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怎么清醒 姜乞儿的手第一世的时候……
姜乞儿的手第一世的时候长过冻疮, 一到秋冬季节,就容易复发。
林萧然看着他发红发肿的手,用一种略带怜悯的视线看着他:“你手都这样了, 还想着给你男朋友织围巾啊。”
他说:“他看起来那么有钱,不缺一条买围巾的钱吧。”
姜乞儿闻言微微一怔。
第一世的时候, 他和梁凤卿被打入宗人府圈禁, 一到冬天就寒冷难耐, 他就想办法去买一些布料或者毛线,来给梁凤卿织做御寒保暖的衣物。
没想到到了现代,梁凤卿已经不需要他给自己织做御寒衣物了, 他还是改不了替梁凤卿操心的习惯。
思及此,他织围巾的手一顿,缓缓地放下了。
林萧然看姜乞儿情绪一下子变的萎靡低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婉转回还道:
“不过没关系, 亲手织的总比外面买的更有心意些,你男朋友知道了, 肯定会感动喜欢的。”
姜乞儿闻言, 顿时抬起头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林萧然,
“他真的会喜欢吗?”
“肯定啊, 你亲手织的欸, 要是我朋友给我织这个, 我肯定天天戴。”
林萧然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柜子里拿出护手霜,打开盖子给姜乞儿抹上,严肃道:
“不过你这双手可是要用来弹古筝的, 还是要小心点保养为好,可不能总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姜乞儿愣愣地看着林萧然:“可是他是我男朋友。”
“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呀,”林萧然道:“这个世界上,你本来就应该最爱自己才对,怎么能为了别人,一直奉献自己呢——别这么傻乎乎的。”
姜乞儿:“”
他呆呆地看着林萧然,没说话。
林萧然也不知道姜乞儿听进去没,反正他言尽于此,说再多,也就越界了。
一个月后,姜乞儿的围巾终于织好了。
找了一个梁凤卿没有课的日子,姜乞儿打车去了Q大。
他到的时候,梁凤卿刚好和舍友在外面聚餐,姜乞儿一个人在宿舍外头等了快两个小时,冷的快要冻僵了,梁凤卿才姗姗来迟。
已经入冬了,京城又格外冷,梁凤卿穿了一件黑色的双面羊毛大衣,双手插在兜里,缓缓从远处走来,冷风吹起他眉间的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还有明亮漆黑的眼睛。
他的舍友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嘻嘻哈地往宿舍走,姜乞儿听到梁凤卿的声音,从早就捂热的石凳上站起身,转过头,看着梁凤卿。
梁凤卿也看到姜乞儿了,在宿舍面前站住脚,没有继续往前走。
舍友见他不进宿舍楼,有些疑惑地挑起眉,顺着梁凤卿的视线看向姜乞儿,好奇问:“凤卿这是你对象?”
“朋友。”梁凤卿含糊地应了一声,拉过姜乞儿,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围巾。”
姜乞儿怀里抱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献宝一样捧到梁凤卿面前:
“希望你戴着,这样冬天就不会冷了。”
梁凤卿:“”
大冬天跑一趟,就为了给他送个围巾,梁凤卿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忍不住吐槽道:
“你是不是闲的慌啊,这么冷的天不在寝室呆着,特地跑出来在这等,就为了送个围巾?”
他不知道这围巾是姜乞儿亲手织的,还以为他是在哪里买的,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那袋子里的围巾,道:
“我不要,款式看着好土,你自己留着戴去吧。”
他看着姜乞儿因为寒冷而瑟缩的身躯,顿了顿,又道:
“在这等了这么久,吃午饭没有。”
姜乞儿摇了摇头:“”
“那走吧,我带你去吃饭麻烦死了,本来下午还有事,准备先回宿舍睡一觉的。”
梁凤卿带着姜乞儿往前走,“走走走,吃饭去。”
姜乞儿:“”
他沉默片刻,抱紧手中的围巾,被梁凤卿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几秒后道:
“你下午有事的话,那我先回校吃午饭吧,不麻烦你了。”
梁凤卿道:“你来都来了,我不请你吃顿饭,就真的白来了。走吧,去外面吃,我请你。”
姜乞儿耳根子软,向来是梁凤卿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闻言便也跟着梁凤卿,去校外的街上吃了一顿饭。
但他这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因为梁凤卿长得太帅了,太受欢迎,光坐在角落里吃饭的功夫,都有三个omega来要梁凤卿的v信。
不过梁凤卿都没有给就是了。
再加上姜乞儿坐在一边绷着脸不说话,好多人以为姜乞儿是梁凤卿的男朋友,所以也就纷纷歇了心思。
吃完饭后,梁凤卿送姜乞儿去校门外打车。
姜乞儿走得很慢,似乎是想要延长和梁凤卿独处的时间,但梁凤卿下午有事,频频看手表,最终有些不耐道:
“你属蜗牛的,动作快点。”
姜乞儿没办法,只好往前走,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问出了从方才吃饭起就想问的问题:
“梁凤卿你会和你们学校的omega聊天吗?”
梁凤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姜乞儿话里的婉转腔调,只道:“那不废话吗,我不和omega说话难道只和alpha说话?我又不是同性恋。”
姜乞儿:“”
他看着梁凤卿,没有吱声,倒是过了几秒钟之后,梁凤卿自己反应过来了。
他挑了挑眉,带着气音哼笑道:
“吃醋了?”
姜乞儿有些不安。
按道来说正妻是不能善妒吃醋的,于是他没有承认,撒谎道:
“没有。”
“得了吧,嘴角撅的能挂油瓶了。”梁凤卿伸出手,弹了弹他的眉心,道:
“放心吧,我不会谈恋爱。”
他顿了顿,道:“我现在没那心思。家里事情多,烦得很。”
姜乞儿:“”
“好吧。”他懂梁凤卿的意思了。
梁凤卿现在不会谈恋爱,不止包括那些想要加他v信的omega,更包括他姜乞儿。
手里的那个围巾最终也没有送出去,姜乞儿怀着失魂落魄的心情,回到了宿舍。
林萧然见他这副样子,忙问他怎么了,姜乞儿摇了摇头,本不想说,但在林萧然的再三逼问下,他还是乖乖地将两个人中午的对话告诉了林萧然。
“不想谈恋爱?”林萧然难以置信道:“他难道想和你搞暧昧?”
姜乞儿有些茫然:“什么是搞暧昧?”
“就是享受恋爱的感觉,但是不给名分,不想负责。”
林萧然“啧”了一声,道:
“渣男我见多了,这种段位的还是第一次见。乞儿,我说实在的,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光一个家世就他不会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的,更不会重视你你根本把握不住这种alpha,趁早从他身上捞一笔钱,然后和他分开吧。”
姜乞儿沉默片刻,许久才道:“你不要这样说他,他不是渣男他其实有时对我也挺好的。”
林萧然:“”
这句话一出来,林萧然就知道姜乞儿完了,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也懒得在说,随他去了。
姜乞儿的围巾没有送出去,但记账的本子上,欠梁凤卿的钱却越来越多了。
他深知不能在这样下去,毕竟两个人现在还没有成婚,他不能就这样心安得地用梁凤卿的钱。
于是他想办法加入了一个做家教的群,周末去做家教,偶尔有一些便宜的需要弹古筝的商演场合,他也会去,不过他是大学生,拿的少。
但是姜乞儿不介意,只要有入账,他就很满足了。
他工作态度很认真,不管拿多少钱,不管场合重不重要,都拿出积极饱满的态度去准备,每弹一次都用超高水准去完成,很快他就得到了不少老板的认可,还有贵人欣赏他,引荐他去剧组,给主角当古筝手替。
古筝手替一般镜头很少,但是在剧组拿的钱却很多,姜乞儿留作一部分做自己的生活费,还有一部分攒起来,准备以后还给梁凤卿。
终于,他通过接商演和剧组的工作,省吃俭用攒了一笔钱,给梁凤卿买了一根他看中了很久的手链。
手链是紫色的五花玉髓手链,是名牌,不是姜乞儿亲手做的,但却花了姜乞儿四万多。
虽然花钱的时候很心疼,但在给梁凤卿戴上的时候,姜乞儿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看吗?”姜乞儿看着和江诗丹顿不太相配的五花手链,决定下一次给梁凤卿买更好的,眼巴巴地看着梁凤卿:“你喜欢吗?”
“还行吧。”梁凤卿不知道姜乞儿一直在外面做家教、接商演进组赚钱,于是取笑他:“用我的钱给我买礼物,你可真会。”
姜乞儿没有说话,只是抱住梁凤卿,踮起脚尖去亲他。
梁凤卿没有拒绝。
送上门来的漂亮omega,只要花点小钱,勾勾手指就能过来,他为什么要拒绝?
保持着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确定关系的事情。
他们同时将这一环节跳过,自然地拥抱、接吻、最后上床,做尽了情侣之间能做尽的亲密事情,但在外人面前,两个人始终还是朋友关系。
上完床,梁凤卿还是说,家里事情多,他现在还没有心思谈恋爱。
至于是什么事,姜乞儿不用猜,都知道大概与梁玉卿有关。
只有林萧然对姜乞儿和梁凤卿的关系看的很清楚,对姜乞儿说:
“你不要以为他标记你就会对你负责,姜乞儿,你别再犯傻了。要是你花他的钱,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们俩就是各取所需关键是你还打工攒钱准备还他你这就是送上门、完全白给的免费炮友,懂吗,是个alpha都不会拒绝,根本不代表他心里有你你要是学不会自尊自爱,就算你给他怀孕、生了孩子,他也不会珍惜你一星半点的。”
姜乞儿闻言,一声不吭,依旧我行我素。
三年后,姜乞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在离开学校之前,他需要参加一场本科毕业独奏音乐会。
这场音乐会上,他打算用自己擅长的曲目来表演,邀请了老师和同学来惯看,还单独且郑重地邀请了梁凤卿。
梁凤卿马上也要毕业了。
他本科是法学,选修了经济学的双学位,需要参加两场毕业答辩,非常忙碌,姜乞儿给他发出邀请的消息,他隔了两天才回:
“看情况吧,有空我一定去。”
姜乞儿马上回他:“我等你。”
消息发过去后,又石沉大海。
姜乞儿并不气馁。
他相信梁凤卿会来,所以一直在认真准备这场毕业的独奏音乐会。
他在新生入学晚会上弹的那首独立创作的《晓看天色》,被导师欣赏举荐,并且在大四那年推荐他参加金丝奖,最终姜乞儿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凭着这首曲子拿下铜奖,成为最年轻的金丝奖铜奖得主。
他后来凭着《晓看天色》,又进入了作曲圈子,开始参与古风曲目的编曲,年纪轻轻,就逐渐成为影响力颇高的作曲家。
这场独奏音乐会,他压轴表演的曲目就是《晓看天色》,这首歌一开始就是为了梁凤卿所作的,也希望在这场毕业的独奏音乐会上,梁凤卿可以听到。
姜乞儿做事认真踏实,在音乐领域才华又高,所以在他的本科毕业独奏音乐会上,很多人都来了,艺术音乐厅里,坐满了人。
聚光灯打下,姜乞儿坐在椅子上,视线扫了一眼,没有在人群里发现梁凤卿
没关系,第一首曲子才开始,梁凤卿一定会来的。
姜乞儿这样告诉自己,弄好古筝指甲,随即抬起手,弹下了第一个音。
曲声悠扬,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很快将人引入了古筝所营造的氛围里。
一曲毕,梁凤卿还是没有来。
第二曲
第三曲
每一首曲子的开始,姜乞儿都在台下搜寻梁凤卿的身影,视线时不时落在后门,期盼着梁凤卿能突然推门而入。
当属于他的独奏音乐会结束,梁凤卿还是没有来。
在确认梁凤卿依旧不会出现之后,姜乞儿的心却恍若平静的水,一下子停止了波动。
他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一个个送走敬爱的老师、熟悉的同学,最终站在寂静无人的台上,拿起手机,一字一句给梁凤卿发下消息:
“不来了吗?”
梁凤卿过了一会儿,才回到:
“家中有事。”
姜乞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梁凤卿的解释。
他退出聊天记录,点进朋友圈,意外的在某个同学发送的朋友圈照片角落里,看见了梁玉卿的影子,还有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
那双手的手腕上戴着蓝色的江诗丹顿手表,是梁凤卿最喜欢的traditionnelle传袭系列,配上旁边的紫色玉髓五花手链,很容易就认出那双手是谁的。
那个朋友圈配文“和朋友一起来F国观看西奥多与星恒乐团的夏季交响音乐会,很棒,喜欢!”,照片里,是梁玉卿和朋友浅笑盈盈的合照,还有那搭在梁玉卿肩膀的熟悉的手。
姜乞儿忽然蹲在寂静无人、灯光关闭的阴暗台上,悄无声息地哭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舞台上,姜乞儿哭的嗓音发酸发涩,最终转换成带着无助的哽咽,配合着胸腔心脏剧烈的震颤,姜乞儿一瞬间竟然感觉心好像要一点一点破碎了一样,令他痛地忍不住抓紧胸前的衣衫,却怎么样也缓解不了那逐渐蔓延开来的,令人反复疼痛的心悸。
耳边忽然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泪眼朦胧间,姜乞儿缓缓抬起头,见一个身形瘦削、胸前抱着一束花的alpha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他有残疾,腿不好,走路很慢,上台阶也格外费劲。
但他却走的很稳,慢慢来到姜乞儿的面前,艰难地蹲下身,伸出手将姜乞儿拉了起来。
姜乞儿双眼发红地看着梁君卿,梁君卿也看着他。
梁君卿并没有问姜乞儿为什么哭,只是略带慌乱将手中的捧花递给了姜乞儿,脸上带着淡淡的局促的笑意,低声道:
“恭喜你呀乞儿,顺顺利利地完成了毕业独奏音乐会。”
他一段话像是练习了好几遍,几乎是不用动脑子就说出来了,但说到后面,仍旧有一点磕磕绊绊: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古筝音乐家,我相信你。毕业快乐,提前预祝祝你研究生生活快乐,在新的学校可以更上一层楼,前途似锦,万事顺意,越来越好。”
两段话尤其质朴,并没有掺杂太多特殊华丽的辞藻,却足够让姜乞儿心中一酸,再度落下泪来。
“谢谢你”姜乞儿接过梁君卿手中的花,眼前的一切再度变的模糊起来,脸上很快湿冷一片。
梁君卿手足无措地看着落泪的姜乞儿,片刻后鼓起勇气,掏出纸巾,凑过去给姜乞儿擦眼泪。
姜乞儿纤长的睫毛被眼泪浸的愈发漆黑,梁君卿细细地给他擦着眼泪,垂头看着姜乞儿,半晌轻声道:
“乞儿,不要哭了。”
他说:“我会会一直陪着你的。”
姜乞儿没有说话,只哽了一下。
很快,一只轻柔的手掌试探性地抚摸上他的后脑勺,轻轻用力,将他按进了一个不算宽阔温暖,却依旧可以短暂逃避风雨的肩膀。
两条双臂虚虚环住了姜乞儿的肩膀和后背,并没有碰到他,姜乞儿额头抵着梁君卿的肩膀,一瞬间却有了被爱的错觉,好似他一生尝过的辛酸和痛楚都有人旁观、解、懂得、心疼,而这样的善意竟然来自于一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人,这样的认知让他一瞬间愧疚、不知所措和感动起来,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打湿了他的脸颊,更沾湿了梁君卿的衣襟。
“我不会趁人之危,但也不想看见你哭。”梁君卿轻轻拍着姜乞儿的后背,温和的声音从姜乞儿的耳畔传来,一如他的名字一样,平和、安然:
“所以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
“即便你看不见我也没关系,”梁君卿说:
“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喜欢你的。”
第82章 分开吧 三个月后,姜乞儿考入了中……
三个月后, 姜乞儿考入了中央音乐学院,继续学习。
有了前四年大学及经验和人脉的积累,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演艺圈, 经常背着金花良缘去给剧组的演员做手替,或者做音乐指导。
他生的漂亮, 除了弹古筝之外, 还会跳舞, 身上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典气质,有时也会客串几个没多少台词的小角色,在网上竟然零零散散地积累了不少的粉丝。
但他很少发微博, 偶尔只发一些自己上课或者出演时的杀青剧照。
一日他课上完,又接到了剧组的邀约。
这一次是熟悉的制片人给他发的消息,这个制片人是姜乞儿的伯乐,很照顾姜乞儿,在姜乞儿还默默无闻的时候就给了他不少机会, 还通过自己的人脉为姜乞儿牵线搭桥,为姜乞儿的事业添砖加瓦, 所以姜乞儿答应的很爽快, 看了一下自己的课表,发现没有冲突,直接背起金花良缘就去了。
在等待研究生入学的这段时间里, 他不仅没有放弃作曲接单, 还抽空去考了驾驶证, 靠自己之前攒的钱,开学就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十几万的小车。
虽然和梁凤卿车库里的车比起来,寒酸凄凉又形单影只,但好歹也是姜乞儿靠自己的努力买的。
将金花良缘放在车里, 姜乞儿开车去了剧组。
这一次拍的也是古装剧,还未正式开拍,在酒店里给演员做集中培训,主要练习古代礼仪和体态。
姜乞儿背着古筝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主演之一的乔云裳坐在前面,接受礼仪老师的指导。
乔云裳察觉到有人进来,下意识抬头望去,见是姜乞儿,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制片人见姜乞儿进来了,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手中的动作,向主演和配角介绍了姜乞儿,告诉大家这是他请的音乐指导。
这是大制作大剧组,音乐指导肯定不止姜乞儿一个人,姜乞儿年轻又资历尚浅,所以只负责指导配角,而主角乔云裳,还有旁人指导。
但乔云裳似乎对姜乞儿格外有兴趣,休息的时候,他还特地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姜乞儿,随即肯定道:
“我们之前见过。”
“之前在旋光琴行的时候见过。”姜乞儿没说两个人前两世就是好朋友,只笑道:“没想到又见面了。”
乔云裳这一世就读的是戏剧学院,所以在姜乞儿于B大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和姜乞儿再碰过面。
但两个人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缘分似的,兜兜转转,又在同一个剧组碰面了。
指导课结束之后,姜乞儿出了酒店。
他在冷风中裹紧自己的大衣,要自己开车返校,而乔云裳则口罩墨镜带着,全副武装地站在酒店门前,等人来接他。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库利南开了过来,乔云裳眼前一亮,车还没停稳,就小跑过去。
没多久,车上下来一个人。
夜色太浓,姜乞儿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那alpha揽住乔云裳的肩膀,垂头,隔着口罩在乔云裳的唇上亲了一下。
周围响起了拍摄的响动,姜乞儿是学声乐的,对声音很敏感,下意识回过头,果然看见灌木丛里藏着摄影机,闪光灯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有人在偷拍。
姜乞儿下意识想要告诉乔云裳,却看见那alpha微微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那灌木丛,视线未能停驻超过三秒,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过多会,大半注意力依旧落在乔云裳身上,直接揽着乔云裳的肩膀就上了车。
只那样一眼,姜乞儿就忽然确定,那些偷偷拍摄的照片发不出去。
他上辈子的好朋友没了他,也照样有人护着他,对他好。
世界没有谁都一样转,可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此一世的乔云裳不需要他了,他身边有了崔帏之。
脑海中又记起第一世时崔帏之那极其不靠谱的模样,他想起当初他和乔云裳一个嫁给崔帏之,一个嫁给梁凤卿,当时好多人都以为自己比乔云裳嫁得好,未来也一定比乔云裳过得好,却没想到如今情境调转,他在冬夜里受寒风吹,而乔云裳已经成了被人捧在手心里、带资金组的受尽千娇百宠的大明星,而他还是只能站在幕后,不受多少关注的小小音乐指导。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自出生起就相差巨大,途中稍有变数,但都是万般不由人。
重活一世,乔云裳已经等来了他的归人,但他和梁凤卿之间似乎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他在后面追,梁凤卿在前面走。
姜乞儿心中微微叹息。
他现在已经连嫉妒、悔恨的情绪都无法产生了,心中一片宛若死水般的平静和麻木。
还能怎么办呢,随他去吧。
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梁凤卿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到他家去。
见面又是毫无废话的单刀直入主题。
四年后的梁凤卿好像和之前也有了变化,开始抽烟。
他之前不爱抽烟,觉得烟味呛人又损害身体健康,四年后竟然开始抽了起来,而且还挺频繁。
看着梁凤卿坐在床头,手里拿着笔记本抽烟,姜乞儿靠了过去,仰头问:
“心里烦?”
