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约今夜。
翁思妩宛若烫着手般, 想将手指抢回,然而梁寂鸾一动不动,看似轻松惬意, 实则施予翁思妩的力气非同一般, 扣着她, 让她挣脱困难。
“什,什么跟什么时候?”
翁思妩夸下海口就已后悔了, 颇有些惧于梁寂鸾的气势,在他答应下来的那一瞬间, 眼里的欲望如海一样深广。
梁寂鸾沉而又沉语调轻缓地说:“你说的,互帮互助, 朕很认可,也很需要。那什么时候开始呢?”
翁思妩竟不知道梁寂鸾这样急,她脸皮可是很薄, 禁不住他那样的眼神直白地凝在她的脖颈上,翁思妩避开眼光, 语无伦次道:“阿兄, 阿兄……不是说,说要等……发病时才需要吗?怎么这么快?”
梁寂鸾嗓音温凉如水, “的确不该这么快的。”
“但这些时日, 朕劝过某人,最好戴上红玉珠遮盖气息, 但她丝毫不理会朕的劝告,执意要让独特重要的气味散发出来,朕也很苦恼。”
“日日受被支配者香气的引诱,阴阳得不到调和,阿妹觉得, 这都是谁的责任呢?”
翁思妩被说得面红耳赤,梁寂鸾所说为实,字字不虚,翁思妩这些日子没有红玉的掩盖,气息暴露在外,整日就像没穿衣裳般在宫廷中招摇乱晃,岂不是引人犯罪。
更像在上位者眼里的一块肥肉,居然这么危险。
翁思妩哽了半天,才在梁寂鸾谛视下讷讷道:“难道我就不无辜吗?在此之前,阿兄是不是忘了……”
“祈朝节之前的日子里,阿妩也同样受此困扰,没记错的话,阿兄也是那日才忽然戴上了红玉指环吧,所以责任岂能在我一人身上?”
“你就没有错吗?”
翁思妩把话推回去,梁寂鸾似是对她说的很感兴趣,“朕没戴红玉,是因为以为这世上不会出现命定之人,朕也会跟先帝一样,年纪一到,缠绵病榻,疯癫而亡。”
“所以不甚在意戴或不戴,况且那时你已经有了这类赏赐的首饰,朕没在你身上闻到香气,也与你经常戴那只玉镯有关系。”
“要不是祈朝节玉镯断开,朕不会知道你就是一直想找的人……”
翁思妩忸怩着不肯看他,别以为这样说就能把她哄好。
梁寂鸾问:“你说你受朕的气息困扰许久,朕好似没看出来?”
翁思妩似有千般委屈怨言,不多想便吐露出来,“谁要叫你看出来,只要你出现在我跟前,我就浑身发热,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得在你跟前万般忍耐。”
“很难受吗?”
“这还用说?”翁思妩嗔眸朝着梁寂鸾的方向扭头,忘了心中赌气,忽而对上那双深邃黝黑静静盯着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咽下了剩下的话语。
她还被迫贴在梁寂鸾怀里,腰上的手按着她,梁寂鸾扳着翁思妩的小脸凑近,“那是因为你长久缺失腺体的气息安抚,才会身体发热备受困扰,只要渡你一点气息就好了。”
“阿,阿兄……”翁思妩眨着眼睛,下意识屏息凝气,视野中器度沉厚,有着坤仪浚洁之气的俊脸近乎贴到她脸上,眼瞳如神凝秋水,倒影出一张娇艳而慌张的脸庞。
翁思妩整个人好似往上抬送了下,唇上一热,感觉到下一刻自己被梁寂鸾抱到了腿上,两腿分别曲折在他腰侧,上身面对面被抱着,为了不掉下去翁思妩只得自觉勾住梁寂鸾的脖子。
梁寂鸾温凉的声音催促,“把嘴张开。”
翁思妩下意识照着做,比唇更有热度
的湿润触感伸进来,这回在意识无比清醒之下梁寂鸾亲了她,翁思妩似乎比之前更加敏感,神魂一荡,激动到在混乱中在梁寂鸾脖子上乱摸一片,手指轻颤,揪住了一小片领口衣物。
“唔……”
接吻间,翁思妩周身都在细微的抖,好似很紧张般,实际上出乎意料的竟也开始主动,仿佛极度渴求与血脉特殊之人接触。
一直到发觉吻得她很舒服的梁寂鸾忽然停了下来,满是不解不满地朝他看去,才觑见梁寂鸾竟是睁着眼在看着她,乌黑的瞳仁蕴含一丝兴味正浓微微清浅的戏谑笑意,翁思妩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居然会主动在期间向他索吻。
她正要难为情收回舌头离去,却在梁寂鸾发现她意图之下被重新贴上来紧紧缠上,即便翁思妩想要闪躲,还是会被梁寂鸾锲而不舍游刃有余地攻占。
一直到慢慢的,翁思妩不再挣扎,全副身子化作一滩水软化在他怀里。
在这之后梁寂鸾还道:“今晚……回宫后,到摧云殿去……”
“朕想和你……”
翁思妩被捏住脸颊,做不出回答。
过了会,屋内只闻像猫儿一样的细嫩喘不过气的小小轻吟声……
雨过之后,天色依然晴朗。
画舫驶到彼岸,翁思妩从船板上下来,走到岸处方才回头去看与她度过了一场过云雨的大船。
梁寂鸾此刻就在里面。
没人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位一国之君悄悄见她,在里面和她做了什么样的约定。
而从她出来下船后,梁寂鸾也没有再露面,但翁思妩清楚地知道,从今日起,他们的关系可就不再像从前那么干净。
且碍于彼此身份,他们两个是不能像在画舫里一样,在人前展现二人独处时的那一面。
水波忽然响起,湖面泛起涟漪。
将翁思妩送达后,与周围精巧华美的风格不同,透着雅意清幽的画舫慢慢从岸边驶离,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岸上翁思妩从宫廷出来乘坐的车马还在这里,她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回去,方能不引人注意。
今日本就是以她为主才组织了一场踏青,从下雨起她就与婢女等人一块消失不见,实在有所可疑,这么久,还不知道其他人情况如何。
翁思妩开口,还未来得及跟默秋说上一句话,就被从不远处还在周遭寻找的人发现,“芙徽公主?是芙徽公主!”
“快去禀告郎君,芙徽公主找到了。”
周围似有人影闻声而动,不多时与焦衷耳一起来的几位公子娘子便都围了过来,“公主去哪儿了?”
“方才所有人都登船了,怎么没见到公主。”
翁思妩就知会有人这么问,不显痕迹道:“我也不知怎会如此,只记得登船时似有骚乱,我离水边极近,又怕自己遭人推搡跌入水中,于是和婢女一起匆匆上了一条画舫,却不想,你们大家都不在上面……”
“那实在太不巧了!”
“当时的确一下挤了太多人,分不清谁是谁,好些人都乱了阵脚差点掉进水里去。”
“看来都是匆忙之间才不小心错过了,以后还是得谨慎些,来个人维持秩序就好了。”
经历过的都心有余悸,还忍不住帮忙回忆道,“不光如此,还有一些人没来得及上呢,之后不久便有雨水落下。”
“大家躲雨的躲雨,去的及时的都在画舫里待着,也算一种运气吧,至少身上没被水淋湿透,否则还得另外再换一身行头。”
白日下,翁思妩任由他们猜测讨论这场雨来的真是不巧,只在需要她说话时才搭上一两句,神色不慌不乱。
一切都在细节都得到顺理成章的回顾和补充。
即使还有小部分人心中再有疑惑,等看到那张五官在日光下,越发显得秀美柔淡的容颜,自然而然就感觉心生柔软。
于是打消多余的疑虑,为翁思妩自圆其说起来。
“说到底,易三公子才是不易呢。”
“他真是运气不好啊,说是去放风筝给大伙看,结果半路下起一场雨来,船也没登上去。”
“还得是陈二公子的注意,邀请我等去他画舫游玩,方才避开这场雨,不过就是可惜,听说易三公子不知情,以为陈二公子是故意的,方才二人有了龃龉,竟打起来了。”
翁思妩秀眉微动,出声问道,“怎会如此,那之后呢?”
“是啊,两边都各执一词,许是都误会了,哪至于这般大打出手,不过之后,还得是官府来了人,这才将两边的家仆分开。”
说话的见翁思妩眉头紧皱,误以为她也不想见到这种局面,于是开口安抚道:“这都是易三公子跟陈二公子自己的矛盾,不过是小题大做,等说清楚就好了,公主可是担心,想要去看一看?”
这件事本就是陈诗问作弄易家那位三公子在先,翁思妩多少已经提前了解到其中门道。
只能说梁寂鸾那边太过精明,才会不用一兵一卒就让陈诗问借题发挥替他搅了整局浑水。
眼下他走了,这边却根本不知道幕后还有人手,的确称得上倒霉。
对陈诗问闭口不提,也是他活该,若不是他自己要上套前来捣乱,又怎么会帮别人做了嫁衣。
翁思妩问道:“易三公子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易琢文扶着眼上的伤,对陈家没怎么来往的陈家小儿彻底记恨上了,此人倒不是不学无术,而是既会读书,又有些滑头跟聪明。
没想到有一天会把手段用到他身上了,易琢文知晓自己不如前两个兄长聪明,但也不是真傻子。
他明明都同陈诗问郭影说了,想用好处换他们的风筝,去哄公主开心,可他阿妹说,陈诗问偏要趁他忙活之际邀人登船,不是坏他好事是什么?
只恨官府的人来的太快,没将这滑头鬼给打死,他自己也受了些伤,眼下公主又不在此,易琢文失落又失意地坐在半干的胡床上。
“易三公子。”
一道细柔娇嫩的声音响起,易琢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翁思妩走过来站在跟前,柔柔地再叫一遍,“易三公子,你还好吗?”
易琢文才猛地抬头,发现自己没有幻听,“芙徽公主?”
翁思妩冲他微微一笑,这个傻大个便看傻了眼。
易琢文虽是陈太后安排的人选,但本人没有恶意,不曾冒犯翁思妩,还是因为想哄她开心,才被陈诗问戏耍了一通。
说他是被殃及池鱼,也是真的无辜,翁思妩拿出帕子递给他,“易三公子,听说你去放风筝了,可惜我没看到,但也谢谢你的好意,叫你辛苦了。”
易琢文想不到翁思妩还会惦记着他,登时弹起来,捂着有淤青的地方,不敢叫她看到,一面遮挡一面说:“公主是来看我的?”
“琢文现在有失体面,实,实在不敢让公主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
翁思妩:“擦擦吧,你脸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干净呢。”
“易三公子,不必拘于这些小节,你再这样拘谨,我可就要走了,你弄成这副样子,我看了心里也很不安呢。”
“不关公主的事,都是陈家那小儿诡计多端,让我上了他的当。”
易琢文这才转过头放下手来,他碰到翁思妩递给他的手帕,似有香气从上面飘来,他整个神情都有些飘然。
易琢文遗憾道:“芙徽公主……那风筝,被雨打湿了,我没能让它飞起来……”
翁思妩嫌站着有些累,选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抬眼一看一个威武大汉一脸委屈的样子,登时笑了下,“没有关系的呀,只是这回飞不起来,不代表还有下次。”
愈发觉得翁思妩性子温柔的易琢文呆呆看着她,“可是我还是想让公主见到飞起来的风筝,这是我第一次与公主见面踏青,没想到都被搞砸了。”
这样一说,更显得破坏了这次踏青的人有多么可恨。
翁思妩自然都知道无论是她还是易琢文,都是领着家中任务来的,她拍拍身旁的位置,“
易三公子,你过来坐呀。”
易琢文从开始到现在,都恍恍惚惚的能感受到芙徽公主对他的态度特别好,难道她对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错?
虽是家里让他来相看的,易琢文本身也没有想到要尚公主,在见到芙徽公主本人,易琢文全然被她的容貌吸引住了,眼下见她这般温柔,心中更倾向于她,觉得她就是自己梦里喜欢的那类妻子人选。
他在翁思妩示意下,期期艾艾地坐到了一旁,却碍于自己威武的身子,像怕压到娇小的翁思妩般,只敢占了半个屁股。
“公主……”
草地上,云雨歇过后,日照始终强烈,游春池附近的游人渐渐重新又多了起来。
胡床这边有翁思妩的侍卫和婢女在不远处守着,原先的家仆们也都分散开,有的正收拾着之前未来得及捡起的杯盘用具,有的正一点一点将屏风上的水珠擦干。
翁思妩甚至有了一种想法,其实嫁给这位易三公子是不是也不错,人傻忠厚,说明本性不坏,日后也称得上是个老实可靠的丈夫。
但是她没错过易琢文看她的眼神,时而因她的容貌而晃神,可见第一次见,他对她的好感趋于容貌居多。
他以为她很温柔,温顺,善解人意,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妻子人选。
殊不知在翁思妩心中,她并不甘愿一直做个懂事柔顺的女子,她的本性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端庄无辜。
如果她真的那么清白又不谙世事,她就不会在背地里主动招惹撩拨梁寂鸾,她的确是朵柔弱的小白花,却在根茎上都长满了容易让人忽视的小刺。
这样不老实的小娘,绝对不符合易三公子这样老实人的预想,翁思妩也不情愿装那端庄贤淑的模样一辈子。
“易三公子。”
翁思妩:“我知道今日的事,你是无辜的,陈诗问与我认识,他与我都是陈太后的外甥侄女,他比你更早与我在宫里见过面。”
“我亦不想瞒你,不过我与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以前因为一点瓜葛得罪过他,他便记恨上我,一直想拿我当那些可以被他哄骗的小娘戏弄。”
“他今天这么算计,不是针对你,而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你受牵连,阿妩在此处想向你说声抱歉。”
“对不住,害你风筝没放起来,还淋了一场雨。”
易琢文怔怔看着她,听完反应过来,怒然道:“什么,公主得罪过他,他还敢记恨于你?可恨我今日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不然若是这小子还在我面前,我定然……”
翁思妩柔柔打断他,“已经够了易三公子,我说出来只是不想让你误会,以及感谢你今日想为我放风筝的心意。”
她的神情实在太柔美了,翁思妩的眉眼帮了她许多,她生得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情不自禁想怜惜。
易琢文咽了下唾沫,痴痴道:“公主实在是太心善了,不过琢文都听公主的,那个风筝也是我从他们手上换来的,一直飞不上去也可能是他们动了手脚,等下回,我一定再放给公主看。”
翁思妩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接着说:“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什么?”易琢文一脸迷茫,不懂怎么刚刚还聊得好好的,公主明显对他与对陈诗问不同,怎么突然就变了。
翁思妩:“和谁一起放风筝,也要找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才能收获彼此才懂的快乐。”
“易三公子为人很好,直率真诚,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风筝被人掌握在手里的样子,线很容易断,风筝也容易飞走,一不小心就会挂在树上,束手无策。”
易琢文连忙说道:“可我,我我很会风筝的不会让它挂在树上。”
“傻子。”
翁思妩偏过头,认真睇着他,似笑非笑道:“就那么难以听懂吗?我的意思是,你的风筝放得再好,也要有志同道合的人与你一同欣赏,否则就算强行在一起,也是对牛弹琴,不会快乐的呀。”
易琢文听懂了后面的话,猛然反应过来,“公主不喜欢我?”
终于抓住重点了,翁思妩从胡床上起身,“今日之事,有一半让易三公子受我的拖累,等回去后我会想办法给易三公子补偿的。”
“虽是没有缘分,但易三公子一定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小娘。”
拒绝了易琢文后,翁思妩便往回走。
说这么多也是想让这傻大个不要一头热,投入到她身上,她自己还跟当今帝王不清不楚呢。
相看也是为了应付陈太后,可不是她现在就想马上要嫁人,万一让他感情错付了,翁思妩可不愿被迫背上一桩辜负他人的情债。
“公主……”易三公子手里捧着翁思妩的手帕,备受打击念念不舍地望着她,还想上前追几步,就被侍卫给拦下。
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楚动人的翁思妩坐上宫廷马车,消失在视野。
马车上,翁思妩挨着默秋,轻叹一口气。
默秋:“娘子拒绝了易三公子,为何还要伤怀?”
翁思妩:“我虽拒绝了他,却不知若让姑母知道了会怎么想。”
“今日一个易三公子,明日却不知会是谁?”
至此至今翁思妩已经明白,她成了陈太后手中掌握的棋子,她期望能将她培养成联络这些大族世家的妇人,助她一臂之力。
默秋:“娘子既然不愿意,想办法拒了就是。若是担心太后怪罪,难道那位会眼睁睁看着公主落难?”
翁思妩吃惊地看着婢女,“默秋你……”
“公主血脉特殊,又与陛下契合,就算太后知道又如何,公主难道不才是陛下要找的真正的花娘吗?”
“就算要嫁,也该是嫁给陛下才对!”
“住嘴。”
“娘子,我……”
下一刻,就见翁思妩神色凝肃盯着婢女,“你再说这些话,我就要把你赶下马去了。”
这是翁思妩难得一次生气,默秋听话的闭上嘴,直到听见自家娘子似是憋着闷气,怨声道:“他才没有想要娶我!”
从发现她是命定之人后,梁寂鸾根本没有当众点破她的身份,那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就是花娘,翁思妩又怎会再上赶着去自取其辱?
像是验证了她所说的话,马车里一直保持着静默回到宫中。
翁思妩刚到延嘉殿不久,就看到摧云殿的内侍总管在外等候。
可恶薄幸的梁寂鸾,隐忍之久也不过是为了贪图她的身子。
在让周围的侍女退下之后,内侍总管上前对翁思妩讨巧地笑道:“公主的晚膳还是得去摧云殿和陛下一起享用。”
“陛下还交代……”
“延嘉殿的浴房太小,暂且可以将摧云殿的拨给公主,今夜还请公主早做准备。”
内侍总管传完话便悄悄走了,留下一室静默和翁思妩,他带来的东西摆放在桌上,是一些堆叠整齐的衣物和一些用来擦拭身体的乳膏。
翁思妩看了片刻,抬头对准默秋,“我说什么呢?这下你都看到了吧?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今日不过是开口向他提议,没想到梁寂鸾那么快就答应下来,还急匆匆的今晚就要,不是预谋已久是什么?
他定然对她不是真心的。
翁思妩更加打定主意,对梁寂鸾只有纾解谷欠望的需求,绝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
第42章 第 42 章 偷风月。
说是摧云殿的浴房可以供翁思妩使用, 然而到了酉时一刻,翁思妩还是选择在延嘉殿沐浴上了。
乳-白色的浴池中铺满花瓣,翁思妩脱掉衣物, 一丝不-挂的步入池中, 侍女会在岸上替她擦洗肌肤。
天然胴-体无一不彰显出身躯的曼妙与美好, 池水在腰窝上形成一道小小的深陷进去的旋涡,翁思妩的纤腰像葫芦一样, 双肩纤薄,两腿笔直, 浑-圆有度。
她平日里自己不经常打量,今晚因有可能要留宿摧云殿, 想到会与梁寂鸾发生的事低头审视起来,以她这副身躯,堪称妖姿多态。
但她也没想过以美色惑人, 只是为了解决因缺乏命定之人的气息,导致时常身体有异的问题。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腰, 就像白日里在画舫时梁寂鸾伸手掐住的那样, 他从来没称赞过她有一把纤腰,却一直在蛊惑她和他缠吻。
他的胸膛还很硬, 太结实所以每次靠上去时胸脯都会被压得极为紧实, 弄得她好疼。
倏地一道水声响起。
侍女在
旁舀一瓢水轻轻在翁思妩后背冲刷着,混杂着花瓣落在翁思妩富有弹性的雪白肌肤上, 红白相交,如同在雪地里埋下一片鲜艳的红,触目惊心,有着玉莹尘清的冰洁之美。
正应了那句“吹弹可破,香肌玉骨”的戏词。
国色天香, 美人总要侍帝王。
身上每一处都打过香胰,花瓣香气浸入-体内,翁思妩在侍女的侍候下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可以被人采撷的味道。
“公主,可以更衣了。”
翁思妩从假寐中睁开眼,缓缓从水中出来,水珠一下从肩头滑落到腰脊,没入狭窄幽暗的入口。
默秋很快将准备好的布巾在翁思妩上岸的那一刻,将她裹住擦拭干净水渍,然后又换了一旁的侍女前来从头到脚趾都为她涂抹上滋润皮肤的乳-膏。
自从吃过药丸,翁思妩身上被支配者的气息连她自己都淡的闻不到,似是隐没在了血肉底下,只有到了特殊的时期才会溢漏出来。
侍女此时道:“摧云殿的御驾已等在延嘉殿外,只等公主一切准备好后就送您过去。”
“公主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可吩咐奴婢去办。”
翁思妩如今就是天生媚体,粉脂凝香,一番梳洗打扮足以让人所有人为之倾倒,她凝着身旁刚才替她抹了香膏的侍女,丹唇微启,“哦?我要什么都可以被满足吗?”
她眼眸乌黑剔透,盈盈流盼,如有情意和水色在其中,连带侍女都在此刻被魅住,仿佛能深嗅到芙徽公主身上透着温热的血肉香气。
神情微动,喃喃说出,“可,可以。”
剩下的目光情不自禁往她脖颈下方流露在外的一片莹玉肌肤望去,直到听见头上翁思妩的一声轻笑,侍女方才收拢回神,不好意思地叫道:“公主……”
默秋默默旁观了这一幕,扶起翁思妩,“娘子什么时候学坏了?”
