    那些记忆在脑子里着重滞留的阶段没有妈妈的参与,梁喜想努力记住,也只剩下一些残影。

    冰淇淋吃完,木棍扔进垃圾箱,她舔舔嘴角,故作轻松,她不是不难受,只是不想被路崇宁看出来。

    “不想应付的场面,随时给我打电话。”

    梁喜笑了笑,“叫你去你能干什么?”

    路崇宁裹了口烟,说:“不管什么,有我替你挡。”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崇宁扔了许京平的花。……

    梁喜这几天都在忙市集摆摊的事, 她自己手绘设计了几个展架和一块喷绘布,老王跟朋友借了露营用的桌椅,剩下的只需等黑陶展品运过去就行了。

    一忙起来梁喜把她妈打电话的事忘在脑后, 直到市集开始前一天她妈竟然找到工作室来。

    当时梁喜正在地下室打包明天带到市集的黑陶成品, 佩姐下来说上面来了一个女人找梁喜,看样子不像看黑陶的。

    梁喜以为是崔影, 兴冲冲上楼, 楼梯走到一半佩姐在身后喊:“她说她叫程恩君。”

    梁喜突然刹住脚, 缓缓转头, 盯着佩姐, 眼里似有泪光闪动。

    “怎么了?喜喜。”

    “没事。”

    梁喜继续上楼,只是步子放缓许多,从地下室出来, 那个在记忆

    中早已远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老了,脸上肉眼可见的皱纹,梁喜努力从她眉眼中辨别年轻时的轮廓, 隐隐的似曾相识一闪即灭。

    “喜喜。”

    “找我吗?”

    平静的语气过后, 梁喜眼前忽然闪过死去的梁辰义, 鼻子涌上一股酸。

    她妈走了有十三年了, 好久好久。

    “妈来看看你, 长这么大了, 越长越漂亮,这么看你还是像我多一些。”

    程恩君上前来, 想拉梁喜的手,被她本能躲开,“你怎么找到这的?”

    “你三叔告诉我的。”

    梁喜手有点抖, 她摘掉手套,“出去说吧,别影响其他人。”

    手套放到货架上,梁喜前面带路,程恩君紧随跟上,只是疏离之感让两人看不出一丝母女的影子。

    后院门打开,梁喜坐到墙边长椅上,“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程恩君也坐下,一人把一头,中间空出一块

    “你爸怎么走的?”

    “脑出血。”

    “那么喝酒,早晚出事。”

    这话梁喜听过很多遍,事实如此,她也不想替梁辰义狡辩。

    “你唐姨一家还好吗?听说信航当警察了。”

    “嗯。”

    “你在这一个月赚多少钱?够花吗?”

    梁喜仿佛一下又回到当年被问成绩的情景中,无语,难过,一个字都不想说。

    “你放心,我不是来朝你要钱的,我自己有存款,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小孩儿,以后也用不着你养老。”

    梁喜笑了声,心底涌出一股苦涩,“谢谢。”

    这句“谢谢”让程恩君很难为情,沉默良久她才问,“小宁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

    “她妈有消息了吗?”

    “没有。”

    往事浮现眼前,程恩君说:“你们小辈不知道,路召庆年轻时得罪过马有原,噢,就是你杨姨初恋,这里面好多事儿,说不定被报复了。”

    梁喜的身子一下绷直,好奇心上来,顾不上一直冷漠的态度,问道:“你认识马有原吗?”

    “认识,我和他是邻村,全喜村一组和三组相隔不远,但不熟,十几岁之前在学校见过,后来你姥爷带我们搬到化城,只跟老家几个亲戚有联系,他被你爸打了之后去了南方,这些年好像就回来过一次,给家里人扫墓。”

    走了很多年的人,应该跟梁辰义没什么关系,刚才的好奇劲又落回去。

    “你自己住吗?处没处对象呢?”

    “和路崇宁一起住。”

    程恩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别被糊弄了,毕竟你爸留给你的房子还值点钱。”

    “我不是小孩子,路崇宁也不是那种人。”

    程恩君看着梁喜,一副“你还小,话别说太早”的神情,“信航那孩子倒是不错,你爸他们三兄弟现在就属信民家过得好,你要是跟信航成了,你唐姨肯定待你像亲闺女一样。”

    “我把信航当哥。”

    “你有小宁一个哥还不够吗?”

    “谁说我把他当哥了?”

    梁喜说完看眼时间,起身,说:“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就不留你了,以后不要不打招呼来这找我,影响工作不太好。”

    梁喜打开后门,示意程恩君可以回去了。

    她似乎还不想走,或许还有话要说,但逐客令已下,即便她有些委屈地看着梁喜,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在梁喜转头望向别处时,程恩君终于站起来,“我知道你怪我当初没把你带走,妈也是身不由己。”

    “你想多了。”

    程恩君叹了口气,背包离开。

    直到她从前门出去的背影消失不见,梁喜又回到后院,望着天上涌动的云,心里空荡一片。

    她觉得亲情比爱情要复杂,人被这两种情感反复支配,能在其中任何一种关系里游刃有余,都是被老天眷顾的宠儿,可对现在的梁喜来说,哪一种都抛弃了她

    周末的市集相当热闹,梁喜六点钟便早早起来,到工作室后跟周靖哲还有佩姐把物料和黑陶拉到现场开始布置。

    老王借来的露营桌椅完美体现了它的价值,这不,刚布置好,周靖哲和佩姐便过去,边吃早餐边聊天,梁喜觉得这幅画面有点刺眼,不想跟他俩掺合,于是去周边逛逛。

    好天气引得不少人到市集来,除了梁喜他们,还有城市风采画展、剪纸、版画等,布置得非常漂亮,粗略走完一圈,梁喜又回到自家展位。

    “喜喜,有人给你送花。”

    佩姐从桌下拿出一大束红玫瑰递给梁喜。

    “给我的?”

    梁喜有点蒙,花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给喜喜,祝市集大卖——许京平。”

    哪有祝人发财送红玫瑰的?

    佩姐凑过来摸了摸玫瑰花瓣,“许老师真浪漫啊,这么多玫瑰是不是有九十九朵?”