“嗯。”梁凤卿掌心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又收回,简单应了:“老爷子快要不行了。”
梁凤卿的父亲病重,已经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时时刻刻有专人盯着,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就算这个时候,梁凤卿心里也不见多少难过。
解决梁父年纪大以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已经够烦,后面还有几个私生子私生女盯着梁家庞大的家产,没点铁血手腕不行,太狠了又被人诟病,加上读研时堆积成山的课业,梁凤卿每天都在焦头烂额,忙的时候恨不得拆成四个人替他办事。
姜乞儿是学艺术的,公司的事情他丁点不懂,只能尽量陪着梁凤卿。
半夜睡醒,姜乞儿一摸被窝,旁边已经凉了。
他缓缓坐起,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找梁凤卿。
梁凤卿正坐在客厅里抽烟。
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积了不少烟头,客厅里云雾缭绕,梁凤卿对着笔记本,指尖轻点着,耳朵上还挂着耳机,似乎是在和谁打电话:
“看住他,别让他乱跑,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别让他给我到处添乱。”
看住谁?
姜乞儿无法从只言片语之中拼凑出梁凤卿话语里的背景,站在原地等梁凤卿打完电话,才走过去,坐在了梁凤卿的大腿上,抱住了他的脖颈:
“这么忙。”
“你先睡。”梁凤卿摸了摸他的背:
“乖一点。要钱明天让秘书打给你。”
姜乞儿:“”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梁凤卿忙碌。
不知不觉又困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梁凤卿已经走了,身上披着薄毯,客厅里的中央空调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
明明是冬天,但在梁凤卿的房子里,还是四季如春的暖和。
姜乞儿也不知道究竟是科技改变生活,还是他就是对梁凤卿有滤镜,总觉得呆在梁凤卿身边,他就更觉得安全。
明明他已经可以独立自主,明明可以独当一面,却总还是像上辈子一样,习惯性地呆在梁凤卿身边,舍不得离开,更舍不得放弃喜欢他。
到底是惯性还是爱,姜乞儿已经分不清,或许兼而有之,或许这颗心已经习惯了疼,永远不会死心。
梁凤卿什么都不欠他,他只是不爱他。
仅此而已。
一想到这个事实,姜乞儿心中就开始钝钝的疼。
他不愿意再深想细想,细想只会更痛。
没多久,梁凤卿的助给他送来了早餐,姜乞儿没拒绝,吃下后又去了学校。
之后又是学校和剧组的两点一线,因为去的频繁,还遇到了梁玉卿来探班姜乞儿。
梁玉卿似乎很喜欢姜乞儿,看完乔云裳后就跑来和姜乞儿说话,两个人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很快又成为了好朋友。
看得出来梁玉卿也挺喜欢演戏的,每次乔云裳演戏的时候,梁玉卿总是站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和兴奋。
姜乞儿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按照梁家的实力,要送梁玉卿进组,根本没有那么难,何至于让一向受宠的梁玉卿如此渴望当演员,却又无法有所成就?
“你不懂啦。我哥那个人,一向说一不二,他不准我当演员,我就没有一丁点办法。”
梁玉卿和姜乞儿抱怨:
“梁家除了我爸,就只有我哥能做主。我小妈虽然是长辈,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我小妈刚进门的时候,还被我哥吓哭过,那时候我哥才十六岁。”
梁玉卿说:“你别看他平时对我特别特别好,什么都给我,但他只要面无表情地扫我一眼,我就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有这么可怕?
姜乞儿其实没有见过梁凤卿真正发火的样子,梁凤卿可以是刻薄的、阴阳怪气、阴晴不定的,但很少是怒火冲天、完全失控的。
或许有过,但他也记不太清了。
可能也是不愿意去记。
和梁玉卿熟起来之后,姜乞儿发现这个世界的梁玉卿真的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一点苦都没吃过,经常很天真地问他一些事情,搞得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但在梁玉卿面前,姜乞儿又觉得十分放松。
原因无他,和刻薄又嘴毒的梁凤卿相比,梁玉卿实在被照顾的单纯又没有心机,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对人抱有极强的同心,所以在梁玉卿面前,可以很自在地做自己。
有一天,梁玉卿忽然神神秘秘地跑过来,说他准备要去看演唱会。
“那就去看呗。”姜乞儿不懂看演唱会有什么好兴奋的,按道梁玉卿这样家世显贵的omega,难道连一场演唱会都看不起吗?
“你不懂,我哥他只准我去看音乐会,不准我去看演唱会的。”梁玉卿含糊道:
“他觉得现场人太多了,又吵。”
姜乞儿:“?”
他确实不懂。
“乞儿,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抢两张灵月传奇十周年的演唱会的票?”梁玉卿双手合十,睁着圆圆的眼睛乞求道:
“我真的想看好久了,但是我哥一直不让。我的手机和银行卡都被我哥监控了,也买不了票,我想来想去,只能拜托你了。”
姜乞儿虽然觉得梁凤卿不准梁玉卿去看演唱会的要求很奇怪,但想着梁凤卿护弟弟护的和宝贝眼珠子的那副模样,也慢慢释然,经不住梁玉卿的强烈要求和软磨硬泡的撒娇,还是勉强同意了。
他帮梁玉卿抢了两张内场vip的票,在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天,还委婉回绝了朋友要给他过二十四岁生日的建议,特地陪着梁玉卿坐飞机,去了H市看演唱会。
看演唱会前,姜乞儿看见梁玉卿把手机关机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要关机?”
“怕我哥给我打电话轰炸我让我回去,我现在只想专心看演唱会。”
说完,梁玉卿冲着姜乞儿眨了眨眼睛,亲亲热热地挽着姜乞儿的手臂,对他亲昵道:
“我们进去吧。”
姜乞儿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但要掉头往回走已经来不及,只能被梁玉卿拖着检了票,进入了会场。
梁玉卿自会场起就很兴奋,脸颊红扑扑的,不断挥舞着荧光棒,随着自己崇拜了十年的偶像的出场,更是开心地大喊,随着音乐节奏节拍手舞足蹈,姜乞儿坐在他身边,险些按不住他。
没多久音乐从舒缓变的开始摇滚和重金属起来,现场的气氛也逐渐变的热烈,姜乞儿不太追星,完全就是陪同的,所以坐在位置上,看着梁玉卿随着音乐蹦蹦跳跳。
手机震动片刻,姜乞儿的舍友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晚上十二点前还回不回来,他们给他买了蛋糕。
姜乞儿见状,低下头,想要回消息。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片刻,编辑成一句话就想打出去,忽然梁凤卿的电话打了进来,姜乞儿来不及的发送就匆忙接起,在鼓噪耳膜的强烈音响和音乐里大声问:“喂?”
“姜乞儿,梁玉卿在不在你身边!?”梁凤卿几乎是没有任何寒暄,就单刀直入地咆哮道:
“要是在的话,带他回A市!马上!立刻!”
姜乞儿甚至没有时间问为什么,刚张了张嘴,视线内忽然间梁玉卿停下了挥舞荧光棒的动作,蹦跳的手脚也慢了下来。
灯光闪烁,滑过他的脸,刹那间,姜乞儿看到梁玉卿的脸色变的无比苍白、扭曲、痛哭,最后,梁玉卿竟然捂着心脏,闭眼重重倒了下去。
耳边想起话筒的嗡鸣声,姜乞儿在那一瞬间,脑海中也变的一片空白,慌乱间只能看见保安和周遭的人都冲了上来,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就有担架抬着昏迷的梁玉卿出了会场。
在前往医院急救的路上,姜乞儿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呆的,耳边回荡着急救车呼啸而过的声响,还有他心脏鼓噪耳末发出的剧烈震颤,混杂着医生护士交流时急促的说话声,每一个场景都让他头脑空白,掌心出汗,手腕发抖。
直到梁玉卿进了急诊室,姜乞儿瘫坐在医院走廊外的椅子上,一摸后背,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湿了。
恍恍惚惚间,低头看见手机,屏幕感知到人脸自动解锁,页面还停留在和梁凤卿的通话页面上。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还有五分钟,就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
可他完全没有了过生日的心情,看着急诊室的大门,如潮水般的恐惧、害怕和焦虑、悔恨慌张裹挟在一起,漫过他的头顶,他甚至比几年前差点被姜浩强\奸时,还要害怕。
时间又过去了三分钟,透过窗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煞白,正在接受心脏复苏的梁玉卿,姜乞儿手脚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就在他完全不知所措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视线尽头,有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神色凝重地朝这里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助。
但那两个助跟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分头离开了,只剩下梁凤卿一个人,大踏步朝这里走来。
姜乞儿看见梁凤卿,此刻好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赶紧上前一步,张嘴就想喊梁凤卿的名字:
“梁”
“为什么要帮玉卿买票,为什么要带他去看演唱会?!”梁凤卿却未能像姜乞儿看见他时那样充满希望地看着姜乞儿,眉头紧皱,浑身戾气十足,几乎是劈头盖脸地骂道:
“你不知道他五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吗?!你不知道他不能进行任何剧烈的运动,更不能有太强的情绪起伏吗?!怕他发病,我平时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他说,你竟然敢瞒着我,背着我带他去看演唱会?!姜乞儿,你到底是不是想害死他,要他的命?!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姜乞儿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顿,愣在当场,尤其是梁凤卿最后的两句话,更是让他脸上血色尽退,摇摇欲坠地呆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凤卿没再看他,走到病房前,透过窗看着姜乞儿,眼睛里带着姜乞儿从未见过的焦急和慌张。
姜乞儿站在他身边,许久没能吭声。
后来梁玉卿终于抢救过来,转入了病房,姜乞儿想要进去看一看他,却看着梁凤卿垂下头给梁玉卿被角,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爱护与心疼,是梁凤卿从未施舍过他姜乞儿的。
他在病房里垂头看他,姜乞儿就站在病房外,看着梁凤卿的背影。
许久,姜乞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病房。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出急诊大楼,最后双腿失去力气,只能在医院的花坛边缘坐了下来。
已经是第二天了。
今天是他的二十四岁生日。
姜乞儿坐在花坛边缘,迎着六七点钟的微凉,看着周遭的人来来去去,或啼哭或慌张或悲痛,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在意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属于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生死疲劳,只有他历经三生三世,都还在为了一个人,都还将尽数的心神牵系在一个人身上。
没有自我,没有灵魂,他的每一次轮回,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是被动的,无奈的,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没有喜怒哀乐。
他没有尊严,没有。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珍惜他,爱护他,解他。
姜乞儿忽然觉得特别疲惫,呆坐在哪里,就这样茫然放空,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回哪里去。
忽然身边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姜乞儿没有回头,肩膀上忽然落下一件带着淡淡体温的外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梁凤卿站在他面前,看着面前发白、一声不吭的姜乞儿,顿了顿,片刻后伸出手,将姜乞儿拉了起来。
姜乞儿顺势站起来,却并没有看向梁凤卿,保持着那样茫然放空的状态,平视前方一株微微倒塌歪斜的小草。
忽而头顶下起了细细的小雨,并不大,雨水凝聚在停车场上方的彩钢瓦槽上方,汇聚之后缓缓低落,打在小草萎靡的叶片上,耳边是梁凤卿低沉的声音:
“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你发了火,对不起。”
梁凤卿掌心抓住姜乞儿纤细的手腕,只需轻轻就能握住,姜乞儿体温发凉,好像再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我让助先送你回去。”
姜乞儿专注的看着那滴雨水滑过叶片,洗刷干净叶片上的灰尘和脏污,许久,他才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轻轻挣脱开梁凤卿的桎梏。
他仰起头,圆润干净的瞳仁对着梁凤卿,像是想要最后一次凝视这个他爱了三生三世的男人,想要将梁凤卿的容貌一直刻进心里一般。
梁凤卿被这样认真的眼神看的心中一动,垂下头,想要亲一亲姜乞儿的眼皮,却被姜乞儿微微后退一步,躲开了。
梁凤卿一愣。
他看着姜乞儿,姜乞儿也看他。
雨水滴进地图里,小草的枝叶在春雨的滋润下,逐渐挺直、发芽,抽条。
“梁凤卿,”
许久,梁凤卿才听姜乞儿用平静不起任何波澜的语气对他说:
“我们分开吧。”
周遭安静的出奇,没有人说话,好像世界只剩下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对视。
而头顶是第一场春雨,去晦除尘,小草的也叶片在清晨的第一缕朝阳下变的熠熠生光,像是重生,又像是迎来它新的开始。
第83章 娘子 分开? ……
分开?
在姜乞儿说这话的一瞬间, 梁凤卿明显愣了一瞬。
他像是没有听明白姜乞儿在说什么似的,并不开口接话,而是盯着姜乞儿足足看了有一分钟。
而姜乞儿同样平静地和梁凤卿对视, 直到眼角有不自知的泪水淌下来。
他还没能意识到自己哭了,以至于梁凤卿伸手想要给他擦去眼泪的时候, 姜乞儿还微微偏过头, 躲开了梁凤卿的触碰。
随着他动作的偏移, 泪水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滴在了梁凤卿的手背上,烫的梁凤卿的指尖微微蜷缩。
姜乞儿不想再看见梁凤卿, 绕过他,想要径直离开,却被梁凤卿用力攥紧的手臂,止住了动作:
“乞儿,”
梁凤卿的胸膛起伏, 半晌才道:
“刚才对你发火,是我不对。”
他竭力让自己保持智:“我和你道歉。”
梁凤卿以为姜乞儿方才对他所说的只是气话, 试图用平稳的语调来平息姜乞儿的怒火, 好让姜乞儿收回方才的话,却不知道姜乞儿之所以会提出分开,并非只是被迁怒的生气或者怨气。
他只是太累了。
他太累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 梁凤卿也不曾明白姜乞儿。
他们是三生三世的爱人, 一朝结发却同床异梦, 本该是最亲密的爱人,此刻却貌合神离。
他不懂他
他也不再懂得他。
姜乞儿缓缓将自己的手从梁凤卿的掌心里抽出来,缓缓转过头,看向梁凤卿, 慢声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内心毫无波动:“现在能让我走了吗?”