翁思妩顺着力道起身,笑着余光瞥着被她逗弄害羞的侍女,“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学坏后这其中滋味竟这么好。”
师从何人就不必说了,翁思妩对侍女道:“你很好,以后都来延嘉殿侍候吧,默秋,送她一支发簪,就当方才……”
后面的话被逐渐隐去,翁思妩笑而不语,她也要拿这般姿态去对待摧云殿等待她的那个人。
上回翁思妩在摧云殿等待许久,今日终于轮到梁寂鸾在室内默默等候,直到日落西下,殿外依旧没什么动静。
候鸟归林,宫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座椅上梁寂鸾执书的手微微放到一旁,瞥了眼桌上怕是已经微凉的饭菜,抬眸看向门口,“什么时辰了。”
内侍总管闻声而入,“陛下,酉时已过,已经戌时了。”
像是了解梁寂鸾更想知道的是什么,内侍总管道:“奴婢方才差遣人去延嘉殿问过,那边的婢女说公主还在梳洗打扮,要花费些时候。”
梁寂鸾:“这么久?”
内侍总管:“那奴婢再去催催妆。”
“不必,”梁寂鸾想到日前用晚膳那一次,翁思妩精心打扮过的发饰和妆面,还有那身特意换过一身的衣裳,眉宇间不见半分不耐,反倒嘴角微微上扬,“你可以代朕问问她,还缺了什么,让造冶署那边的匠人把她会喜欢的珠宝首饰都给她。”
内侍总管口上答应,心中已对这位芙徽公主在陛下那的分量逐步增加,曾几何时陛下会对这些身外之物动过兴趣。
且梁寂鸾天性自律,日落前用食,再到日落后沐浴安寝,哪样不是遵循规律,能让梁寂鸾这样为她打破自身规律习惯,已经超出平常用食的半个多时辰了,却迟迟不见延嘉殿那边的人来。
可见芙徽公主到底是个与众不同的特例。
内侍总管出去后,过了一刻钟,广阔的帝王寝殿之内吹来一阵狂烈的夏夜晚风,不同珠帘同时攒动,梁寂鸾若有所感,目光从手头书上挪开,看向殿门处。
如千呼万唤始出来,殿内桌上的花枝被轻轻吹颤,先有一道淡紫裙摆踏出来,摇摇曳曳再从下而上缓缓露出腰间的响铃,扒着殿门的纤细玉手轻轻松开,露出头上如缀点点星花的发髻,丹唇秀鼻,等候许久要来的人方才姗姗出现。
梁寂鸾彻底放下手中之物,正坐着目露窅昧,静静而仔细地看着翁思妩从殿外进来。
每走一步,系在细腰上的铃铛就会响彻在耳畔,如听仙乐,幽兰空谷。
翁思妩有意拖了许久的时辰,直到摧云殿的内侍总管前来问候苦苦催促好几次,再到默秋也劝她开始,翁思妩方才坐上来这里的御驾。
踏入这道殿门,看到内里点燃的灯盏以及那道好整以暇坐着等待她的身影,翁思妩心中早已堆积满紧张和期许,可面上又不能显露出任何会让她输了气势的神色。
发觉梁寂鸾的眼神从她一出现起就凝聚到她身上,尤其还格外专注盯着她腰上的铃铛凝视了一会,眼中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翁思妩就知她绝不会在这场博弈中落入下风。
以她今夜这副出场和打扮,就是圣人都会染上遐思绮念,更何况拿着本圣贤书在这等她,装模作样的梁寂鸾了,难道在两仪宫处理的政事还不够,到了入夜这个时辰,还得在饭桌上故意表现一番吗?
铃声倏地截然而止,梁寂鸾两眼都静静地观赏着翁思妩,等到她走到一半站定,这才立起身子朝她的方向走过去,拉近彼此距离,“怎么这么晚才来。”
同样的话不久之前虽是问过一遍,但不妨碍梁寂鸾再拿它去逗眼前强自镇定,装得怡然自得却随时有可能被拆穿的娇媚小娘,翁思妩尚且不知自己漏洞百出,闻言故意呛道:“阿兄以为,女子梳洗是什么简单的事吗?”
“还是阿兄根本不介意,即使我不梳妆打扮,蓬头垢面的过来,即使到了榻上,阿兄也心无芥蒂的接受?”
梁寂鸾:“也许,朕确实不会介意,还未见过你说的那副模样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今夜过后,兴许就能让朕见到了。”
翁思妩料不到他还会这么开玩笑,真是没皮没脸,这么一想脸上一红,她来摧云殿可不代表她还会在此留宿。
翁思妩:“我,我才不会在这待到天亮。”
就是梁寂鸾要求她这么做,翁思妩也不会答应的,公与私该分清的就得分清,她绝不会让梁寂鸾来扰乱沉静下来的芳心。
翁思妩再次跟梁寂鸾申明,“天亮之前,我会回我的延嘉殿去,我自己会走,你不许赶我。”
若是帮他解决了谷欠望,还要赶快离开,那会叫翁思妩羞愤欲死,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宁愿不要梁寂鸾开口,先把主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当然,就算梁寂鸾要强行留她,她也是不会留的。
翁思妩自有自己的骄傲在身上,她环视一圈,看到桌上备好的饭菜,过去一看果然都凉了。
梁寂鸾居然没动半分,她故意拖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没亏待了自己,让默秋喂了她些吃的,这才过来,现下根本不饿。
“你……”
背后忽然有热源靠上来,梁寂鸾双臂拥住翁思妩,将她夹在其中,睇了眼桌上食物,问道:“你来得太晚都凉了,朕让他们拿下去再准备些热的过来?”
翁思妩怀带狡黠和得意道:“可我吃过了。”
“梳妆时一时肚子饿,就拿了些搞点先吃了,阿兄不会怪我吧?”
梁寂鸾俯视下来时
,翁思妩眼眸上的睫毛宛如小扇子轻轻扑动,她嘴角上的笑也被他一览无余,她一定很得意梁寂鸾一直饿着肚子等她来,多么看重她,多有分量,她就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连何时开席都得她说了算。
她不想吃,梁寂鸾要是吃了,就得让她心甘情愿等着他,可是翁思妩会吗?
她才不会轻易就迁就一个在今夜肖想她的家伙,如果让她不满意,她随时可以离开摧云殿回她的寝居去。
翁思妩正笑的得意,她这么轻易就作弄了梁寂鸾一回,让他吃了个瘪,他有任何不满这时候只要斥责她一句,她就会借口不高兴离开这里。
但是她背后的热源把下颔放在了她的肩上,抵着她错愕的侧脸淡定道:“那就不吃了,我们早点到榻上去,朕也不想浪费这良辰美景,与你共度良宵。”
他另一只手碰到了翁思妩的下巴,不让她惊慌躲藏,观赏她今日的妆扮,眼里有着赞许之意,“小轩窗,正梳妆,呵手试梅香。”
“你今日的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很美。”
翁思妩不想她的略施小计,竟然被梁寂鸾轻易化解,根本不上她的套,这下只能自食其果,被梁寂鸾直接抱着走向被纱幔遮挡了一半的床榻。
殿外房门在一双背影纷纷坠落到纱幔之后,被悄无声息地紧紧合拢上。
翁思妩一时紧张到不知该看何处,梁寂鸾像在拆礼物,他很感兴趣地拨弄着她在衣上的铃铛,从刚才他把她抱过来时,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动听暧昧的脆响。
他有意放慢了速度,然而距离就只有那么短,根本不够听,他把它连着翁思妩的腰带一起解开,在她还在疑惑要做什么的时候忽然扶起她的腿弯,绑在脚踝上面。
翁思妩像极了他新到手的玩具,梁寂鸾抬着她的小腿,新鲜至极,想让铃铛再次响起来,垂眸一凝满脸红透的小娘子,在她不可置信地注视下脱掉她的罗袜,从小腿肚一路摸下去,那样翁思妩会感觉都是痒意,轻轻挣扎起来。
床榻之内都是断断续续并不规律的响铃,一声轻一声重,直到翁思妩受不了梁寂鸾这般嬉戏,一脚抵在他肩窝上,累的喘息不停,面如芙蓉,艳丽无暇,对他湿润着双眼娇声轻斥,“你,无聊……”
“别挠我了。”
她倒在被褥之上,纱幔早在梁寂鸾将她放进来时都散落开来,将他们所在之处围成一个不被窥探私-密而独立的世界。
梁寂鸾为了捉弄她一直扶着她那条腿,半坐在跟前,他身姿挺拔即使是胸膛正对着翁思妩,亦使躺着她感觉仿佛被他上半身所笼罩着。
听了翁思妩的话梁寂鸾果然停了下来,可她却开始不安分起来。
翁思妩像找到了可以让梁寂鸾与她同样乱了分寸的机关,她在挣扎晃动就发现了,只要玉足不小心踩到梁寂鸾肩头身上,他看她的眼神就会窅然至极。
这次轮到她在片刻的喘息之际,抬动失去罗袜莹白柔嫩的脚掌,踩着梁寂鸾的肩头挪到他的前颈上,跃跃欲试地用脚趾头轻勾触碰着他的喉结,不知不觉梁寂鸾的神情跟眼神都有变,更深谙的盯着她。
在翁思妩还像戏水一样脚趾轻点时,得意忘形没控制住力道稍重一些,被梁寂鸾倏地一把按住。
翁思妩娇吟出声,极为不甘地乱动挣扎,口上质问:“做什么呀?”
“快给我放开,你方才戏弄我,就不能让我玩会儿你?”
快让她再踩踩,翁思妩还想抬起另一只腿去勾梁寂鸾脖子。
结果另一只也被梁寂鸾控制住,“你……”
二人下面贴得比刚才更加密不透风,梁寂鸾瞬间含着轻笑俯身压在翁思妩头上,哄着她说:“等会再给你玩,现在让我看看你。”
足上铃铛不再轻晃,梁寂鸾知道翁思妩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敢再轻易点火继续招惹,她重新紧张起来,他动作一点也不着急粗鲁,而是盯着她此刻的模样再看她一眼,方才动手剔除刚才中途未完成的步骤。
翁思妩感到身上一轻,衣裳愈发轻简的变化让她皮肤触及空气,仿佛有一丝凉意,她心跳越发快速,眼神一时不知该看向何处,似是想避开,但又离不开此处,忍不住躬起纤细的身子,“我,我不要了……”
“我不玩……”
她后悔了。
凡是被梁寂鸾接触过的肌肤她都像被火树银花,电过一样,与他贴在一起更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量,如一团永远烧之不尽的烈火。
她竟会有种因为他而死的心悸之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紧张让梁寂鸾抬手摸了下翁思妩的面颊,拨开她微微汗湿的发丝,“看着我,阿妩。”
他释放出支配者的气息安抚翁思妩,同时达到引诱的作用,被支配者闻到命定之人的气味产生信任和依赖,渐渐安静下来。
翁思妩的面颊湿红,不知道梁寂鸾为什么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同样吃过配的药丸,她隐匿了气息,梁寂鸾为什么还能放出来。
“被支配者一生中所需求的气息安抚比支配者只多不少,而支配者总要存蓄产出足够多的腺体气息方能让配偶得到满足。”
这不过是上位者血缘中带来的能力之一,用处很多,既能安抚,也能向周围有可能存在的其他竞争者宣战,而处于弱势的下位者轻易不会释放出气息让自己陷入危险处境,以免被不喜欢的支配者标记。
不多会翁思妩的心跳便没那么快剧烈跳动了,她呼吸虽还有一点微促,身体却软和下来,唇色嫣红,并不抗拒梁寂鸾的触碰,相反还在梁寂鸾抚摸她脸颊时,像猫似的暖心回蹭过去。
梁寂鸾:“要亲吗?”
翁思妩被摸得很舒服,眼神都迷离了起来,“要,我要。”
她想起今夜本就是跟梁寂鸾来做这些事的,不是今日就是总有一日,身为血脉特殊的被支配者,她已经离不开这些时日的气息熏陶,她好想要梁寂鸾再给她一些。
或者更多一点其他的什么待遇,翁思妩感觉自己又像回到祈朝节那日一样,血液流动的速度好快好快,身体的感觉又有所不同,她更想要梁寂鸾对她的瑷抚,血脉中的情-热情-动更深了。
令翁思妩不由自主往梁寂鸾身上贴,想与他亲近更亲近,甚至连彼此最靠近大腿木艮部的地方都有了湿度和热意,梁寂鸾手上翁思妩的鬓边仿佛有擦不完的汗,她朱唇微启,一直张着等着他快去亲她。
但显然梁寂鸾并没有满足她这个心愿,而是慢斯条理地冷静审视她,仿佛是在臻选最后适合的落脚点。
在秀颀又雪白的前颈的肌肤上,热度像雪地里被火花烫开,梁寂鸾埋头在翁思妩肩窝上,嘴唇就这样落下一点一点的细吻。
只要耳朵凑近在她身边,就能听见她发出的破碎动人的倒抽凉气声。
摧云殿外,在内侍总管的安排下,除了重重把守的重兵,任何侍女宫人都被遣出庭中,不让任何人进来。
四周寂静,只剩打开的窗户,如有风来。
翁思妩将梁寂鸾抱住,困在肩臂之中,似是这样就能稍微拖慢他继续往下的速度,然而根本困不住,亦是一无是处。
梁寂鸾顺着此境地状况,直接在她怀中就地取材,用唇落下如梅花开绽,被热水烫开的痕迹。
一时间帐上倒影相互重叠,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如倒退的山峦连绵起伏不断,纱幔中波涛一涌又一涌。
桂宫,时值夜色尚未深重,陈太后寝殿里的灯火明亮,侍女官在门槛处与侍卫模样的人神色凝肃地交谈几句,方才进入到居室中。
“太后。”
侍女官上前,陈太后身边的侍女正在为其拆卸头饰,对镜梳头,见她来微微一顿,被素有威严的
陈太后抬手示意,“先退下吧。”
“是。”
等寝居中侍女变少以后,侍女官代替先前人的位置,拿起梳子,站在身后低声道:“卫庄刚才回宫,有事要禀告给太后。”
陈太后懒声道:“今日不是让他跟着公主出宫踏青,在旁护卫盯着吗,是出了什么岔子?”
侍女官:“太后猜得没错,今日公主他们,的确闹出不小动静。”
陈太后立时睁开双眼,等到侍女官凑到耳边轻声说道几句,登时挑眉,露出一副不悦,“你说什么?”
察觉出太后怒气,侍女官连忙放下梳子跪下来道:“太后息怒,这些话都是卫庄同奴婢说的,是他亲眼所见,要奴婢据实禀告给太后。”
瞬息过后,原本沉寂的气氛被妆台上散落的东西给打破。
空气中弥留着陈太后气急一时发怒的余威,侍女官匍匐在地的头点的更低了。
陈太后面容阴郁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哀家还活着呢,这帮不成器的东西。”
“陈家就纵着他被抓去官府给扣了?堂堂陈家二公子,还跟朝廷命官打起来,大闹游春池?”
“哀家对芙徽和长康夫人之子这门亲事寄予厚望,岂能容许他破坏,传令下去,即使端阳夫人来求,也不许她到宫门外哭啼,就将陈诗问关个两日再放出来。”
一口气说完,陈太后眉间阴郁稍减,顺便问起,“芙徽呢?”
侍女官方才来说,今日的踏青之旅翁思妩跟晋武侯家三公子的见面并不顺利,中途因为陈家二公子的出现,导致易三公子并没有机会跟芙徽公主好好相处,二人就大打出手。
由于陈诗问戏弄殴打的是朝廷命官,易文琢即使同为世家公子,却比他更有身份,因此才被官府的人给弄走。
陈太后问起翁思妩,侍女也照实说道:“芙徽公主和易三公子交谈之际,不让侍卫在身边,不过听说,今日午后他们分别的时候,易三公子似乎跟身边仆人说了句,‘她不喜欢我’。”
对翁思妩,陈太后此刻怒气发泄后,却并未显得太过恶劣,只是同样有一丝不悦。
她耐着性子说:“相看也不代表立刻就能两情相悦,这些时日哀家也发现了,她是个看似不温不火,实则性子孤傲的,容貌出众,眼光会挑剔些倒也正常。”
“长康夫人那个第三子说是最像晋武侯是吧,人虽谈不上俊秀,却也是个俊朗公子,不至于连这都瞧不上。”
“且把她唤来,哀家仔细问问她,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侍女官答应下来,起身正要往外,突然想起什么道:“太后,公主如今已经搬去永安宫了,不在蓝春殿。”
永安宫的规矩和桂宫的可不大一样,陛下那里宫规更加森严,且不喜欢夜里有人打扰。
陈太后也记起来这个儿子的忌讳,面色又阴沉如水,“那就明日,让芙徽到桂宫来,拜见哀家,哀家要好好问问他们踏青之事。”
桂宫的宫灯过不久后熄灭,云层绕到圆月身后,如愁云,将天上月辉慢慢覆盖。
天色黯然下来,永安宫中除了巡逻的侍卫,一概不许有不当值的侍女宫人随意走动,深宫寂静,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摧云殿的大门依旧紧闭,从戌时起就一直未曾打开过,其中偶有声音碎碎点点传来,亦不好让人多听,只会安排人走得更远。
唯有内侍总管和一个延嘉殿的婢女守在附近,内侍总管打着呵欠,旁边婢女望眼欲穿,终于等到内里好似云-雨初歇,有要出来的迹象,结果烛火灯灭,依然没有打开那扇门,疑惑是传唤一声。
第43章 第 43 章 更有缘。
一直到彻夜连明, 屋内终于有一声交代响起,“抬水来。”
殿外就在石阶上靠着门睡的内侍总管骤然惊醒,“是, 是。”
头上轻纱幔帐, 怀里肌骨细匀生香, 折腾一夜,所谓并不打算在摧云殿留宿的翁思妩并没有这个机会, 欢到极致她身娇无力,云鬓已缭乱, 珠钗不翼而飞。
昨夜灯斜照不进幔帐里面,人影昏黄, 既明又暗,唯一一双湿透含水的媚眼倒是像昏暗中的一抹星子,无比瞋亮。
在和梁寂鸾的互动下汗光如玉珠点点, 浑身浃背,臂弯慵移, 连声跟梁寂鸾讨饶, 阿妩想睡,阿妩睡也阿妩睡。
却直到现在才能达成所愿, 躺在梁寂鸾身边, 枕着他臂膀蜷缩成一团,檀-口-含香, 像熟虾一样兀自睡得酣然。
锦被之下的肢-体,如莲藕般相缠,一个纯-阳之体修长强健,一个娇柔细骨,如若玉软花欹坠, 不能依靠自身,需要更强大的对象进行攀附,但也被闹腾的不轻。
此时连睡觉都要偏着脸,不肯对着他这边,秀气的细眉间明显微微蹙拢,仿佛对抓着她不干休的支配者有怨。
太娇气了,比翁思妩率先醒来多时,梁寂鸾没有下榻而是先行打量着身边人,她哪里还会记得天亮之前要回延嘉殿,只会觉得更加不够睡,要在摧云殿的龙榻上多赖一会。
明明两个命定之人之间的契合是最完美的,如同量体裁衣,双方都如同为彼此而生,翁思妩能够完完全全接纳他,梁寂鸾也无比强悍骁勇的满足了被支配者的需要,翁思妩却爱朱唇轻斥,不敢高声,只管皱眉怨他欺负她。
牀事以后别提会有多娇,还不知自己因血脉关系今后会越发适应,潜力无限,再无其二。
梁寂鸾侧着腰身低头俯视那张酣睡到睫毛落下阴影,樱唇红透,几乎香到要打鼻涕泡的娇丽容颜,在看到窗外金光耀眼时,知晓已经不早了,这才轻抬起腿,以不惊扰沉睡之人的温柔谨慎,拉开搭在腰间的纤细臂弯,下榻而去。
幸而接连后面的几日都没有早朝,在向来按照自己规律行事,如把素持斋般,严守清规戒律的梁寂鸾,头一回因枕边之人而破例,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嫌疑。
昨夜宫门关闭,没有梁寂鸾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更没有任何侍女宫人前来伺候,他与翁思妩的衣物乱了一地。
有些本该坠落在榻边,后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地上,淡紫裙裳,粉白小衣,还有那被拆解过的衣带铃铛都混迹在他的绣金漆黑的衣袍中,难分你我。
梁寂鸾随手捡了两件衣物套上,昨夜风大,似还有雨来,色泽黑亮漆雕工艺做的花瓶架子上零落了几片花瓣,两人都没碰过的满桌佳肴早已冷成一盘。
只有屋内所有的茶水都被享用一空,是昨夜情到浓处,翁思妩流汗太多,一直很热,受不了说渴,为了不让她像岸上的鱼缺水太多而渴死,连呼气声都小了,梁寂鸾便嘴对嘴喂了她一半,另一半则在混乱中撒了出来,翁思妩因此湿透,剩下的全贡献给梁寂鸾和被褥。
走到殿门处,梁寂鸾拉开一条缝吩咐,“抬水来。”
果然已经天光大亮,值守的侍卫在熹微之时就已换了一批,内侍总管还亲自守在这里,就为了等帝王这一句下令。
不远处还有一个不敢上前打扰的身影,是翁思妩身边常侍候的亲信婢女。
“陛下,已经结束了吗?”内侍总管不确定地问,陛下登基后未开后宫,这还是第一次负责梁寂鸾召人侍寝。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反而就是陈太后请入宫又被陛下亲封的芙徽公主,情况这就大不相同了,内侍总管一时不知该不该照着以往先帝宠幸后妃那样办,“可要现在就安排人进来,送芙徽公主回宫?”