    梁喜没接茬,随手放到一边,没什么兴趣。

    周靖哲一脸不解,问:“不心动啊?这么多花。”

    梁喜笑了声,“花和心动有关系吗?”

    关系在人吧,如果是路崇宁送的,哪怕只有一束向日葵,梁喜也会将它插入花瓶精心照顾。

    周靖哲还想说什么,这时许京平打电话过来,梁喜到一旁去接,“喂。”

    “喜喜,花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我本来想过去看你的,这两天公司忙,走不开,等下周吧,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

    “许京平,你别”

    “我还有事,先挂了,回头打给你。”

    预料到那句未尽的话一定很刺耳,所以许京平选择不听。

    放下手机,梁喜望着那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收过花,只是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该怎么处理好呢?扔了?显得太无情,而且许京平写的又不是表白的话,拿回家?被路崇宁看到他会什么反应?

    梁喜倒有点好奇了

    陆续有游客来黑陶摊位询问价格和样式,梁喜暂时忘记了玫瑰花,进入忙碌状态。

    临近十一点,展位旁边来了一个熟悉面孔,梁喜认出阿布,也认出她旁边跟着的女生,两人上次在路崇宁工作的咖啡店一起喝咖啡来着。

    “梁喜!好巧!”

    阿布拉着朋友停下,和梁喜打招呼。

    “来玩吗?”

    “嗯,我和朋友去附近商场,看这边有摆摊的,过来瞧瞧,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梁喜指着周靖哲说:“同事做的。”

    阿布看向朋友,“有喜欢的吗?挑一个,咱俩给小宁哥他妹捧捧场。”

    朋友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貌似兴趣不大,摇摇头说:“我不喜欢,你要喜欢自己买吧。”

    阿布扫了一眼价格标签,有点为难,最便宜的笔筒她已经有了,其他的都有点贵。

    梁喜看出来了,“没事,你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就别在我这演戏了。

    “不好意思。”阿布往梁喜身后看,“小宁哥没陪你来啊?”

    “他有自己的事。”

    “大周末的,从来没听说他去哪玩过。”

    梁喜不再接茬,转头去给另一位客人介绍。

    朋友拉着阿布走,“你呀,别在他妹身上下功夫了,有这时间还不如直接找你的小宁哥更快一些。”

    阿布又回头看了一眼梁喜,这才跟朋友离开

    今天太阳大,温度高,梁喜上午下午各喝了一杯冰美式才勉强撑过。

    临近四点,各个摊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梁喜和周靖哲往箱子装黑陶展品,佩姐则在一边算账,看出库几个,收的钱能不能对上,

    装着装着,忽然梁喜瞥见角落的玫瑰花,被热浪冲了一天,玫瑰花并没打蔫多少,这要归功于花束下面插着的的花泥,还有佩姐掸了好几次水。

    怎么处理呢?哎。

    “喜喜。”

    梁喜闻声抬头,看见路崇宁从左边走过来,今天穿得很随意,黑T加运

    动短裤,脚上穿着信航买给他的跑步鞋。

    “结束了吗?”

    “昂,快了,把这些装完就走。”

    路崇宁把手里打包的少冰橙汁拿出来放到梁喜面前,“喝吧,放了四块冰。”

    梁喜被四块冰的具体数字逗笑,拿起来吸了一口,“还不如不放呢。”

    “太凉不好。”

    梁喜递给路崇宁,“不信你尝尝,一点都不冰。”

    路崇宁抱着质疑的态度喝了一口,确实

    “哥,来啦!”

    周靖哲从喷绘布后走到前面,跟路崇宁打完招呼一秒都没耽搁,把玫瑰花从桌下抱起来,“你看,许老师送你妹的花,好大一束。”

    路崇宁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忽然降至冰点,他冷冷看了花一眼。

    “你来干嘛?”梁喜问。

    “路过。”

    “去咖啡店啦?阿布来市集玩还问你来着。”

    “嗯。”

    一个字的回答完美避开阿布。

    周靖哲特别欠地把花抱到梁喜身边,还不忘叮嘱路崇宁,“哥,你开车来的吧?正好帮梁喜拉回去,有点沉。”

    路崇宁踢了下桌角,梁喜抬头,撞上他俯视的目光。

    “要拿回家吗?”他问。

    “不拿。”

    路崇宁忽然抱起花,在众人注视下走到远处垃圾桶,见垃圾桶装不下,他把花利落扔到一旁地上。

    周靖哲和佩姐都看傻了,有点大气不敢出,佩姐捂嘴小声问:“你哥是不是不同意你和许老师在一起啊?”

    梁喜盯着路崇宁的身影,“他管不了我。”

    “那他扔你花干啥呀?可惜了,不少钱呢。”

    路崇宁走回来,佩姐赶紧闭嘴,低头干活。

    梁喜有点难为情,又不想当着同事的面跟路崇宁理论,把他拽到一旁,只是路崇宁步子沉重,像故意拖着不肯走。

    “干嘛扔了?”她问。

    “你不说不拿回家吗?不扔垃圾桶扔哪?”

    “那是我的花!”

    “你同意跟许京平在一起了吗?”

    梁喜眉头一皱,“当然没有。”

    路崇宁语气软下来,“回头我给你买。”

    “不要!”

    “不要我的,要他的,那和同意有什么区别?!”

    路崇宁忽然抬高的音量让梁喜倒吸一口气,“你大老远跑来跟我吵架的?!”

    路崇宁一下蔫了,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上,还没等点,被梁喜一把抢过去扔到地上,“我不坐你车,你走吧!”

    她转身离开,决绝的样子像一把利剑砍向路崇宁,他忍着刺痛俯身捡起烟,手指一抿,掐断

    周靖哲见梁喜一个人回来,抻长脖子往路崇宁所在的方向张望,一脸纳闷,“你哥怎么刚来就走啊?不是来接你的吗?”

    “不知道!”

    说完梁喜瞥见桌上的橙汁,拿过去想扔,犹豫间最终没下去手

    路崇宁,我们之间的纠缠到底要划为哪一类呢?