梁凤卿:“”
他看着姜乞儿,姜乞儿也看着他,片刻后姜乞儿转过头离开了,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梁凤卿看着姜乞儿摇晃的背影,忽然觉得一阵胃疼,想要追过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最后只能驻足留在原地,掌心按了按绞痛的腹部。
从A市赶过来到现在,他已经超过12小时没有进食了,梁玉卿的病情和姜乞儿的眼泪如同一团搅不开的乱泥一样,被一双无情的大手一股脑地塞进他的大脑中,他头一次感觉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在失控,在脱离他的控制之外。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抓不住姜乞儿。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他了。
五个小时之后,梁玉卿终于清醒了。
从病房里清醒过来之后,梁玉卿就好似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句话都不敢和梁凤卿说。
梁凤卿也不和他说话,怕一开口就是责骂,情急之下还会加重梁玉卿的病情,只能沉默地陪着梁玉卿,直到几天之后,梁玉卿的身体能够出院,才带着梁玉卿回到A市。
他先把梁玉卿送回老宅,才让助开车带着自己回自己的公寓。
“滴——欢迎回家。”
梁凤卿疲惫地进入家门,解开领带,将其丢在衣架上,随即脱下衣服,随意往身边一递——
身边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人从他身边扑过来抱住他的腰,然后顺手将他的外套带走挂起。
“”
梁凤卿慢半拍地收回手,意识到姜乞儿不在的一瞬间,只觉心都好像被挖空了一半,偌大的公寓客厅一时间变的空荡荡的,连窗外扑进来的风都带着高层的无边冷意。
他忽然心中怒火顿起,泄愤一般将外套甩在沙发上,然后无力地将自己重重摔了进去。
这一路实在太累,他又冷,胃又痛,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耳边传来开门的声响。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片刻后,姜乞儿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
他还以为是梦,直到姜乞儿将自己的车钥匙放在架子上,发出咔哒的响声,梁凤卿这才意识到,是姜乞儿回来了。
他好像从未这样盼望过、希望过姜乞儿能回到自己身边,于是瞬间清醒,从沙发上坐起,甚至因为起的太猛,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但他来不及坐稳,就起身快步来到姜乞儿面前。
姜乞儿抬头见是梁凤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然还朝他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梁凤卿就疑心他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要分开的场景和话全是梁凤卿自己幻想出来的,忍不住上前几步,伸手将姜乞儿抱在了怀里,用力到几乎要将姜乞儿揉进自己怀里一般。
姜乞儿没躲,在梁凤卿怀里靠了一会儿,片刻后方轻声道:
“吃饭了吗?”
梁凤卿用力搂住他:“没有。”
“我给你做。”姜乞儿说。
梁凤卿听他这句话,心中更加确定,姜乞儿之前和他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他肯定后悔了。
他离不开他的。
思及此,梁凤卿心中稍定,这几天的心悸终于有了缓解,慢慢松开了姜乞儿。
姜乞儿仰头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摸了摸梁凤卿的额头。
梁凤卿这次没嫌他多事,站着让姜乞儿碰。
姜乞儿确定梁凤卿没有发烧,扭头进了厨房,开始给梁凤卿做饭。
这么漂亮的、一双用来弹古筝的手,却给梁凤卿洗衣服、做饭、织毛衣。
梁凤卿站在姜乞儿背后,出神地看了姜乞儿一会儿,片刻后从姜乞儿的背后搂住了姜乞儿,吻了吻姜乞儿的侧脸。
姜乞儿切菜的动作一顿,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应,只是安静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做好两菜一汤,姜乞儿给梁凤卿端出来,却只摆出了一副碗筷。
梁凤卿没有坐下,看着姜乞儿。
“吃吧,”姜乞儿说:
“我是来收拾行李的,一会儿就走。”
言罢,他又朝梁凤卿一笑,片刻后转过朝梁凤卿的房里去。
梁凤卿登时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姜乞儿拉出行李箱,打开,然后将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折好,放进行李箱里。
他的动作不快也不慢,看不出急切或者留恋,眉眼平静,更近似于一种麻木。
梁凤卿忽而心脏抽痛,竟然想也不想,就半蹲下去,抓住了姜乞儿收拾行李的手:
“乞儿。”
他说:“不要走行不行。”
“”姜乞儿闻言,仰起头,看着梁凤卿,片刻后道:
“也许一年前你这么对我说,我会留下来。”
言罢,他又继续低下头,收拾自己的行李,机械道:
“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梁凤卿闻言,指尖用力,愈发紧地抓住了姜乞儿的手腕,像是怕一个看不住,姜乞儿就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了一样:
“我知道那天是我情绪不对,我迁怒了你,我不该”
“不是因为那件事或许要说,不止是因为那件事。”
姜乞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
“梁凤卿,我想和你分开,不是冲动,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欲擒故纵。”
“我想和你分开,只有一个原因。”
梁凤卿:“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姜乞儿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极其残忍的话语,深深扎进梁凤卿的心里,直至鲜血涌出,牵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或许关于这场分手,他早有计划,但他太爱梁凤卿了,爱到已经成了惯性,甚至在完全要离开之前,还会为他做一顿午饭,所以迟迟未能说出口。
“为什么?”梁凤卿的胸膛起伏,竭力保持平静的假象,但下一秒就被他急促且逐渐拔高的音调打破:
“因为玉卿的事情?还是其实是因为你爱上别人了?”
“”姜乞儿一怔,仰头看着梁凤卿,片刻后嘴角牵起自嘲的笑,像是可笑梁凤卿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无力感再度席卷而来,姜乞儿已经完全失去了解释的力气,随意梁凤卿去猜测,片刻后低下头去,不再睬梁凤卿。
可他越是这样沉默,越是印证了梁凤卿方才的猜测。
如果是因为梁玉卿的事情,梁凤卿可以再道歉,道一百次他都愿意,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可如果是姜乞儿爱上了别人,那他
梁凤卿不敢细想。
他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把抓住了姜乞儿,将姜乞儿拉起来,掌心死死攥着姜乞儿的肩膀,力道大到姜乞儿甚至有些疼痛地微微皱起眉:
“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是谁?!”
姜乞儿一把甩开他:
“就算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乞儿终于也失控,眼泪砸了下来,但神情却是倔强的:
“难道就允许你心里有梁玉卿,不准我心里有别人?!”
一听说姜乞儿心里有人了,梁凤卿登时气的面目狰狞,嫉妒像是油一样往他的怒火上浇,他忍不住失控,一把掐住姜乞儿的脖颈,恶狠狠道:
“姜乞儿,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个破地下室里带出来,又是谁给你交学费,供你上大学的?!你现在想甩了我跟别人?!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他一把扯开姜乞儿的衣服,毫不留情地把他重重摔到床上,起身覆了上去,一边解开衬衫扣子一边口不择言道:
“你可真是廉价,谁给你钱你就爱谁既然这样,我再给你一笔钱,你再陪我睡”
他正想说金主,视线尽头,却忽然触碰到姜乞儿泪流满面的眼睛,忽而瞳孔微震。
久远的泛着黄的回忆忽然突破尘封的岁月,裹挟着碎片席卷而来,侵入他的大脑,梁凤卿太阳穴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一晚他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被人扶进万花楼,走上楼梯,进入了某一间房间里。
那时候他全无知觉,只记得怀中有一截腰,又细又韧,腰的主人又生的如此花容月貌,逼的他再也无法做柳下惠,在那张狭小的床上要了那人一遍又一遍。
他从后面覆盖住他,在他身后毫不留情地逞完凶,随即餮足地将那瑟瑟发抖的纤细身躯转过来,迎面却撞上了一双泪流满面的眼睛。
那双他在数个夜里,也忘不了的眼睛。
那双眼睛现在就这样望着他,里面盛着苦,盛着痛,盛着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梁凤卿忽然记起了一切。
他缓缓松开了动作,张了张嘴,看向躺在床上的自己的结发的妻子,再一次被自己用语言和身体侮辱,登时像个孩子一样,头一次觉得茫然又无措:
“乞儿”
姜乞儿闭了闭眼,肩膀微微颤抖,半晌蜷缩起来,用被扯开的衬衫缓缓包裹住自己,如同遍体鳞伤的小兽,呜咽着肚子舔舐自己的伤口。
梁凤卿从后面抱住他,姜乞儿却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来,红着眼睛看着梁凤卿,三辈子的新仇旧恨还有恩怨情仇一齐涌上来,恨得姜乞儿扬手,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扇的不重,甚至还带着omega掌心的雨后茉莉香味,梁凤卿挨打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疼,而是刺痛里带着爽,好像姜乞儿这带着恨意的一巴掌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对他的爱,这个认知让梁凤卿的心诡异的平静起来,爽完之后,才感受到右脸传来的火辣辣的麻。
乞儿在恨他。
乞儿心里还有他。
没有爱就没有恨,有了恨就代表还有爱。
这一巴掌像是把梁凤卿打爽了,随着巴掌冒出来的是各种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想法,想明白的一瞬间,又诡异地让梁凤卿舒服了。
他从后面抱住想要离开的姜乞儿,俯身埋首在他的腺体上亲了一口,喘\息声急促:
“娘子,好乞儿,我错了你打我吧,我不还手,只要你别离开我。”
姜乞儿气的都没反应过来梁凤卿话语里那一句“娘子”,一点一点用力掰开梁凤卿的手指,转过头,红着眼睛看着梁凤卿,一字一句道:
“欠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地还你,一分都不会少。”
他说:“还清之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言罢,他便转身快步往门外走去,像是急于离开梁凤卿似的,甚至连收拾好的行李都忘了拿。
梁凤卿呆站在原地看着姜乞儿的背影,直到姜乞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再也看不见。
虽然被那一巴掌扇的有点蒙,但是梁凤卿还没有傻。
耳边回忆起姜乞儿说的还没还清钱的话,梁凤卿心中又了底气。
乞儿不仅还恨他,也还没还清欠他的钱。
他们之前还不算一点牵绊都没有。
右脸还有点疼,梁凤卿半蹲下来,拿起姜乞儿的几条颈带。
布料柔软,凑近还能闻见omega身上淡淡的信息素香味。
回想起omega打他那一巴掌时,裹挟带起的香风,梁凤卿忍不住将头埋进去,细细闻了闻。
耳边忽然又传来脚步声,姜乞儿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衣服没拿,调转回去,却发现梁凤卿蹲在地上闻自己的颈带。
他登时一呆。
在现代,闻omega颈带和古代偷闻双儿肚兜一个性质,姜乞儿没想到梁凤卿还有这个癖好,当即气的七窍生烟,恶心的连新买的颈带都不想要了。
梁凤卿听到脚步声,仰头见姜乞儿正一脸嫌恶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略带尴尬,但片刻后又意识到姜乞儿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娘子,闻一下他的颈带又不会死,又直气壮起来,就这么坦然和姜乞儿对视。
姜乞儿被梁凤卿的厚脸皮击败了,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连梁凤卿手上的颈带也不想要了,直接拉起行李箱就走。
梁凤卿紧跟在他身后,道:
“乞儿,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学校?你一个omega拿不拿得动这么重的行李?要不要我帮你要不还是别走了?”
回答他的,是冷着脸没有回头的姜乞儿,还有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鼻子差点被门甩到的梁凤卿:“”
第84章 争斗 梁凤卿摸了摸鼻子,面对着紧……
梁凤卿摸了摸鼻子, 面对着紧闭的大门,缓缓后退两步。
姜乞儿一时半会还不会跑远——
就算跑远了他也有能力把他抓回来,梁凤卿有这样的底气和自信。
这么想着, 他又一改在姜乞儿面前的低声下气,指尖用力抓紧了omega柔软的颈带, 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脚步调转, 坐到饭桌前, 梁凤卿垂下头,第一次这样一个人安静地吃完姜乞儿做的饭菜。
吃完后没多久,保姆回到家, 把桌上的饭碗和饭菜都收拾了,一边收拾还一边惊讶梁凤卿今日怎么准时准点地吃了午饭——
往常总要他三催四请,梁凤卿才会就着工作吃两口,眼睛都不会离开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仿佛要和他们相亲相爱一辈子一般。
梁凤卿没有注意到保姆奇怪的眼神, 稍事休息就又去了公司。
公司事情实在太多,他才二十四岁, 能撑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即便这需要牺牲他许多的休息时间。
在公司睡了一觉,起来处完事情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梁凤卿掏出手机, 习惯性地给姜乞儿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来我家吗?”
他每次给姜乞儿发消息, 都代表他想找姜乞儿上床了。
但往常他发给姜乞儿的信息, 姜乞儿总是秒回,可这一次,梁凤卿足足等了五分钟,也没等来姜乞儿的回应。
梁凤卿等不了一点, 屈尊降贵地给姜乞儿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可第一次未接,再打第二次
竟然被姜乞儿拒接了。
梁凤卿:“???”
他现在还没有和姜乞儿分开的自觉,只觉得姜乞儿是在闹脾气或者是暂时不和他睡一起,并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沉吟片刻,梁凤卿从老板椅上站起,顺手拿起外套,坐着专属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
启动车子,梁凤卿一踩油门,直奔中央音乐学院而去。
姜乞儿刚上完下午的课,准备去食堂吃晚饭,晚一点再去练古筝,岂料刚走出教室,就听见不远处有几个omega在议论:
“那边站着一个好帅的alpha,是谁啊,哪个班的?”
“不清楚,没见过呢。”
姜乞儿闻言,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手臂上还搭着一个黑色西装外套的alpha。
即便他没有转过脸来,也能从他的侧脸看出他五官的深邃和俊朗,加上尽数梳拢在头顶、打的整整齐齐的大背头,只落下几缕在眉间,更显成熟男人的气质。
明明都是二十四岁的研究生,可为什么梁凤卿却
姜乞儿忽然想到什么,抱着谱子挺住脚步,一旁的舍友见状,好奇地转过头看他:
“怎么了,乞儿。”
“唔,我忽然想起来我想去上个洗手间,你先走吧。”
言罢,姜乞儿还不等舍友说要留下来等他的话,就后退几步,飞奔一样地朝梁凤卿相反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前后都有联通的楼梯,姜乞儿避开要经过梁凤卿才能在的楼梯,转身朝楼下跑。
他几乎是头也不回,直到一路跑到一楼,才缓缓放下了心。
他还不放心,往正门的方向瞄了一眼,见没有看见梁凤卿,才踩下最后一个台阶,扭头正准备朝后门走去。
可他还没站稳,一转头,鼻尖就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他没有防备,登时鼻尖一酸,捂着鼻子蹬蹬蹬后退两步,差点流下眼泪。
梁凤卿没料到姜乞儿不看路,撞到了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扶住姜乞儿,却换来姜乞儿警惕地后退:
“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乞儿。”梁凤卿恢复记忆后再也不装了,上前几步,抓住姜乞儿的手,却换来姜乞儿啪的又一巴掌。
Omega的手软的很,打人根本不疼的,梁凤卿差点被这一巴掌打\硬了,上前几步,不顾姜乞儿的意愿,强行抓住姜乞儿的手,对着姜乞儿的手掌亲了几下。
姜乞儿被他亲的一阵恶寒。
他猛地将手从梁凤卿的怀里抽出来,想打梁凤卿又怕梁凤卿舔他的手,转身离开。
梁君卿刚好也下课离开,顺着人潮往教室外走,姜乞儿见状,赶紧跑了几步,抓住了梁君卿的手臂。
梁君卿身体一僵,本来想要把手抽出来,偏头见是姜乞儿,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脸上换上了温和的笑意:
“乞儿,你今早也有课啊。”
“是啊,一起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姜乞儿急于拜托梁凤卿,行动间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抓到哪个熟人就算哪个:
“走走走。”
梁君卿欣喜不已,正想应是,余光里却忽然看见梁凤卿忽然跟了上来,瞳孔骤缩,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半晌憋出一句:
“大哥”
虽然梁凤卿就比梁君卿大不了几个月,可梁父是个多情种,一边和梁凤卿的母亲在家中恩爱和睦,一边在外面又养着几个情妇,生了不少孩子,情妇里甚至还有梁凤卿母亲的好闺蜜。
还有不少情妇抱着转正的机会,在梁凤卿母亲怀孕的时候,同样怀着孩子上门挑衅。
梁凤卿的母亲在孕中本来就容易情绪不稳,生下梁凤卿之后,梁父并未收心,甚至还要劝她大度,梁凤卿母亲在丈夫和闺蜜情人的三重背叛下,竟然被刺激的疯了,在和梁父离婚之后,依旧摆脱不了婚姻的阴影,现在还在精神病疗养院修养。
而梁凤卿之所以没有出国读书,一方面是为了同父同母的梁玉卿,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毕竟要是他走了,他那个得了精神病的母亲,就一定会遭到旁人的磋磨,他实在放心不下。
梁凤卿是梁父的原配生的,不仅是alpha,年纪还最大,自己能力又强,外公家也有背景实力,所以其他几个私生子虽然有那么几个要家产的想法,但也仅限于想想,外加背地里搞点小动作想办法捞点好处,在梁凤卿面前还是不敢轻易放肆造次——
当然,梁君卿也不敢。
他母亲一开始就是个普通的十八线小明星,傍上梁父就是为了多要点资源,本来也没想要梁君卿,但意外怀孕,也只能生下来。
虽然梁君卿母亲现在的身价也早已今非昔比,但和真正的豪门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
梁君卿母亲也很有知三当三的自觉,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管公司的才能,所以尽量培养梁君卿的艺术天赋,并且告诉梁君卿不要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自己自立自足才最重要。
梁君卿一直老老实实听他母亲的,直到遇到姜乞儿,他才第一次起了叛逆的心思。
——凭什么什么都要让?都是梁虞山的儿子,难道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求、拥有他喜欢的人?