回应他的是那双猜不透情绪的眼眸,仿佛在说他多此一问,多此一举。
梁寂鸾:“朕没有吩咐的事,不要妄自主张。”
内侍总管当即明白梁寂鸾的意图,抬手给了自己一下,“奴婢该死,不该替陛下乱做安排。”
但凡梁寂鸾没有发过的话,有人擅自揣摩圣意去做了,不管好与不
好都是犯了大忌。
不该过问的别乱过问,内侍总管从前侍奉先帝,如今侍奉梁寂鸾,对梁家血脉有所了解,却对梁家血脉另一半产生的影响一无所知。
现在的摧云殿无亚于龙窟,盘踞着真龙天子,而不管有没有与命定之人度过良宵,身为支配者的梁寂鸾都对殿内酣睡的人有着不容置喙的独占欲,根本听不得内侍总管提出的要将人从身边送走的提议。
任何打着这种注意的人都会引来支配者的杀意,念在内侍总管不过是触犯,梁寂鸾自身能力控制极强,暂且没有流露出格外的不高兴,“出去。”
宫门短暂打开了片刻,不多时又在碰了一鼻子灰的内侍眼前戛然关上,此事还没完,就见不远处同样守候了一夜的婢女见缝插针地过来,“总管,我家娘子是不是该回去了?”
“说好夜里侍奉,辰时都过了,再留在这里,这不合规矩。”
内侍总管上下观测默秋一番,忽地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什么不合规矩?更大的规矩都破了,还在意这番?”
刚才不小心触了梁寂鸾的霉头,内侍总管也有说道讲给默秋听,“看在都是贵主身边人,那就提点你两句,听好了,适才的话在我跟前说也就罢,可不要再让陛下听见,也绝不要出现第二遍。”
“默秋娘子,你啊,还没看明白吗?陛下这是看上芙徽公主,不想她回宫去了,既然陛下未开尊口,咱们都只有等着吧,你家公主只要是在摧云殿,这里就不会有人与她为难。”
说罢内侍总管让她不要再挡在跟前,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侍奉好醒后初承-雨-露的主子,跟着绕过她着急去办梁寂鸾下达的任务。
如今摧云殿就是不许他人进出的禁地,交∑合的影响不只是针对翁思妩,梁寂鸾亦有不小的影响,暂时来说大门紧闭也是不想有任何外面的人前来靠近此处。
梁寂鸾返回床榻后,幔帐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他拉开一角,里面的娇影动也没动。
在下面的人将清水送来之后,梁寂鸾率先去沐浴了一番,如今他身上已经沾染了丝丝幽香,不光能闻到自身上位者的气息,翁思妩的香气在烈火烧灼的气味中格外突出引人注意。
不久之后,梁寂鸾净身梳洗完出来,殿门外又有人来求见。
只是这回有所不同的是守卫永安宫的禁军侍卫,“陛下,桂玉宫那边的宫人想要擅闯延嘉殿,被属下的人拿住了。”
“说是奉太后之令,要请芙徽公主去桂玉宫一趟,有事相商。”
此刻芙徽公主就不在延嘉殿,如何能让人见到她?
那两名宫人误以为翁思妩是在逃避,又是从太后宫中出来,一朝搬到永安宫就忘本了,于是借着奉命而来,就是要进去当面传达陈太后的旨意,便要以势压人进去硬闯。
正好被宫中巡视的侍卫看见,加之上面早有吩咐要多留意延嘉殿,于是便将那两名宫人都按住了。
经过问话,才知还与昨日出宫踏青之事有关。
梁寂鸾仿佛早有所料,开口道:“人在何处。”
竟不是直接把人打发走,而是要见的意思,侍卫有些惊讶,对刚更衣完毕的梁寂鸾恭敬道:“已带到盛丰庭中听命。”
梁寂鸾:“拖去偏殿,朕要见他们。”
更衣梳洗的动静都没有惊醒还在痴睡中的翁思妩,梁寂鸾拂开幔帐站在榻边,凝睇着面颊上有一团嫣红的翁思妩,看来昨夜又欠好真的让她很疲倦,小小瘦弱的身躯,竟然这么能睡。
桂玉宫的宫人在盛丰庭中忐忑不安,在被带去偏殿时更加瑟瑟发抖,其中一人竟因过于畏惧即将见到的梁寂鸾而在路上时股下失禁,当场就被架出去,拖行一地。
最后一人被侍卫死死盯着,手摸向腰上刀柄,“敢尿就让你头上脑袋分家……”
宫人神色惊惧惨白连声说着不会不会,然而此刻吓得连路都走不动,只能双脚发软连滚带爬地被侍卫面无表情拖着走。
等到时梁寂鸾还没来,宫人佝偻着跪在坚硬的地面上,不知多久,一道殿门拉开的声响让人宛若惊弓之鸟忽地抬头,又惶恐瑟缩起来。
刚才一闪而过的帝王身影自带天威,又好似与平常不同,洁净非常,身上还携有一早就沐浴后的香胰之气,乌发如墨,玉冠……
是了,往日都是一丝不苟的陛下,今日居然会不戴发冠就出现在人前,反倒像是刚从寝殿龙榻上下来,还有人等着他回去。
宫人为这古怪而异想天开的猜疑感到震惊,而梁寂鸾的确只用了一只簪子挽发就从摧云殿过来,这显得他不仅是对来人,也是对背后的桂玉宫并未有多重视。
“是太后让你们擅闯延嘉殿的吗?”梁寂鸾随口一问,侍卫蹬了瑟缩中还在发呆的宫人一脚,“还不赶紧回话,发生了什么,如实道来。”
宫人哀戚道:“奴,奴婢,是奉太后身边侍女官的意思,前去延嘉殿请芙徽公主到桂玉宫拜见太后。”
“侍女官说芙徽公主昨日出宫与平南夫人、长康夫人家中公子娘子踏青,回来却不禀告太后踏青事宜,所以这才派奴婢等前去问候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奴婢等也是因为一直见不到芙徽公主的人,误以为出了什么事,心中焦急方才殿前失仪,乱了分寸。
奴婢当真不是有意在延嘉殿寻衅,还请陛下看在奴婢是在为太后办事下,网开一面。”
“请陛下恕罪,恕罪啊!”宫人磕头不止,也不想竟这般倒霉。
原本只当延嘉殿是蓝春殿,却忘了这是在永安宫,即使太后要见芙徽公主,都得经过这里的尊主点头。
是打是罚万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看碟下菜的,即使是异姓,即使有可能惹恼了太后,公主就还是公主。
宫人将来龙去脉说完并没有继续哀嚎,因为侍卫拿刀柄抵着他满头大汗的脖子,勒令他在帝王跟前保持安静。
且此事真的很蹊跷,他们去延嘉殿里芙徽公主为何不出来,出来回话的侍女一直寻借口公主在休息所以不见客来搪塞他们。
这岂是休息不休息的问题,太后有令,谁敢不爬起来见她,就是备受宠爱的芙徽公主又如何,如此这般还不是被他们抓住把柄。
不去桂玉宫就相当于漠视太后,于后宫之主无礼,可是又怎么会突然惊动摧云殿呢?
让陛下接管插手,意味着此事非同小可,宫人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宣判,却听梁寂鸾说:“朕暂且不杀你,你只管回去复命,就说——”
“……”
宫人闻言心生惊愕,更在听清梁寂鸾的话后彻底失语。
片刻过后他被侍卫拎出永安宫,迫不及待向陈太后去复命。
陈太后今日一早便起来命人梳妆,接见了因昨日之事前来拜见的长康夫人。
昨日游春池闹得那样大,虽然陈诗问被抓,易文琢身为朝廷命官与陈家二公子当街大打出手,名声上还是所受一点影响。
被他的上官勒令在家休息待命,近日都不要去兵部了,长康夫人为此心生不满,才来向陈太后告状,“我儿当真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芙徽公主与陈家这位公子原来是有私情,原先怎未开口提过?妾身等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一家好女百家求,即便是陈二公子对芙徽公主有意,妾身的三郎也半点不惧竞争对手,愿意与陈二公子公平竞争,求娶芙徽公主。”
“可做人做事岂能这般算计?”长康夫人还想告状陈家手段下作,但在看清陈太后的表情后,气愤的意识渐渐回笼,在她跟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太后。
可是不说又咽不下这口气,“若是妾身的三郎因为陈二公子这般戏弄,耽误了差事,妾身宁愿长跪不起,也要为三郎讨个公道。”
“什么长跪不起?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陈太后神色都不如往
日慈眉善目,今日黛眉更是浓重了些,口脂稍艳,看起来尊贵而又威严,“不过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打打闹闹,京中有龃龉的儿郎还少吗?
诗问性子就是那样,他缺些管教,家中宠惯了,哀家已经传令下去让他在官府待上两日,吃点教训给你家三公子赔个不是,可没有说放任不管。”
长康夫人:“可是三郎近来都不能去兵部复职……”
“那是让他在家闭门思过,朝廷命官当街与人动手成何体统!”
陈太后语气稍重道,在看到命妇眼中的不甘不满,又略生心悸后,语调一缓,“是晋武侯的意思吧?
他是兵部侍郎,你家三郎又在手底下做事,万一让陛下知道了,只会罚的比他更重,干脆先让他回家两日,等风头过后再回去。”
“连哀家都能领会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片苦心,你这个做娘亲的岂会不能理解?哀家可以向你保证,过几日就会好了。”
“一点小事,不至于耽搁了易三公子的前程。”
有这句话做保障,长康夫人终于有了些底气,也不像刚才那样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既有太后发话,那臣妾就全仰仗太后了。”
陈太后扶着额头,露出疲态,“好了,一早就来说这些事,哀家头风病都要发作了。”
长康夫人识趣道:“都怪妾身,让太后一早烦忧,妾身这就给太后赔罪,妾身今日入宫还带了一些补品,正好给太后用来补补身子。”
陈太后维持着表面客气,“哀家知道你也是为子心切,可以理解,既然没有其他事宜,那你便先退下吧。”
“是,妾身这就告退。”
待长康夫人一走,桂宫之中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凝重,无人在此时打扰太后,只有侍女官上前为她按捏头部时,陈太后似乎想起另一位正主,睁开愠怒的双眸,“人呢?芙徽公主呢?”
昨夜自从知晓踏青不顺利,陈太后就有命令,要侍女官去将翁思妩请来,关键时刻侍女官想起永安宫那边入夜后不得打扰的规矩,于是改成翌日天亮后就把翁思妩找来。
结果人是安排出去,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侍女官:“奴婢去问问,看是不是因什么事耽误了。”
陈太后未发话,忽地殿外就有了动静。
“太,太后……”一道人影狼狈凄惨地从门槛处滚进来。
在抬脸后被侍女官认出是从她手下出去的宫人以后,侍女官面露吃惊地捂住嘴,“冯川,你这是怎么回事?”
陈太后在愣怔后,也审视起眼前宫人,眯着眼道:“哀家不是让你们去请公主过来,人呢,怎么也只有你一个回来?还弄成这副模样。”
“是延嘉殿这么做的?”
话说出去,陈太后自己就否认了,就算翁思妩对踏青的安排有所不满,她一个小娘哪敢有这样的气性对桂玉宫的宫人这么无礼,岂不是在打她这个太后的面子。
谁知底下哭诉,“不,不是延嘉殿,奴婢未能见到芙徽公主啊太后!是,是陛下……”
“奴婢跟沣水奉太后之命,去延嘉殿请人,结果却被告知,公主今日歇息不宜见客,奴婢怀疑公主是不是出了事,便想进殿一瞧,却不想碰上禁军巡视,误会奴婢与沣水在延嘉殿闹事,被抓了过去。”
陈太后冷声呵斥,“废物,那与陛下有何干系?!”
刚从梁寂鸾那死里逃生的宫人匍匐在地,回想起帝王面无喜色的交代,缓缓抬头,觑着陈太后那张冰冷面容道:“陛下知道奴婢等要请芙徽公主见太后,更知道太后是想责问公主有关踏青之日的事,特意留了奴婢一条命,回来向太后禀告,说……”
陈太后眼神有变,专注地听着宫人复述梁寂鸾的话,“朕观芙徽,姿容盛绝,比易三公子更有缘。”
梁寂鸾睇视着匍匐在他脚下惶恐不已的宫人,仿佛可以窥见桂玉宫那边的盛怒,但他并没有放在眼里,语调悠长且充满耐心像下旨一样宣告,“以后公主的亲事,就不劳母后操心了,朕自己就可以为她大操大办。”
第44章 第 44 章 荒唐戏。
不管桂玉宫那边如何想, 永安宫宣告一出,宫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任谁都想不到芙徽公主在陛下那里会享受到这种待遇,她原是陈太后的人, 又非亲生, 封公主是抬举, 陛下让她入住永安宫要亲自教导这个异姓妹妹,都以为是在向陈太后示好, 展现兄长风度,手足情深。
结果不过短短一夜, 事情便天翻地覆发生转变。
现在陛下兄非兄,妹也非妹, 二人还能维持原来的关系吗?
如此始料不及,堪称宫中惊变,震撼人心。
昨日永安宫中的宫人还曾心生疑窦, 陛下召芙徽公主到摧云殿同吃同住,未免太过亲近宠爱了, 两殿都分别布置了浴房, 有些行举并不那么隐蔽,让人暗中有无数猜疑。
眼下重新来看, 怕是那位早就打定主意, 并未打算隐瞒到底,这才不顾宫中眼杂, 明目张胆让人在摧云殿留宿,至今未归。
昨夜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合-又欠-笼,翁思妩眉黛紧蹙的次数频频,被上-下颠起, 不堪重力,声气儿都咽回喉咙里,只能无声仰头,攥紧衾被,张着嘴闭眼感受。
她体质也确实特殊,很快就适应了梁寂鸾,哪怕是初次,也能无师自通表达自己的需求,这期间梁寂鸾还喂了些命定之人的气息给她,让她心里没有那么胆怯不安。
被支配者捕食的惶恐之感化作了被呵护守卫的气息,让翁思妩相信梁寂鸾就是与她相配的上位者血脉,她会在他的保护下不被其他危险侵扰迫害。
日上三竿时,摧云殿里还维持着静悄悄的气氛,屋内一切都比夜晚看到的更为清晰明确。
翁思妩偷偷醒了过来,娇眼惺忪,却不敢声张,只保持着偷醒的样子,欲盖弥彰地张望摧云殿里的情况。
此刻梁寂鸾并不在她身旁,这让吸收过命定之人气息,初次与上位者过夜的翁思妩心中仿佛缺了点什么,并不习惯一个人被单独留在巢穴里。
还没标记,如雏鸟一般,她就已经开始对梁寂鸾产生依赖了。
既羞于马上见到他,又希望他能归巢陪伴她,翁思妩在新换过的锦被之下不着一物,还是光着的,她身体上暂且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皮肤光滑不像跟梁寂鸾交∑合时那样,被汗铺满背脊,部分地方雪腻酥香,却又黏∑腻非常。
不知道是谁帮她清洗的身子,翁思妩酣睡过去早没有印象,但对直到早上发生的画面都很有印象。
她跟梁寂鸾之间就没怎么分开过,期间翁思妩吸入梁寂鸾的气息过度,纵然之前吃过药丸,幽香溢出来过一次,这不止令梁寂鸾有了动荡的反应,翁思妩自己也感觉很是情-热。
命定之人与支配者的气息交∑融是一场宛如雪与风暴碰撞的盛宴,那一刻连向来冷静到极致的梁寂鸾都略微乱了分寸,颇有些失控被血脉引导着不断占∑有翁思妩,幔帐中光影不怎么明亮,翁思妩却能感受到梁寂鸾索要她的力度。
那一刹她甚至感觉到害怕,仿佛就要被梁寂鸾带入到没有尽头的谷欠望深海,她清楚地感受到被支配者与上位者的力量悬殊,为了不让她瞧见他脸上的情绪,有一回梁寂鸾还从背后对着她,扳过她的脸不许她转过去看他。
还是翁思妩忍受不了咬了几下在嘴边的手指头,面露哀怨,才令时刻注意到她的梁寂鸾停下来,凑上去贴面闻香安抚,等她情绪稍微稳定又开始继续。
昨夜种种导致现在想起来,让翁思妩重新钻回被褥里头,同时想到说好的不会在摧云殿过夜,她也没有兑现,不知道此刻回去算不算晚了。
殿门出现吱呀声,一听是有人进来了,翁思妩忽地一愣,却直觉不是梁寂鸾,梁寂鸾走路的动静与寻常人不同,他尤为稳重下脚却也比较轻,从来没有见他着急过,永远都是波澜不惊
的样子。
这声音……
“娘子。”默秋对着幔帐轻唤。
衾被中悄悄露出一颗头,翁思妩确认观察一番,用眼睛盯着婢女,“默秋?”
不知道是不是受气息相融的影响,她第一时间见到默秋,心里竟然不是喜悦,而是不适应,不适应她来到与支配者共筑的巢穴,甚至更希望来者是梁寂鸾。
翁思妩探头出来,默秋观察不出她是否有受伤,蹲在榻边小声道:“娘子,你怎么样,要默秋伺候吗?陛下出去来了,一直没回来,娘子一直没有消息,奴婢担心你便偷偷进来了。”
承宠一夜,翁思妩在默秋眼中肉眼可见有着变化,她的艳光比平日更盛了,神色上倒是没有被欺负的委屈不适,反而像是很愿意享受待在摧云殿里,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居然没有向外传唤一声。
默秋总担心翁思妩留在摧云殿会坏了名声,昨日翁思妩对她别扭说,陛下可没有要她入主后宫的意思,定然只是贪图她的身子。
既然如此默秋也是赞成翁思妩不要将梁寂鸾放在心上的,只是该侍的寝已经侍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
陛下突然出去,并没有交代不许任何人进去,默秋便趁着内侍总管不在,想着进来看一看。
翁思妩扶着锦被,翻了个身从榻上坐起来,“什么时辰了,默秋?”
“要隅中了,娘子昨夜就吃了一点东西,到现在过去多少个时辰,一直饿着肚子,岂不是要坏了身子。”
默秋一边道,一边打量翁思妩身上痕迹,还好还好,看上去并没有特别触目惊心,“奴婢服侍娘子更衣吧?”
翁思妩嗯一声答应,没想到一觉醒来都这么晚了,还好梁寂鸾还没回来,得趁他出现之前先偷偷溜回去,不能给他任何可能会取笑她的机会。
可不是她自愿留在这里这么久的。
趁着没人来,默秋在散落一地的衣裳中找到翁思妩的衣物,替她换上。
“娘子身上梳洗过了?”
翁思妩反应慢了半拍,微微点头,朦胧中是有印象有人帮她清洗,还算梁寂鸾有些良心,不至于让她满身狼藉。
不过,除了身上,只要往榻上一看,就知此前有过大战一场的痕迹。
翁思妩穿上衣裳问道:“他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去的?”
默秋愣了下,飞快反应过来道:“娘子是问陛下?奴婢也不清楚,只知之前还有侍卫来过,然后陛下就出去了,时辰大概是半刻之前。”
说完又疑惑地看着翁思妩,娘子昨日还说不会关注陛下太多,但醒来还是会问及陛下的消息,看来暂时并没有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翁思妩却是受气息交∑融的影响,她现在已经接纳了梁寂鸾的气息,总会不由自主想到他,支配者对下位者有绝对的掌控欲,被支配者对前者的天性依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掌控呢?
“快走吧,我才不要见到他呢。”为了昨日方言出去的话,翁思妩还是要脸面的,即使心里与口头上不一,态度却坚定不改,执意回延嘉殿去。
刚出了门槛,却不小心迎头跟其他人碰上。
内侍总管眼前一虚,误以为看错了,再抬头发现真是翁思妩,当即挡在前面,“哎哎呀,公主醒了?公主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不说一声?真是没有规矩。”
他后面那句是瞪着胆大包天闯进摧云殿的默秋说的,咬牙切齿,却也小声。
“公主走不得啊,陛下还没回来呢。”
“陛下让奴婢看着摧云殿,公主醒了就派人好生照顾,这不奴婢刚才去让人准备热水饭食,就等公主醒了享用,公主怎么着急走呢。”
内侍总管千求万求,依旧抵不过翁思妩意志坚定,“摧云殿有的,延嘉殿也有,我一个人,清净。”
话说完,翁思妩心中颇为满意,虽然丢了身子,但是姿态可没丢。
“你走开,是我自己要走的,与你没什么干系,你同他说清楚,他不会为难你的。”
绕过内侍总管,翁思妩被默秋搀扶着从门槛里出来,往花坛处的小路上离开。
开始还担心会被人撞见,等到了延嘉殿,四下都没什么人影,即使碰见了都低着头与她请安打招呼,翁思妩也就自认回来的动静还算阒然隐秘。
延嘉殿内的侍女亦是反应寻常,没有过多窥探她的踪迹,一切都那么风平浪静。
翁思妩心中多少有些安然,等浴房的热水准备好后,她又在默秋的帮助下去泡了一遍,等浑身疲倦之意都被冲洗干净方才从里面出来。
正在擦拭发丝,换上新的衣服时,忽而外面有了新的动静。
见她好奇,默秋主动提到:“奴婢出去看一眼。”
结果等她回来时,翁思妩发现她还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求见。
“奴婢见过公主。”昨日浴房里短暂服侍了下翁思妩,被她打赏了一支发簪的侍女弯下腰来请安。
“默秋说你有事要见我,”翁思妩好奇问:“是有什么话要说?”