    亲情?没有血缘,没有原生家庭的羁绊,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只有几年。

    爱情?连亲吻都没有,算哪门子爱。

    不远不近,不伦不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偷手机的人。

    忙了一天, 梁喜又饿又累,本想回家躺着,可莫名其妙被路崇宁气着了, 她改道去找崔影。

    晚饭口崔影忙得无暇分身, 梁喜快速吃完一碗面后帮她干活,她想用忙碌赶走脑子里路崇宁的身影, 可不管怎么忙那个男人依然在, 搅得她心神不宁。

    七点半, 梁喜摘掉围裙准备撤, 她把围裙递给崔影, 说:“我回家了。”

    “白天怎么没来呢?竟挑忙的时候来,我都没时间陪你聊天。”

    “我白天在市集摆摊,赚了好几千呢。”

    “不愧是我家喜喜, 真厉害,明天可以休息吧?”

    “休。”

    崔影拍拍手,“正好,现在陪我去车站接位帅哥。”

    没等梁喜答应, 崔影返回店里拿车钥匙, 再出来时说:“如果许京平的刺激还不够, 我可以让我弟上。”

    “你弟?”

    “啊, 我二姨家的小弟, 上大二, 放暑假了。”

    暑假,多么久远又让人羡慕的词。

    梁喜跟在崔影身后找到车, 先后上去,崔影问她:“这几天和路崇宁进展怎么样?”

    “挺好啊,刚吵完架。”

    “好端端的, 干嘛吵架?”

    崔影主动问了,梁喜这才好意思告状,“他没经过我同意,把许京平送我的玫瑰花扔了。”

    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崔影听完笑笑,“路崇宁吃醋吃得挺明显啊!我就说嘛,他的淡定都是装的,这会儿知道急了。”

    “吃什么醋,明明是没礼貌。”

    “我要是路崇宁我也扔,看着就来气,不扔留着带回家上供啊!”

    梁喜不解,“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他不向着我呢。”

    崔影双手一摊,“我帮理不帮亲。”

    见梁喜有点委屈,崔影拍拍她肩膀,“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路崇宁那小子嘴硬,就得这么刺激才有效果,不过可怜了那位许先生,回头他来化城,你把他带到我这,我请他吃大餐。”

    “崔老板真大方。”

    车子从胡同开出去,驶向主路,崔影说:“我小弟长得贼帅,喜欢成熟一点的小姐姐,回头你带他玩几天,路崇宁要是不接受熟男刺激,我就让他见识一下小男生有多猛烈。”

    梁喜惊着了,“别,我受不了。”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

    崔影指向后座,“你把后边那个化妆包拿过来,里边有粉饼和唇彩,补补妆,一举将我小弟拿下,咱俩亲上加亲。”

    梁喜完全不理她,“开你的车吧。”

    “有你求我那天。”

    从市集所在的黄河北路开回家,下车后路崇宁一路耸拉着脑袋,没什么精气神儿。

    打开单元门刚要上楼,信航来电话,说找到了那个叫“刘云”的女人,她今天从外地回化城,七点二十到站,最好在她下火车的时候将人拦住,否则之后再想找不太容易。

    路崇宁看时间还早,问信航几点过去,他说现在在外面忙,一会儿结束再联系,说完便挂了。

    路崇宁朝楼上看了一眼,他知道梁喜还没回来,在市集闹不愉快后他没马上走,而是躲在一旁,听周靖哲说他们要一起把展品先送回工作室去。

    回家也没意思,路崇宁决定直接去火车站等

    化城火车站虽然面积不大,但旅客流量不小,站内候车室内还有鸟窝,每年春季都有几只燕子飞进来筑巢,哺育后代,老人们津津乐道说火车站风水好,燕子都来做窝,是个吉祥地。

    这种说法没人给出印证,但燕子往来翩飞的情景确实让人身心愉悦。

    路崇宁把车开到停车场,然后给信航发信息说他到了,等信航忙完可以直接过来找他。

    见左右都没车,路崇宁把车门打开透气,一脚伸出去支着地面,一脚留在车里,打开手机,调出和梁喜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删掉,再打,再删。

    肯定生气了哎,路崇宁有点后悔为什么冲动扔了那些花,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扔。

    神思从远处飘回来,路崇宁见手机来了一条信息,突然坐直,本以为是梁喜,可打开看却不是。

    “你惹喜喜生气了?”

    崔影发的。

    路崇宁回复:“她去你那了吗?”

    “嗯,帮我干活呢,看着心情不太好。”

    路崇宁攥紧手机,眼下他走不开,说什么也是徒劳

    没过一会儿信航赶到,手里拎着两份炒饼,坐进车里递给路崇宁一份,“你肯定没吃饭。”

    “嗯。”

    路崇宁不太想吃,拿着一次性筷子迟迟不动。

    “咋了?没精神呢?”

    “没事。”

    路

    崇宁掰开筷子,没吃几口又放下,“你怎么找到刘云的?”

    信航笑笑,“我自然有办法。”

    他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递给路崇宁,“这大姐长得有辨识度,好认。”

    路崇宁接过看,确实有辨识度,下巴上有颗痣,很明显的标签。

    “喜喜说她那边今天办什么非遗市集,要不是忙,我肯定去溜达一圈,你去了吗?”

    路崇宁不想撒谎,“嗯,下午去的,待一会儿就走了。”

    “人多吗?”

    “还行。”

    速度吃完炒饼,信航说:“一会儿堵到刘云,由我来问,那女的肯定是个老手,别被她牵着话题走。”

    “好,先礼后兵,你礼,我兵。”

    “你兵?”

    “谁兵都行,咱俩配合,主要听你的。”

    路崇宁完全相信信航,毕竟他很专业。

    有信航在旁边,路崇宁没再回崔影信息,也没给梁喜发,两人在车里坐了会儿,估摸时间差不多,下车去接站口等

    事情比想象中办得顺利,在这趟列车靠站三分钟后路崇宁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女人,她戴着墨镜,脚踩高跟鞋,巧合的是她穿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衣服,否则还真叫不准。

    信航嘟囔一句,“要不是你个儿高,我肯定第一个发现。”

    在找人上面输了一局,他赶紧给自己找补,先一步走到刘云面前,“姐,市里走不?十块。”

    刘云抬头,“十块?不都八块吗?”