思及此,梁君卿稍稍定了定神,将思绪收回,对梁凤卿笑道: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这里还需要和你报备么?”梁凤卿又开始了言语上无差别的扫射和攻击,很是挑剔地看了一眼梁君卿,尤其是着重看了一眼梁君卿的瘸腿,确认梁君卿没什么威胁力后,又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向姜乞儿。
他这话不太客气,看向梁君卿的眼神也是轻蔑里带着凌驾于人之上的傲慢,姜乞儿其实已经习惯了,但梁君卿习惯了却还未接受,alpha的傲气和自尊心此时此刻竟然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作怪,告诉他不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如此窝囊。
想到这里,梁君卿握紧拳头,竟然凭空生出了些许勇气,低声道:
“乞儿约我去吃午饭。”
他一句话就让梁凤卿差点破防:
“我们先不奉陪了。”
言罢,他拉起姜乞儿就想走。
姜乞儿半个身体已经转过去了,梁凤卿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了姜乞儿的另外一只手,用力攥紧:
“刚好我也饿了。”
梁凤卿假笑道:“你应该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吧。”
往常梁凤卿哪里和他们这些平民一起吃过食堂,姜乞儿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忍不住呛他:
“少爷,我们去吃食堂,你也去?”
他这个称呼颇有点讽刺的意思,但梁凤卿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夸奖一样,低头看姜乞儿,笑道:
“食堂好啊,我最喜欢吃食堂了,走吧走吧。”
姜乞儿:“你们一人拉着我一只手要我怎么走?!”
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吗?!
梁君卿和梁凤卿闻言,同时对视一眼,但掌心都紧紧攥住姜乞儿的手,并不松手,空气里还能听见他们对视时眼神里传来电流般火光四溅的声音,看他们那个样子,简直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眼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姜乞儿不想第二天就上学校的论坛成为热点当事人,没办法,只能同时甩开两个人的手,自己闷头往前走。
梁凤卿见状,赶紧跟上姜乞儿,在梁君卿抬脚同样准备跟上来的前一刻,猛地转过头,警告性地盯着梁君卿看了一眼:
“他是我的。”
他说:“你想都别想。”
梁君卿握紧拳头,咬牙道:“大哥乞儿他不是物件,不是我们争来抢去的东西,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包括我的,你也该尊重他的选择你,你不能这么霸道。”
“我就是这么霸道,你能把我怎么样?”梁凤卿觉得他在说屁话:
“他的人生里只有选择我的选项,没有你的,趁早给我滚蛋,否则我要你好看。”
梁君卿忍无可忍:“梁凤卿!”
“梁君卿,别和你那个小三妈一样当小三。”梁凤卿打断他,说话很难听,也很狠绝:
“姜乞儿身上有我的标记,就是我的omega,生生世世是我老婆,他和我上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治你那条废腿。你要是敢肖想他,小心我打断你的另外一条腿,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梁君卿猛地瞪大瞳孔,浑身气的打颤。
腿一直是梁君卿身上隐藏的逆鳞,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面对喜欢的人无法主动追求的根源所在,但梁凤卿却不管不顾,反复在他的伤口上抠挖,直到鲜血流出。
自卑最后转化成愤怒,梁君卿最终忍无可忍,十指成拳,发出嘎吱的声响,alpha隐藏的血性和压抑的自尊被梁凤卿彻底激发出来。
他双目赤红,最终低吼一声,猛地扑上前,抓住梁凤卿的衣领,紧接着,一拳重重砸在了梁凤卿的脸上。
第85章 和我试试吧 医院里。 ……
医院里。
这已经是姜乞儿这个月第二次进医院了。
可以的话, 姜乞儿也不想来,但看着梁君卿奄奄一息、面容青紫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姜乞儿不知为何, 良心隐隐作痛,半晌, 竟然没有选择直接离去。
反观罪魁祸首梁凤卿, 此刻竟然只是嘴角破了一点皮, 眼角青了一块,还能跑能跳,甚至连眼角的伤痕都像是英雄胜利的勋章一般, 耀武扬威地站在梁君卿身边,把本来就重伤的梁君卿气的差点要喷血。
这场由梁君卿率先发起的斗殴,最后以梁君卿单方面挨打作为落幕。
原因无他,梁凤卿不仅比梁君卿更高大,而且从小便是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别说是格斗散打,就算是拳击也有所涉猎学习——这也是梁父的其他私生子们为什么怕他、这么老实的原因。
别看梁凤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像他那个疯了的母亲, 但筋骨早就被长期的锻炼中淬的坚硬充满爆发力, 和职业拳击手对阵也是一点也不怵的,何况是梁君卿走路都费劲的瘸子。
因此,梁凤卿只挨了梁君卿两拳, 见梁君卿没有停手, 才发起反击——这还是看在梁君卿是他弟弟以及是个瘸子的份上, 才忍的。
但他向来耐心有限,一旦忍过了就不会再忍,反击之后一拳下去就把梁君卿打的鼻血喷涌,要不是姜乞儿冲过去抱住了梁凤卿, 失声喊他不要打了,梁君卿说不定真的会被梁凤卿废掉另一双腿。
看着梁君卿惨不忍睹的伤势,再看看一点也无所谓的梁凤卿,姜乞儿不知为何,忽然怒从心头起。
他拉过梁凤卿,将他带到病房门外,才沉着脸道:
“你就一点也不愧疚吗?”
梁凤卿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愧疚?”
“他是你弟弟啊?!”姜乞儿完全无法解:“你把他打成这样,你心里就一点不难受吗?”
“不难受。”梁凤卿很干脆:“他又不是我同一个妈生的弟弟,我为什么要难受?”
他顿了顿,看着姜乞儿铁青的脸色,又补充道:“而且是他先动手的。”
姜乞儿觉得他无法交流,气的浑身打颤:
“那你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你”
“是他先动手的,难道还不许我还手?”梁凤卿反问:“难道我要躺平任他打,你才满意?”
“什么叫我才满意?”姜乞儿猛地一推他,在梁凤卿惊讶的眼神里,眼角都气红了:“要不是你先出言挑衅他,他会动手?你就一点错也没有?”
梁凤卿说:“什么叫挑衅?我说的都是事实。”
姜乞儿觉得和梁凤卿无法沟通下去,满脸失望地看着他:
“梁凤卿,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自利,说话做事从来都不考虑别人?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难道你对别人,就没有一点格外的同心吗?”
“”梁凤卿看着姜乞儿,半晌才道:“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小三的孩子有同心?”
姜乞儿:“”
他气的想给梁凤卿一巴掌,但梁凤卿就这样直直地站在原地,既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这样疑惑的看着他,看的姜乞儿半晌缓缓放下手,内心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的湿透,再也稍不起来。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和梁凤卿争辩的心思。
梁凤卿此人,自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精神内核十分稳定,轻易不能动摇,别人既无法说服他,也不能改变他——
连他姜乞儿也不能。
同情、怜爱,这些属于人类的最柔软的情绪,都像是不曾在梁凤卿的身上出现过似的,他的所作所为只考虑他自己,爱恨皆是。
姜乞儿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他不再和梁凤卿说话,只是扭头往梁君卿的病房走去。
梁凤卿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姜乞儿的手腕,被姜乞儿一把甩开:
“走开!”
梁凤卿:“”
他头一次脸上闪现出了迷茫和无措,站在原地,盯着姜乞儿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了手。
姜乞儿没有再他,转身进了梁君卿的病房,留下梁凤卿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隐在阴影里,许久没有离开。
没多久,医生进来,给梁君卿再度处了一下伤口。
下午的时候,梁君卿又被转进了骨科科室的病房。
查房的医生很年轻,可能大概就二十六七岁左右,是个omega,头发长长的,是漂亮的栗棕色,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人很温柔,交谈间,姜乞儿知道他也是隔壁Q大医学系毕业的博士生。
“其实你的腿还不算完全没有救治的希望,”医生朝梁君卿一笑,眉眼弯弯的:
“下午给你拍个片,我给你再仔细看看吧。”
梁君卿其实已经完全放弃了救治的希望了,何况他刚刚在姜乞儿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此刻也有些萎靡,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这样双目失神地躺着。
姜乞儿见状,替梁君卿应了:“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又仔细看了看梁君卿的腿,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但梁君卿始终也只是淡淡的,一副不太愿意和医生多交流的模样。
在姜乞儿的印象里,梁君卿一向是温柔的,平和的,不会对人这么没有礼貌,看着梁君卿和医生平淡到近乎冷淡的一问一答,姜乞儿心中奇怪,却没有多问。
没多久,医生走了。
姜乞儿看了看时间,准备给梁君卿出去买饭。
出去的时候,梁凤卿还站在走廊里,见姜乞儿出来,想和姜乞儿说话,但嘴还没完全张开,姜乞儿就已经冷着脸从梁凤卿的身边走过去了,一副不想和梁凤卿多说的模样。
梁凤卿:“”
等姜乞儿回来的时候,梁凤卿已经不在原地了。
姜乞儿顿了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提着饭进去,放在了梁君卿的身边,扶他起来吃饭。
把买来的饭打开,送到梁君卿身边,看着梁君卿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模样,姜乞儿想了想,半晌才道:
“对不起啊,君卿。”
梁君卿吃饭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用略带肿胀的眼睛盯着姜乞儿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方道:
“为什么要你对我说对不起?”
他挨了打,说话时伤口牵动嘴角,还泛着密密麻麻的疼,但更疼的是他的心,还有被梁凤卿一拳砸碎在地上的、视同无物的尊严:
“你是在替梁凤卿说对不起吗?”
姜乞儿说不出话来。
是吗?不是吗?
如果是,他已经和梁凤卿分手,有什么立场、为什么要替梁凤卿向梁君卿说对不起;如果不是,那他对梁君卿现在的感情是什么,是愧疚,还是对梁君卿被他拖下水的同情?
似乎是看出了姜乞儿心中的纠结,梁君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饭盒,随即摸索着过去,鼓起勇气,握住了姜乞儿的手。
姜乞儿反射性地想要抽出来,却被梁君卿握的更紧,身边梁君卿哽咽的话语,更是让他难以招架,浑身僵硬:
“乞儿,我不想要你的同情。”
梁君卿声音低低的,似乎还带着央求: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他青紫的眼皮抖了抖,片刻后眼睛淌下泪来:
“乞儿,和我试一试,好不好?”
姜乞儿浑身一抖,猛地把手从梁君卿的掌心里抽了出来,随即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看着仰头看他的梁君卿。
“”看见姜乞儿的抗拒,梁君卿苦笑一声,随即缓缓向后靠去,垂下头,声音低低,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大哥。”
他说:“如果我不是个瘸子,如果我不像现在这样没用,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不是,”姜乞儿见不得他这幅自暴自弃的模样,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梁君卿的肩膀上,拍了拍,试图安慰:
“我不是嫌弃你的腿。”
他说到后面,神情也不由得苦涩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大哥。”
他说:“我知道他自私自利,刻薄冷漠,傲慢狂妄,但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就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也”
姜乞儿说到后面,又觉得满心疲惫与无力,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算了。”
他复又坐下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梁君卿静静地看着姜乞儿,片刻后轻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姜乞儿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梁君卿,问:
“什么不介意?”
“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大哥。”
梁君卿说:“乞儿,就和我试一试,行吗?”
他顿了顿,又道:“不必像情侣一样相处,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对你的追求。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然后再慢慢确定关系”
他声音低了下去,湎灭于唇齿间,姜乞儿看着梁君卿脸颊发红的模样,为梁君卿的纯情感到好笑,又不知为何,忽然叹气起来。
见姜乞儿面容稍缓,梁君卿觉得自己有机会,趁机又问道:
“行吗,乞儿?”
姜乞儿只道:“我怕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会,只要你能答应我对你的追求,我就很开心了。”梁君卿赶紧道:“可以吗,乞儿?”
姜乞儿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正儿八经地追求,有些无措,半晌又强作镇定,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颈带下的腺体。
那里有一处属于梁凤卿的标记。
每一次梁凤卿的发\情期,梁凤卿都会把信息素注入自己的腺体,完成标记。
两个人之间也已经有不少床事,梁凤卿进入过姜乞儿生殖腔,还在姜乞儿的生殖腔里成结标记,所以如果想要和梁君卿有一段新的开始,还需要做一场深度标记清除手术。
姜乞儿没有做过深度标记清除手术,不太确定这场手术的难度,以及自己会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更不知道梁君卿介不介意他曾经和别的alpha上过床,所以只犹豫道:
“可我身上还有他的标记”
梁君卿忙道:“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他正说话间,病房的门却忽然被人从门外推开。
姜乞儿心尖一跳,还以为是梁凤卿,因此竟然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但他没有看见梁凤卿的影子,只在病房门口站着那位穿着白大褂的骨科医生,抱着查房的表单,正站在门口,看向他们。
他的最终视线落在梁君卿身上,一改方才的温柔,换做面无表情,声音沉缓道:
“病人现在可以去拍CT了。”
第86章 认错 听到医生说要带梁君卿去做C……
听到医生说要带梁君卿去做CT, 姜乞儿只好咽下口中堪堪要说出的话,扶着梁君卿起来。
要服侍一个挨了打受伤的瘸子还是有点辛苦的,姜乞儿扶着梁君卿起来的时候, 差点因为梁君卿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而被带着摔一个趔趄。
虽然梁君卿扶着桌子站稳了, 但看着姜乞儿差点被自己拖累的摔倒, 也不禁又羞又愧, 白净的脸颊涨红一片,咬紧牙根,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医生见状, 上前一步,托住梁君卿的手臂,将姜乞儿解救了出来,扶着梁君卿往前走。
梁君卿下意识想要把手臂抽出来,但被那医生看了一眼, 又只能缓缓止住动作,被医生扶着, 走出了门。
姜乞儿在门内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站了一会儿, 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但怪在哪里,他又不太说得出来。
三天之后, 梁君卿出院了, 是姜乞儿帮他办的出院。
这三天里, 可能是带着那么一点愧疚的心思,姜乞儿尽心照顾着梁君卿,但也仅限于帮他带饭,给他上药——
扶着梁君卿去洗澡什么的, 他是做不到一点的,梁君卿腿脚不方便,很多事情全是那骨科的医生一手代劳。
姜乞儿想想自己当初还愿意给梁凤卿洗衣服做饭,如今却连帮被他强行拖下水的恩人去洗澡都办不到,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矫情,还是别的什么。
至于别的什么是什么,姜乞儿不多想,怕想多了他自己晚上睡不着。
不过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嫌弃梁君卿的腿,毕竟当初梁凤卿被打入宗人府圈禁的时候,他身上发生的比梁君卿更不堪的场景多了去了,他也从来没有在心底里看不起梁凤卿过,依旧奉他为自己的丈夫,敬他如心中的神明。
归根到底其实还是人的问题吧。
不过梁君卿倒是提醒了姜乞儿,清洗标记的事情。
他上网搜了一下清洗标记的手术,发现好多omega做了标记清洗手术后都落下了不同程度的后遗症,有些omega做完手术之后,甚至被医生诊断终身不孕,这让姜乞儿不禁有些害怕,在心中拿不定主意。
梁君卿显然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从来不催促姜乞儿去做手术,但有时候会约姜乞儿出去看电影、吃饭,或者逛街。
不过梁君卿没梁凤卿那么有钱,大多数时候两个人也只是看着不买,就算给姜乞儿买礼物,姜乞儿也不见的会收。
对于梁君卿送的东西,姜乞儿接受起来还是有点心负担的,毕竟梁君卿上辈子还是自己的小叔子,两个人有辈分上的问题,姜乞儿就很难过得了心里那个坎;而梁凤卿上辈子是自己的夫君,花他的钱,姜乞儿就更没那么纠结。
一日,梁君卿正巧又约姜乞儿出去吃饭,姜乞儿刚好做完家教出来,两个人便约在商场外相见。
在等梁君卿的时候,姜乞儿低着头正在玩手机,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不远处的路口,等着梁君卿的身影出现。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库里南开了进来,紧接着,又缓缓驶入了商场的停车场。
这是——梁凤卿的车?
姜乞儿的视线下意识追了过去,不自觉站在原地,忘了动作,眼神死死盯着停车场的出口不放。
没多久,梁凤卿从停车场里走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棕栗色长卷发、琥珀眼的omega
好像是那天见过的骨科医生?
离得太远,姜乞儿看不清梁凤卿和那个医生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梁凤卿推门,带着那个骨科医生进了一个奢侈饰品店。
那个omega靠在透明的玻璃柜子上,将耳边的长头发别在耳后,随即指尖点了点柜台下的两条手链。
柜员将那两条手链拿了出来,给那骨科医生试戴,那个医生似乎都很喜欢,难以定夺,梁凤卿见他喜欢,便俯身对他说了什么,紧接着就带着那个骨科医生去结账了。
看见面前的这幅场景,姜乞儿不知为何,心中陡然起了一阵怒火。
他握紧拳头,抬起脚,正想往前走,忽然肩头一重,他冷不丁吓了一跳,回神,转头却见是梁君卿。
“乞儿,你在看什么呢?”梁君卿背着斜跨包,穿着薄的冲锋夹克衫,看起来很像是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笑着问姜乞儿:
“走吧,我们先逛街还是先吃饭?”
姜乞儿张了张嘴,脑海里还闪现出梁凤卿方才带omega买手链的场景,一下子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梁君卿误以为姜乞儿还没想好,于是便道:
“那我们先进去,边逛边想,好不好?”