总不可能是不喜欢她赏赐的簪子,只见侍女似有难言之隐,颇为着急道:“公主昨夜未归,到隅中才回来,不知早上延嘉殿出了什么事。”
“奴婢见其他侍女姐姐闭口不提,应是不想惹麻烦,实在为公主着急……”
翁思妩听出话语里的不妙,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婢女的话在她耳朵里验证成真,“公主未回延嘉殿之前,太后宫里的人曾来过,两位宫人奉太后之命,说是有事相商,要请公主到桂宫去。”
默秋惊愕,“不会是……”
她和翁思妩面面相觑,都猜到心中想法,误以为是翁思妩昨夜在摧云殿留宿的事被发现了。
然而静默片刻之后,翁思妩又觉得不可能,桂玉宫离永安宫那么远,这里都是伺候梁寂鸾的宫人,谁敢往外通信不成?陈太后也没有那么手眼通天,应当是为了别的。
翁思妩:“你能主动告知我这些事,做得很好,我要多谢你。”
她让默秋再去拿奖赏给侍女,侍女却不肯收,“公主已经赏赐过奴婢了,奴婢只是不愿公主被瞒在鼓里这才说出来,担不起这些了。”
做下人的志不在此,既然肯站出来说道,就代表想为她做事,翁思妩见她不要这些,便让默秋收了回去,且她不喜欢欠人情,“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乖乖说道:“奴婢叫子墨。”
翁思妩:“好,子墨,以后你就跟着默秋做事好么?”
侍女闻言一脸欣喜,眼里的期望凝成实质,“好好,好,奴婢多谢公主抬举。”
子墨退下后,默秋醋意颇浓道:“娘子是觉得我一个人伺候的不够好?怎的还要亲近别人?”
翁思妩正在游神,只听见后半句,回神过来正好看见默秋委屈神情,“什么?”
她意识到不妥,瞬间反驳道:“你怎会这样想?我是看她今日能主动站出来为我分忧,这才让她给你帮忙。”
“她虽是伺候我的,也能帮你分担许多,以后在延嘉殿也能多一个我们的耳目,不然长此下去,出了事没一个来跟我们通风报信的。”
翁思妩直接用身子蹭她,娇声说:“好姐姐,我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前有温香扑来,默秋被翁思妩一顿撒娇方才哄好,别扭问:“子墨刚才所说,娘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翁思妩自然是感觉凄然,“我早知道是逃不过的,昨日踏青拒绝易三公子就已做好引太后不满的准备了。”
她想了想,“像这般日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后要见我,是想我给她个交代,你帮我打扮打扮,我这就去桂玉宫一趟,当面请罪。”
翁思妩虽然精神还好,身上某些地方其实还是肿的,不过看不出来她昨夜做了什么,只是镜子里照着她的眉眼,到底比往常娇艳水灵许多。
翁思妩自然是不能这样去见陈太后的,最终在面上敷了一层粉,连带丹唇一起压下去,整个模样才显得楚楚可怜,病弱西子般。
“走吧。”放下镜子,翁思妩起身,带着默秋出了延嘉殿。
临到永安宫门外,却被一只手带头拦了下来。
领头侍卫见过翁思妩,态度适宜却十分坚定,“公主是要去桂玉宫?”
“你怎么知道?”默秋站出来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让开。”
领头
侍卫双手握拳:“在下不仅知道公主是要去桂玉宫,还知道公主此行目的,定不会顺利。”
“在下想劝公主,今日还是不要去见太后为妙,桂玉宫那边自会有人替公主处理,以免引火烧身。”
扑面而来的波谲感让翁思妩惊讶地看着侍卫,疑团重重,“你这是何意?你说的人,又是谁?”
一个首领侍卫,翁思妩并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但又隐隐记得是在禁军统领丁松泉身边看见过……
是叫,匡媵。
他怎么会对她的事情这么清楚?
然而首领侍卫避而不答,只一昧要求她,“还请公主回宫歇息,身体要紧,切不可到处走动。”
翁思妩瞳孔一缩,有感觉对方绝对知晓内情,不然为何会这么劝自己?
难道是她跟梁寂鸾的事掩不住了,怎么会,明明才一个夜晚。
“说清楚……”翁思妩倏地固执起来。
她心中担忧顿时浮现在脸上,本就稍微敷粉的肌肤更加透白,加上减少了口脂等物,原本打算在陈太后跟前展现的可怜效果,在当下立竿见影。
匡媵奉令在这里等候已久,终于见到公主身影,本想劝解几句就能收工,却不想芙徽公主居然也颇为难缠,眼看着脸色越来越白,一副随时就能晕倒的可怜模样,登时感到棘手。
“上面自有交代,还请公主,不要与我等为难……”
“上面是谁?谁跟你做的交代?”翁思妩寻声追问,紧迫地盯着面前铁面无私的侍卫,对方不说她便向前多走两步。
距离太近,导致侍卫首领慌了片刻,连看都不敢多看她,拱手后退佝下头颅,“公主!”
翁思妩:“罢了,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便去桂宫一问。”
“是陛下!”眼见阻拦不住,匡媵脱口而出,翁思妩当场眼睛眨了眨,满脸匪夷所思,好似很懵。
匡媵看着翁思妩,说出实情,“今日太后派人来延嘉殿请公主,此事陛下早有预料,踏青那日晋武侯之子与陈家二公子因公主你,在游春池当街大打出手,已经闹到了官府,太后请你去是为了问责,未免太后会因此事迁怒于你,陛下方才派在下拦住你们。”
空气无言静默,片刻之后。
翁思妩神情复杂地开口,“他知道又如何?既然事情与我也脱不了干系,就算我不去面见太后,难道就能不被怪罪了?”
那天拒绝易琢文,翁思妩也抱有别的心思。
她也是为了自己,不想嫁给并不喜欢的人度过一生,所以才不仅是为了防止欺骗易琢文的感情才与他说清楚的。
翁思妩透露出一丝无奈,她觉得梁寂鸾只是单纯提醒她,陈太后那边肯定怒火中烧,大事不妙。
正好有这一插曲,她也可以预见自己到了桂宫该怎么处理,提前做好准备。
然而,这位就是拦着不让她走的侍卫首领听了她最后说的话,神色变得奇妙起来,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公主在说什么?”
“陛下怎会对公主的事放任不管?”
匡媵盯着她,“今日延嘉殿来的两个宫人,是殿下吩咐将人拿下,亲自审问后打发了,还命我等把他们踢出永安宫,向太后复命,今后谁都不许来扰公主清净。”
“即便是太后,也不行。”
桂玉宫连日来的清幽,从昨日起被连番打破,无异于水落油锅,让本该平静无波的后宫突生波澜。
陈太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堵心的滋味了,她回忆自己曾经入宫做人太子妃的时候,后又成了皇后,先帝虽病,该有的体面却没少过她的。
后宫之中的妃嫔皆归她管,也许曾经为了争风吃醋受过气,但自从她唯一的儿子降生,也就是梁寂鸾分化成先帝那样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受过别人的气了。
如今这种与她不对付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尤其罪魁祸首还是来自自己的儿子,当真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陈太后:“他怎么敢动阿妩?”
她脸色有几分狰狞地转过来瞪向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的侍女官,耿珍在她的注视下已经预感不好,陈太后是真的被陛下所惹怒了。
连带芙徽公主那边拒绝了晋武侯之子的罪责,都被陛下带来的威力给削弱不少,甚至都提不起兴致责罚她。
而是专注于陛下的过错,“人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事,他当真是哀家的亲儿子吗?”
“少年时还好,先帝还在时对哀家还恭敬有度,虽然我不曾亲自教导过他,但也是生他的母亲,这么多年他本性越来越凉薄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向哀家的人下手?”
“那是他义妹!”陈太后气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似是想要跑到殿门外去,指着永安宫的方向破口大骂,“他敢这般没脸没皮朝自个儿义妹下手,要让我如何跟阿妩的父亲交代?!”
畜生不如。
陈太后已经要气得发晕了,更要紧的是,这种向身边人下手的事一旦传出去,京中该有多少风言风语。
尤其梁寂鸾还坏了她的好事,难道翁思妩是她给他培养的美人?竟这么不知廉耻,口口声声说要教导阿妹,哄着她把人弄到永安宫里。
结果这才不到一个月,就把人吞吃入腹了,陈太后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哀家早该想到他是烂了根的,喜欢阴奉阳违,假仁假义,”陈太后越骂越起劲,身边侍女官听都不敢听,跪在低声将头压得更低:“他敢这么做,哀家今后在命妇跟前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叫他过来,不,他不来就我,哀家就去找他,欺人太甚!”
好好握在手中的美人被自己儿子偷吃了,陈太后心中血流不止,一旦翁思妩被她交换出去,那些世家贵族能给她谋来多少利益,每一个都如大树盘根错节,厚礼颇丰……梁寂鸾根本就是故意的!
“摆驾,去永安宫——”
彼时,翁思妩终于被劝返回去。
不走不行,她连永安宫的大门都出不去,身后还有侍卫统领盯着她跟默秋,执意要送她们离开那里,步步跟随。
一直送到摧云殿的门口为止。
内侍总管终于见到她们,一脸欣喜,尤其对翁思妩,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公主终于回来了,外面日头大,还是进殿歇息吧,陛下也刚刚回来,正在屋内等着您呢。”
第45章 第 45 章 强迫她。
不管翁思妩去到哪儿, 摧云殿这座庞大深沉的殿宇仿佛永远伫立在她跟前,就像梁寂鸾给人的感觉,锋芒毕露又静待蛰伏, 看似不温不火, 实则心机深沉运筹帷幄。
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不该他想的没有一样能逃出他的掌心。
翁思妩与他比,不过是生长在大树旁的脆弱花藤, 但是大树却愿意让它倾力攀附,遮风挡雨, 灌溉雨露。
默秋被留在外面,只许翁思妩独自进入。
梁寂鸾回来时没见到翁思妩, 幔帐里人影空空,散落的衣物消失殆尽,他都似有所预料般, 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惊奇。
因为这个小娘,是个内心极其骄傲忸怩的女子。
况且没有进行终生标记, 只是熟悉彼此气息, 并不会完全影响翁思妩理智和对他的产生离不开的依赖,她还是会保持意识清醒, 能干脆利落地处理与梁寂鸾的关系。
只是共度一夜后的巢穴中, 小母鸟并没有好好待在共同的巢穴里,作为命定之人中的支配者还是会被短暂失控的负面情绪影响到。
梁寂鸾把玩着在床上捡到的翁思妩遗落的珠钗, 立在殿内默默看着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的娇丽身影,缓缓从门口处进来。
小脸上好似还有一丝被逼回来的不情愿。
眉头轻皱,两眼警惕,穿过屏风架,走进内室。
等发现他后, 脚步停在离他不远处,不肯再前进了,“阿兄?”
其实叫阿兄都可笑了,翁思妩跟他夫妻之实都有了,不该做的都做了,却还要维持着那层虚假的表面关系,演一场戏。
翁思妩觉得自己不能再上前了,一走进这摧云殿,昨日到今晨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翁思妩总不自觉回想那些情热的画面,越想就会越心生想靠近梁寂鸾的冲动。
她可不能见着他的人就急不可耐地扑上去,纵然不知是不是受命定之人影响,梁寂鸾出现在她面前这一瞬间,还真让她有种思念已久的感觉。
反倒是梁寂鸾并没有介意她保持距离的态度,主动上前,抬手像轻佻的浪荡公子,摸了下她的脸,指腹摩挲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敷粉了?看起来脸色不佳的样子。”
翁思妩躲不开,被摸后像被非礼的小娘,捂着脸颊娇嗔地瞪着他,“诶,你做什么呀。”
她更惊讶,他竟没有生气,还笑了。
只在戏弄她一回后接着问:“去哪儿了,怎么不在殿里等朕回来?”
他还好意思说,翁思妩闻言回道:“都怪你,我昨夜就说了,天不亮就回延嘉殿去,不要在这里留宿的,要不是你太过分,我也不至于一睡不醒,日上三竿,连延嘉殿出了事都不知情。”
她开始恃宠而骄了,你啊我的,梁寂鸾却跟听不懂似的,掠过后面那句,追问翁思妩,“为何不要在这里留宿?睡多久都行,朕也没有要赶你走。”
“回来之后不见你,朕还想再看看你。”
翁思妩面上一红,梁寂鸾那双眼睛突然看人太深情,还以为他多在意她呢,实际上不过是他天生一副好皮相,眉骨清冷优越,偶尔眼神专注一点凝视一个人时,目如点漆,就如同有情意在里面,勾人的厉害。
翁思妩不想被他带偏了,在察觉气氛越加暧昧的情况下嗔道:“你说什么?就算你不赶我走,我也没有想在这里留宿呀,你有你的摧云殿,我有我的延嘉殿居住。”
梁寂鸾眸中深意浓重,直勾勾的,俨然信不过翁思妩这一套,不想被一两句话打发了。
他身上好似有气息泄露出,一有动静翁思妩最敏感的,当下红着脸捂着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虽然不在发忄青期不会随意发忄青,但是气息的影响绝对是翁思妩不可抵抗的。
她觉得没有梁寂鸾的气息勾引,她也会在看到他的瞬间感到情热,实在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你……”不想被勾引乱了分寸的翁思妩睇着那张按兵不动,修眉俊目正经又戏谑的脸,回应居高临下的深沉帝王,“我要一个人睡,我才不喜欢两个人抱在一起。”
翁思妩说的好像比较粘人的是另一方,把她自己摘了个干净,梁寂鸾神情如常,听了后没什么触动,只平常地问了她一句,“这样吗?”
“对呀,我骗你作甚?”翁思妩根本意识不到她在梁寂鸾跟前很娇很娇,只一昧地腔调:“阿妩早在及笄后就不让人陪睡了,阿兄啊,长这么大,也应该学会自理才是。”
她语调懒洋洋的,无端让人心里生出猫抓一样的痒意,很需要被人就地正法,梁寂鸾动了下,伸出了手。
翁思妩眼前一晃,受惊地抬头,以为梁寂鸾心气不够大,要惩罚她刚刚的一时得意,却发现头上多了样东西。
梁寂鸾把她遗落在床榻上的小花发簪簪回她发髻上,抬起翁思妩的下巴,不算严厉的轻斥,十足的调情,“调皮。”
翁思妩瞬间脸涨红到仿佛刚才的她才是欺负那等清冷不沾忄青欲之人的坏娘子,被人发现后还要面临正人君子的温和控诉。
莫名羞死人了。
瞬间推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别碰我。”
梁寂鸾顺势收回,嘴里商量道:“下回别走那么早,至少在摧云殿用过吃食再走。”
他跟翁思妩的床∑事不会太快结束,她当然不知道她有多么粘人,有多渴求支配者的气息和身体接触,却还以为是他让她一觉不醒,睡到天亮。
翁思妩始料未及,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可没有意思要跟梁寂鸾在这打情骂俏,是他,非要扰乱规矩。
而她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把当下一时的感觉与现实弄混了,她跟梁寂鸾只有不正当关系,可没有感情上的交集。
“我有分寸的,阿兄是不是管我,管得太多了?”
即便梁寂鸾那么说,翁思妩也只想跟他对着干,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永安宫?要不是有人跟我说,延嘉殿今日有太后的人过来,我还没蒙在鼓里。都怪你让我起来太晚,没见到他们。”
“万一太后有事找我,我又没去桂玉宫见她,你这岂不是在害我?”
梁寂鸾听完她的倾诉控告,脸上流露出一丝罕见而意外的神情,眼神明晃晃的,直白又深邃地盯着翁思妩,“朕,不能管你吗?”
很危险,翁思妩不敢向刚才那样骄纵回应,只敢轻声透露:“你凶我?”
梁寂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见到过的一幕,先帝被宫妃环绕,他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一个人,母亲当然不是他最爱,却是最为体面坐在太后之位上的女子,先帝不曾给予过她任何难堪。
即使宫妃再多,皇后的尊崇永远不会被这些女子取代,也有人曾看不清身份,想要再生一个能够取代他,最好分化成先帝那样的孩子,复制皇后得到的同样的荣宠。
事后怀了身孕后极度恃宠而骄,梁寂鸾年少,下了学去给先帝请安,平日他来先帝身边都会清理干净,单独留个父子相处的空间,但那位嫔妃在他来之后并未退出去,而是在先帝训斥后,争宠撒娇,与翁思妩说了同样的话,“陛下凶我?”
当日情况与今日虽然不同,情景却非常相似,同样的场景下说出同样的话语,梁寂鸾不知道先帝当日感受,他只知道自己,对那个妃嫔特意流露出来的娇柔没有半分触动。
他也不觉得今后会有谁能让他有别开生面的感受。
直到现在此刻,从翁思妩口中说出来的埋怨,冲淡了当时他在先帝面前,后宫妃嫔留下来的灰色记忆,软化了曾经涌上心头上的阴鸷戾气,是翁思妩的娇言娇语洗去那些不好的味道,连这句话都变得清新馥郁。
原来他并不反感有人撒娇,而是人的问题。
翁思妩打量梁寂鸾的神情气势,发觉他在刚才那一刻的时间里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仿佛陷入阴雨中被昏暗天包围住,直到不知想起什么,低沉的气势才有所回温,视线重新凝睇在她身上。
她自觉刚才是不是越过界了,当真以为梁寂鸾是在与她打情骂俏吗,却听他道:“朕很凶吗?”
“凶你,你又会怎么样?”
“以后朕不仅会凶你,还要管你,你不高兴吗?”
翁思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理所当然说出这些可恶的话的人,一时震慑于梁寂鸾的权威,在被他面对面贴近后都忘了拉开距离。
以至于在他低头,气息拂在她耳根上时已经晚了,“不听话就欺负你,你该怎么办?”
翁思妩哪受过这种调情,眼中的媚妩和惊愣都被梁寂鸾调动起来,觉得这样不客气的梁寂鸾好凶好狠好危险,可就是目光从他脸上挪不开眼,心跳加速,想尝试看看又不敢。
“你……”
然而欲擒故纵的梁寂鸾在将她脸上惹出一片潮红后,又从逼仄的空间中拉开距离,退后一些,主动道:“开玩笑与你说的,当真了吗?”
“不让你出永安宫,是为你好,太后为了踏青那日的事,正在桂玉宫大发雷霆,你去了只会引火烧身,还去做什么?”
“你不去,她眼下
还顾及不到你,怒火渐消后,也只会埋怨你几句,更不会迁怒于你。”
他转变太快,翁思妩刚才的羞涩还来不及收起,不甘又不情愿地疑惑问道:“阿兄怎会知道姑母不会怪我了?”
游春池陈诗问和易琢文因她大打出手,闹了笑话,事情有些大,陈太后要怪罪起来也只会揪着翁思妩为什么会拒绝易琢文的道理不放,而不是为什么这二人会因为她而打起来。
年轻小娘姿容貌美,吸引男子争风吃醋乃是极为正常的事,不算过错,否则陈太后在桂宫对长康夫人那句“有私情”的指责不会理都不理。
可是也不至于完全就把翁思妩的过错给揭过了。
她什么都不知情,梁寂鸾却像什么都掌握在他手里,不轻不淡地说:“因为她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处理,分不出心神追究你。”
他说的轻巧,翁思妩则更加起了疑心,“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
陈太后想她为她所用,结果翁思妩这么不听话,还有什么更大的过错,比她这个还要严重?
她眼中布满探究,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梁寂鸾身上,痴痴盼望,全然没注意到摧云殿外忽然出现新的动静,倒是梁寂鸾目光从她身后掠过,透过窗户发现了。
眸光在眼眶内流转,梁寂鸾垂帘瞥着毫不知情的翁思妩,突然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万一有人问起,朕和你的事,你只管都赖在朕的身上,就说……”
“都是朕强迫你的。”
他话音刚落,翁思妩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腰间的衣带被梁寂鸾扯开了。
翁思妩骤惊,下意识要跟他抢回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晚上才做这种事吗?
怎么现在又要……?
翁思妩误以为梁寂鸾又控制不住突然发忄青,忽地背后的宫门被人狠狠撞开,翁思妩身形为之一颤,看到了此生最为可怖的场面,随着内侍总管与侍卫的阻拦杂音,“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陛下还在……”
陈太后仿若神兵天降嫉恶如仇地闯进来,视线从翁思妩到梁寂鸾之间的画面逡巡一圈,再回到梁寂鸾那,阴沉如水,指着他眼下拉扯翁思妩衣带的动作,“先帝啊,这是当哀家死了吗?!”
忽略陈太后身后跟着的一大堆人,看到陈太后暴跳如雷,亲眼发现她跟梁寂鸾的丑事后,翁思妩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住,她是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发现,可怎么这么快?!
“姑母……”翁思妩腿软的那一刻,最让她心悸的是梁寂鸾居然不避不遮掩,还当面揽过她的腰,面无喜色冷眼睇着陈太后,质问她,“母后是不是太过无礼了?”
“摧云殿是朕寝宫,是可以随意让人闯入的吗?”
他此话不仅针对陈太后,更冷冷看向阻拦不利的内侍总管与侍卫们,连同陈太后带来的宫人都被那道凌厉的视线一一扫过,对着侍卫首领淡声吩咐,“把他们都清出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今日闯入摧云殿见到过这场景的宫人都会被勒令遗忘掉眼前的景象。
陈太后不曾想,她都当场抓住了梁寂鸾的恶行,他竟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动她的人手,“哀家在此,谁敢?!”
她放话出来,以为事情会有回旋之地,然而梁寂鸾的人根本没有一丝回应,为首的那个匡媵更是将帝王的话奉行到底,“通通带走,一个也不许留!”
陈太后顿时目眦欲裂,指责梁寂鸾大骂,“你还知道丑事不可外扬,你既能做出这种丑事,还怕让人知道吗?”
“混账东西,哀家要去先帝灵牌前告你,哀家还要召集为先帝效忠的老臣,让他们都看看这就是先帝遗诏寄予众望的太子,他做了帝王之后是怎么不忠不孝,竟还敢对身边义妹下手的!”
梁寂鸾松开翁思妩,示意内侍总管将她先带到偏殿去,却被陈太后挡在面前阻拦住。
翁思妩脸上血色顿失,不知该说些什么,“姑母……”
陈太后上下检查她,发觉翁思妩腰间衣裳松了,而衣带还攥在梁寂鸾手里,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容怒气横生,“哀家都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
“……”
“他强迫你是不是?”