    信航故意“哎呀”一声,“最近涨价了。”

    “你可虎不了我,不走拉倒,我打别的车。”

    “走走走!来,老弟帮你拎行李。”

    信航冲路崇宁使眼色,示意他在后边跟着。

    走到停车场,刘云见四下没有出租车,有点起疑,“什么车啊?”

    “刘云是吧?”

    信航突然严肃下来,一改刚才“司机师傅”的热情度,刘云立马警觉,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信航没有亮自己的警官证,而是把路崇宁叫到身边,说:“我俩是梁辰义的侄子,现在以他亲戚的身份问你几件事,你可以不回答,但我会把相关证据交给警察。”

    刘云没被信航的话吓到,“老梁是脑出血死的,跟我没关系。”

    信航笑了声,“我又没说证据跟我叔有关,你自己身上背着什么事不清楚吗?”

    还得是警察,三两句让刘云眼神飘忽,身子不自然地扭捏。

    这些肢体语言被信航轻易捕捉,看来有戏,“上车聊还是找个喝东西的地方,你来挑,问到我们想要的,行李马上还你。”

    刘云心虚,不敢张扬,又觉得车内空间狭小,万一有什么不测不好跑路,于是说:“去那边冷饮店吧,我不想在外面聊这些事。”

    “没问题。”

    刘云走在前头,信航和路崇宁紧跟其后,进店点了三杯柠檬水,往角落里一座,进入正题。

    信航先问:“你和梁辰义什么关系?”

    刘云摘下墨镜,说:“我俩好过,不过我不是真心的,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想办法接近老梁,从他嘴里套话。”

    “谁给你的钱?”

    刘云面露难色地看了信航一眼,路崇宁把柠檬水推到她面前,“不着急,慢慢说。”

    刘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没见过,我们都是电话联系。”

    信航嗤笑一声,“姐,你是不是当我小不识数啊!你要没见过,凭什么替他办事?”

    “钱啊!他给我钱!”

    简简单单一个字,可以为万事做开脱

    “套什么话?”

    这次换路崇宁问。

    “让我打探梁辰义是否在查一个叫“马有原”的人。”

    最近这个名字出现频率太高,路崇宁和信航同时转头,相视一眼。

    “还没等我打听到老梁就死了。”刘云说到这捂住脸,“呜呜”几声,干打雷不下雨

    信航敲敲桌子,“演戏不给钱,别整虚的,说事儿。”

    听到“给钱”,刘云痛快放下手,转瞬又恢复刚才的状态,“你能给多少?”

    信航被刘云弄得无语,甚至有点想笑,“我刚才的话白说了吗?你不老实交代,我可要把你别的事往上反应了。”

    刘云也想试探试探虚实,“那你反应啊,反正把我送进去,你永远别想知道后面发生啥事。”

    信航还想说什么被路崇宁拉住,“别跟她耗了,我来。”

    路崇宁从兜里掏出一把现金,一百一百,缓慢拨到刘云面前,一共六百块,虽然现在多用手机支付,可路崇宁出国几年都是花现金,习惯了,所以回来后出门也会随身带一些。

    “就这么多,可以说了吗?”

    信航手指压着钱,在等刘云表态。

    “那人说我俩发展太慢,老梁不可能跟我交心,让我去药店买点药,说怕他年纪大,那方面不行,结果还没办事老梁就昏过去了,当时给我吓的呀,怕他有什么万一再牵连我,赶紧跑了!”

    路崇宁伏案的手慢慢攥紧

    信航有些气愤,“你就没想打120吗?”

    “我当时害怕,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钱没赚到手,再被人命牵连上,我后半辈子咋办。”

    说到这她真哭了,眼泪流出两道,果然涉及到自身利益才有真情实感。

    信航见惯了这种场面,不可能等她哭完,赶紧趁热打铁,“我叔的手机是不是你拿的?”

    “不不是。”

    信航拍下桌子,“你给我想好了再说!”

    路崇宁瞄了信航一眼,这句话加上他的语气,路崇宁听了都想交代点什么,只是信航的声音引得服务员侧目,路崇宁赶忙摆摆手,示意没事。

    好在刘云被赫住了,她抹干泪,说:“是我拿的,但我声明一点,我没转他的钱,我只想删掉聊天记录,还怕删我自己的会引起怀疑,又随便删了几个其他人,过后我把手机丢到他家附近一个网吧机箱里,第二天我联系那个雇主,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外地躲躲,出去没多久我听说老梁脑出血死了,我不敢马上回来,说到底,我对老梁心里有亏欠。”

    聊到这,一直没怎么插话的路崇宁终于开口问她:“马有原的事,一点都没打听到吗?”

    “哪有,老梁嘴特别严,很少聊自己的事儿,我就知道他有个闺女,我还见过呢,长得特别水灵,好看。”

    “你见过?”

    路崇宁和信航同时发问。

    “对啊,不过没说几句话,他闺女不喜欢我,我招她干嘛。”

    路崇宁暗暗松口气,信航回到正题,“你再好好想想!”

    刘云皱眉回想半天,说:“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你说。”

    “有次我和老梁跟他开海鲜排档的朋友吃饭,他俩趁我上厕所的时候聊的,我偷听了一嘴,老梁说马有原一四年的时候回过化城,还去老家扫墓了。”

    信航:“完了?”

    “嗯,他俩见我回来就不说了。”

    “今天我俩找你的事不许漏出半个字,就当彼此没见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刘云默默把柠檬水拿到桌下,点了点头。

    后面实在问不出什么,信航只好放刘云离开,她刚要走,忽然被路崇宁叫住。

    “你没有过愧疚吗?如果你当时打了电话,说不定梁叔还能救回来。”

    该说的都说了,刘云不再假装,她对路崇宁的话不以为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都死了,你再怎么骂我也没用,我道歉老梁能活过来吗?”