姜乞儿迟疑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转过头时,店里已经不见梁凤卿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带着omega出去吃饭了。
想到这里,姜乞儿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但强忍着不说,跟着梁君卿进了商场。
梁君卿腿脚不好,不能逛太久,姜乞儿便随便选了一家餐厅,两个人一起进去吃饭。
梁君卿很绅士,会先让姜乞儿点自己喜欢吃的菜,比梁凤卿的独断专行好太多,可姜乞儿拿着菜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好像梁凤卿喜欢吃什么,他就喜欢吃什么,他不太有自己喜欢的口味和想法,他和梁凤卿待太久,口味都快被同化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梁凤卿,姜乞儿脸上又闪过一丝不自在,为了彻底将自己与梁凤卿割席,姜乞儿特地点了一些和梁凤卿素日里喜欢吃的菜完全不同的菜品。
梁君卿见他一口气点了四个菜,就没再另外点。
菜端上来之后,姜乞儿尝了一口,发现自己并不能轻易尝试新的口味,被难吃的双眉紧皱。
“再尝尝这个吧。”梁君卿见姜乞儿吃的为难,又将没动过的菜品往姜乞儿面前送。
姜乞儿试着吃了以后,发现还是接受不来。
也不知道就是这家餐厅做的菜不好吃,还是姜乞儿的口味已经被彻底同化了,一脸四个菜,姜乞儿都觉得难吃,最后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白白浪费了四个菜,结账的时候,梁君卿脸色隐隐作痛。
姜乞儿只道是自己的错,赶紧拦下梁君卿,说自己来结账就好,梁君卿是alpha,怎么可能让自己喜欢的omega付钱,死活不让。
两个人争来抢去太过于尴尬,姜乞儿只好随他去,准备回去之后再给梁君卿转账。
两个人吃完饭后出了餐厅,准备逛会再返校,岂料姜乞儿刚出商场,就看见梁凤卿带着那omega,又从商场对面的高级旋转餐厅走出来了。
夜凉风起,姜乞儿眼尖的看到那omega的肩膀上还披着梁凤卿的外套,两个人并肩而行,似乎是在说什么。
姜乞儿白日里压下的怒火又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他脚步忽然慢了下来,注意力全都在梁凤卿和那omega的身上,连自己的手在走动间不小心碰到了梁君卿的手都不知道。
梁君卿一直很关注姜乞儿的反应,被姜乞儿碰到手,有些惊讶地低头,看着姜乞儿的侧脸:“”
姜乞儿还有心事,因此没有抬头,兀自沉思着,梁君卿还以为姜乞儿是在害羞,试探着又碰了碰姜乞儿的指尖,姜乞儿还是低着头,没有反应。
梁君卿还以为姜乞儿不抗拒自己的触碰了,自己在那里狂喜,却不知道姜乞儿心思早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压根没在意他的小动作。
见姜乞儿一直不吭声,梁君卿误以为姜乞儿是在害羞,纠结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捉住了姜乞儿的指尖,缓缓牵住。
姜乞儿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自己的手被人扣住,才一个激灵,反应很大地抬起头来,猛地甩开了梁君卿的手。
梁君卿:“”
他愣了愣,错愕地看着姜乞儿,被甩开的手迟疑地悬在半空中,久久没能放下来。
姜乞儿:“”
他意识到什么之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尴尬,手足无措地站着,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肩膀一重,他被人不小心撞到,一头栽进了梁君卿的怀里:
“”
路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此时此刻,隔着一条街的梁凤卿似有所感,下意识转过头,隔着如织的车流,将视线落在了抱在一起的梁君卿和姜乞儿身上:“”
梁凤卿:“”
“怎么了?”
没听到梁凤卿的说话声,一旁的林雪赋转过头,看向梁凤卿,见梁凤卿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片刻后也是一怔:“”
姜乞儿手忙脚乱地从梁君卿的怀里直起身来,正想对路人说没关系,余光却看见不远处的梁凤卿正一只手插在卡其色的长款薄风衣里,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姜乞儿:“”
他后退几步,避开了梁君卿的触碰,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街那头的梁凤卿正大踏步穿过人行横道,朝他的方向直直走来。
姜乞儿站在原地没有动,没多久,梁凤卿就来到了他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强行将姜乞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揽进自己的怀里:
“跟我走。”
姜乞儿先是一怔,张了张嘴,余光里见林雪赋跟了过来,又忍不住红了眼睛,猛地推开了梁凤卿,想说的话变成了两个嘶哑单调的字节:
“滚开!”
梁凤卿站在原地,似乎是还想碰他的手,但看着姜乞儿难看的神色,还是克制着没有动。
许久,他才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姜乞儿的身上,道:
“乞儿,夜里凉,你”
姜乞儿没听他说完,毫不给面子,直接把梁凤卿的外套脱下来,随即恶狠狠甩到了地上:
“谁要披你穿过的衣服!别白白恶心我!”
一旁的梁君卿已经被姜乞儿的动作吓得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姜乞儿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的大哥发脾气,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凤卿:“”
他盯着姜乞儿看了半晌,胸膛轻轻起伏,一言不发。
按照他往日的惯性,在发火之前,就会有这样的动作。
许久,在梁君卿胆战心惊地以为梁凤卿会被姜乞儿的动作激怒,大发雷霆从而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梁凤卿一寸又一寸地在姜乞儿的面前矮了下来,半跪在姜乞儿面前,缓缓捡起了地上的外套。
他脸上并没有梁君卿所想的怒意,往日里那说一不二、不可一世的神情此刻也在姜乞儿面前荡然无存,指尖抓着外套,慢慢垂下头,像是终于对姜乞儿臣服了,声音低低:
“乞儿你别生气,你不穿我的外套,我再给你买过一件新的就是了。”
他站起身,膝盖上还沾着淡淡的灰,垂头看着姜乞儿:
“我,我去给你买一件新的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他说:“你身子弱,晚上风大,你从这里回学校,我怕你着凉。”
姜乞儿只冷笑一声,“我哪里敢穿你买的外套,少爷?我真怕折寿。”
梁凤卿听出姜乞儿话里的阴阳怪气,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姜乞儿等着梁凤卿对他发火或者骂他不识好歹,但过了几秒钟之后,梁凤卿还是敛着眉,小声道:
“那我,那我送你回去好不好?我开了车。”
姜乞儿:“”
他没等来梁凤卿尖锐的答话,一时间竟然觉得不可思议,打好的腹稿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怔怔地看着梁凤卿。
梁凤卿是怎么回事,短短几天,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人还是他认识的梁凤卿吗?
梁凤卿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是默认,赶紧转过身,前往地下停车场去开车。
姜乞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被冷风一吹,心中的怒火又缓缓降下。
他觉得自己这火着实发的有些莫名其妙,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发雷霆又觉得有点丢人,于是便扭头对梁君卿说:
“我们走。”
梁君卿愣了愣,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
林雪赋站在原地看着姜乞儿,姜乞儿也看着他,片刻后和梁君卿一起,和林雪赋擦肩而过。
等梁凤卿开车回来的时候,姜乞儿和梁君卿已经离开了。
看着原地空荡荡的人影,梁凤卿的车逐渐慢了下来,视线也下意识在人群里搜寻。
“别看了,他们早打车走了。”林雪赋懒懒道:“你没看出来他就是想对你发脾气么?还巴巴地跑去开车,也不看人家不你。”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怕他着凉。”梁凤卿的额头上已经跑出了亮晶晶的细汗,但他没有心思去擦,只恍然看着姜乞儿离去的方向,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后,茫然道:
“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又惹他生气了?”
“”林雪赋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是啊。”
梁凤卿登时变的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站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能看见未来的梁氏董事长露出这种表情,我今晚算是没白出来。”林雪赋忍不住乐:
“看来那omega身上还真的有一种魔力,能引得你们两兄弟都对他情根深种。”
梁凤卿默了默,半晌又忍不住道:“我到底该怎么做,他才不会对我生气?”
他迷茫又无措道:“我真的已经很克制了我刚刚既没有对他发火,也没有对他阴阳怪气。”
“你站在他面前,就已经能让很他生气了。”
林雪赋道:“omega的心,海底针,你自己就回去慢慢悟吧。”
言罢,他打开车门上了车,梁凤卿也重新坐了回去,关上车门,但没有启动车子。
他只是这样看着方向盘,垂头,像是灵魂都被抽空了一样无精打采,许久,才强打精神,问道:
“你和梁君卿的事情怎么样了?”
“唔,就那样吧。”林雪赋坐在副驾上,自己给自己系安全带:“他就是个傻逼我条件比他好这么多还看不上我,有时候真想一针灸戳死他。”
梁凤卿忍不住被逗乐,笑完之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渐消。
一想到方才的场景,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齐齐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许久,梁凤卿听见林雪赋说:
“如果下一次他还是这样对我不冷不热,就算我妈再让我和他接触我也不要了两条腿的alpha多的是,我林雪赋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这样委曲求全。”
他偏过头,看向梁凤卿,道:“你也早点想开吧。”
梁凤卿闻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怕是想不开。”
他说完之后,又不安地问:“我刚刚是不是态度还不够好,还是有些盛气凌人,所以乞儿还是不我?我是不是应该语气再好一些?”
林雪赋闻言,噗嗤一声笑,半晌后方道:“已经够好了大哥。对于你这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太子爷来说,你刚才的语气,应该是我见过的、你这辈子最卑微的时候。难不成你真的想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原谅你?”
如果跪着求就能让乞儿原谅他的话,这样做也不是不行。
但梁凤卿没好意思在一个omega面前把这句话说出口,没再说话,也没睬林雪赋的阴阳怪气,而拿出手机看了看,给姜乞儿发了条消息:
“乞儿,到学校了吗?晚上冷,以后晚上出来玩,记得要多穿一件。如果你忘记了,就给我发消息,好不好?我马上就给你送过来。”
删删打打,消息终于编辑成一句,梁凤卿点击发送,岂料消息刚发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就冒了出来。
——姜乞儿竟是直接将梁凤卿拉黑了。
有一肚子关心和认错的话想对姜乞儿说的梁凤卿:“”
第87章 清洗标记 回到学校之后,姜乞儿一……
回到学校之后, 姜乞儿一晚上没有睡好。
一闭上眼就是梁凤卿和那个双儿在一起的模样,搞得姜乞儿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成功入睡。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 眼角下成功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一同和他考入央音的林萧然被姜乞儿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盯着姜乞儿看了半天, 才迟疑道:
“你咋了, 失恋了?”
姜乞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下床洗漱去了。
练古筝的时候又弹错了几个音,连导师都意识到姜乞儿今天情绪不对,一连指出了他好几个错误, 姜乞儿自己脸都红了,下课之后,情绪更是低落。
“你到底咋了?”见姜乞儿情绪不佳,林萧然便和姜乞儿一同去校外的咖啡厅喝咖啡,顺便在里面吃意面, 解决一下午饭:
“和我说说呗。”
姜乞儿闷闷地坐在沙发里,盯着林萧然看了半晌, 许久, 才冷不丁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彻底忘了一个alpha?”
林萧然听完,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道:“还是忘不了前男友?”
“不是忘不了。”姜乞儿不肯承认:“就是他太烦了, 我真的不想想到一点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这有点难啊, 又没有什么忘情水或者失忆药,让你吃下去就直接失忆。”林萧然搅拌着摩卡,垂头沉思,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什么, 灵光一闪道:
“要不,你去把标记洗了?”
姜乞儿抬起头,看着林萧然:“有用吗?”
“你和前男友上过床吧。”林萧然一句话把原本无精打采的姜乞儿说的脸颊涨红:
“他进过你的生殖腔没有?”
姜乞儿:“你能不能小点声?!”
“怕啥,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需要蒙着面纱出行的古代大家闺秀啊。”
林萧然不是很在意:“omega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本来就会起依恋的情绪,就算是浅度标记,这种依恋也会持续到标记消失的1—2周,这是很正常的。”
姜乞儿还真的不知道,他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接近成年了,没有上过青少年生课:
“那如果如果是进呃进”
“如果是进过生殖腔,标记成结,那就完了,你这辈子都要离不开他了。”林萧然一摊手:“所以我当初就告诉你啊,要早点要一个名分现在你俩分开了,你身上又背着他给你的深度标记,标记之后,omega对标记他的alpha抱有的崇拜和爱慕是完全受激素控制而不受性控制的,你不天天想着他才怪。”
姜乞儿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你没上过生课吗?”林萧然一个反问把姜乞儿问的哑口无言:
“omega的生构造就是这样的啊,谁让你十八岁就和他上床,现在后悔了吧。”
林萧然说:“他还是第一个标记你的alpha我这么告诉你吧,就算你不彻底清洗掉标记,让另外一个alpha的标记重新覆盖上你的腺体,一旦你发\情期到了,你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要那个第一个标记你的alpha占有你,这就是为什么很多alpha和omega离婚之后还是能复婚的原因。”
姜乞儿:“”
他呆呆地看着林萧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所以你之前就太草率了。”林萧然摇头:
“要么你和那个alpha复合,要么你就去洗掉标记,不然发\情期一到,有你难受的毕竟除了标记过你的alpha,其他alpha都不可能给你最想要的信息素安抚,你到时候会很难受,真的。”
姜乞儿:“”
他不太相信林萧然说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思,他第二天就迎来了他离开梁凤卿之后的第一个发\情期。
他差点死在床上。
没有alpha安抚,整个宿舍都是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香,林萧然被他传染,晚上也发\情了,被他的男朋友紧急带走。
整个宿舍就只剩下了姜乞儿一个人。
发\情期的症状特别像是发烧感冒,浑身发烫,大脑昏昏沉沉的,四肢酸软无力,唯有生殖腔空虚不已,迫切需要什么人进来安抚他。
姜乞儿热的快要受不了,艰难地床上爬下来,抖着手从柜子里掏出抑制剂,几乎是看也不看,直接往脖子上一扎。
他打的是强效的抑制剂,这一扎,就昏睡了一晚上。
醒来的时候,姜乞儿强忍着羞耻去洗了湿透的内\裤,随即倒头又往床上睡了。
一直睡到下午,姜乞儿身上的发热终于减轻,迟来地察觉到饥饿。
他点了一份外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只委屈地想哭。
他开始没由地恨梁凤卿,恨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打标记,又恨梁凤卿现在没有陪在自己身边,更恨自己这幅omega的身体。
抱着饭盒哭了一会儿,姜乞儿又没精打采地睡了一觉。
直到三天过去后,姜乞儿才感觉到那阵虚弱的感觉从自己的身上逐渐褪去,智也缓缓回笼。
想到了荒废三天的课业,姜乞儿顿时又有些欲哭无泪,艰难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去练古筝。
刚走出宿舍门,就看见梁君卿踱步走在他的宿舍楼下,一见他,就惊喜又焦急地迎了上来,上下将姜乞儿打量了一遍,随即道:“乞儿,你没事吧?!你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我就猜到你发\情期来了,所以特地在这里等着。”
姜乞儿闻言,仰起头看着梁君卿眉眼间的焦急,不似作假,但心中却起不了多少感动,只有疲惫:
“谢谢你。”
“没事,没事。”梁君卿看出姜乞儿现在兴趣不佳,小心翼翼道:“我下午没课要不要送你去琴房?”
姜乞儿点了点头:“谢谢。”
两个人安静地并肩朝琴房走去,梁君卿正低头看着地面,忽然间听见姜乞儿冷不丁开了口:
“下周一早上有空吗?”
这是姜乞儿第一次开口约他,梁君卿有些惊讶,抬起头,看着姜乞儿,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姜乞儿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他才赶紧回神,忙点头道:
“有空的,有空的。”
“那下周一上午陪我去医院吧,我想去做标记清洗手术。”
姜乞儿复又低下头,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谢谢你。”
听说姜乞儿要清洗标记,梁君卿心中登时欣喜不已,忙点头:“没关系的,到时候我一定陪你去。”
因为答应了要陪姜乞儿要去做标记清洗手术,所以梁君卿下周一早就替姜乞儿打好了去医院的车,两个人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了医院。
被医生问过年龄之类的基本信息之后,姜乞儿又去做了一个大概的体检。
快到中午的时候,体检报告出来了。
姜乞儿拿着报告去找医生,医生看过之后,凝眉道:
“你的身体其实不是很适合做标记清洗手术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下?风险很大的。”
他抬起头,还没等姜乞儿开口,就推了推眼镜,脸上很严肃:“以及那个标记你的alpha呢?他来了没有?我有几个注意事项要和他说。”
“他没来。”梁君卿忙站了出来,道:“医生,你什么要交代的,就和我说吧。”
“不行啊,你不是第一个标记他的alpha,找你有什么用?术后的一系列关于信息素的脱敏和戒断治疗,还需要他协助配合啊。”医生说:
“还有,你要是考虑好了,要做这个手术的话,手术单上是要那个标记你的alpha签字的。他不在,你就做不了这个手术。”
姜乞儿人都呆了:“我自己想做手术,为什么需要他签字同意?”
“标记清洗手术是有风险的,不然手术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情,你又昏迷了,谁来帮你负责?”
医生说:“不仅是我们医院,所有的正规医院的规定就是这样的,你要做标记清除手术,就必须要找到那个标记你的alpha签字。”
姜乞儿:“”
他瞪着眼睛看着医生,直到新的病人进来,他才才恍恍惚惚地出了诊室。
“现在怎么办?”梁君卿问:“要要找大哥吗?”
姜乞儿想了想,一咬牙:“我打电话给他。”
言罢,他掏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把梁凤卿放出来,随即犹豫了几秒,才将电话拨了过去。
梁凤卿接的很快。
他像是没有想到姜乞儿会打电话给他似的,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欣喜:“乞儿”
“梁凤卿,你现在来首都人民医院一趟。”
姜乞儿开门见山道。
“”梁凤卿不由得一愣,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登时着急道:“乞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被碰翻的声音,姜乞儿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像是梁凤卿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掩着电话小声说了一句“会议暂停”,随即才道:
“乞儿,你别怕,我马上到”
“我没生病。”姜乞儿顿了顿,方道:“我是想让你在我的手术单上签字的。”
梁凤卿声音一顿:“你要做什么手术?”