“万一有人问起,朕和你的事,你只管都赖在朕的身上,就说……”
“都是朕强迫你的。”
梁寂鸾的话温柔而有力的回荡在耳畔,翁思妩心灵福至,突地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他要让翁思妩把所有过错都推倒他身上,让他来替代她承担陈太后的滔天怒火。
翁思妩怔怔地朝着梁寂鸾看去,在陈太后眼中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才像是受尽压迫,畏惧梁寂鸾的威折,这才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而梁寂鸾那边也仿佛什么都不想装了,拿着那条从翁思妩身上解下的衣带,在指尖缠绕两圈,都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混世浪荡子的样子,放在鼻间轻嗅一下,开口向陈太后挑衅,“母后都知道了?那朕就不瞒你了。”
翁思妩跟梁寂鸾对视,把他刚才的动作收入眼里,明知不合时宜还是心神一荡。
陈太后把人拉到自己身后,不许内侍总管碰翁思妩,更冷若冰霜地瞪着梁寂鸾,仿佛位置调换,翁思妩才是她的孩子。
梁寂鸾幽幽道:“朕看上阿妹了。”
陈太后:“你无耻!你也知道她是你阿妹,你是她阿兄,岂可乱了纲常?”
梁寂鸾始终心气平静:“不是非亲生吗?义妹。”
陈太后指着梁寂鸾的手都在微颤,“哀家真是生错了你,义妹也是妹,她年纪小,入宫前她父亲就曾向哀家祈求,一定要好生待她照顾她,千万不能让阿妩受任何委屈,哀家答应过,却没想到栽在了自己儿子手里!”
“你让哀家往后如何面对她父亲和翁氏的族人?真是颜面扫地!”
梁寂鸾似是嫌陈太后对他厌弃还不够,轻笑着说:“若只是这样就颜面扫地,那母后的脸上敷的脂粉还是太轻了。”
“朕久居宫中,年岁已到,身边找个人侍候,是哪里犯了母后的忌讳,又有什么不妥吗?”
陈太后咬牙切齿,“谁都可以,阿妩不行!”
“为何?”
“因为她就不是给你的!”陈太后咬紧牙关,差点将此话脱口而出。
“你太放肆了,无论如何阿妩都是你的阿妹,她是公主身份,你是她兄长,是帝王,你这般寡廉鲜耻的欺负她,哀家无法向她父亲和翁氏交代,”陈太后似是下定决心,道:“你要是想要美人,这次过后哀家帮你另找人选就是,阿妩不行。”
“世俗不会允许,哀家也不同意,且她已经与长康夫人晋武侯之子相看过,都知道她要嫁入勋贵之家,只要你收手,哀家只当这次所见没发生过,亦不会向元老们告你的状。”
陈太后如何会让翁思妩再落入梁寂鸾手中,翁校仲曾为了让她收留翁思妩护她平安,可是许诺过翁家一部分的财产会缴纳给她。
她岂会便宜了梁寂鸾?
陈太后信誓旦旦:“哀家要带阿妩走,她不许再住你的永安宫,她得跟着哀家回蓝春殿!”
梁寂鸾把玩那条衣带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眼神微凉,已是从翁思妩身上挪到陈太后面上,冷静自持中透着些许不悦,“朕若是不呢?”
陈太后冷道:“那就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身为一国之君,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女寡母的。”
“……”
“哀家也不怕颜面扫地了,哀家既认了阿妩做义女,她就是哀家的女儿,你为兄不仁,就让天下人都来耻笑帝王家好了。”
“你且看朝中的大臣,会不会答应让帝王家颜面无存。”
梁寂鸾忽地不发一语,陈太后便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说动了梁寂鸾,她担心会再次生事,拉
起翁思妩便说:“跟母后走。”
翁思妩从刚才起就浑浑噩噩的,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天家母子之争的场面,更想不到太后居然半点没怀疑她,而是抱着对梁寂鸾深深的误解,言辞激烈恶语相向。
陈太后带着她往摧云殿外走,旁边内侍总管觑着梁寂鸾的神情,见他没有发话也不敢拦。
翁思妩本是雏鸟之情,体内还有梁寂鸾留存的气息,习惯了摧云殿里的巢穴,一到门外还不适应,竟有了不想跟陈太后走的想法。
“朕。”
背后有声音传来,陈太后一听梁寂鸾低沉的嗓音响起,就如梦魇一样,担心他随时反悔,连旁边翁思妩停顿的反应都没留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论天家势力她的确弱于这个把持朝政,有着用兵之权的年轻帝王。
陈太后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一眼就对从屏风背后走出的梁寂鸾忌惮非常,他似是十分笃定,又从容不迫地向陈太后宣告,“朕不会轻易放手的。”
他余光瞥过翁思妩,与看其他人时全然不同,充满独占欲,在陈太后看来那里面全是狼子野心。
翁思妩就是不幸被他盯上的一块肥肉,对她垂涎欲滴,捏紧翁思妩的手,陈太后面色难看地安慰她,“放心,哀家不会如他所愿的,让他再欺负你的。”
“我们走。”
翁思妩似有口难言,一步三回头,张望梁寂鸾的脸,他出现在门槛处,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说不放手,却没有任何要阻止她离开这里的意思。
身陷在寂静之中,只凝翁思妩的眉眼和她对视,仿佛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清寂孤独。
第46章 第 46 章 送温暖。
“哀家知道, 你这些日子受苦了,都是他逼你对不对?”
“哀家的儿子,哀家自己清楚, 他是哀家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可是长这么大, 他那性子就没有半点像哀家的,性子太冷, 行事又太绝对,从来不留情面。”
“哀家以为他做了帝王以后, 有那些大臣相伴,这两年应该会改变许多, 结果他竟然将魔爪伸向了你……”
桂玉宫里,翁思妩随陈太后回到了她的寝殿,生怕翁思妩被人抢走, 陈太后暂时也没有让她从眼皮底下离开,就这样留她在承恩殿内交心说话。
陈太后至今还记得她闯入永安宫那一幕, 梁寂鸾的罪恶之手放在貌美小娘的纤腰上时, 翁思妩神情有多无辜多无助,他还故意把她衣带勾开, 碍于帝王权威翁思妩能做的只有质问对方“你做什么呀”, 连更激烈的反抗都不敢。
要不是她及时赶来,翁思妩定然再遭毒手!
能被陈太后这么护着, 翁思妩也是前所未有,她知道自己被陈太后误会了,事情其实并非陈太后想的那样,只是在梁寂鸾的有意引导之下,陈太后完全只相信自己理解且看到的一面。
只要她看见了梁寂鸾的恶行, 之前翁思妩与陈诗问和易琢文的事,与其相提并论,简直小题大做。
她连怪责翁思妩的心思都立马减退,只想着减少翁思妩心里的不安,不要连带着对她这个太后也失去信任。
“姑母……”
“我……没事。”
翁思妩知道了梁寂鸾是在帮她摆脱责任,但被陈太后夹在其中,总是会回想起离开摧云殿时梁寂鸾一副寂寥的站在门口目送她的样子,她心里泛出了酸涩的水,想同陈太后解释,又觉得这么做会辜负了梁寂鸾的好意。
若是让陈太后知道,侍寝这个事是她先提出来的,都是她的主意,陈太后都能对梁寂鸾大发雷霆,还会只是轻飘飘地对她说几句怪责的话吗?
定然会更加厌弃,说不定还会匆匆安排她嫁人,翁思妩无论如何都不想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我还好的……”
陈太后只当她是被欺负狠了,吓傻了,小娘子定力不够,又没经历过世事,可不是受冲击比较大。
“你不必替他多言,他近些年就是与哀家不对付,容不得哀家凌驾于他之上,这才次次与哀家作对。”
好一通安慰之后,陈太后方才提起踏青之日的事,道:“哀家知道你是没瞧上晋武侯之子,哀家也不逼你,这京中还有许多大好儿郎,你且慢慢相看。”
她竟还没有死心,翁思妩闷不吭声,也不做狡辩反驳,一看就是温顺的听之任之的模样。
“只是,你和诗问是怎么回事?哀家怎么不知,你与他还有纠葛?”
翁思妩:“阿妩和陈二公子谈不上纠葛,只是在桂宫第一次见时,纠正了他在宫中切勿非议陛下,许是那日陈二公子心绪不佳,误以为阿妩是在说教,这才记恨上阿妩。”
“游春池和易三公子无论是设计破坏,还是大打出手,阿妩都不知情。”
对陈诗问,翁思妩毫无犹豫地撇了个干净,才不要与他扯上关系,这种凭着自己性子就乱来的人,还连累她一起跟着背锅得罪易家,翁思妩巴不得陈诗问被关在官府里别出来。
宫中规矩森严,不尊帝王就是冒犯天威,这点陈太后也不会帮陈诗问开罪,说到底陈家虽是她娘家,但是坐在王座上的却是她的子嗣血脉。
先帝给尽她体面,陈太后在这种时候也会给足梁寂鸾体面,“那的确是他冒犯在先,这小子,等他出来,哀家让人把他拖回陈府,好好闭门思过,有心忏悔改错了再出来。”
让翁思妩曾提心吊胆过的游春池事宜就这般在陈太后这里轻飘飘地揭过,这其中功劳自然少不了远在永安宫的梁寂鸾的作用。
“今日起,你就不用再回那边去了。”
陈太后意有所指,“早前就说过,你只是去他那暂住,他做出这种事,哀家如何再放心把你交给他。”
“蓝春殿在你走后都维持原样,阿妩,搬回来,哀家许久没你在身边陪伴,对你也是想念已久。”
说罢,指挥着侍女官,“去把蓝春殿再好好收拾一番,今夜让公主先留宿承恩殿,等明日收拾好了再过去。”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有陈太后做主,翁思妩不好再拆台,于是默默听从她的安排,只是想起摧云殿,翁思妩咬紧唇瓣,使出全力才能克制住想要回去找梁寂鸾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梁寂鸾被伶仃地留在那里的样子,会觉得心有不忍。
实际上在他与陈太后起争端之时,翁思妩就瞧出来了,陈太后对梁寂鸾的偏见比对任何人都要深。
她只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事实,加上以往与梁寂鸾争锋相对,母子不和的经历,直接就认定是梁寂鸾欺负了她,从而当着其他人的面不留余地,对他破口大骂。
而她,既无法阻止,明哲保身也袖手旁观了。
翁思妩被安置在陈太后的偏殿短短度过一夜,宫中动荡的波澜有了短暂的休憩时间,陈太后大闹永安宫,芙徽公主被带走,让这场风波勉强停歇。
只是都知道,那日陛下放出话语,不会轻易放手,那势必与太后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翁思妩现在几乎是被陈太后当宝贝一样看管起来,往前陈太后对她在后宫之中都是放养的态度,来不来请安,亦或是出去做了什么,去了何处,都不会计较过问。
反倒是想让翁思妩多熟悉下宫中环境,让她多出去走动,是翁思妩自己懂事,才没有在后宫乱闯乱逛。
只是和梁寂鸾碰面,是不可避免的事。
一个是太后认下的义妹,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帝王兄长,怎么可能不让他们认识。
陈太后至今都还认为,翁思妩跟梁寂鸾第一次见面是在陈家进宫探望那一天。
那时梁寂鸾肯定就对人心思不干净了,直到祈朝节的宴会上,指不定也是见翁思妩容貌出众,又通琴艺,于是邪念上涨,这才趁翁思妩晕倒,假仁假义和她说要把阿妹带去永安宫照顾教导。
陈太后后悔莫及,如今已不肯信梁寂鸾分毫。
太后宫中,翁思妩被拘束在此,现在做什么都有人跟着她,侍女官更是调来两个亲信,有着要取代默秋的意思。
“公主受委屈,与身边人照顾不力也有干系。”
“如果不是知情不报,主子受了委屈也加以阻止,要这样的下人又有何用?”
侍女官道:“奴婢是奉了太后的吩咐,特意过来让公主挑一挑新的人手在身边侍候。”
“这位默秋娘子,虽是跟了公主多年的老人,又是一同从翁府出来的,可行事上还是不够老练,还请公主把她交给我们,待我们将默秋娘子教导好之后,再让她来伺候你。”
“不行。”翁思妩当即护在默秋跟前,如何能叫侍女官将人带走,“此事和我的婢女没有半点干系,她人言轻微,能做得了什么,怪不得她的。”
“我不要别人,我已习惯默秋伺候,谁都替代不了她。”
侍女官轻啧一声,看着翁思妩仿佛她太不懂事,“这都是太后的意思呢,公主,这两个侍女会比她们把你照顾的很好,她们可不是娇滴滴的娘子,有些无力,就算公主遇到麻烦,也能替公主解决一二。”
“公主这般不接受太后的好意,难道就不怕伤了太后的心吗?”
默秋既不想离开翁思妩,又担心会让翁思妩因此为难,在她身后轻声道:“娘子,不如我……”
翁思妩睇着常年侍奉太后左右一脸威严的侍女官,姿态始终如一,“太后对阿妩的好,阿妩自然能够领会,只期望日后能有机会报答姑母。”
“可是默秋与我情同姐妹,没有她在,我是日夜不能安寝,食不下咽,难道这也是耿娘子希望看到的吗?”
“姑母宠爱我,自然也愿意为了我包容这一切,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遽然发威,气势不小,侍女官倒也忌惮她,只是她是太后身边的大侍女,让翁思妩拂了颜面,又未能完成交办的任务,还是颇为不悦。
“既然公主不想让我把人带走,那我只能回去回禀太后了,默秋娘子暂且可以在公主身边待着,但是这两个侍女公主也要收下才行。”
各退一步。
即便知道陈太后派来的人有可能是用来监视她的,翁思妩道:“那就让她们在此侍候,但是都要听我和默秋的安排。”
侍女官:“只要公主愿意收下就行,也不算辜负了太后一片苦心。”
莫名的,翁思妩总觉得耿珍对她有种莫名的不待见的敌意,往常她们交际不多,只以为她是陈太后亲近的侍女,又是女官,所以做派和姿态都比旁人孤傲一些。
但时至今日,从耿珍对她的眼神与态度来看,好像更为明显了。
“还有一事,”侍女官没立刻就走,腔调摆的更足了,说:“太后让我来知会公主一声,太后最近有意离开宫中,前往城中的西郊行宫暂住一段时日,她想邀请公主陪同散心,明日就会启程,还请公主收拾衣物,早做准备。”
“明日早食一过就要出发,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宫里出了陛下与公主有私情的事,到底说起不好听,哪怕是陛下所言是他看上了公主,只要太后不允许,二人就不能在一起。
不过陛下威势深重,所拥有的势力非是太后能抗衡的,未免他再对翁思妩下手,自然是要将他们分开,越远越好。
可眼下不是避暑时节,不然陈太后还能带翁思妩去更远的行宫居住,三思过后,也就选了先去西郊避难,等过个月余,宫中添了人,梁寂鸾不再那么失心疯后,也许就会对翁思妩的兴趣渐淡,最好就是想不起还有这个义妹。
如此陈太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翁思妩不知道陈太后防备梁寂鸾居然到了这种地步,看来的确对这个儿子戒备深厚,并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
西郊行宫就在京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过要想出来也得快马加鞭花上一两个时辰才行。
梁寂鸾身为帝王,又有政务在身,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娘,连朝政都不管了就追出来,这岂不是叫人贻笑大方。
翁思妩踏上陈太后的御驾,望着寂静的永安宫的方向,随同队伍一同出了宫。
永安宫内,延嘉殿中,内侍总管匆匆跑如殿内,对屋中的人影道:“陛下,陛下。”
“太后他们,已经出发了。”
梁寂鸾昨夜宿在延嘉殿里,这是他第二次躺过女子的闺房香床,床上都是翁思妩的香气,与在蓝春殿时相同。
只可惜当时,他并没有在她身上嗅出命定之人的气味,只以为是被褥沾染上了外面吹来的香风花粉,才让人心旷神怡。
内侍总管禀告之后,才听梁寂鸾道:“可有人为难她?”
按理说,梁寂鸾算测无疑,定然知道只要他把罪过引到自己身上,对翁思妩的影响就会减少到最小,这两日她应该安然无恙才对。
但他还是多此一举一问,可以窥见芙徽公主在他心目中多少有些不同,内侍总管道:“听桂玉宫的人来报,太后那……还是对陛下的意见最深,对芙徽公主倒是贴心呵护,还给她新添了会些武力的侍女,用来以防不测……”
这其中意味就差指着梁寂鸾的鼻子,说他就是那个“不测”了。
梁寂鸾抬眸看过来。
内侍总管补救道:“这是太后那边的意思,奴婢可不这么认为。陛下和公主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
倏然,梁寂鸾打断他,“两情相悦?她对朕,可不一定抱有这样的心思。”
否则当初,选花娘的时候,翁思妩应当就已经发现她是符合花娘人选条件的。
可她既不肯承认,也没有主动暴露,那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了。
内侍总管不知梁寂鸾怎会这样想,脱口道:“可芙徽公主她,已经愿意主动到摧云殿服侍陛下了……”
想起画舫上,眼波流转,极尽狡黠灵慧的小娘,大着胆子与他谈条件,梁寂鸾嘴角便有所莞尔,“那又如何,只是想与朕,各取所需罢了。”
说着他已经从榻上起身,朝着内侍总管吩咐,“让白郑锜、廉明毅等前来见朕。”
临走前,梁寂鸾想起什么,在内侍总管的注视中,停下步履,然后反身回去走到芙徽公主的衣柜面前。
梁寂鸾:“朕好像记得……”
内侍总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陛下突然将芙徽公主的衣柜打开,片刻之后,一件绣金衣袍被翻找出来。
还有其他柜子,陆续又有熟悉的不合身的贴身衣物暴露在视野。
内侍总管一脸吃惊,凑上去接过来认领,眼神已经匪夷所思,“这,这不是陛下的……怎会在芙徽公主这里?!”
大概是祈朝节之前,梁寂鸾丢过一次衣物,丁松泉领命去浣衣坊捉拿罪臣家眷审问,说是碰见过翁思妩一次。
然后还让浣衣坊见过她的浣衣娘子前来禀告,当时他的心腹臣子皆有在场。
就像内侍总管的反应那样,梁寂鸾当时并未追究,现在才戏谑地睨着这些贴身衣物,低沉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就要问她了。”
翁思妩到了西郊行宫,原以为会只有她和陈太后在此散心,却在下了御驾之后,看到了停在行宫之外还没被牵走的其他马车。
一些见过或是印象不深的世家贵妇似是等候已久,站成一排,背后还站着许多年轻娇嫩的小娘们,一同对陈太后行礼,其中勉强称之为熟悉的平南夫人笑意盈盈地道:“ 太后说西郊行宫的芍药开花了,正是赏花的时节,妾身就邀了一些伴儿来打扰太后,还请太后不要见怪。”
陈太后更是嗔道回去,“你是最懂哀家心意的,哀家何时怪罪过你,赏花本就要众人同行,谈古论今,才有滋味,这都是哀家让你请些游伴过来同乐,又怎会嫌你们叨扰了?”
“那妾身等荣幸之至,感激不尽。”
叙旧的话不再多说,陈太后道:“不在门口聊了,都先进去吧,拖家带口的,先安置好了再谈。”
一众人影纷纷答应,“是。”
翁思妩一直跟在陈太后身边,将眼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声势浩大,说陈太后是嫌西郊冷清,才邀这么多人来相伴,那还怎么散心?
散心不就讲究清净么?
陡然,走在一众娇影中的一道身影忽而回
头,与翁思妩眼神碰个正着,然后笑着冲她眨了个眼。
见到平南夫人,就知焦衷耳也在里头,翁思妩见此不露异色,也冲她微微一笑。
不管陈太后有什么目的,翁思妩都只当是陪她赏花散心,其他的,一概装作不知。
到了行宫内,各方按照陈太后的吩咐,都分好了居所,翁思妩恰巧与年轻小娘们分在一起,旁边就是平南夫人之女,焦衷耳。
还有马家的娘子马宥拂,三人一同走到院落门口碰头,焦衷耳笑盈盈道:“可真是巧了,竟然这么有缘,又碰上了,好在都住在一起,在这西郊行宫,也算有伴来了。”
比起焦衷耳,马宥拂还算面生的,主动问候起来,“许久未见芙徽公主了,公主近来安好?”
翁思妩先回了马宥拂,再同她二人一起打招呼,“尚且安好,二位叫我阿妩即可,不必拘礼的,焦娘子和马娘子呢?”
相比上上回在花萼苑,少了陈诗织在,焦衷耳和马宥拂都显得客气有礼,分别道:“那阿妩也不必客气,叫我等名字就行。”
“对,衷耳乃是我表妹,我与她相称惯了,阿妩就叫我宥拂就是。”
马宥拂感叹:“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想到要来西郊行宫赏花,我娘昨日接到消息,当即就安排下人准备行李,生怕赶不上这趟出行。”
焦衷耳接过话说:“听说行宫芍药花开的最是艳丽,先帝在时曾在此设过佳宴,邀请有功的臣子在此相聚,吟诗作对,口口相传,之后这里芍药花的名气就很大了。”
“既然我等难得能来一趟,届时可要好好欣赏一番。”
“今晚听说太后还会设宴,歌舞一曲,可有好戏看了。”
相较于焦衷耳和马宥拂兴奋的神情,翁思妩回以最多的便是微笑。
“对了阿妩,上回游春池,我家中有事,临阵听闻你与我们走散了,最后如何?”
焦衷耳当时并未登船,见人多提前下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来得及知会一声。
她或许有所听闻一些风声,但作为娘子还是喜欢跟当事人打听些实况。
翁思妩却不想议论太深,浅浅道:“你是说踏青吗?那天确实不凑巧,下雨了,不过游春池的风景还是极美的。”
焦衷耳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微微颔首,笑了笑,倒也不再追问。
默秋趁势道:“公主居所已到,不若进去说话吧。”
翁思妩也邀请焦衷耳与马宥拂进屋做客,二人却是很是懂事道:“舟车劳顿,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晚上还有歌舞佳宴,天快黑后,我和宥拂再来找你,我们一块儿去宴上吧?”