    她还想辩解什么,路崇宁手一挥,“你走吧。”

    对于冷血的人,“愧疚”两个字在她眼里相当于道德绑架,所以还是算了。

    从冷饮店出来,路崇宁低头

    点了根烟,刚想问信航要不要,迎面却看到梁喜。

    她不是偶然路过,而是就站在那,像来了很久一样,身旁还站着崔影和一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男孩儿。

    路崇宁愣住了,还有身后的信航。

    “那个”信航胡乱一指,“我单位还有事儿,先走了,小宁,交给你。”

    说着一把将路崇宁推过去,他踉跄几步,本来撞不到梁喜,谁知后面的崔影偷偷推了梁喜一把,顺利助攻,让那两人成功抱在一起。

    小弟在一旁看傻眼了,还能这样吗?刚下火车就上一课,学到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真心不假。

    开车回家路上梁喜一句话没说, 她能憋得住,只是苦了前面开车那位,大气不敢出。

    信航借口单位有事直接跑掉, 他预料梁喜会发脾气, 可这回误判了,梁喜并不生气, 她只想打听他俩到底问出了什么。

    路崇宁仅用十分钟便开到家, 上楼进屋, 外面已经天黑了, 梁喜把窗帘拉上, 躺椅坐着不舒服,她索性搬了餐桌旁的椅子,路崇宁则坐地上, 双腿折叠并拢,手搭在上面,一副随时就范的模样。

    “你俩为什么找刘云?”

    “你怎么认识她?”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你先回答我。”

    明明他低她高,梁喜却有一种气场被反压的感觉, 她直视路崇宁, 看了几秒, 起身就走。

    “哎!”路崇宁一把拉住她, 梁喜用力甩, 没甩开, 她倔劲上来,不服输, 可路崇宁力气大得超乎她想象,脚下一个不稳便跌坐下去。

    “啊!”

    梁喜惊叫一声,恍然发现她坐在路崇宁腿上, 双手环抱他的脖颈,因惊慌搂得格外亲密。

    这下好了,不倔了。

    “现在能说了吗?”

    路崇宁身上气息温热,梁喜感觉自己的体温也随着升高,燥热传到脸颊,她撒手,企图推开路崇宁,可推了一下没成功,两人眼神对峙,有种谁也不想输的既视感。

    真不知道从哪整来两头一模一样的倔驴

    “我说,你放手。”

    路崇宁终于泄力,梁喜翻身坐到地上,和他拉开距离,扒拉两下弄乱的头发,说:“过年时候我回家,我爸带那个女人跟我吃过一顿饭,我只知道她叫刘云,其他的一概不知,我也没兴趣问。”

    她说完换路崇宁说:“信航一直在帮你找梁叔的手机,所以调了梁叔生前一个月的通话记录,觉得刘云可疑,今天她从外地回来,信航叫我过去一起问问她。”

    “然后呢?”梁喜迫不及待。

    “梁叔发病前和她在一起,发病时她因为害怕跑了,手机是她拿的,现在找到了,过两天信航会给你送来。”

    路崇宁化繁为简,没全告诉。

    梁喜听完气愤得攥紧拳头,可理智告诉她,这种情况的见死不救并不能给刘云定罪,她再气愤也没用,只是想到梁辰义发病时无助的画面更加自责,憋红了眼,眼泪还是不可自控地落下。

    “我爸这些年一直单着,本来我想,他要找个伴也挺好的,没想到”

    路崇宁没看见梁喜的眼泪,却听见了哭腔,他身子往前探,确认梁喜在哭,刚要伸手梁喜却转过去,瘦削的脊骨透过衣服隐约可见。

    眼泪滴在地板上,映射梁喜的脸,她双手抱膝,努力缓解心头的悲伤与痛痒。

    身后传来路崇宁的声音,“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梁喜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跟你没关系。”

    她起身走回房间,进屋直接倒在床上,白天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有一股让人情绪平静的味道,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缓很多。

    路崇宁慢慢走到梁喜房门口,倚着门框看向床上的人,客厅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罩在梁喜身上。

    “扔了你的花,对不起。”

    他诚意道歉,梁喜从被子里抬头,却说:“没事,他还会给我买。”

    路崇宁张张嘴,想说的话被生咽回去,抬手把门关上。

    嗯?这回不吃醋了?

    梁喜“腾”地坐起来,烦闷的情绪从下午蔓延到现在,断断续续。

    以前她自觉了解路崇宁,也知道怎么做可以轻易拿捏他,五年时间过去,路崇宁成长速度之快,竟将她远远甩在身后,相比之下她的心思还像小女生阶段

    不行,再待下去非憋疯不可,她拿上手机,决定下楼走走。

    小区里路灯不多,灯光很暗,在外玩耍的小孩子都回家了,比傍晚时安静许多。

    梁喜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清风阵阵吹来,很舒服。

    手机“嗡嗡”震动声打扰了梁喜的雅兴,见是许京平打来的,她想了想才接。

    “喂。”

    “干嘛呢?”

    “没事,在小区里散散步。”

    “自己吗?”

    “嗯。”

    梁喜找椅子坐下,旁边一位大爷牵着一只大金毛路过,金毛过来要舔梁喜,给她吓一跳。

    “怎么了?”许京平关切地问。

    “有只金毛要舔我。”

    他笑了声,“可能喜欢漂亮姐姐。”

    梁喜没心情和他扯皮,“怎么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想你了。”

    一大段沉默,梁喜不知该回些什么,还是许京平先开口,“听说我送你的花被你哥扔了。”

    周靖哲嘴真欠呐!

    “不好意思,他”梁喜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撒谎都没得撒。

    “没事,我再给你买,给你送店里,省着拿回家你哥看着心烦。”

    忽然梁喜面前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挡住了对面路灯光亮。

    她抬头,看见了路崇宁。

    许京平以为信号不好,“喜喜。”

    “啊,我听着呢。”

    路崇宁什么也没说,坐到梁喜身边点烟,打火机翻盖的声音精准传到电话那头。

    许京平:“晚上吃什么了?”