“标记清洗手术。”姜乞儿说:“我要洗掉你给我的标记。”
“”
电话那头忽然没有了声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耳边正剩下梁凤卿忽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他许久没能说话,久到姜乞儿已经失去了耐心,只问:
“梁凤卿,你来不来?”
梁凤卿还是没能说话。
姜乞儿说:“不来就算了大不了我让别的alpha把你的标记覆盖掉,效果也是一样的。”
言罢,他就打算直接把电话挂掉。
就在他指尖要按上红色的挂断键的那一刻,电话那头才传来了梁凤卿紧张的声音:“乞儿别。”
一听到姜乞儿说要让别的alpha把他的标记覆盖掉,梁凤卿登时就坐不住了。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像是说话都要花掉他为数不多的智和力气似的,一字一句,呼吸沉沉:
“你等我好不好我现在就过来。”
第88章 失去 半小时后,梁凤卿赶到了首都……
半小时后, 梁凤卿赶到了首都人民医院。
光洁明净的砖面上倒映出他急促呼吸的面庞,头顶梳起的大背头散落几缕,扫过眉间, 显出几分颓废的凌乱来。
梁凤卿看见姜乞儿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垂头时手里捏着体检单, 便下意识放轻了急匆匆的脚步, 像是怕惊扰了对方似的。
但他的脚步声还是引起了姜乞儿的注意。
姜乞儿下意识抬起头, 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朝梁凤卿看去,在看清梁凤卿脸庞的一瞬间,姜乞儿眼中的茫然陡然变成了警惕。
他缓缓站起身, 面无表情地看着梁凤卿。
这样的变化,让梁凤卿情不自禁心中一痛。
那天姜乞儿和他在医院大吵一架、并且单方面和他冷战之后,梁凤卿便回到家,反思了好久。
他甚至还找到了同为omega的林雪赋,想要林雪赋帮他, 找出他身上的问题,从而做出些改变来——
他想让姜乞儿不再恨他, 不再讨厌他。
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才能让姜乞儿像之前一样,对他笑,不再用这样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看着他。
“乞儿”
他缓缓走到姜乞儿身边, 垂头看着比他矮了一个个头的omega, 想和姜乞儿说的话在被拉黑的这几天内积了一肚子, 心中打了满满的腹稿,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姜乞儿冷冷的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等会儿医生和你说注意事项的时候, 你就说知道了,到时候要进手术室,你也在同意书和知情书上签字,明白没?”
梁凤卿:“”
他鼓起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泄了,肩膀微微垮下,半晌方道:
“知道了。”
姜乞儿转身进了诊室,梁凤卿见状,随后也跟了进去。
进入诊室时,不经意间和梁君卿擦肩而过,两个alpha对上视线,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敌视和警惕的意味。
梁凤卿本来没有把梁君卿放在眼底,但当姜乞儿带着梁君卿来到医院,并且打电话跟他说要清洗掉他的标记的时候,梁凤卿心中为数不多的自信瞬间被戳破,现下是真的有些慌了。
难不成乞儿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私生子弟弟了,以至于愿意为了他去做清洗标记的手术?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梁凤卿的脑海中,梁凤卿登时就有些接受不了。
他不禁开始心烦意乱起来,脸陪着姜乞儿坐在医生身边的时候,还一脸想要杀人的模样,惹得医生看了他好几眼。
要不是看梁凤卿西装革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光看他那副煞气十足的神情,医生都要开始怀疑梁凤卿身上是不是背了几个命案了。
定了定神之后,他便仔仔细细地将手术的风险告知了梁凤卿和姜乞儿,并且告诉他们,如果手术过程中出了意外,或者后期恢复的不够好,姜乞儿的生殖腔就会受损,以后怀孕的几率会降低,甚至有可能不孕,要姜乞儿慎重考虑。
姜乞儿不想这辈子都再和梁凤卿绑定,也不想再为梁凤卿耗费心神,更想给自己和梁君卿一个机会。
思及此,姜乞儿很是坚定地选择了要进行清洗标记的手术。
梁凤卿很难受。
离开诊室的时候,他脸上一直未曾有笑容,直到姜乞儿让他半个月后来医院进行手术签字时,他才勉强聚起一丝笑:
“好啊。”
言罢,他又顿了顿,忍不住道:“乞儿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虽然他承认自己有私心,但他更怕姜乞儿会在手术中出事,毕竟姜乞儿的体质并不适合做这个手术,术中的风险和术后的恢复都在梁凤卿的考虑范围内:
“要不要再等一等?等更合适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更合适的时候?”发\情期时的难受和委屈让姜乞儿迫不及待想要从中解脱出来,不再受激素和腺体的束缚,因此坚持道:“我不想身上再背着你的标记。”
他说话很狠绝,也不知道是说给梁凤卿听的,还是说给心中还有些犹豫的自己听的:
“这让我感到很恶心。”
此话一出,不仅是他心尖忍不住一跳,连一旁的梁君卿都惊了。
姜乞儿万万没有想到冲动之下,自己会说出这种话,说完又有点后悔,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梁凤卿,见梁凤卿脸色惨白地看着自己,身形摇摇欲坠。
他指尖握紧成拳,努力站直身形,勾起唇角,努力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但紧抿的双唇和微震的瞳孔,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姜乞儿以为梁凤卿会因为他的话大发雷霆的时候,却见梁凤卿低低开了口:
“抱歉”
他说:“是我的问题没想让你觉得恶心的。手术同意书我会签,希望希望你和梁君卿能幸福。”
姜乞儿:“”
他意识到梁凤卿误会了,但不打算解开这场误会,只是转过头,对梁君卿道:“走吧。”
梁君卿呆滞了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肩离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梁君卿才小声对姜乞儿道:“刚才大哥一直在看你。”
姜乞儿没有说话。
梁君卿下意识低下头去看他,却见姜乞儿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梁君卿错愕地瞪大眼,愣愣地看着姜乞儿的侧脸,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盯着姜乞儿看了半晌,才讷讷地伸出手看,想要抚摸姜乞儿的头发,以示安慰,但在抬手的那一瞬间,姜乞儿已经抬起了头来,哑声道:
“借我靠一下,行吗?”
梁君卿下意识点了点头,姜乞儿便轻轻靠了过来,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看着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小一只omega,梁君卿的指尖微微蜷缩,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圈抱住姜乞儿。
但兜里的电话突然很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梁君卿一愣,紧接着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见是自己的母亲,脸色微微变了变,犹豫几秒,还是将电话挂掉了。
他本来想继续方才的事情,但被电话铃声这么一打岔,姜乞儿已经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红着眼问:“有事?”
梁君卿不知道该怎么答:“我妈打给我的。”
“说不定有什么急事,你给他拨回去吧。”
姜乞儿往前走了几步,并不欲探知梁君卿的秘密。
姜乞儿都这么说了,梁君卿只好走开几步,重新给母亲打过去电话。
姜乞儿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远处缓解眼睛的酸胀,却看见不远处医院的廊下,梁凤卿就这样出神的站在树下,看着他和梁君卿站在一起。
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姜乞儿和梁君卿在一起的事实,就这样站在那里,既不过来阻止也不大喊大闹,只静静看着姜乞儿。
这样的眼神忽然让姜乞儿想起那年国子监的考试,那时候梁凤卿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梁玉卿,而从未注意到在乔云裳身边的他,而如今物是人非,轮到梁凤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却不愿意和梁凤卿在一起了
也算是,造化弄人。
姜乞儿忽而又悲伤起来。
他不愿意再看梁凤卿的眼神,转过头,在梁君卿打完电话后,便匆匆离去了——
将梁凤卿一个人丢在原地。
半个月后,首都人民医院。
手术那天,梁凤卿稍微迟到了一会儿。
向来将自己收拾的很板正干净的他此刻有些胡子拉扎,应该是早起没有刮胡子,眼睛更是发红,头发也没有打,就这样胡乱用指尖拨弄了几下,将额头前的头发梳到头顶,有些颓靡。
他在姜乞儿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手腕还在发抖,签下的自己也有些歪斜扭曲,和他往日里铁画银钩的锋利字迹完全不同,显得有些涣散和软弱起来。
姜乞儿被推进手术室时,还能看见梁凤卿发红的眼角
像是哭过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姜乞儿不自觉地心尖一跳。
他赶紧撇过头去,不再看梁凤卿。
在很快,无影灯亮了起来,有又长又尖的东西伸进了他的身体,开始进行标记清洗。
姜乞儿上辈子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此刻却因为一场标记手术而疼的面色苍白脸冒细汗,最后痛到失声惨叫。
医生不得已给他打了一些麻醉药,让手术继续下去。
冰凉的器械在身体里来回动作,姜乞儿额头上淌下密密麻麻的汗,看医生从口罩后露出的一双眼睛时,都忍不住出现了重影。
而梁凤卿在手术室外,更是等的心焦。
他害怕姜乞儿中途会出现什么意外,更害怕术后姜乞儿的身体会落下后遗症。
最后他甚至开始恨起自己来,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不顾姜乞儿还那样小、那样不懂事时,就擅自进入他的生殖腔,以至于分手之后,让姜乞儿背负了一切。
乱七八糟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梁凤卿心中又是悔又是恨,最后眼睛又再度红了。
度日如年。
中间梁君卿又接了一个电话,离开了,许久才回来,只有梁凤卿一个人站在手术室前,像一座僵硬的望妻石。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梁凤卿见状眼睛一亮,赶紧动了动酸麻的脚,走了上去,看向姜乞儿,焦急道:
“乞儿,你没事吧?!”
姜乞儿刚动完手术,身体很虚弱,因此一句话也不想对梁凤卿说。
一旁的医生接话道:“手术很成功。需要留院观察三天,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梁凤卿闻言忙点了点头。
他跟在护士身后,看着姜乞儿被推进了病房,随即在姜乞儿身边坐下来。
他看着姜乞儿苍白的脸,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姜乞儿的脸,却被姜乞儿侧身躲开。
梁凤卿面色一僵,片刻后才勉强笑道:“乞儿,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用不着你。”姜乞儿不会忘了让自己受了清洗标记之苦的人就是面前的alpha,没有了标记之后,他和梁凤卿的最后一丝缱绻缠绵过的痕迹也断开,他现在对梁凤卿态度冷漠,唯余厌烦:“梁君卿呢?”
见姜乞儿一醒来就找梁君卿,即使已经接受了两个人或许已经互通心意在一起的事实,梁凤卿还是不自觉心中泛起苦涩。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侧身让梁君卿进来。
见梁君卿进来之后,姜乞儿才缓缓闭上眼睛。
梁凤卿走过去,给姜乞儿掖好被角。
他俯身低头时,视线不经意地触到姜乞儿脖子上的纱布,还有和惨白的神情,面色微微一变,连给姜乞儿掖被角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像是僵在了原地一样,看着姜乞儿的睡颜出神了好久,半晌,才缓缓低头,克制的、轻柔的,在姜乞儿眉心的红痣上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很是短暂,几乎是一触即分,梁凤卿很快推开,慢慢直起身,随即像怕是惊扰了姜乞儿,转身出去了。
他靠在墙上,就这样静静地守在病房门口,没有离开。
梁君卿走进去,坐在姜乞儿的身边。
他堪堪坐下,余光就触及到躺在病床上的姜乞儿,见原本睡着的姜乞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麻木的眼睛里有眼泪流下,滑入鬓角,淌进了枕巾里,落下淡淡的湿痕。
他哭了。
梁君卿登时愣住,错愕地看着姜乞儿。
反应过来之后,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找纸巾给姜乞儿擦眼泪,可低头的一瞬间,却听姜乞儿哑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了出去,一字一句地落进梁凤卿的耳朵里,令梁凤卿瞬间攥紧了拳头:
“梁君卿,你不是想和我试试吗?”
“是。”梁君卿看着默默流泪的姜乞儿,心中却知道姜乞儿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
因为不论是爱,是恨,还是痛,都不是因他而起,姜乞儿的眼泪,也只会为了梁凤卿而流。
所以他并没有应的很快,声音里也并无欣喜,但姜乞儿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低声道:
“那就试一试吧。”
“什么意思?”像是天上砸下了一个馅饼,梁君卿语气里的吃惊大过于高兴,
“乞儿,你”
“我说,我们试试吧。”
姜乞儿缓缓抬起手,像是要抓住梁君卿的手,但不知为何,转过头看梁君卿的一瞬间,又默默放下:
“从现在起,你就是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梁凤卿:“”
他站在门外,靠着墙,闻言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抑制住了内心想要冲进去将姜乞儿带走的冲动。
他默默告诉自己,现在进去,只会让姜乞儿伤心,让他受到伤害,而不会给他和姜乞儿的关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何况现在,姜乞儿已经不是他的omega了。
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他的标记,他已经不属于他,而属于另外一个alpha。
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地绞痛起来,梁凤卿猛地冲进洗手间的隔间里,趴在马桶边,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他早上并没有胃口吃什么东西,此刻胃中空空,只吐出一些酸水,但胃里因为绞痛而牵起的密密麻麻的疼却渗入了四肢百骸,心脏仓皇跳动起来,梁凤卿在那一瞬间只觉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他不得不承认,在姜乞儿离开之后,他每一秒都开始过的很恍惚。每一次和姜乞儿的争吵,他都开始不断怀疑自己,不断在崩溃中尝试调整自己和姜乞儿的相处方式,但皆效果甚微。
一想到他和姜乞儿已经彻底分手,他不由得开始流起了虚汗,胃疼混着耳鸣,宛若要将他击垮一般的酷刑,整个人又干呕几下,虚脱一般,缓缓跪坐在马桶边,面前天旋地转。
他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太过于自信,以为姜乞儿永远不会离开他,所以肆无忌惮地将他伤害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一样。
他虚脱一般垂下头,头发被汗打湿,软软地垂下来,黏在额头,再也无几日前那般的精致和盛气凌人。
忽然间,一阵无力感席卷上心痛,他猛地伸出手,一拳砸在了厕所隔间的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姜乞儿,姜乞儿,姜乞儿。
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不断放大,填满占据他的心,将他的思绪全然占据,无法摆脱,梁凤卿在这一刻,才意识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失去了姜乞儿
一刻都不能。
第89章 悔意 梁凤卿从医院回来之后,身体一直……
梁凤卿从医院回来之后, 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
直到一次外出谈合同的过程中,他突然吐血晕倒,紧急送到医院, 最终确诊了胃溃疡。
这可把梁玉卿吓坏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看起来无所不能、坚不可摧的哥哥竟然会得胃溃疡,一时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一连在医院陪了梁凤卿两天。
梁凤卿醒来之后, 看着眼睛红红的梁玉卿, 半晌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哑声开了口:
“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自从姜乞儿离开梁凤卿之后,梁凤卿便开始处处透着不对劲, 迟钝如梁玉卿,也该知道自己当初闯下了多大的祸。
梁凤卿和姜乞儿之所以能分开,大抵和他当初在演唱会上晕倒脱不了太大的干系。
思来想去,梁玉卿瞒着梁凤卿,偷偷去见了姜乞儿一面。
他和姜乞儿约在中央音乐学院外面的一间休闲吧。
淙淙的音乐如水一般安静, 兰花屏风隔开一个相对安静的距离,临窗能看见往来的行人, 梁玉卿抬起头, 还能看见梁君卿和姜乞儿并肩从马路那头走过来。
过马路时,梁君卿的指尖自然而然地牵上了姜乞儿的手。
姜乞儿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 并没有拒绝。
进了休闲吧的门, 姜乞儿在服务员的指引下, 坐在了梁玉卿的对面。
梁君卿陪着他,坐在了他身边。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梁玉卿满腹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指尖紧紧抓着吸管, 用力到泛白,许久,才紧张地试探性问道:
“你们在一起了?”
“嗯。”姜乞儿敢爱敢恨,既然打算和梁君卿试,就没打算瞒着,或者藏着掖着:
“有什么事吗?”
“”看见姜乞儿已另寻爱人,梁玉卿想替梁凤卿回还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半晌,也只能道:
“没事。”
他嗓子有些干干的,掩饰性地低下头,喝了一口拿铁,违心道:
“恭喜你啊。”
“”姜乞儿看着梁玉卿不自然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眉毛微动,但半晌,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寒暄片刻,梁玉卿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姜乞儿和梁君卿也顺势站起来,陪着梁玉卿走到了门口。
梁玉卿的车停在街对面,在准备横跨人行道准备去开车的时候,梁玉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梁君卿说:
“明天是爷爷的八十大寿虽然爸现在还在医院,但不给他老人家过,好像也不太好。大哥已经说了,就简单办一下,不用兴师动众,地点就在家里,一家人聚在一起,再邀请爷爷的几个好朋友之类的,陪着爷爷一起吃个饭,免得一年到头大家各奔东西,连过年也互相见不着一面对了,大哥还说,你妈要是想来,也可以一起来。”
梁君卿听了,点头道:“好的。”
他说:“我会准备礼物,到时候一定到。”
梁玉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给车门解锁,坐上去,开车离开了。
姜乞儿站在原地,目送梁玉卿开车离开,等到梁玉卿的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后,才打算回学校。
他正低着头,认真思索下午需要弹奏的曲子,忽然听见梁君卿冷不丁开了口:
“乞儿”
“嗯怎么了?”姜乞儿慢半拍地抬起头,仰头就是梁君卿逆光的身形,阳光直射瞳仁,梁君卿的五官被光线模糊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将梁君卿幻视成了梁凤卿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
“过几天爷爷的八十大寿,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梁君卿牵起姜乞儿的手,在姜乞儿的指尖上重重亲了一下,低声时眼睛里带着乞求:“可以吗?”