这就是所谓的手帕交,陈太后一直期望翁思妩跟这些京中的贵女多多往来。
想必这次邀请她们到西郊赏花,也是想给她做个伴儿。
翁思妩点头应允,“那我等你们。”
三人分别进屋,一直到天色渐晚才出来。
翁思妩此行完全是给陈太后做陪客,但是西郊里多了许多贵妇人和贵女,她便不得不充当起陈太后的传话人,代替她交际。
她与焦马两家的娘子一块儿同行,到提前准备好的宴上时,陈太后已经先被贵妇人哄着在宴客厅里谈笑风生。
并且之前未曾见到的人里,忽而多了许多世家公子的身影,在翁思妩到来后,目光纷纷聚集到她身上,明里暗里都在观察探视。
默秋在她背后惊疑,“怎么没听到风声,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到的?”
焦衷耳耳朵敏锐,正好就在翁思妩身旁,闻言对她打趣道:“你这婢女,好生大惊小怪,难道不知‘赏花宴’素来就有相亲之称?不然这行宫里,忽然来这么多世家主母做什么?”
说完又同翁思妩道:“我知你不愿意提,却也有所耳闻,你拒了易三公子的好意,想来是对他不够满意,可太后更看重你,这一下子干脆就请了二十几位适合婚配的公子让你挑选,阿妩,这回,你可没话说了吧!”
焦衷耳的娘是平南夫人,与陈太后最亲近,应该也快成了陈太后一党,近来多替她办事。
这些夫人都是她娘请来的,有所知情也不稀奇。
且易琢文是长康夫人之子,这个人选亦是平南夫人帮太后相看的,结果翁思妩却没看上,陈易两家还出现矛盾。
翁思妩是公主,不受责罚,平南夫人却是难做人了。
是以焦衷耳此时看着宴上贵妇们领来的公子,哪个不是青年才俊?
翁思妩不至于再瞧不上吧?
然而,翁思妩却觉得不光是因为踏青之事这么简单。
太后急于让她相看,还因为……是不想她与梁寂鸾再牵扯在一起。
最好是早些将她嫁人,这样就能彻底断了帝王大逆不道的念想。
第47章 第 47 章 缺皇后。
陈太后为了将翁思妩与梁寂鸾分开, 可谓是费尽心思。
下手也干脆利落,将她远远带离京中。
宴上突然到来的王孙公子年纪尽数和翁思妩相配,焦衷耳还道:“我看到我堂兄了。”
焦家到焦衷耳这一代, 她年纪最小, 上面的兄长早已成家, 否则今日平南夫人也会看在陈太后的面子上,让家中子弟过来露露脸。
眼下儿子都已成婚, 只能调了丈夫叔伯家的未婚公子让芙徽公主挑选。
“阿妩,等见过太后, 我带你去与我堂兄认识。”
翁思妩一瞥焦衷耳,她应是领了任务, 亦或是被平南夫人交代过的,是以非常热衷于撮合她跟这些家世不凡的公子在一起。
翁思妩在此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即便到了陈太后跟前, 也会被交代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好好认识。
果然, 一到她凑近, 方才围着陈太后的命妇们都安静下来打量她,陈太后更是招手, “阿妩过来, 到母后这里来。”
“母后。”
随着称谓的变化,众人神色各异, 日前芙徽公主还称呼太后为“姑母”,怎么这么快太后就让她改口了,这是真看重她。
只有走到陈太后身边的翁思妩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梁寂鸾对她心怀不轨,为了让她身份更正统一些, 让梁寂鸾知些礼数敬畏,方才这么要求。
陈太后拉着翁思妩,让她就像一个小女儿般被炫耀给众人相看,只是话里没说太多,只道:“看到这些公子和小娘了吗?他们都是来行宫陪你玩儿的,待会多去与他们说说话,玩耍知道吗?”
说完又同在座的夫人们道:“哀家的阿妩性子柔和,内向了些,往日多在宫中,实在少了些玩伴,今日邀你们诸位游玩,可要多照顾她些。”
妇人们答应下来,“这是自然,公主慧秀过人,一看就是蕙质兰心让人想要亲近的小娘子,谁会忍心不喜欢?”
“这还有平南夫人家的小娘子和忠义侯夫人的千金陪伴,定不会让芙徽公主感到孤独。”
被提到的焦衷耳与马宥拂上前行礼,前者明媚后者清丽,一下入了陈太后的眼。
翁思妩亲眼见她眸光一动,稍稍松开翁思妩的手,含笑问道:“上回见你们,还都是顽皮的小娘,现在都成大家闺秀的模样了,该到婚配的年纪了吧?”
两个小娘羞涩地低下头。
在场的目光从陈太后面上划过,纷纷猜测陈太后这么问的含义,平南夫人与忠义侯的妇人坐在一块儿,倒还显得镇定。
平南夫人代为答道:“小女顽皮,也正当相看呢,愿她早日成家,相夫教子,收收性子。”
陈太后笑着点头:“哀家知道了,都去玩儿吧。”
她点着焦衷耳,“哀家知道你,你与诗织也是闺中密友,她此次有事来不了,你可得替她好好照顾阿妩。”
焦衷耳因一下得到陈太后的关注,既紧张又高兴地向翁思妩看过去,“是,衷耳一定会带公主多结交些朋友,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快去吧,等歌舞开场,记得别走太远,回来用些吃食,免得饿了肚子。”
陈太后悉心交代,翁思妩同她们已不适合再站在这里,于是从中脱离出来。
焦衷耳脸上还维持着难掩兴奋的神色,待翁思妩的态度越发和善温柔起来,“阿妩,我带你去认认人,好不好?”
“先去见我堂兄,他跟御史台家的公子在一起,他们……”
翁思妩:“我肚子有些不舒服,难以走动。”
焦衷耳一愣,怎么都想不到翁思妩竟然会拒绝她,方才在陈太后面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此刻的翁思妩依然还是娴静如水的样子,可却不是旁人说什么,她就会照做,下意识将她当做温顺听话的人偶的焦衷耳这才发现翁思妩也是有脾气的。
她虽为异姓,却远不如他人想的那样在宫中如履薄冰,“我会找一处地方坐着,你可以叫他们都来见我。”
在惊讶的焦衷耳面前,翁思妩放言道,她乌黑的珠子仿佛洞察人心,柔和的眉眼忧郁又美丽,不知道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气性,竟吩咐她,让那些世家公子都来找她。
“这……”
“不可以吗?”
“不……当然。”焦衷耳应道。
翁思妩点头,微微一笑:“多谢。”
等她与默秋走开,平南夫人之女方才同自家表姐说道:“她这是怎么了,怎地突然好大的架子?”
“娘子不喜欢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任人摆布。”
“太后是,焦小娘子也是。”
都把她当做可使唤摆弄的物件,推来推去。
走在翁思妩身后,默秋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翁思妩面上始终没有明显的不悦,只有眉头笼着一点淡淡的愁色,嘴唇也紧抿着。
“娘子实在不愿意,这几日干脆就称病……”
默秋替她想着办法,却听一道微弱的声音回应,“别人都可以,只有我不可以。”
默秋凑近倾听,却见翁思妩自己侧过脸,嘴唇都被咬出痕迹,眼神明亮如火,闪烁着动人光泽,表情幽怨可怜,话中透着追悔莫及,“早知他会有娶妻生子的一天,我在船上就不该主动向他提及什么彼此侍寝,各取所需。”
“他既没有想过要娶我,也不曾对我动真心,太后也不想我与他在一起,如今这赏花宴,不仅是给我相看郎君,还在帮他择选贵女。”
默秋只当她是被刚才陈太后的反应伤了心,加之焦小娘子急迫地想要撮合翁思妩与她表兄,翁思妩太恼了,陛下那里又是一大问题。
正要挖空心思劝解娘子不要太难过,就听翁思妩很努力道:“我不能让他比我先相看上。”
“娘子?!”
翁思妩好胜心上头,对震惊无比的默秋嗔怨道:“他迟早要成婚,我若是孤单一人,岂不是被他落下了,大家好聚好散,没想到那么快,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个落在最后的可怜虫。”
“等那些公子来,都是家世勋贵之人,难道就没有比得上他的?我不信。”
“……”
翁思妩心意已定,有她自己的主张,默秋只要自家娘子不是伤心烦闷就不会劝解太多。
只是没想到翁思妩自己就能看开,默秋还以为她会难受个几日,结果因着要暗自与毫不知情的陛下比个输赢,精神跟势头都不像来时那样低落了。
优秀的世家公子也很快被焦小娘子领过来,“阿妩……”
翁思妩抬眼过去,她似想通什么,今夜当真有些不同,随便找了个席位坐着,夜风吹起她耳边的一缕碎发,乌黑的美目透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地打量,焦小娘子的堂兄按捺不住观察后的激荡,对着焦小娘道:“你说,她当真不喜粗鄙武夫,倾心文雅之士居多?”
“她看上去,可不像是一般人能降得住。”
焦小娘子掐了一把声音之大的焦侟甤,“能不能还不是得看你的本事,太后要帮她选婿,你只管哄了她高兴,声音再大点回去我就向大伯告你的状。”
一个两个,不止焦小娘子的堂兄被请到这边,还有自觉想要与翁思妩认识的公子见状都凑过来。
“在下玄彦林,京都正议大夫之子……”
“还有在下,我父亲是尚书诸司侍郎……”
“在下……”
“真是太聒噪了。”无论来了多少人,翁思妩始终坐着不动,淡淡观察着这些明争暗斗攀比家世的男子,她就像板上钉钉的一块肉,被下面仰望的视线打量垂涎。
这个太瘦,那个太壮,风采相貌是有,却还不足以令人倾心,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笑声呼噜呼噜像头驴似的。
还有一个心眼儿特别小,却装得极为大度,不是先邀请她行宫之后再去哪儿玩吗?怎么别的男子横插一脚说要加入他们,这样都允许了?
表里不一,而她对这些男子的评价是不如回房躺着数星星。
就在这时,一道威武雄厚的声音在门外响彻,跟随在陈太后身边的护卫侍卫亲自来报,“太后!陛下的车舆亲临行宫,现已快至庭中了!”
众人具是诧异,除了陈太后和翁思妩大部分对梁寂鸾的到来都是既惊又喜的,“陛下来了?”
“陛下不是忙于国事,怎会前来行宫?难道也是来赏花的?”
“太后可没说陛下也会来,难不成是想给我等一个惊喜,这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
听着周遭乱哄哄的议论声,翁思妩兀自翘起嘴唇,偷偷朝上面看去,陈太后显然有别于其他喜色,瞧着并不高兴,什么喜,只有吓罢了。
她一定想不到都到行宫来了,梁寂鸾居然还能追出来,可是梁寂鸾来做什么?是赏花,还是跟她一样与人相看?
片刻间,众人还来不及做好准备,外面就有脚步声响起,翁思妩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晚风吹拂的速度一样快,在静谧的气氛中和其他人一样,缓缓站起来。
入目的帝王身影在簇拥之下出现在宴客厅的门口,除了陈太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动作齐整地朝威势赫赫的梁寂鸾行礼,“参见陛下。”
翁思妩于他不过是众多人中的一个小小影子,纵然在逡巡间梁寂鸾好似朝她这边望过来一眼,然而从他脸上和眼神里根本看不出好歹。
翁思妩神思已飞,轻咬住嘴唇,对一旁其他人的声音全都置若罔闻,她娇气而敏锐地对着空气嗅了嗅,好烦,梁寂鸾又没有戴红玉和吃药丸。
气息到处乱窜。
而区区两三日,仿佛过去了一辈子,翁思妩都没有得到命定之人的支配和细心安抚。
陈太后冷冷看着梁寂鸾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西郊行宫,她为了招揽世家才设下的家宴上。
不早不晚,正好是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故意隐瞒的惊喜,当然已经有蠢货开始那么想了。
在梁寂鸾到主位上坐下之后,陈太后偏过脸目光死死盯着他,母子二人轻声细语,明面上看着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不睦。
“你还敢来?”
梁寂鸾淡淡道:“看来母后很不想见到朕。”
陈太后张口讥诮,“你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难道还想要哀家欢欢喜喜地对你笑脸相迎?”
“有何不可?”
“你做梦。”陈太后似笑非笑,已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你胆敢在此破坏哀家的宴会,亦或是在敢碰阿妩,哀家就让你身败名裂。”
梁寂鸾:“阿妩?”
陈太后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谨慎而仔细地看着他,梁寂鸾目光极度精准地朝着座下一
个被周围都是儿郎包围的小娘俯瞰而去,翁思妩匆匆与他眼神一碰,便如惊弓之鸟躲闪开。
陈太后在旁低声训斥道:“你难道没有看到她是在怕你?”
“她怕你怕的都不敢与你对视,你于她来说就是那人面兽心的兄长,她可万万都想不到表面瞧着一副正人君子之相的帝王,竟然对她抱有那样龌龊不堪的心思。”
只要能让梁寂鸾不高兴,陈太后万分愿意毫不留情嘲讽他,“她身边都是些才情家世都不错的儿郎,个个斯文有礼,可不会因她姿容貌美就扑上去强迫她。”
“只要阿妩不介意与他们亲近,就会知道谁才是最适合她的。”
梁寂鸾从翁思妩那收回目光,脸上并没有被陈太后刺激到的任何气急败坏的不虞之色,反倒是别有深意地回视陈太后,“如果不是知道太后收受了翁校仲生前留下的大部分家产,就凭太后这一颗对她关切的仁慈之心,朕听得几乎快要感动落泪了。”
梁寂鸾鼓了鼓掌,在陈太后瞪视下心慵意懒地轻声回道:“朕,并没有那么觉得。”
“家世、才情,容貌?”
梁寂鸾:“坐拥天下,醒掌政权,皇后之位空缺,难道不比母后挑选的三瓜两枣,小鸡小鸭重要?”
陈太后脸色当场就绿了。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满屋的京中好人家培养的年轻儿郎,到了梁寂鸾眼中不过三三两两成群的鸡鸭鱼肉,与其说被轻视的是那些对此一无所知的王孙公子,不如说梁寂鸾是在瞧不起陈太后的眼光。
“你简直太过放肆。”
“不及太后。”
“你到底想怎么样?政务不理了?觊觎义妹,也不怕他人笑话?”
在这场争锋中,梁寂鸾目无喜色淡淡从陈太后身上掠过,丝毫不加掩饰对翁思妩的势在必得,“这三日她在母后身边尽孝,瞧着比往日都要清减许多,是时候,该把她交还给朕了。”
翁思妩不知道梁寂鸾是为何而来,就冲他在门口对她轻飘飘不带感情的一觑,翁思妩就觉得肯定不是因为她。
即便和她有关系,那也肯定是对她有所求,缺了她这个命定之人某方面的陪伴。
最可能的是,这个宴会上,有陈太后有意帮梁寂鸾相看且他自己也合心意的女子。
翁思妩想到这个可能便冷淡下来,神情也显得无精打采,旁边焦小娘子的堂兄喋喋不休地找她说话,翁思妩不仅无心理会,还觉得十分吵闹。
她转过脸去,颇为无情地盯着人家,“焦公子,你口不渴吗?喝些茶水,歇息下吧。安静一会儿。”
焦侟甤被佳人一语击中,大惊失色:“公,公主觉得我吵?”
读书人就是领悟得够快,不用像对易三公子那样提点,大概是觉得顶着一张极美的面孔的美人竟然能说出这样冰冷的字眼,焦侟甤哭丧着脸,感觉受伤道:“公主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亦或是烦恼的人,这才觉得在下不够安静?”
“要是公主实在是不满意在下,那在下就不来烦公主了。”
他起身要走,然而周围还有其他男子竖耳倾听,关注着他们的举动,翁思妩不想走了一个焦侟甤,再来一个其他什么人,“等等。”
她忽然把人叫住,对着脸上突然生出希望的焦大公子道:“你想出去吗?”
“什么?”
“出去走走,你陪我。”翁思妩下巴往外面抬了抬,不跟这帮男子交往,翁思妩不好跟陈太后交代,可坐在这里她又觉得心老是静不下来,座上之人的气息总是引诱着她,翁思妩眼不见心不烦,宁愿随便找个人到外边避开这一切。
她上下扫一眼焦侟甤,目前来看,这位焦娘子的堂兄弟,勉强还算顺眼。
“我,确定是我吗?”
翁思妩心烦意燥,她浑身都在叫嚣着不满,要跟命定之人在一起,但她还是克制且压抑了下去。
“到底要不要,走还是不走?”
方才还在地狱,现在就在极乐的焦侟甤简直喜不自胜,给了两旁的男子得意的一个眼色,“那,那要禀告一声……”
翁思妩才没有这个打算,示意默秋扶她起来,率先往宴客厅的门口走去,索性此刻宴席上众人大部分关注都在陈太后和帝王那,即便看见翁思妩出去,也不会大惊小怪。
她胆子大,又正在发脾气,焦侟甤犹豫不到半刻,直觉此刻正是讨好美人的最好时机,可以谈谈心,于是也不打算禀告就跟了出去。
一出宴客厅,外面的风袭来,翁思妩当即感到舒服不少,没有那股恼人的气息干扰,神思都清明许多,体内燥意也有所减淡。
“公主。”身后焦家公子很快跟上来。
翁思妩步履未停,出来后对人的态度好了不少,“焦公子。”
“公主何必客气,可以叫在下的名字,什么公子,难免生疏。”焦侟甤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望着当前风景,月下行宫,晚风美人,路上除了他们就是宫灯最为亮眼,真是谈情说爱的最好时刻。
“若不介意,在下也想称呼公主,阿妩……”
可是,空气静默无声,再一看芙徽公主早已踏上旁边廊檐下的台阶,往月洞门里面的花园走去。
焦侟甤笑容一敛,拂去满身尴尬,重新追上去,把翁思妩叫住,略带认真道:“公主。”
“公主不想在宴上坐着,是有什么心事吗?在下虽然不才,却也愿意为公主分忧一二。”
翁思妩身上一见到梁寂鸾就脑子发懵的热意渐渐被吹散干净,闻言回眸看向焦侟甤,“你?”
“焦公子,我叫你出来,就只是想散散心,做个借口,陪客,能有什么心事要倾诉?”
谁会和一个不过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心里话?傻子吗?
焦侟甤张嘴要说,被翁思妩伸出来的手指给制止,“嘘……”
“我喜欢安静,焦公子,你乖乖的,给我做尾巴不行吗?”
翁思妩比划那一下,纯真的容颜透着一丝魅惑,眉眼又柔和冷清,焦侟甤眼睛都看直了,连翁思妩不客气说的话都忽略了过去,本是没打算尚公主的心,陡然强烈起来。
他记着此刻翁思妩不想要他太过吵闹,便安静地跟着翁思妩在这园中漫无目的地散步,夜灯照着转角处的白墙上,树影摇晃,在下台阶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树影下,鬼魅幽幽,声音沙哑地喊:“焦大公子?”
“什么人?”
翁思妩跟焦侟甤同时站定,只知一道劲风袭来,焦侟甤就遭了毒手,他猝然倒在地上。
翁思妩蓦地一惊,四下环顾没看到凶手,再要回头,提步就走,却在侧身往返的一瞬间,忽而被一只从墙壁后面伸出来的手臂拦腰截住,翁思妩重重撞进一个人影厚实宽阔的怀里。
对方扣着她的腰身力道结实如铁,语调怀揣戏谑与安抚,“怎么吓成这样?怕了?”
“既然害怕,怎么选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前来陪你?”
翁思妩迎面就被塞了一鼻腔的支配者气息,连看都不用看便道出:“梁……阿兄!?”
梁寂鸾怎么会出来?
背后响起衣物被拖动的动静,翁思妩想回头,却被人扣住脑勺,梁寂鸾根本不让她朝后看,“你把焦大公子怎么样了?他不会有事吧?”
为了瞒住两个人的关系,不让焦侟甤知道情有可原,可若是因此伤了人,翁思妩还没伤天害理到这种程度。
可是梁寂鸾与她全然不同,他淡漠的语气中根本不关心旁人生死,仿佛还不如翁思妩的一颗手指甲来的重要,“怎么穿的这样薄,小心着凉。”
翁思妩语气加重,更忍不住跺脚,“阿兄啊?”
梁寂鸾:“虽然朕很乐于见你这般撒娇,但最好不要是因为无关要紧之人。”
翁思妩小女儿情态暴露无遗,“谁许你随意乱说?我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他什么都没做,你何必伤
他?”
“他什么都没做,却会与你偷偷游园私会。”
园中灯影通明,光亮却照不到廊檐下的拐角口,以至于翁思妩想在此时看清梁寂鸾脸上的表情都无从下手,她只能道:“那是我叫他出来陪我的。”
“阿兄不打算一视同仁,也惩罚惩罚我吗?”
漆黑的夜色下,满墙的芍药绽放花香,池边水面晃荡着波光掠影,倒影在路口的白墙上,阴阴廊檐下侍卫把守森严。
梁寂鸾把翁思妩抵在墙上,交∑缠的舌头随着呼出的热气不断催生出吞∑咽不及的津∑液,翁思妩香肩外露,小脸嫣红,微风一吹她打了个颤,忍不住勾紧身上人的脖子,完全呈现出宛若小儿半抱的姿势瑟缩在梁寂鸾的怀里。
“阿兄……”
激荡的声音细碎破小如同花园里树枝断裂,花影攒动,隐秘而不可闻。
第48章 第 48 章 喜欢?