    “在我朋友店里吃的炸酱面。”

    “听你说过,开韩餐的朋友。”

    “嗯,崔影。”

    路崇宁拿烟的手定在半空,过了两秒,他忽然起身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就在刚刚,路崇宁猛地意识到梁喜在给许京平介绍她生活圈子里的人,从前她也这样给路崇宁介绍过,情景置换,他觉得刺耳。

    梁喜心里的紧张感随着路崇宁离开而消失,后边又跟许京平聊了几分钟才回家。

    她进屋的时候屋里只有玄关的灯亮着,路崇宁的运动鞋在地垫一角整齐摆放。

    回来了,回来就好

    梁喜是在第二天晚上发现不对劲的,白天一整天没看到路崇宁,以为他上班去了,晚上十点多都快睡觉了还没回来,她想打电话问问,又拉不下脸,但发过去的信息一直没回,她有点急了,赶忙给信航打电话。

    “你知道路崇宁去哪了吗?”

    信航刚从单位加完班出来,走到车边停下,“小宁没告诉你吗?他去省城了,参加日语一级考试,这几天闭关冲刺呢,谁也不联系。”

    “在哪个考点?”

    “东大。”

    “知道了。”

    听信航脱口而出的语气,应该没撒谎。

    挂断电话,梁喜不自禁走到路崇宁房门口,推开门,看见叠得整齐的被子,桌上空无一物,有种走了不再回来的感觉

    梁喜生怕这种感觉成真,她又赶忙打开衣柜,还好,衣服基本都在。

    长出一口气,梁喜关上柜门,扭头却发现垃圾桶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件印着梁喜名字的T恤!

    扔了?!

    梁喜有点不敢置信,从垃圾桶扯

    出来仔细辨认,其实就算不仔细看也知道,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T恤捏在手里,梁喜缓缓蹲下,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滴滴落在地板上,她仿佛从眼泪的倒影中看见路崇宁扔掉这件衣服时的决绝,也将他们从前那段感情彻底丢掉了。

    他在为新生活忙碌,而梁喜却还停留在过去不肯自拔,到头来伤心的只有她一人

    路崇宁走了一周时间,梁喜也和他断联了七天。

    周日,梁喜在工作室加班,信航打电话来说晚上要为路崇宁接风洗尘,庆祝他考试结束。

    梁喜直接拒绝,并果断挂了电话,一周过去,本以为已经冷静了,可当信航提到路崇宁的名字,眼前立即闪现垃圾桶里被他扔掉的衣服,梁喜难受到呼吸不畅,手中的刻刀都拿不稳。

    “喜喜,还不走啊?”

    “嗯?”

    梁喜以为工作室的人都下班了,没想到是老王,他下午三点多不是走了吗?

    “师父,我再练一会儿。”

    “我出去吃饭,回来路过,看二楼亮着灯,上来看看。”

    梁喜放下刻刀,“跟师娘出去吃大餐啊?”

    “不是。”老王走到对面坐下,“和你三叔,还有买咱们黑陶的刘总,一直说要一起吃个饭,刘总和你三叔都忙,这不,才有机会碰上。”

    他们大人的人情往份梁喜不便细问,只能聊别的,“不会又吃的铁锅炖吧?”

    老王笑笑,“你咋知道,我们三个都好这口,吃得开心。”

    “早点回家吧,要不师娘该惦记了。”

    “行,那我走了,外面下雨呢,你也早点回去。”

    “师父再见。”

    等老王下楼,梁喜走到窗边,拉开遮光帘,发现外面的确下雨了,还不小。

    夜里九点,雨稍小了些,梁喜锁门离开工作室,顶雨骑车回去,等骑到家身上全湿透了,她心情不好,有意折磨自己,换来的却是湿漉漉的,浸入骨头里的凉意。

    开门进屋,家里亮着灯,梁喜本以为路崇宁和信航吃饭去了,没想到竟然在家,她进屋的时候路崇宁正在阳台那边打电话,等路崇宁转身看梁喜,她却在低头换鞋,互相没有只言片语,各忙各的。

    钻进洗手间,梁喜把湿衣服扔进洗衣机,赶紧冲个热水澡。

    再从洗手间出来时客厅灯已经关了,她把洗好的衣服晾到阳台,关灯睡觉。

    不知怎么,梁喜有种突来的预感,路崇宁可能快搬走了。

    刚回国时他即便话少,也不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发,加上扔掉的T恤,让梁喜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

    雨从夜里下至凌晨,淅淅沥沥得没完。

    被冻醒的时候梁喜睁开眼,外面天刚蒙蒙亮,一切都不清晰,她咳了几声才意识到可能发烧了,都怪那场雨,可要不是顶雨骑车就不会感冒,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

    挣扎着坐起来,梁喜一阵眩晕,紧接着猛咳几声,眼前直冒金星,摸到手机看了眼,四点零七,家里有退烧药吗?不记得了。

    梁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到客厅找药。

    药箱上次好像是路崇宁放的,有点高,梁喜伸手只碰到一个边,她垫脚又抓了一下,抓是抓到了,只是用力过猛,药箱直接掉下来,差点砸到她。

    梁喜一时不敢动,怕再发出什么声音把路崇宁吵醒,静了几秒,她才蹲下身去,把散落的药放回药箱。

    卧室门这时打开,路崇宁眯着眼睛出来,连鞋都没穿。

    “怎么了?”

    “没事。”

    梁喜声音很小,但能听出沙哑,路崇宁快走两步到她跟前,看见张开的药箱,问:“哪不舒服?”

    “发烧了。”

    刚说完,梁喜被他一把抱起,径直抱回卧室床上,“躺好,我去拿药。”

    梁喜本来就迷糊,被路崇宁突然这么一弄更迷糊了,咳个没完。

    等路崇宁再进来,手里拿了水和药盒,“家里没有温度计,我用手试一下。”

    说完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他张开手掌摸向梁喜额头,又摸摸自己,“有点烫,你先把感冒药吃了,我下去买体温计。”

    “不用了。”

    “先吃两粒感冒药。”

    借着床头灯的灯光路崇宁打开药盒,挤出两粒,扶起梁喜喂她吃进去。

    “好好的怎么感冒了?”