姜乞儿:“”
见姜乞儿不说话,梁君卿将姿态放的更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乞儿,双眸漆黑,湿漉漉的:
“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姜乞儿:“”
他犹豫道:“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他说:“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两个月。”
甚至连吻都还没接过,直到牵手的程度,就要见家人?
姜乞儿不太懂梁君卿的脑回路。
但梁君卿每时每刻都想把姜乞儿绑在身边,要不是姜乞儿腺体上的伤口还没有拆线恢复,不能强行标记,梁君卿早就把自己的标记覆盖上去了。
可惜
想到姜乞儿已经先被梁凤卿标记过了,梁君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但在姜乞儿面前,又被他很好地妥帖收藏,对姜乞儿露出一副温和的模样,
“好不好,乞儿?”
姜乞儿因为身体原因迟迟没有接受梁君卿的标记,也觉得对梁君卿不住,于是虽然心底犹豫,但还是点了头。
梁君卿欣喜不已,用力抱住了姜乞儿。
他垂下头,看着貌若春华的姜乞儿,忍不住又是一阵意动。
大概没有什么比心爱的omega就在自己的怀里还更让人满足,梁君卿微微俯下身,缓缓凑近了姜乞儿。
姜乞儿又不是没有和alpha在一起过,一看梁君卿的样子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眼睫快速眨动,眼睁睁地看着梁君卿越凑越近。
就在梁君卿马上要亲到他的唇的时候,姜乞儿猛地偏过头,温热的吻只落在他的侧脸上,却仍旧让他头皮发麻,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一把退开了梁君卿。
梁君卿:“”
姜乞儿后退几步,看着气息明显不稳、站在原地死死地看着他的梁君卿,觉得抱歉,同时又觉得莫名危险,大脑莫名有些混乱,只晃了晃脑袋,低声道:
“太快了”
他喃喃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梁君卿:“”
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拒绝,梁君卿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好对姜乞儿翻脸,故而只是深吸一口气,随即长长吐出,笑道:“没事”
他说:“我会等你准备好的,乞儿。”
姜乞儿盯着梁君卿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点了点头:“谢谢你。”
梁君卿上前一步,捉住姜乞儿的指尖,又细细亲了亲,随即与他十指相扣。
姜乞儿想将手抽出来,但又怕梁君卿生气,便只好任由梁君卿牵着他的手。
而对于姜乞儿和梁君卿这里的进展,梁凤卿丝毫不知。
他强迫自己忙起来,强迫自己不去想姜乞儿,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又会想起前世今生和姜乞儿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些佳人在怀软玉温香,如今却又孤家寡人孤枕难眠,越发觉得凄凉一片。
可他又不敢直接将姜乞儿抢过来,一是他怕姜乞儿受到伤害,二是怕姜乞儿更讨厌自己。
因此,他只能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每日在学校和公司两点一线,因为怕想姜乞儿,甚至还极限压缩了睡眠的时间,每天大概只睡五六个小时,醒来后又继续高强度的工作。
梁玉卿很怕梁凤卿会撑不住,但梁凤卿却只说自己没事。
比起忙碌,他更担心他会因为闲下来而对姜乞儿做出不利的事情。
七天后,是梁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因为梁凤卿发了话,这场寿宴简单办就好,所以梁宅并没有请太多的人,白天只来了一些梁老爷子昔日的好友,晚上便和梁家人一起留下来用晚餐。
姜乞儿大概是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到的。
他跟着梁君卿进梁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带着礼物来了。
梁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虽然腿已经半瘫,但整个人还是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耳后,身上的衣服也妥帖整齐。
梁凤卿穿着简单的短袖衬衫,站在他身后,头发也没有特地做过,只是蓬松清爽地落下来,发洒落几缕至两边眉间,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衬得他年轻了不少,在比他大了不少的人面前,像是个乖巧有礼貌的后辈。
梁凤卿是梁家的长孙,所以需要出面接待来宾,但偶尔还是会版蹲下身仰头,很认真地听着梁老爷子的话。
梁君卿就是在这时候进去的。
他其实还是有些怵梁凤卿和梁老爷子,但因为来都来了,加上姜乞儿还站在他身边,也只能硬着头皮,提着礼物走过去:
“爷爷”
他顿了顿,才又叫道:“大哥。”
听到有人在叫他,梁凤卿下意识转过头,视线先是落在梁君卿的身上,随即缓缓右移,看向了姜乞儿。
四目相对之间,姜乞儿看着梁凤卿,心头不知为何,微微一跳,率先移开了眼睛。
许久,他才听见梁凤卿低低“嗯”了一声:
“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又有些沉,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就这么短短的两个字,便胜似千言和万语,以至于姜乞儿一直低着头,再没敢把头抬起来看向梁凤卿过。
也许是知道姜乞儿不自在,梁凤卿没有再走过来,和梁君卿说话。
他一直在忙着接待前来祝寿的来客,而梁君卿身份又尴尬,所以只能苍白地杵在原地,连带着姜乞儿也开始变的不尴不尬起来。
没多久,梁父的其他孩子也到了。
他们比梁君卿自在多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了,看见梁君卿和姜乞儿,还转过头去,互相议论。
“那是二哥的男朋友?”有alpha用挑剔的眼神看了一眼梁君卿身边站着的姜乞儿,随即笑道:
“能看上一个瘸子,这个omega估计也不怎么样吧。”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梁君卿和姜乞儿听到。
往日里梁君卿只当作没听见,但如今姜乞儿在这,他不禁涨红了脸,攥紧了拳头:
“你们在胡说什么?!”
“我们哪一句话是胡说了?”又有人道:“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事实?”
梁君卿气的嗓子都在抖:“你们!”
眼看着两方就要吵起来,姜乞儿赶紧扭过头,想要制止这场争吵,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
“行了。”
姜乞儿转过头去,见是梁凤卿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将那些人的话语和眼神听进去、看进去了多少。
梁凤卿一说话,其他人登时不吭声了,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一旁梁君卿受了委屈的想要告状,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差点被气哭了:
“大哥”
梁凤卿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扫了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一圈,低声道:
“来的都是客人,你们作为梁家的子孙,有这么接待客人的吗?今天爷爷的生日,你们都想把寿宴搞砸了才高兴?”
梁凤卿说:“再话这么多,就都给我滚出去。”
“”其他人没敢再多话,虽然有些人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梁凤卿将他们收拾好了,随即转过头,看向姜乞儿。
他似乎是想要朝姜乞儿走过来,但又顾忌着什么,半晌还是站在了原地,对姜乞儿道:
“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也可以和我说。”
“好。”姜乞儿不敢看梁凤卿的眼睛。
他视线下移,只将目光放在梁凤卿的鞋上,只见梁凤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远了。
他走之后,姜乞儿缓缓松了一口气,但松完这口气后,又是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怅然,令他心头发闷,许久都未能平静。
送完一波又一波祝寿的人,夜幕降临,晚宴正式开始。
只有梁家的子孙和梁老爷子比较亲近的朋友留了下来,但人还是比较多,用完一餐后,姜乞儿只觉身心俱疲。
晚宴后又有自助的酒会,姜乞儿站在花园里,看着草坪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酒和甜品,还有一些小食,一时有些馋,但又不好意思吃。
没多久,有侍应生拿着酒托走了过来,给姜乞儿递了一杯莫吉托。
姜乞儿没怎么喝过这个,尝试着喝了一杯,觉得还不错,便又拿了一杯香槟。
梁君卿站在他身边,有心劝他喝少一些,但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君卿。”
梁君卿下意识回过头,见是自己的母亲站在自己的身后,与林雪赋并肩站立:
“过来一下。”
梁君卿一看见母亲给自己介绍的相亲对象林雪赋就不舒服,僵硬地站在原地,
“母亲,有什么事吗?”
“过来。”梁君卿母亲李秀禾语气强硬,涂的鲜红的唇吐出不容拒绝地语句:
“你不听妈妈的话了,是吗?”
梁君卿:“”
他犹豫片刻,还是偏过头,看向姜乞儿:“乞儿”
“去吧,没事,我一个人可以。”
姜乞儿说:“你去找阿姨吧,说不定阿姨找你有急事呢。”
梁君卿没办法,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向李秀禾。
通过这段时间林雪赋的努力,梁君卿的腿已经好很多了,在草地上走路依旧稳,但他依旧不太自信,微微弓着背,不像梁凤卿一样,何时都是后背挺直,眼皮微微垂下,像是从未将旁人放在眼底似的
怎么又想到梁凤卿了。
姜乞儿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赶紧喝了一口酒,借着酒精的飘飘然,强行将梁凤卿从自己的脑海里驱赶出去。
寿宴上的酒种很多,之前有梁凤卿在,姜乞儿不被允许喝酒,如今倒是自由,一连尝了颜色品相各异的几种酒,没有节制,红红白白混着下肚,很快就有些醉了。
他不禁有些头重脚轻。
意识到自己喝醉的瞬间,姜乞儿便下意识想到梁君卿,但转过头去时,梁君卿不知何时已经跟着李秀禾以及林雪赋离开了。
姜乞儿:“”
没有了熟悉的人,姜乞儿只好自己蒙头往前走。
他酒品很差,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后背。
他猛地后退几步,下意识摔倒在地上,却被转过身来的人下意识抓住了手腕,帮他站稳。
姜乞儿面前都快出现模糊的重影了,站稳之后,身体也微微摇晃,瞳仁涣散,微微打了个酒嗝。
“怎么醉成这样?”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没多久,姜乞儿就被一只手轻轻揽过腰,带着他往前走。
姜乞儿虽然醉了,但对陌生人起码还保持着起码的警惕,挣扎着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客房休息。”身边人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是在试他的体温。
掌心贴上额头的一瞬间,姜乞儿只察觉到妥帖的温热,令他觉得有些舒服,不由得安静下来。
但那只手掌很快又移开了,只扶着他的手防止他跌倒,姜乞儿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一边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想要看清前方的路。
面前宽阔的草坪和喷泉,姜乞儿逐渐进入了亮堂的内室。
这里是梁家的老宅内部。
因为担心姜乞儿走楼梯摔倒,梁凤卿便带着姜乞儿进了电梯。
姜乞儿似乎有些困了,安静地靠在梁凤卿的怀里,微微闭着眼睛。
梁凤卿用自己的身体给姜乞儿作支撑,在等待电梯门打开的时间里,他低下头,用眼神贪婪地描绘着姜乞儿的眉眼,似乎想要借用这几秒钟的宝贵时间,再将姜乞儿的容貌在心中描绘上色,以至于每时每刻回忆起来,都如同亲在眼前。
梁凤卿忍不住低下头,想要亲一亲姜乞儿眉心的红痣,但当目光触碰到姜乞儿脖颈上的纱布时,又忍不住一僵。
这里的伤痕,是他带给姜乞儿的。
不仅是这一世,上一世,姜乞儿同样也为了他,难产而死,死的时候,身上也有着生产落下的伤痕。
他总是这样,仗着被爱,肆无忌惮地伤害面前这个omega,直到对方伤痕累累,他才悔之晚矣。
脑海中又想起上辈子强要了姜乞儿时对方眼中的绝望和悲伤,梁凤卿只觉心中一痛,连动作也都顿住了。
然而就是在他愣神的片刻功夫,电梯门叮得一声,已经打开了。
姜乞儿被这电梯声惊醒,懵然睁开眼,似乎已经恢复了清醒。
他似乎是迟钝地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抬起头,见梁凤卿站在他身边半搂着他,心中一惊,猛地推开了梁凤卿:
“你干什么?!”
再一次看清了姜乞儿眼中的惊惧,梁凤卿不觉心中一痛,半晌,才苦笑道:
“没想对你做什么。”
他扶着姜乞儿而抬起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半晌只道:
“看见你喝醉了,就想扶你上来休息一会儿。”
姜乞儿明显不信,捂着额头,晃了晃脑袋,低声道:
“是吗?”
梁凤卿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乞儿。”
“梁凤卿,有时候我真恨你啊。”借着酒劲,借着四周无人,姜乞儿一股脑地将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发泄了出来:
“你怎么还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出现在我面前的?!”
看着姜乞儿的眼睛红了,梁凤卿心忽然疼了起来,他几乎顾不上姜乞儿此刻已经是别人的omega,猛地冲上前,抓着姜乞儿的双臂,将他牢牢困在了电梯门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乞儿,我知道我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误会你,不该那日在万花楼强要了你的身子,把你娶回家后又忽略你我真的后悔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哀求,紧紧抓着姜乞儿的手臂,像是怕姜乞儿跑了,力道大的姜乞儿都察觉到疼了。
但相比于疼痛,更让姜乞儿震惊的是,梁凤卿竟然也同他一样,带着上辈子的记忆。
他错愕地看着梁凤卿,半晌才颤声道: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我”梁凤卿张了张嘴,正想说写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细细的属于omega的呻\吟声。
梁凤卿没喝醉,姜乞儿此刻也尚且清醒,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被这一声暧昧轻软的音调所打破。
三生三世的夫妻,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人事,姜乞儿立刻判断出这里有人在
“”姜乞儿一时间酝酿好的情绪都被打破了。
梁凤卿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片刻后缓缓松开了桎梏着姜乞儿的手,下意识走出了楼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走廊的灯亮着,似乎是有人来过,不远处的客房门口散落着衣服,门半掩着,应该是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做起了那档子事。
楼梯间只有梁家的人才能使用,梁凤卿估摸着是哪个私生子在晚宴上看中了谁家的omega,管不住下半身,在家就开启了房,有些无语,下意识转过头,对身后的姜乞儿道:
“乞儿,我们”
姜乞儿却没有睬他,径直出了电梯间。
他看着地上那摊衣服,越看越觉得熟悉,忍着头疼和恶心,扶着墙,慢慢靠近那间未关门的客房。
离得越近,里面的声音就听的越清楚,姜乞儿甚至还能听见alpha粗粗的呼吸声。
梁凤卿不放心他,跟着姜乞儿走过去,想把姜乞儿拉开,但却为时已晚。
只见姜乞儿走到那扇没有关紧的门边,透过门缝,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人是谁。
——是梁君卿和林雪赋。
他们身上盖着被子,看不清底下的动作,但姜乞儿却能看见梁君卿双手撑在林雪赋身边,鬓角的汗顺着额头滴下,落在了林雪赋潮\红的脸颊上。
姜乞儿:“”
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一幕,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面上。
梁凤卿站在姜乞儿身后,显然也是看见了。
他有些诧异,微微挑起眉,但还算镇定,本着家丑不能外扬的准则,他悄然替梁君卿关上了门,并没有惊动屋内的人。
正当他俯下身,准备将姜乞儿扶起来时,坐在地上的姜乞儿却忽然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梁凤卿,瞳仁里甚至冒出了红血丝。
他忽然气的浑身发抖,咬紧牙关,对梁凤卿的恨意在这一瞬间,竟然到达了顶峰:
“梁凤卿你是,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对不对?!”
第90章 对不起 听着姜乞儿满怀恨意的话语……
听着姜乞儿满怀恨意的话语, 梁凤卿呆呆地俯身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姜乞儿心中的形象已经糟糕到了如此的程度,一时间心中既错愕又茫然, 愣愣地看着姜乞儿, 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往日的牙尖嘴利在此时都仿佛从他身上全然失效了一般,唯余沉默。
他这样的沉默落在姜乞儿眼中,便是默认。
姜乞儿此时简直快要气疯了, 坐在地上,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用力地推了梁凤卿一把,梁凤卿没有防备,差点被他推到在地。
他踉跄几步, 好不容易扶着墙站稳,这边的姜乞儿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双眸含泪, 却带着浓郁的憎恨和厌恶,盯着梁凤卿看了一会儿,随即视线余光落在紧闭的门前, 片刻后像是伤心到极致一般, 瞳仁里的泪水缓缓落下, 无声滴落在地面上。
梁凤卿走过去,想要替姜乞儿拂去脸上的泪珠,却被姜乞儿一巴掌拍开:
“滚!”
“不是我”梁凤卿的解释很苍白,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姜乞儿相信他, 手足无措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还发生那样的关系”
可梁虞山病重之后,梁家几乎都是他梁凤卿说了算,梁君的母亲李秀禾以及林雪赋还是他邀请来的,说他没有谋划今天的事情,说他他不知道梁君卿今天会和林雪赋在一起,姜乞儿怎么可能相信?