到底是夜凉如水, 纵然初夏一到夜深,风也会带着些许微凉,尤其翁思妩背靠墙面, 她能感受到紧∑贴在她身上的异∑物, 是怎样嚣张昂扬。
但花园里着实不是一个很好施展的场地, 翁思妩在被喂了一点命定之人的气息之后,面带春花, 含羞又强装镇定地推了梁寂鸾一把,“你, 别忘了,母后不许我跟你搅合在一起。”
梁寂鸾跟翁思妩拉开些许距离, 似是无所顾忌,“她说的话也值得你当真?”
翁思妩被放下来,腰软还站不稳, 抓紧梁寂鸾的手臂,她也被他扶住, 却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然而思及她跟梁寂鸾不清不楚的关系, 还是不能先表露出来情绪,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她今日行宫夜宴, 不止为我挑选夫婿, 还在为你相看贵女,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闹了笑话, 否则义妹和兄长做出这些事传出去,岂不是……”
“你很怕吗?”
翁思妩愣住,“我,我是说不至于如此……”
“左右不过是这种事,不做也没什么问题。”让她说出让梁寂鸾去找别人的话, 翁思妩临到头来真的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为何,只能这么劝告,“还是先别再触怒母后,万一她对你……等过段日子,再,再……”
然而梁寂鸾并未同意:“朕可不想再等下去。”
“还是说,你找到了想要嫁的人?”
翁思妩未曾仔细去听他话音里的含义,但全身热度都涌到头上,呼吸微急,一想到陈太后还想帮梁寂鸾姻缘牵线,直接应下,“是,是啊……”
“你不是都看到了,来了好多公子,都是母后觉得适合我的人选,我如何能辜负她一片好心,当然要在里面挑一挑。”
不过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死,万一将梁寂鸾气走怎么办。
“不,不过,也不一定就嫁给他们,还是得看我喜不喜欢。”
翁思妩意味深长地抬眸睇过去,意思以她心意为主,她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可恶的是梁寂鸾忽而俯身挤压她面前的空气,二人的距离又贴近起来,“那你喜不喜欢?”
他追问的话语调∑情似得响起,仿佛别有深意,呼出的气息在翁思妩耳根上轻轻拂动,放在她腰上的手向下摸去,“喜不喜欢?”
翁思妩受不了的忸怩动腰躲避,既羞涩又不想在梁寂鸾面前失了面子,执意不肯回应正题,“与,与你何干,别碰我……今日才与他们见了一面,这么快就有答案岂不是有失公允,还需多相处几日才行。”
既然来了行宫,陈太后肯定不会那么早回宫,她本就是为了带翁思妩避开梁寂鸾才来的这里,只是没想到都隔这么远了,梁寂鸾还能追到这来。
这么多公子,光一日相处是不够的,定然要多考察一番才能相互了解,就算翁思妩想走,陈太后也不会让她这么快回宫。
气氛渐渐冷却,翁思妩拿捏姿态,要与梁寂鸾保持距离,梁寂鸾忽地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然而手中动作却未停,始终放在翁思妩身上,“既然你尚未相看中谁,那在此之前,你与朕做过的约定,不能不算数。”
梁寂鸾垂眸俯视她逃避的小脸,捏着翁思妩的下巴,语气低沉而火热,“最近几日,没有朕的气息安抚,难道你就睡得安稳吗?”
从第一次交∑合起,翁思妩就受血脉影响,视跟梁寂鸾度过一夜的摧云殿为巢穴,当然对支配者更加依赖,想要时时与他赖在一起。
如今陈太后被梁寂鸾设计撞破他们二人的情∑事,翁思妩被带走以后没有支配者的陪伴,当然是寝食难安,连默秋都说她才两三日,就有些许清减,白日里食欲不振,夜里好几次因陈太后的闯入被梦魇惊醒。
梁寂鸾再不来,翁思妩就要像失去泥土和雨露的花,要日益衰败慢慢枯萎了。
翁思妩迫切想从梁寂鸾那里得到证明,她总是不甘于落入下风,“你问我?那你呢?”
她一颗心提到最高处,屏息凝气地等待梁寂鸾给个说法,既然她有受血脉特性的影响,梁寂鸾难道就能逃过了?
他要是敢说这些时日吃好睡好,翁思妩牙尖都会觉得痒痒的,她沉默且专注地瞪着昏暗中面目不是很清晰的骏逸人影。
直到听见,“朕很不好。”
她被迫挺∑起身子,耳根都被含∑住,梁寂鸾咬着她耳朵上的皮∑肉,微重却又不会太疼的力道,等到翁思妩发出抽气声才道:“朕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摧云殿没有归巢等待的小母鸟,朕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翁思妩也已经能感受到梁寂鸾对她的渴求,听着似乎深入彻骨,仿若得逞般,哪怕梁寂鸾已如她所愿说出她想要听到的话,还是要故意口是心非道:“那要怎么办?可我吃的好,睡得也好,没有气息安抚,和平常一样都能安然度过。”
“阿兄你,是不是受血脉影响太深了?要克制住自己呀,千万别因此伤了身体。”
翁思妩:“否则我,哪能担待得起啊。”
梁寂鸾眸色里的晦暗情绪在翁思妩的话中越发深重,他意味不明地问:“这么关心朕?”
“朕还以为没有朕的气息安抚,这几日你也会跟朕一样觉得度日如年,原来你这么厉害,一点影响都没有?”
“那刚才,是谁的舌∑头缠的朕那么深?”
“又是谁,缩在朕的怀里,要我惩罚她不要放手。”
“你……”翁思妩方才行举一下被揭露,登时面如火烧,不肯承认,“不是我,你胡说。”
“是你自己定力不够罢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母后定会怪我半途离席。你也走,最好不要叫她知道,快走。”
恼羞成怒,翁思妩将梁寂鸾推拒开,她在前走,掌控了大局的帝王在后面漫步跟着,到了稍微明亮些的地方,园里人少清净,只有草木疏影,翁思妩以为梁寂鸾还会跟上来,却发现他半路,在将翁思妩送至距离宴上不远的路口就不动了。
只面容冷清,双目幽幽地目送着她。
翁思妩一下站定,与他隔着小半段距离相望,她知道她一昧地拒绝,肯定也伤人心了,其实她也没有吃得很好睡得很好,她蓦然道:“母后请来了许多小娘想要议论你的亲事,你一个都不许与她们相看。”
“你敢,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翁思妩的身影从梁寂鸾眼中轻盈离去,堕入夜色里,宛若晚风中飘飞的白色雨蝶,她不管她说的话,梁寂鸾能不能明白。
就像他那些暧昧不清的举动和话语一样,总之,要是在行宫期间梁寂鸾跟任何小娘攀附上,翁思妩就是永远得不到气息安抚,都不会允许梁寂鸾再接近她了。
是他说的约定未完,她暂时没有找到心爱之人前,梁寂鸾也得清清白白。
她会想办法,避开陈
太后的耳目,偷偷跟他私会。
翁思妩回到宴上,刚要坐下,就被侍女请到陈太后面前,“他去见你了?”
“不,谁?”
翁思妩矢口否认,陈太后却不肯轻易放过,指着她没擦拭干净,被晕染乱了的一处口脂,“还说没有?这不是罪证是什么?”
翁思妩抬手挡住,当着陈太后的面掏出帕子,囫囵一擦,轻言细语道:“瞧,没有了,母后。”
陈太后意想不到翁思妩居然这么大胆,当面遮掩,一时匪夷所思地盯着她,“哀家看着他追着你出去,他强迫你,你还要帮他隐瞒?”
她与梁寂鸾都坐主位,一举一动皆在眼前,会猜到也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翁思妩会帮梁寂鸾遮掩的举动,“你别是对他?”
“当真没有,阿妩是和焦大公子出去散散心,事后他忽然不舒服,不知去了何处,阿妩就在园子里走了走。”
“这口脂乱了,是园里风凉,阿妩打了个喷嚏,不小心擦拭才碰到的。”
不管陈太后怎么想揪梁寂鸾的错,翁思妩都不承认在园子里见过他,以至于陈太后看着她那张清白无辜的脸,都要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怀疑错了。
她开始想起来,一直对梁寂鸾严防死守,却忘了叮嘱翁思妩,切莫对一个胁迫了她的人动心思。
“既然你说没有见他,那哀家就暂且信你一回,”陈太后里里外外都对翁思妩观察一番,除了刚才被翁思妩擦拭过的痕迹,倒没有其他不妥之处,她跟着道:“他若是来找你,你可不能轻易让他得手,他可是一国之主,日后宫中要纳娶后妃的人。”
“你跟着他,不清不白,反倒是名声不好听,何必跟他在一起鬼混?母后是为你好,也是为了你父亲的遗愿帮他照顾好你,后宫妃嫔不好当,母后更是过来人。”
陈太后对着翁思妩敦敦教导,“你听哀家的话,选个与你相称的世家公子,做一门主母,管着一大家子,这才是最好的出路。”
“听明白了吗?”
“是。”
翁思妩的手背被陈太后搭在手里拍了拍,“明日他们还不会那么早走,你且与他们多往来,今日圣上一来,这些公子定然会想在他跟前铆足劲头,有所表现,你且在其中挑选合你眼缘的,哀家自然会替你做主。”
今晚佳宴,不过是为了让舟车劳顿的众人露个面休息一番,等养好精神,明日方是重头戏。
一场宴席,吃到最后梁寂鸾都没有再回来,最后宾客散去,各自回屋,翁思妩也回到该休息的小院。
翌日天明,陈太后就以不负春-光为由,召集了昨夜来行宫的贵妇人和公子贵女们开展活动,不管是赏花还是赏景,都拿出些真本事来。
女方这边,议论纷纷。
“听闻太后的意思,这是有意要帮陛下纳娶宫妃了。”
“就是有这等消息透露,我娘方才带我来行宫,本以为要等被选上才有机会面上,谁知陛下会亲临行宫。”
“陛下还未回宫,那他今日极有可能还会出现,我该如何博得陛下关注?”
公子王孙更多放在功名利禄上,“我娘将我从祖父家唤来,偏要让我来着行宫与一群娘子赏花,我当是什么好事,若不是陛下突然来此,我早已经夜里就悄然偷摸回去了。”
几年都未得一次机会面圣,众郎的重心都放在隐蔽不出的帝王动静上。
“既然今日有博弈,若能在陛下跟前得到赏识,诸君,可不要藏拙啊,尽管放马过来。”
“少废话,就说是文比武比还是二者皆都一起算上?”
“自然是二者一起,听我父兄谈及,陛下文武皆通,我等岂能不照之效仿。”
男子这边消息不胫而走,动静和威势都有抓人瞩目的意思,引得听到动静的人纷纷侧目。
仆从到太后和命妇们跟前传话,“太后,公子们说想要比武,需要借用行宫一角,还请太后恩准。”
陈太后:“那就去西苑校场,那里都是行宫侍卫们平常操练的地方。”
“陛下呢?到了吗?”
人前陈太后跟梁寂鸾还维持着母慈子孝不撕破脸面的状态,既然梁寂鸾自己要来行宫,正好也免去她帮他选上后妃,还要向他请示的麻烦。
只要这些高门贵女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就会挖空心思来获得帝王的关注,届时百花争艳,总有一朵花能落入他人眼中。
先帝曾经就有许多后宫妃嫔,她不信一脉相承的亲儿子,还能是个大情种。
“陛下所在的玉水园有侍卫看守,奴婢去请过,被交代不许打扰。”
仆从面露为难,梁寂鸾那边一向规矩森严危,未经允许亦或是频繁叨扰,都会被侍卫拖下去惩治了。
然而陈太后抬高下巴,命令道:“再去请一次,就说是哀家的意思,邀他来赏花,既然来了,何必闭门不出,这么多儿郎等着他奖赏,可不要辜负了他们的心愿。”
“是。”
下人疾驰奔走,陈太后的目光重新放回到院子里年轻充满朝气的面孔上,只有命妇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道声音如同开着玩笑般响起,“陛下当真会来吗?先帝在时,陛下好似就不大喜欢这些热闹,这么多年,花娘花萼苑里也会竞选,可是送了那么多人入宫,竟没一个能得陛下青眼?”
“妾身只怕,这满园的春色,也留不住清心寡欲的圣上。”
印象中,梁家这支血脉就是比较奇特,历代帝王大多比较倾向于拥有特殊血脉的梁家子弟,陈太后在宫妃中并不怎么得恩宠,皇后之位倒是做的颇为体面。
真正被先帝看重,还是因为生下当今圣上,圣上承袭祖上血脉,性格却格外冷僻,除了先帝和谁都不够亲近,连带生母都和待身边下人没什么两样,这样冷漠的孩子,哪个母亲能够容忍。
然而这是在帝王家,不是寻常百姓,更不是大家之族,宫中最忌讳帝王有所偏颇谁,陛下这样的性子,无异于最适合不过这个位置。
既不会担心母强子弱,亦不会忧虑外戚误国。
只是这些年,陛下后宫无主,更无心女色,也就没有一个女主人来打理后宫,难免会让太后独占一头,心生一些不该生的心思。
如今太后突然有意要帮陛下选妃,命妇们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从家中出来前,还猜测会不会是太后一厢情愿,如今陛下一来,倒是纷纷改观,觉得应是陛下那里也露了口风,才会允许太后做这等主张。
不管之前再怎么不近女色,到了年纪也该娶妻生子,否则梁家血脉岂不就断在了这一代,即便梁寂鸾不在乎,朝中大臣也会请命上书,求他给大梁留个血脉。
只要消息内通,陈太后和梁寂鸾真正的关系实则还是瞒不住,命妇们没有把握陈太后真的能把陛下请来,可是太后目光放到不远处的年轻小娘里,不知看到的是谁,信誓旦旦道:“他不会,他定然会来。”
命妇追问:“难不成,这当中已有陛下心仪之人?”
却见太后只是笑而不语,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众人转移到西苑校场,连同翁思妩也得随同大流,被一众小娘子簇拥着去看这帮世家公子比武艺。
她观察了一番周围,从早上起就发现今日这些小娘们各个都打扮得很精细,这些头面和衣裳都花了十足的心思在上面,比昨日更耀眼。
她们的目的自然是从梁寂鸾来后,更加明确,都想入宫去,侍奉在帝王身边。
焦衷耳:“你瞧我这对粉蝶花钗,好不好看?是不是有展翅要飞的意思?够不够吸引人?”
马宥拂给表妹捧场,“确实栩栩如生。”
再看翁思妩,“阿妩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
在她们看来,只要是衣裳颜色不够艳丽,头上发饰不够琳琅,都属于素面朝天,单薄轻简。
可翁思妩胜在眉眼优越,即使没那么浓妆艳抹,在人群中都
颇为显眼。
焦衷耳甚至夸她有新意,“这般倒显得我们过于繁重了,倒不如阿妩你这身衣裳,颜色清丽,一眼就能瞧到你。”
随即根据翁思妩的打扮,让身边婢女稍稍减少了几样多余的首饰。
翁思妩道:“你不必学我,这样就很好看了,我只是今日身子懒,不想打扮罢了。”
“怎么?难道这么多人玩乐,也让你提不起兴致?昨夜我堂兄还与你同游花园是不是,那么多公子,你难道一个都没瞧上?”
翁思妩给予确定以及肯定,“的确不合心意。”
马宥拂吃惊,“那你,眼光也太高了,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翁思妩无声看着她们,就是不肯说,她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今日气色不错,可一想起陈太后的安排,以及梁寂鸾可能会选妃,翁思妩就生不起打扮的心思。
偏偏知道内情的没几个,还要与这些小娘挤在一起谈论夫婿的人选,真要说出来,肯定会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怪只怪梁寂鸾,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这么招蜂引蝶。
到了校场,公子们都去场内,这次比武会有行宫的领头侍卫做裁判,其余人维持秩序,女子随同陈太后在场下观看。
但是人多,不适合聚集在一起,便只能在侍卫的引导下分散在各处。
有的齐聚在树下,有的立在回廊中,总之这片校场呈四方形,贵人身前都有侍卫把守,免得擅闯场内被误伤。
翁思妩同陈太后等妇人错开位置,立在她右侧方的回廊下,此处皆有座位,小娘们跟着她到这里后,各分成一小撮坐下来观赛。
“第一回是骑马,既然是在校场,公子们须得按照禁军的校考标准,谁能在一炷香时间内,从西苑出发,跑至六十里外的寿南山拿到信物,再即刻返回,中途不可一次跌落下马,谁先到达,便是甲等名次,甲等之下一律归为不合格。”
“等等,陛下怎么还未过来?”
“我等竞技,可是为了让陛下看到我们,否则有何意义。”
就算太后在座上等着,可她既无权分封,又不能代替陛下赏赐,充其量也就是夸赞几句给点嘉奖,实在是让人兴致渐冷。
陈太后见内场忽然出现骚动,领头侍卫已经宣告开始,怎么这些年轻气盛的公子一个两个都不动,“怎么回事?”
侍女官下去派人询问,得知缘由后走到太后身边低声轻诉,很快陈太后就变了脸色。
待她正要发火,就见刚才还在闹着不肯动身的年轻公子们突地对着西苑校场入口处一阵激动,继而大呼一声,“是陛下,陛下来了!”
然后领着众人朝帝王来的方向大行拜礼。
一夜不见,昨夜看不太清梁寂鸾的眉眼,在今日耀光之下得以重现,还有许多人对他面露陌生,但无法忽视那高大身形以及周身威仪已经令人心生敬畏。
梁寂鸾的眸子从容不迫地在西苑校场扫过,他的到来成为全场都期望的焦点,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世家子弟竟十分拥护他。
只有他才能代表荣耀,有权利行赏,无论是荣辱还是鄙弃,都是他们向往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用场内匍匐在地,偷偷仰望的军营同知之子的话说,“连我爹都归陛下管,还能有谁比掌管天下的陛下更尊贵。”
他们当然希望能得到这位十分难见的陛下称赞,对想要出人头地争一口气的年轻子弟来说,这才是他们想要追随的君主。
原以为陛下会瞧不起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结果他竟然真的屈尊降贵的出现了。
梁寂鸾站在校场与陈太后一行正对着的屋檐下,他示意身后的禁军侍卫,“拿来。”很快,一把准备好的长弓双手奉到他手上。
身后侍卫负责讲解道:“此弓重三石,此间唯一一把神臂弓,为太祖之时匠人为帝王所造,能拉动此弓者寥寥无几,今日陛下为公子们展示其威力,以祝诸君能大胜归来,摘得魁首。”
一石弓乃一百二十斤,要使出三石气力绝非小可,众人眼中梁寂鸾衣冠楚楚,眉若刀裁,幽冷而平静的眼瞳直视前方,校场侍卫却并未获得指令竖立箭牌,不知陛下是要将箭射去何方,只知下一刻长箭对准的地方竟是他的最前方,站满命妇,和面色凝重的陈太后的方向。
“陛下……”
命妇们登时脸色煞白,侍女官脚上一软,清楚地感觉到坐在主位的陈太后,搭在她手上的指甲掐进肉里。
所有人都看见那张弓在他手中渐渐蓄力拉满,目标绝对是陈太后没错,庭中倏然死寂一般,直到“咻”的一声,长箭从梁寂鸾手中挣脱,冲击而上。
前方妇人们几乎下意识就躲,场面人仰马翻,陈太后随同侍女都吓得闭上双眼。
天上一声唳叫,似乎有物接连坠落,侍卫上前去捡,随即在校场内响锣,“击中!”
“恭喜陛下,射中大雁一双。”
“是一箭双雕,好彩!”
把弓交给侍卫,右边跟着奉上布巾,梁寂鸾拿起来擦手,即使射中凌空之物依旧神色平平,看不出杀气,只有眉宇间的凌厉让人望而生畏,“平身吧。”
梁寂鸾发话,庭中子弟方才恭恭敬敬站起来,梁家血脉的确异于常人,就气力而言,一张三百斤的弓不管是拉满还是放箭,于他们都好似家常便饭,更何况梁寂鸾还是一箭双雕,射中的更是意义非凡的鸿雁。
既有预祝他人鸿鹄之意,将翱将翔,又被采用于会纳妃裴之礼。
当下,不管是有意要竞技的世家公子,还是在廊檐下刚才吓得花容失色的高门贵女,都仿佛忘却了之前因梁寂鸾弯弓拉箭带来的死寂,反而是目光惦念着被他射下来的大雁,对这位骁勇的陛下挂肚牵肠。
不知最后这对鸿雁会被如何处理?小娘子们更想会被帝王看上,成就一桩会纳妃裴的美谈。
翁思妩站在长廊与梁寂鸾隔空相望,她也在想梁寂鸾会怎么处理这对大雁,刚才他把箭对准陈太后等人时,其余人几乎都以为他疯了,亦或是无心之举。
只有翁思妩能深切感受到梁寂鸾身上散发的支配者气息,浓郁又极其危险,被震慑的何止是她一个,即便其他人嗅不出来,也在那支箭从他手中脱离时望而生畏。
倏然,庭中响起一道脚步声。
侍卫陡然拎着大雁从梁寂鸾处走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一群贵女所在的位置。
无人敢动,纷纷注视着这一幕,“是陛下,看上了谁家贵女?”