    “昨晚顶雨骑车,浇湿了。”

    昨晚?路崇宁仔细回忆,梁喜回来的时候他正和刘俊华打电话,隔着玄关空隙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发现她被雨淋湿的衣服

    “躺好,我下去买体温计和退烧药。”

    梁喜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路崇宁客套,如果再不吃退烧药说不定直接嘎了

    不知道路崇宁来去多久,梁喜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被他叫醒,“喜喜,把退烧的吃了再睡。”

    梁喜被他扶起来,下意识拽被子,“冷。”

    药片塞到嘴边,梁喜张嘴,不像刚才吃的那种胶囊,进嘴便立刻尝到苦涩。

    小时候一到冬天,梁喜、路崇宁还有信航,只要有一个孩子感冒,另外两个不出一天也跟着相继发烧,有时甚至那几天都没见过面,大人们说这几个孩子上辈子可能是三胞胎,心意相连。

    梁喜吃药最乖,因为梁辰义哄她很有一套,其次是路崇宁,即便他难受到哭也安安静静的,只有信航嚎个没完,尤其打针的时候跟抓猪一样

    药吃下去,梁喜又被路崇宁多喂了几口水,这才放她躺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喜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

    “退热贴。”

    “小孩儿才用呢。”

    梁喜刚说完,只觉额头一凉,紧接着凉意向脑袋各处蔓延,她不禁抖了下。

    “你去睡吧,今天还得上班。”

    路崇宁有点不放心,嘴上说“嗯”,却没走。

    “你再帮我拿个毯子,在衣柜上边,我好冷。”

    梁喜没听见衣柜打开的声音,倒听见了脚步声,路崇宁从这屋到那屋,抱着他的被子过来,盖在梁喜身上。

    梁喜睁眼刚要说什么,只见路崇宁上床躺到旁边,隔着被子将梁喜抱住。

    “这样好点吗?”

    梁喜很受用,但嘴上不认,“别传染给你。”

    “传吧,药有的是。”

    梁喜不怪昨晚那场雨了,反倒有点感激,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

    “下次再去哪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找你好久。”

    “怕我丢吗?”

    梁喜微微睁开眼,望着天光破晓,说:“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眼皮沉得睁不开,梁喜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梦话。

    就算是,真心不假。

    第40章 第四十章 故意叫“哥”

    早上路崇宁上班走之前梁喜终于退烧了, 可不到十点又开始烧起来,她不得不再吃一粒布洛芬。

    中午休息,路崇宁开车回来给她送砂锅粥, 放下后问了几句, 马不停蹄赶回公司。

    下午四点刚过,路崇宁手里拎着两大瓶黄桃罐头又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唐姨和民叔。

    梁喜一天没洗脸, 没什么精神, 唐姨见了心疼得不行, 摸摸梁喜的小脸, 问:“咋搞的?瘦这样呢,好点没?”

    “唐姨,民叔, 我没事,昨天让雨浇着了。”

    信民:“嗓子哑这样还说没事,让信航一会儿来再给你买点药,他知道哪个好使。”

    路崇宁放下罐头, “信航让我给你买的, 他一会儿来。”

    梁喜带唐姨到客厅坐, “不用了, 家里好多药呢。”

    路崇宁搬来两把椅子, 又拿了矿泉水递给唐姨和民叔, 四人围坐一起聊天,梁喜尽量忍着不咳, 憋得有点难受。

    五点钟,信航外带了几个菜和治咳嗽的药过来,进屋看梁喜的眼神和唐姨一模一样, 就差上手摸脸了。

    “罐头吃了没?吃完保准今晚就好

    了。”

    “一会儿吃。”

    饭菜很香,可梁喜没食欲,这一天净吃药了,中午的粥也只喝了几口,剩下的在冰箱放着。

    吃完饭唐姨和民叔回家,信航赖着不走,说再待一会儿。

    路崇宁在房间处理工作,信航在梁喜那屋吃罐头。

    “你咋还不走?”梁喜倚床头躺着,拿脚踹信航。

    “我来慰问的,着啥急。”

    “你别吃我床单上。”

    “知道了,大小姐,你那嗓子少说话吧。”

    梁喜收回脚,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之后又找刘云了吗?”

    信航刚才还嘻嘻哈哈,听到“刘云”的名字,把笑收回去,“没找,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能说的她都说了。”

    “她为什么接近我爸?”

    “哎,黄昏恋嘛。”

    “我爸没钱没势,年纪又大了,我一点都看不出她喜欢我爸,和他好一定别有目的。”

    信航知道路崇宁跟梁喜说了多少,梁喜没追问路崇宁,因为大概率问不出来,所以才来问自己。

    “喜喜,都过去了,梁叔也下葬了,你少操心。”

    越隐瞒越有事,梁喜说:“你要不告诉我,等我病好了,我自己去问刘云。”

    “咋这么犟呢!”

    信航嗓门大,把路崇宁从那屋招过来,“你又惹她了?”

    信航一脸无辜,“我没有”

    梁喜“咳咳”两声,赶紧喝水往下压,“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路崇宁和信航互相使眼色,奈何都没懂,只知道梁喜情绪不好。

    “快点!”

    路崇宁没出去,而是选择坐下,这让梁喜很被动。

    还是信航好攻破,他说:“梁叔年轻时不是民警吗?认识的人多,刘云想从梁叔那打听一个马有原的人,最后啥也没打听到。”

    梁喜坐直,“我妈前几天来也跟我说过。”

    路崇宁迫不及待,“阿姨说什么?”

    “马有原,我妈和他是邻村,年轻时候见过几面。”

    和他俩不同,梁喜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上次程恩君来两人说的话跟路崇宁还有信航说了一遍。

    “阿姨老家在哪?”路崇宁问。

    “全喜村一组,马有原在三组,离化城几十公里吧,不过我没去过,我妈十几岁的时候姥爷带全家搬到化城,那时还没我。”

    “全喜村三组”

    信航对这个村子有印象,前段时间因为一个案子的线索和师父去过一次,依山傍水,很漂亮。

    路崇宁不说话了,貌似在思考什么,信航也一样。

    梁喜“咳咳”一声,他俩同时抬头,梁喜说:“再有什么事别瞒我,我对我爸的事有知情权。”

    说完躺回去钻进被子,“各回各家,我困了。”

    “行,我回去了。”

    信航起身,路崇宁送他下楼

    白天的热浪在夜里逐渐消退,凉快了些,信航和路崇宁手里各拿着一瓶冰可乐,站在街边边喝边聊。

    “你想去啊?”信航知道路崇宁身上那股劲,执着,认真。

    路崇宁点点头,“看看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这回把喜喜带上吧,再瞒着她我可真要挨揍了,你心疼心疼我。”