姜乞儿已经一点都不再相信梁凤卿,更不会相信梁君卿。
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听着耳边轻柔低缓婉转的呻\吟,片刻后闭了闭眼睛,没有拭去脸上的泪痕,只是脸上一片麻木地睁开眼,随即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走进了电梯。
因为怕姜乞儿出事,所以梁凤卿一路上跟着他往外走,紧紧地跟在姜乞儿身后。
姜乞儿一个月前才动了手术,正在恢复期,现下喝了酒,昏沉间又无意中亲眼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在和别的omega上床做\爱,亲耳听见看着别的omega在自己男朋友的身下婉转承欢,一时间情绪纷乱,难以接受,在下台阶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直直摔下楼梯,昏了过去。
梁凤卿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摔下楼梯,眼疾手快地大踏步跨下几个台阶,稳稳地将姜乞儿抱在怀里。
他右手揽住姜乞儿的后背,左手无意间抚摸上姜乞儿身上包裹着腺体的纱布,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梁凤卿见状一怔,下意识低下头,却发现姜乞儿腺体上方的白色纱布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浸染,而姜乞儿脸色苍白,秀眉紧紧地蹙在一起,昏迷不醒时依旧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梁凤卿的手腕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脸色刹那间变的无比难看,他错愕又震惊地半蹲在原地,直到周围人的惊叫才将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匆匆地将纤瘦的姜乞儿从地上抱起,让管家开来车,随即匆匆送往了医院。
由于姜乞儿的身体尚在手术的恢复期,本来就不能轻易受刺激,梁君卿和林雪赋上床时释放出的大量含着催情的浓郁信息素,在无意间刺激了姜乞儿脆弱的腺体,导致腺液混着鲜血随着伤口外溢涌出,破坏了原本的腺体生态。
姜乞儿之前本来就有几次因为违规使用了alpha的抑制剂,导致腺体受损,加上手术的伤口还没好全,如今再次受到刺激,开始迅速肿胀,发起炎来,姜乞儿疼的晚上睡不着觉,半夜起来用头撞墙试图把自己撞晕过去,却被梁凤卿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给我打止痛剂”腺体是omega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姜乞儿仰头躺在梁凤卿的怀里,疼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晶莹的汗珠,身体发着抖,也不知道是冷是疼,表情白的像纸一般,几乎要痛到扭曲而失去表情管,嗓音气若游丝:
“我好疼”
“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打止痛剂,否则等止痛剂药效过后,你会比现在更疼,更受不了,到时候,你会彻底崩溃的。”
梁凤卿紧紧地抱着姜乞儿,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姜乞儿额头上的细汗,低声哄道:“我陪着你,我陪着你熬过去。”
一听说不能打止痛剂,姜乞儿才真的要崩溃了。
他眼睛里含着深深的绝望和悲伤,肩膀颤抖了片刻,片刻后有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淌下来,落在了梁凤卿的手背上:
“我真的好疼我要受不了”
腺体的疼痛带动了全身的酸痛,姜乞儿现在只觉每一次的呼吸,身体的每一根经脉都在跟着疼,绵密的刺痛像是有蚂蚁在密密麻麻地啃咬着他的神经,他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发抖,生性的泪水淌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又冷,又痛,只恨不得现在就死了。
最终,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推开梁凤卿,转过身抓过放在床柜前、用来削苹果皮的水果刀,猛地转过来,扎向自己的腺体。
他疼的受不了,智也全然溃烂破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腺体挖了,他就再也不要受这样的痛苦了。
看着姜乞儿的动作,梁凤卿脸色陡然一变,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用力抓住了水果刀的刀尖。
尖锐的刀尖在那一瞬间刺破皮肉,扎透了梁凤卿的掌心,后从手背透出来,梁凤卿在那一刹那,先是感觉到凉,片刻后才是激烈的剧痛。
他猛地皱紧眉,却顾不上自己的手,下意识去看姜乞儿。
鲜血从刀尖上淌下来,有几滴喷溅在姜乞儿的脸上,姜乞儿呆呆地看着面前鲜红刺目的场景,双目发直,像是完全没有料到梁凤卿会用手去挡刀,脸上一片空白。
“没事,没事”梁凤卿左手揽住姜乞儿的僵硬身体,忍着十指连心的刺疼,还下意识给不知所措姜乞儿盖上了被子,用掌心捂住姜乞儿的眼睛,低声道:
“没事,别怕”
他缓缓扶着姜乞儿躺下,抚摸着姜乞儿的头发,释放出极其浅淡的安抚性的信息素,哄着姜乞儿睡过去,直到亲眼看着姜乞儿熬过阵痛,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睡去,他才慢慢放下心,前去处伤口。
水果刀贯穿了他一整个手掌,拔出来的时候,梁凤卿几乎要疼晕过去,用力咬紧牙关,直到额头鼓胀起青色的筋脉,冷汗沾湿了他的整个后背。
经过专业的消毒之后,梁凤卿的手已经要疼到没有知觉了,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连医生让他每日定时来换药,他都没有力气应声。
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梁凤卿又缓缓回到了姜乞儿的病房。
中间医生将他叫出去过一次,告诉梁凤卿,现在姜乞儿的腺体没有恢复好,感染很严重,体内激素也因此完全混乱,可能过一段时间,生上的病痛会导致心上的问题,大概率会出现严重的焦虑、抑郁的消极情绪,严重一点,甚至还会患上抑郁症,让梁凤卿做好心准备。
梁凤卿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积极地协助医生,帮助姜乞儿治疗。
不出医生所料,因为腺体感染,激素紊乱,加上手术的后遗症,姜乞儿吃不好、睡不好,几天之后果然出现了很严重的躁郁情绪。
他有时候会很粘人,蜷缩在梁凤卿怀里默默掉眼泪;有时候又会分外暴躁,对梁凤卿非打即骂。
一日梁凤卿给他喂饭,还没等梁凤卿给姜乞儿吹凉炖的香醇浓厚的汤,姜乞儿忽然抬起手,打翻了滚烫的碗,汤汁泼洒在梁凤卿刚刚上好药的伤手上,痛的梁凤卿在那一刹那差点红了眼睛。
用着极其强大的自制力,梁凤卿才没叫出声来。
他仰起头,忍着生性的泪水,走到桌边,沉默地用纸巾擦干净手臂,才抖着手腕,又给姜乞儿打了一碗汤。
端过去的时候,手还疼的发抖,姜乞儿盯着梁凤卿看了一眼,再度抬手,打翻了汤碗。
这一次梁凤卿早有准备,后退几步,躲开了滚烫的汤汁,随即抬起头,和面无表情的姜乞儿对视。
“不想喝鸡汤?”梁凤卿放下不自觉抖动的手腕,努力缓下语气,低声道:
“那宝贝想喝什么呢?”
姜乞儿没有说话,就这样死气沉沉地看着梁凤卿,片刻后他才哑声道:
“我想你消失在我面前。”
梁凤卿顿了顿,片刻后勉强抬起头,勾起唇笑道:
“等宝贝病好了,我马上就消失在你面前,行不行?”
姜乞儿:“”
他没有说话。
梁凤卿见他安静了,这才跨过满是碎瓷碗片的狼藉地面,端起饭盒,给姜乞儿喂饭。
姜乞儿盯着梁凤卿看了一眼,片刻后才道:
“我病好了,你就消失,对不对?”
“嗯。”梁凤卿用勺子将裹了蛋液和虾仁玉米的海鲜饭递到姜乞儿的唇边,低声道:
“宝贝张嘴。”
姜乞儿看了一眼梁凤卿,缓缓张开嘴,主动将饭吞了进去。
一口一口喂姜乞儿吃完饭,梁凤卿又烧了开水,混着矿泉水调成温水,随即给姜乞儿喂药。
药很苦,姜乞儿装睡不吃,梁凤卿好一阵哄,才勉强换姜乞儿吞了几粒。
药除了消炎药之外,还有抗抑郁的药,满满当当堆在掌心,莫名有些重量。
看着姜乞儿吞药时痛苦的模样,梁凤卿不知为何,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姜乞儿中午吃完药,是最昏沉的时候,但睡久了,晚上又容易失眠,夜深人静时清醒是最可怕的,担心姜乞儿半夜会醒来第二天又心情不好,梁凤卿于是便打开了病房的电视机,陪着姜乞儿一起看电视。
电视挺催眠的,梁凤卿这几天忙着公司学校的事情,还要抽空照顾姜乞儿,一天的睡眠时间只压缩成了三四个小时,只觉分身乏术。
他半抱着姜乞儿,片刻后忍不住眼皮发沉,半晌靠在床头,微微歪着脑袋,竟然无声睡了过去。
但他睡着了依旧是浅眠,没多久,就被电视剧剧里男主角声嘶力竭的吼声吵醒。
他脑袋一重,歪头时陡然清醒过来。
困意如烟雾般缓缓四散,笼罩住他的大脑,梁凤卿勉强凝聚起清醒的神志,想到姜乞儿,下一秒,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当看清怀里空空荡荡,没有姜乞儿的声影时,梁凤卿整个人一怔,随即随即猛地坐起,完全清醒了过来。
将被子掀翻在地,在确认姜乞儿不在床上的瞬间,梁凤卿几乎要疯了。
他将vip病房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浴室上下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姜乞儿的影子。
一想到姜乞儿现在还患有抑郁症,神志恍惚,根本无法照顾好自己,梁凤卿就急得眼睛发红,整个人智全无,几乎是冲进监控室,哑声让人查姜乞儿的下落。
好在这家医院是梁氏名下的私立医院,太子爷要找人,没有人敢不听话,一群人将监控室挤得满满当当,都围在监视器前反复查找之前的录像,终于翻出了一个小时前,姜乞儿从vip病房里出来的场景。
隔着高清的摄像头,也能看出姜乞儿此刻神情恍惚,他像是幽魂一般,机械性地朝走廊走去。
梁凤卿紧紧盯着姜乞儿的背影,见姜乞儿下了电梯,又从一楼出来,随即出了住院大楼。
在医院的大门,姜乞儿又打着一辆车离开了。
梁凤卿记下了车牌号码,又让人去查那辆出租车的隶属公司,以及驾驶员。
中间又是一番折腾不提。
直到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出租车司机,那出租车司机告诉梁凤卿,他按照姜乞儿的要求,带着姜乞儿去了海边
海边。
——海边?!
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梁凤卿脑海中一根名叫智的弦全然绷断,他几乎是想也不想,飞奔地坐上车,压着超速的边缘,一路朝海边开去。
他头一次动用了梁家的势力,以至于去往海边的路上一路上绿灯,畅通无阻,几乎是一脚油门,就到了海边。
一个小时的车程,梁凤卿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黄昏落幕,黑暗降临,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蓝色安静的海水倒映着月华,发出哗啦的拍打声。
“乞儿——”
四下都是茫茫的海水,梁凤卿几乎要疯了,顾不上任何矜持和形象,沿着海岸线到处寻找,喊着姜乞儿的名字:
“乞儿——”
冰凉的海水顺着波浪拍打着江滩,涌进梁凤卿的鞋里,像是冰锥一样穿透血肉,私下皆不见姜乞儿的影子,梁凤卿浑身血液发凉,心简直从头凉到脚。
他汗湿的头发被海风吹起,周遭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带着无尽的空旷和巨大的茫然,天地间好像独独只剩下了他,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令他踉跄几步,跪在海岸线边缘,捂着绞痛的胃,因为悲伤过度,甚至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嗓子里哽咽酸疼,吐出的胃液泛酸,涌进鼻腔,腐蚀着喉管,梁凤卿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心像被海风戳破,呼啦啦的空洞一片,令他连灵魂都变的单薄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唯有身上的湿冷是真实的。
他忍着恶心吐完,缓缓站起,余光依旧不放弃地在不远处搜寻,直到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在海水里挪动,海浪拍过来,几乎要将他打进海水里,梁凤卿瞳孔骤缩,几乎是想也不想,捂着胀痛翻滚的胃,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乞儿!”
他冲进海水里,任由腥咸的海水没过他的大腿,随即一把抓住姜乞儿冰冷的手腕,语气里带着乞求:
“求你,别”
海水已经到了姜乞儿的腹部,他开始呼吸不畅起来,整个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病号服,冷的脸颊发白,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里是无尽的麻木。
他被迫止住了前进的动作,见挣脱不开梁凤卿的桎梏,才缓缓转过头,用漆黑呆滞、毫无一丝光彩的眼睛看向梁凤卿。
许久,他才缓缓开了口,声音哑的像是用砂石刮过,说话间脸上的麻木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看的梁凤卿心痛不已:
“梁凤卿,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他看着梁凤卿,仿佛灵魂已经离体,整个人身上找不出一丝生气,仿佛已经疲倦到了极致,喃喃地重复道:
“你到底要怎么怎么才能放过我?”
这句话像是锋利的刀刃,霎时便扎穿了梁凤卿的心脏,字字句句,都似无情的手,抓着那把刀,在梁凤卿的心脏上反复搅碎,直至血肉模糊。
许久,看着姜乞儿眼角淌下的泪水,梁凤卿眼前也模糊一片,颤着声替姜乞儿拂去脸上的泪水,也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愧疚和悔恨想要表达,可话到嘴边,却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他第一世跟随自己、不离不弃的恩,对不起他第二世为他生育儿女的情,更对不起他今生对他的爱。
他一次又一次地用感情沉重打击着面前这个本就脆弱、摇摇欲坠的omega,一次次用语言和行动去摧毁这个深爱他的痴情omega的灵魂,最终将其推向了彻底毁灭的边缘。
他的身体、心灵已经被他毁的彻彻底底,三生三世的纠缠和眷恋,最终化成了再锋利不过的刀刃,再沉重不过的巨石,压的这个omega说不出话,痛的这个omega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来爱他。
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他梁凤卿自作自受罢了。
双手颤抖着,反复抚摸着omega苍致、泪痕遍布的脸,梁凤卿哽咽好半晌,才提起力气,用带着气音的话,一字一句,涩声道:
“乞儿我保证,保证三天之后,我会彻底消失在你面前,不会让你再看见我。”
他说:“我知道我错了我做错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让你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他垂下头,看着姜乞儿麻木又平静、无动于衷的神情,嗓音低低:
“以后不会了。”
他说:“以后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了。”
听到这句话,姜乞儿才终于动了动眼珠。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梁凤卿,许久,才慢慢道:
“真的?”
“真的。”梁凤卿说:“这里冷,我先带你出去,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言罢,他缓缓扣住了姜乞儿的手。
姜乞儿看着两个人连接在一起的十指,眼神微微颤抖,片刻后,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也没有拒绝。
梁凤卿见状,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用身体护着,带着姜乞儿远离了暗沉的海水和冰冷的海风。
姜乞儿忽然有些困了,靠在梁凤卿的怀里,只觉无尽的疲累和困倦涌上心头,令他微微眯着眼睛,没有吭声。
梁凤卿将浑身湿透的姜乞儿放在了床上,随即打开了车内的热风。
他用干燥的外套给姜乞儿披好,随即坐上驾驶室,踩着油门,开往医院。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原本是最亲密的枕边人,此刻只剩陌生和疏离。
这样的变化让梁凤卿心中涌起一片苦涩,如同黄连一般。
但即便再苦,也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吞。
乞儿被他逼成了这样他甚至都不配乞求他的原谅。
好像连乞求,都成了一种冒犯。
他的乞儿不愿意再看到他,也不愿意再原谅他了。
无论他再做些什么事,他的乞儿都不会再爱他了。
到了医院,梁凤卿将姜乞儿抱到浴室,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腺体上发炎的伤口,给姜乞儿洗完澡,片刻后又给他擦干净身体。
他这些动作做的心无旁骛,没有起一丝邪念,姜乞儿抱到床上,又不顾自己浑身湿冷,拿起一件薄毛衣,耐心地哄道:
“乞儿,宝贝,来,穿衣服,不穿会着凉。”
姜乞儿不睬他,眼睛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眼睛虚虚的,并不对焦,好像是听不见梁凤卿的话似的。
梁凤卿只好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握住姜乞儿的手,将毛衣给姜乞儿穿好。
给姜乞儿穿好衣服,梁凤卿又插上电吹风,给姜乞儿吹头发。
姜乞儿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任由梁凤卿的大手穿过他柔软的发丝,片刻后,在吹风机的风声中,他才冷不丁地问:
“你什么时候走?”
“很快。”梁凤卿给他吹头发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压低声音,温柔缓慢:“我会走的。”
姜乞儿忽然开始烦躁起来,转过头,并不愿意配合梁凤卿,不让梁凤卿给他吹头发:
“你又骗我。”
“不骗你,真的,骗你的话,我梁凤卿这辈子不得好死。”梁凤卿把姜乞儿转过来,最后给姜乞儿吹干头发,随即关掉吹风机,半跪在地上,郑重地看着姜乞儿,动作却又轻柔无比,拨弄着姜乞儿逐渐长长的头发:
“给我三天,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你即便没有我在身边,也可以活得很好安排好之后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就会彻底消失在你面前,绝对不会食言。”
姜乞儿盯着梁凤卿认真的眉眼,既不说话,也不做表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梁凤卿,谁也猜不到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他与梁凤卿漠然对视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三下敲门声。
梁凤卿还没来得及说进,门就从外面被人缓缓推开。
梁凤卿和姜乞儿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被打断,梁凤卿听到响动,缓缓回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是许久不见的梁君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水果,一脸疲惫地看着梁凤卿和姜乞儿。
“乞儿”看着面色发白、神态憔悴麻木的姜乞儿,梁君卿见状,忍不住也心疼的红了眼睛。
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随即缓缓朝里走了几步,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垂着头,站在了姜乞儿面前:
“对不起。”
又是这句。
姜乞儿听这句话都快听腻,听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默默地看着梁君卿,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表情淡淡,唯有眼睛里带着冰冷的厌恶,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梁君卿因为愧疚,双膝触地,缓缓跪在他脚边,垂头,低声道:
“对不起乞儿,我那天,不是故意要和雪赋上床的。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
他话还未说完,坐在床上的姜乞儿忽然变了神情。
只见姜乞儿一把抓起床头的水杯,将杯中的冷水直直地泼向跪在他脚边的alpha,随即在梁凤卿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猛然掷出,恶狠狠地砸在了梁君卿的脸上,发出砰的一阵重响。
水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随之落在地上的,还有alpha鼻梁上的鼻血,一滴一滴,打湿了柔软温暖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