    “行,就当带她出去散心了,那边好像有个水库。”

    信航眼里放光,“对,还有山呢!时间充足的话,办完事我带你俩爬山去。”

    路崇宁仰头喝掉可乐,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回家吧,电话联系。”

    “你提醒喜喜吃药。”

    “她比咱俩惜命。”

    信航笑笑,上车开走。

    楼上,梁喜把剩下三分之一的黄桃罐头盖上盖子放冰箱,想着明天再吃,如果今晚不发烧,明天就正常上班。

    梁喜这么想着又咳嗽几声,算了,明早看情况。

    路崇宁开门回来,梁喜说:“你被子在我那。”

    “嗯。”

    凌晨的时候梁喜烧得迷糊,根本不知道路崇宁抱了她多久,但她清楚,要不是这场病,路崇宁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跟她说话。

    路崇宁不是脾气好,而是很会忍耐,苦难教给一个人的东西,潜移默化,如影随形

    抱着被子路过梁喜身旁,路崇宁伸手去摸她额头。

    “不烧了。”她说。

    “和我差不多。”

    “你不会发烧吧?”

    路崇宁笑笑,“当然没有。”

    梁喜跟他身后进他屋里,问:“你怎么提前那么久去考试?”

    “在家静不下心。”

    我干扰你?

    “住哪了?”

    “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宾馆。”

    梁喜抱着他被子侧躺,手掌撑头,“怪不得信航说你闭关去了。”

    “他接我回来的。”

    信航竟然没告诉她?!

    “给你加油吗?”

    “他正好过去办事,顺便接我,他给你打电话说一起吃饭,你不是拒绝了吗?”

    梁喜哑着嗓子替自己辩解,“那会儿我气还没消,谢谢。”

    路崇宁忽然拽住梁喜脚腕,双手用力一拽,梁喜只觉倏地一下,视线便和俯身的路崇宁对上。

    “干嘛?”

    “现在消了吗?”

    梁喜有点难为情,扯过被子把头蒙住,拉扯间肩带滑落,胸口的深沟若隐若现。

    这些全部落在路崇宁眼里,他倏地站直,转身出去。

    “喜喜。”

    被子掀开,梁喜坐起来,“嗯?”

    “来把晚上药吃了。”

    “不说我都忘了。”

    梁喜吃完回自己屋,路崇宁终于能冷静冷静

    市集卖了几千块钱,梁喜和周靖哲还分别谈到两个客户,这几天客户相继到工作室参观,赶上梁喜生病,客户都被佩姐介绍给周靖哲,并且对梁喜只字不提,等客户私下又联系梁喜的时候她才知道。

    虽然心里有点介意,但梁喜不能跟客户讲,而且面上还得说:“我同事给您介绍一样的,再有什么需要找我找他都行。”

    许京平从周靖哲口中得知梁喜生病,想到化城探望,被梁喜无情拒绝,她说病好了,要来可以,但梁喜没时间见他,他可以找老王。

    虽然无情,但许京平还是来了,只是梁喜没在工作室以外的地方见过他,许京平很有边界感,既没邀请梁喜出去吃饭闲逛,也没去路崇宁打工的地方,他白天待在老王工作室,晚上回酒店,直到梁喜咳嗽好了才走。

    他这边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老王在屋里看着窗外止不住叹气,把梁喜叫到后院,语重心长劝她:“喜喜啊,京平那孩子真不错,你知道他跟我说啥吗?他说如果你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把那边的黑陶工作室送给你当礼物,你可以继续你的爱好,他还要给你在化城买个房子,想家了随时回来。”

    梁喜不为所动:“师父,我有喜欢的人。”

    “啊?谈恋爱啦?”

    “没有。”她笑得苦涩,“你徒弟单恋。”

    “谁家毛小子这么不识数?!”

    老王有些愤愤地说:“要不是我儿子谈了个学校里的女朋友,结婚早,我都想把你介绍给他,多漂亮的孩子,又懂事。”

    梁喜望着二中空荡的校园,说:“我很早就告诉许京平了,他也知道,所以他现在做什么都是自愿,我拒绝也没用。”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在那拿架,抻着人家,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劝了,强扭的瓜不甜。”

    是啊,强扭的瓜不甜,民间谚语自有其广大深意。

    “师父,二中哪天放假的?”

    “刚放。”

    梁喜点点头,这几天她生病,有点跟不上节奏。

    “你上高中那会儿经常逃课从后院跑工作室来帮我干活。”

    “我逃的都不是主要科目。”

    “是,要不你能考上大学吗?”

    老王拍拍裤子站起来,“行了,以后你和京平的事我不管了,师父相信你能处理好,我一会儿有个局,先走。”

    等他

    离开,长椅上只剩下梁喜自己,头顶树叶沙沙作响,为她遮挡阴凉,她在清风中闻到一丝过去的气息,来自十七岁那个白梨汽水味的夏天。

    回忆总是不讲情面,说来就来,天气有预报,回忆没有,某个不经意的画面,像引子一样把回忆勾出来,有的一闪而过,有的却短暂驻扎,在心头剜一刀再走

    梁喜很想告诉路崇宁她现在的心意,却连问他是否喜欢过她的勇气都没有。

    上一次在咖啡店门口,她好不容易说出那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五年前就不喜欢”,路崇宁没有否认,所以那就是他的回答吗?

    一只蜻蜓在梁喜头上盘旋,最后落在围栏尖上,艳红色的尾巴,眼睛很大,小时候有段时间梁喜曾视红蜻蜓为偶像,羡慕它们有一对云游四方的翅膀,后来发现它们怎么飞也没飞出过故乡。

    电话声将梁喜飘远的神思拉回来,她低头一看,路崇宁。

    “喂,哥。”

    梁喜故意叫的,她在提醒自己。

    那头沉默了下,说:“周六你有空吗?和信航去一趟全喜村,那边有山有水库,信航说带你散散心。”

    “有空。”

    “行,我告诉他一声。”

    电话挂断,梁喜再去看红蜻蜓的时候它已经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