一群衣着华丽的娘子吞咽着口水,万分期待地望着侍卫手中的大雁,希望花落到自己身上。
直到侍卫将雁献到翁思妩脚下,远处座位上的陈太后攥伤了身边人的手腕,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听侍卫道:“陛下命我将这对飞雁献给公主,以此传话,什么都不用怕,万物都不足为惧,今日之后,公主再不会于睡梦中被惊醒。”
翁思妩愕然看向置身对面的梁寂鸾,从未想过他会当众这般大胆,她甚至不用看,都能猜想到陈太后此时的神色眼光,她定然是恨毒了他们。
昨天夜里没在话里得到的答案,都在此时此刻得到回应,于所有目光中,都能看到梁寂鸾对她的宠爱,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第49章 第 49 章 朕病了。
陈太后面无表情, 可谓是阴沉如水,后面经历一场劫后余生的妇人们不是擦汗就是在自我安慰,“陛下许久未见, 其英勇可真是不逊于先帝当年……”
“这一双鸿雁, 喻义兆头都是极好的, 陛下,陛下真是有心了。”
“……”
侍女官退到一边, 被陈太后放开的手腕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陛下和芙徽公主……”
“不过是兄妹罢了,”陈太后从刚才的危险
颤栗中恢复过来, 要笑不笑地回应命妇们的话,“阿妩从入宫起就得了他眼缘, 日前说要亲自教导这个阿妹,就把人从哀家身边哄去了。”
她神色和眼神都充满了虚假的欣慰味道,每个被她盯上的命妇都不好再提刚刚那一幕, 将帝王和公主的关系往情爱上联想。
但是方才陛下对芙徽公主的优待绝不可能作假,先帝留下的子嗣并不多, 有了太子就将多余的都处理了, 公主也没生下来几个,有两个妃嫔生的都已自请离宫, 挪出宫外, 这些可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连他们都不爱, 又遑论去爱一个异姓公主。
太后还是太自欺欺人了,陛下明显待芙徽公主不同,那对大雁就是铁板钉钉的物证。
只是碍于陈太后颜面,心中有数了的命妇并没有当众揭露,当那没有眼色不识趣的出气筒。
有了方才的插曲, 校场上的氛围格外古怪,有的公子有着被家中养出来的机灵敏锐,已经察觉出陛下对芙徽公主的不妥,内心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到公主跟前大献殷勤。
好在这次行宫之旅,不能完成赏花宴与公主相看的使命,至少还能趁陛下在,将这相亲变成建功大会,回去一样能向家里交代。
侍卫首领向庭中传话道:“陛下有言,竞技夺得魁首者,有赏,文者领一职,武者有入军营资格,上进有为能建功立业者,岁满受官,享国家俸禄。”
霎时间不光是这帮年轻公子哥心绪沸腾,就连廊檐下的女娘和命妇们看向梁寂鸾的目光充满灼热的温度。
这可比陈太后给出的条件好太多了,打铁还得自身强,能得陛下赏识有机会入朝做官,他们可就不是自己父兄口中的没用的东西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小臣多谢陛下恩赏!”
梁寂鸾向下吩咐,“考校开始吧。”
场内侍卫们将马匹牵上来,继续刚才被临时中断的竞技,等这些摩拳擦掌的子弟准备好后,鸣响铜锣,“一炷香时间,公子们切记,不要误了时辰!不得跌落下马!”
马蹄和嘶鸣声一同在庭中出现,在侍卫指引下离开校场内,方才还嘈杂的内场很快恢复清净,只剩行宫侍卫,和一众观赛的贵人们。
趁这一炷香的时间,留下的人们可以用茶吃点心,时间尚早,但是碍于陈太后情绪不佳,一时间无人敢与她搭话。
只有安安静静坐着,直到她突然点名平南夫人,“你过来,哀家有事问你。”
在算不得艳羡和佩服的目光中,平南夫人苦笑着从后面的位置挪到陈太后跟前,“太后有何吩咐?”
“哀家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平南夫人:“当然记得,太后说过,陛下后宫久缺,年岁已到,要臻选适合的妃嫔侍奉陛下。”
陈太后眼神横过来,“只有这些吗?哀家还说了什么?”
“太后。”
平南夫人一脸为难:“太后就算有意让妾身小女入宫,可现在明眼人都看见,陛下似乎没有这等心思啊,他,他更看重的是……”
“要不,还是算了,小女实在担待不起这份宠爱。”
陈太后两眼一瞪,低声骂道:“你就这点气性?就这样就知难而退了?先帝有多少妃嫔,他可一个都没有,就算有,难道能长久吗?”
“给哀家长点骨气,这是在给你机会。万一能做皇后,岂不是因你在这犹犹豫豫给耽误?!”
纵然知道陈太后是在蛊惑,平南夫人依然心动,尤其在见到梁寂鸾之后,什么乘龙快婿都不如真龙天子。
“可是,陛下一向难以接近……”
“哀家自有主意,你不必忧心,只管让人安排下去……”
“是。”
经平南夫人和陈太后说了什么,气氛渐渐有所缓和,命妇们能感受到陈太后心情似乎愉悦不少,还有兴致吩咐下去,让人关照竞技的公子们,敢比就是好的,别因此受了伤,还给各处都重新备上茶水点心。
另一边贵女当中,有人闹着不想在这一炷香里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干等下去。
“往后有一小处花林,随意走走,也不走远了,可有人要同去?”
耐不住安静的小娘子闻声答应,“算我一个。”
“还有我呢,让我带上一块点心。”
“公主呢?”
翁思妩在此,其他贵女没走,有的朝她看过来,结果刚问就被身边人拉住,低声道:“陛下还在呢。”
“这你也敢打扰?”
方才的阵仗她们都瞧见了,说不好陛下对芙徽公主到底是不是兄妹之情,但明显是眼里只有她的。
若是将翁思妩拉走,岂不是坏了那边好事了。
贵女之间的生疏对翁思妩没有太多影响,她与她们本就不熟,也不是知心好友,不管这些小娘是怎么看待她的,翁思妩都显得漠不关心。
情势非她所逼,陈太后安排这场赏花宴是别有用心,所有安排都不经她同意,没有她置喙的话语,只有梁寂鸾那边在乎她的感受,表明他的态度。
翁思妩并不觉得有多么罪孽深重,更不会觉得梁寂鸾让她大出风头,就是害她与人树敌,她得正视自己,她喜欢梁寂鸾这么做,这证明他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们去吧,我……”
翁思妩话音刚落,就看见梁寂鸾那边有所动静,不知身边侍卫同他说了什么,梁寂鸾忽然从校场离去,他的身影在许多明里暗里的窥探中,消失在屋檐下的幽禁小道上。
“这,陛下都走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走吧走吧。”
翁思妩留在原地,没理会那群小娘说了什么,只嗅了嗅风里飘来的气息,皱了皱眉头。
她正要起身,忽而陈太后身边的侍女官带着人走来,堵住去路,“芙徽公主,太后召您现在过去。”
在参与竞技的世家公子都出发后,梁寂鸾身边侍卫代为传话,向他禀告道:“陛下,朝中有急事,廉大人在侯风亭等候,有要事请奏。”
梁寂鸾出行西宫,离开宫廷没什么问题,下面遇到无法处理的,自会有大臣前来启奏事宜,朝中更不缺人手。
他难得没有勤抓朝政,朝野上下反倒如拨开云雾,没有一座大山压在头顶,各自皆能松口气。
廉明毅是此次梁寂鸾安排代他暂为处理事宜的臣子,若他都无法处置,那定然是十分棘手的大事,梁寂鸾拿起一旁的茶水饮了半口,将手里茶杯转了一圈后放下,“好茶。”
他随口称赞,却引得侍卫特意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碧玉杯,还剩半点茶水呈现清亮之色,并无特别之处。
然后梁寂鸾便离开椅子起身了。
待他走后,很快就来了一个侍者将这里清扫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侯风亭离西苑校场不远,大概知晓梁寂鸾正在此处观赛,才在这里等候觐见。
四周皆是小花林,侯风亭在一片空地上尤为清净显眼,只是站在那里的并非是侍卫口中的廉大人,而是一道散发着香风,年轻娇羞,体态玲珑的人影,“陛下。”
……
“你说,确定亲眼见他把茶水喝进去了?”
校场中,陈太后没动,其他人也被拘束在她身后,命妇们常年置身后宅,一时半刻倒也坐得住。
只是陈太后身边连番来了好几次人,一个侍奉茶水的宫人就在此刻跪在地上轻声回话,动作和眼神都略有些遮掩,只是被侍女官遮挡着,命妇们都察觉不出,更听不见。
“没错,”宫人小心道:“奴婢在他走后,还曾上前收拾过,确认陛下碰过那杯茶水,已喝了一半。”
“杯子呢?可有处理干净?”侍女官问,不想留下把柄。
“都拿去销毁了。”
陈太后示意侍女官不用再问,她神色颇为满意,只要梁寂鸾喝下她特意为他准备的有催∑情之效的茶水,他很快就会感受到体内变化。
等见到侯风亭又携带了含有催∑情香包的小娘子,
再次加重药效,在这剂猛药催化之下,就算是圣人也会动了凡心,守不住贞∑操。
她要看,等酿成大错,梁寂鸾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副药极为烈性,非常人能够忍受,想必等他们过去时,场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一地凌乱,不堪入目。
陈太后勾起唇角,得意道:“坐在这也是乏了,趁他们还没回来,尔等也一起陪哀家四处走走。”
她发话了,早已吃够了点心茶水的妇人们便附和着起身,“是该走走,这老胫骨久坐不动,多了伤身。”
“看太后想去何处?咱们陪着就是。”
“这附近有一处小花林,景色倒是不错,就去那儿吧。”
翁思妩从陈太后请到这来以后,就不被允许随意走动,说话也是避着她的,只端了一些点心来让她安心在这里坐着。
这时陈太后她们要走,路过她,侍女官提醒道:“公主也一起来吧,这会一炷香的时间还很长呢。”
前有梁寂鸾射雁,后有翁思妩收下这份重礼,现在连她也被陈太后迁怒上了,翁思妩倒也聪明,没上赶着对陈太后多余解释,亦或是表示忠心。
她乖乖地一直坐在这里,即便刚才一堆妇人在她来时对她观察打量,她的胆量和气色都练出来了,竟分毫不变,没有一点窘迫和拘束。
就是极为安静,很懂事,很知心,我见犹怜,没有愤愤不平,看久了都会不自觉对她减少几分恶意。
在随她们走动时,一位夫人见她落到最后,还等了她几步,“公主快走吧,切莫因为旁的事担心。”
小辈犯错,长辈责怪,这是常有的,况且翁思妩什么都没做错,她一声不吭的样子反倒像受了不少委屈,太后素来以严厉著称,也不是没有人不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
她没有亲生女儿,儿子称帝,手上无人可以利用摆布,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介孤女傍身,偏偏还惹得陛下那边坏了规矩。
既然拿陛下没办法,就只有怪责到公主身上。
好在是众人眼前,没有重罚,但是陈太后对芙徽公主的态度也明显可以预见。
她对芙徽公主有异议,现在就是因为她不听话,要冷着她连晾着她,让她心中害怕,自然会主动向她认错求情。
可惜,芙徽公主看着是个软的,骨头却不轻。
受了这么一会冷眼,不露半点羞愧,连滴眼泪都没流。
梁寂鸾这么久没回来,翁思妩从方才起就对着他的椅子发呆,这会陈太后等人要去小花林散步,她被迫与她们一块儿去。
在快到的时候,陈太后于人群中忽然把她叫上来,相互挽着,轻声低语,“母后知道他那般戏弄你,你不经世事,受不住引诱,免不了看他身份尊贵,有所动心。”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世间男子都是一个德性,见异思迁,寻花问柳。”
陈太后冰冷的语气让翁思妩产生不详的预感,“母后,对阿兄做了什么?”
她突然迫切想要见到梁寂鸾,先前他被侍卫请走的时候,翁思妩就闻出他身上气味好像有些不对,有他们在一起时发病的样子。
她难免被梁寂鸾的气息影响,当时就很想去找他,现在被陈太后一刺激,心脏陡然跳得更厉害。
且急迫于梁寂鸾出了什么事,脚程不由地加快,可是很快被陈太后示意,让力气极大的侍女将她拽住,“马上要到了,别急。”
侯风亭的牌匾不多时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因陈太后人等众多,方才出去的小娘子们也都好奇跟了上来。
还有人走丢了,身边婢女朝着侯风亭的方向边找边喊:“娘子?我家娘子不见了?”
“娘子,那是我家娘子的衣裳。”
众人视线随之望过去,侯风亭旁的树上飘着一件女子的衣物,地上还丢了一只鞋履,当下所有人都神色惊变。
突然一道声音说了句,“听说适才陛下离开校场,有事来了这里。”
翁思妩眼眸中流露出惊讶朝侍女官耿珍瞪去,她怎么敢在这时候提起梁寂鸾,再扫过陈太后,发觉她双目如炬,嘴角挂着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前方亭子,对侍女官的提点堪称放纵。
再联想方才陈太后对她说的话,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居然能不顾颜面,算计亲儿子到这种程度。
“天啊,这不是平南夫人家小娘的衣裳吗?赶紧过去看看吧。”
“陛下若是在此,别是闹出什么不该有的……”
仿若一语点醒梦中人,在场的妇人脚步都加快了许多,陈太后一马当先带人赶到,很快就被侯风亭外守卫的侍卫拦住。
“平南夫人之女是不是在此?陛下呢?什么人你都敢拦?真是该死!”
陈太后一下令,方才钳制住翁思妩的武力侍女便上前动手,侍卫待要拔刀,侍女官大声呵斥道:“太后在此,光天化日之下,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赶紧让开。”
此时侯风亭内正被一扇屏风给挡住,有了耿珍颠倒黑白的话,所有人都更想窥探里面的秘密,到底是因为什么焦家小娘子的衣裳才被挂在树上。
还有陛下也在此,难道就因为迫不及待所以幕天席地就打算野外媾和?实在是此时的情景令人浮想联翩,几乎所有不堪的画面和可能都在众人心里浮现。
平南夫人更是着急地对里面喊道:“女儿,我女儿啊……”
“你有没有事?快出来啊,让我进去,快放我进去。”
“娘……”一道俏生生的声音响起,平南夫人反应更加激动,“衷耳?是不是衷耳?”
陈太后带着命妇们压上前去,痛心疾首道:“既然有人亲眼见陛下来这里,定然是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若是男女私情哀家必然会给平南夫人一个公道,不会让焦小娘子受了委屈!”
“陛下,出来吧!有什么事敢做不敢当?”陈太后仗着身份拉开被步步紧逼神色微慌的侍卫。
“太后,不能再上前了太后。”
此话一出,更惹来群情激愤,威势让两个侍卫无力招架,很快陈太后率先上前,在众目睽睽下猛地将屏风拉开。
平南夫人紧随其后,其他命妇对着里面的情景眺望,却在看清里面境况时,所有人都变得哑然无声。
“这是……”
与她们所想万万不同,屏风后面除了焦家小娘子的身影,竟再无第二人在此。
焦衷耳一副在水里泡过的样子,冷的瑟瑟发抖,穿着里衣,抱紧双肩,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惨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忄青欲沾染的痕迹,更无陈太后预料的那样,男女混在一起一地狼藉的画面,“衷,衷耳在小花林,不小心跌进湖里,是,是侍卫大哥救了我……”
“才,才在此等衣物晾干,和陛下没有任何干系……”
陈太后面色阴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中了烈性∑春∑药的梁寂鸾是怎么逃过一劫的,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
眼前景象并非是她想看到的那样,她紧盯焦衷耳劝告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之前可是有人看到陛下来过这里,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要是识趣,只要焦衷耳说出能拉上帝王的话,陈太后无论如何都会帮她一把。
可是寄予了陈太后厚望的小娘子流露出茫然之色,又有几分哀怨地望了眼自己I的母亲,失落又惶恐地否认,“不,是我自己落水的。”
“陛下他,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从头到尾,焦衷耳在这里等的都只是方才守在外面的带刀侍卫。
众人从现场情况和平南夫人之女的话中已然明白是一场误会,再看陈太后的反应还有什么难以预测的,纷纷想着托词要不要此时离去。
而就是此刻,汇聚了一堆人的侯风亭忽然又被背后的动静引起
注意。
翁思妩比任何人都更早将身子转向亭外,梁寂鸾的气息引人致胜,那种命定之人彼此间的牵连尤为强烈,他骑在马上安然无恙地出现,身边跟随着数十位侍卫,气态威凛,根本没有一点撞破此景的尴尬与慌乱,反倒是震慑意味浓厚,居高临下地睥睨所有人。
“陛下来了。”平南夫人抱着女儿面带泪意的安抚,后悔至极不该听陈太后的话充当棋子,败落到这种局面。
陈太后眼神凶狠地打量梁寂鸾,意外他竟然不受烈性∑春∑药的影响,难道梁寂鸾体质特殊到这种程度,不管身体还是神色皆瞧不出任何异样。
“陛下从哪里来的?”
“哀家亲眼看你从校场出去,问你身边侍卫,都说是你来了侯风亭。”
梁寂鸾:“哪个侍卫?”
他逼视陈太后,视线前所未有的凌厉,冰冷又透着凶戾,语气还是很冷静,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双眸子,似乎隐隐泛红,让看着他的妇人们都感觉到不测。
听闻陛下久不纳妃也与身体有关,性情表面和善,实则阴冷不讲情面最擅伪装,只要一犯病眼珠就会发红,跟病鬼一样,连禁军都要退让他数百米,她们平日里没见过,今日算是碰上了。
“太后怎么不说出来,是哪个侍卫明目张胆泄露朕的踪迹,朕很想听一听,”他抬手轻点两道身影,人群中侍女官和宫人就被拉了出来,“是他,还是她呢?”
陈太后见状要阻拦,却被梁寂鸾那双深沉而阴郁的眼睛拦在原地,他完全勘破了她的诡计,知道她想做什么,甚至他不打算像以往那样放任无视她的挑衅,“把他们都拿下,送去让沈维仁审讯,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透露朕的行踪,当众污蔑朕。”
他不顾陈太后终于慌了的神色,掠过都明哲保身低头不发一语的命妇们,向翁思妩伸出手,“阿妩,过来。朕需要你。”
“不许!”陈太后试图阻止,甚至口风对向翁思妩,勒令她不许去,“芙徽公主乃是哀家认下的义女,陛下怎可为了一己私情就要乱了纲常,阿妩,你回来,他是你兄长!岂可让你们这样不顾礼法在一起!”
然而梁寂鸾跟翁思妩都没有看她。
梁寂鸾:“朕病了。”
他瞳色外围一圈完全变得暗红,日光一照,尤为明显。
也是此刻,他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很不一样,就像被无形的气势包围着,清冷自持,有着玉质金相,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翁思妩,如岩下电,当众求偶。
“需要你的气息安抚。”
亭下哗然。
侍卫道:“芙徽公主乃血脉特殊的花娘子,自来就是帝王家千方百计寻求的命定之人,有她在,陛下历来所经血脉上的痛苦都能得以缓解,还请公主上马。”
“请公主上马。”
余下跟随梁寂鸾的禁军侍卫全都抱拳跪下,要迎翁思妩过来,声如洪钟,撼天震地,当下让一切杂音消失殆尽,只觉血液沸腾。
“她怎会是花娘?”陈太后大为震惊,“她身上哪里有异香?!”
“异香本就是命定之人才能闻到。”
翁思妩从人群中走出,身前绕开陈太后才回头,她的一双秀眸睫毛纤纤,在树影笼罩的斑驳金光下,眼珠有着和梁寂鸾犯病时一样的幽深暗红,比侍卫所说更有说服力让人相信她就是梁家祖辈以来一直寻找的有着特殊血脉的女子。
眼下还有谁能说她作假,梁寂鸾不能亲近义妹,命定之人都出现了,除了她还能有谁与之相提并论。
就算是为保全大局,让梁家血脉安然无恙,翁思妩都必须与帝王生生世世在一起。
翁思妩当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梁寂鸾走去,而梁寂鸾在她靠近后一臂距离之内,就已经俯身策马拦腰接住她,把她抱上马。
二人一前一后坐着,翁思妩身躯娇柔靠在梁寂鸾宽阔的胸膛上,绝无仅有的般配,同样两双相同色泽的眼珠在光线照耀下,散发着宛若红玉石般剔透的波光。
这样的奇景平生罕见,令众妇人惊叹又为之震惊。
犯病中的帝王眼神在芙徽公主的脖颈上流连不断,周身气息就是她们嗅不出也有所感觉。
就在陈太后刚要说什么时,梁寂鸾忽然策马带着翁思妩干脆离去,眼看着情况很急,好似真的病得不轻。
第50章 第 50 章 西宫禁。
余下侍卫不仅没有跟上, 反而朝着妇人们走来,“奉陛下指令,请太后暂移常辉阁。”
“其他夫人可回校场, 或是在此游玩。”
出了这样的事还有谁有心思游玩, 但是面对梁寂鸾留下的侍卫都不敢反驳, 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陈太后身边已经没有能照料的人,只她一个却冷傲的好似什么都没做错, “哀家不去,今日校考还未结束, 回什么常辉阁休息?”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领头侍卫都是一脸森严冷冰的样子, “请太后暂移常辉阁。”
一众侍卫跟着大声附和,和刚才请翁思妩一样声势浩大,却来者不善。
未免颜面尽失, 陈太后最终僵持不过,还是冷着脸色被从侯风亭里请走。
余下夫人们看着眼前场景, 只知不适合在西郊行宫久留, 更想立刻回去给家里通风报信,形容今日发生的事, 有多么震撼眼球。
芙徽公主竟是传说中的花娘子, 要不是那双与陛下别无二致的暗红瞳仁,还真难以说清是不是陛下为了跟她在一起故意捏造的。
毕竟梁家血脉向来有些说道, 要求命定之人又是只有他们才能闻出的气息,可不是不好辨别,是与不是不都是梁寂鸾说了算。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到芙徽公主和陛下有同样的症状,还有谁会怀疑她是假的。
可是宴会没散, 太后眼下做不了主,陛下又没发话妇人们岂敢在这个时候说离开行宫,请辞无能,只有暂且留在这里受不能互通消息,人心上的折磨。
反倒是平南夫人在其中松了口气,女儿并没有因此坏了名声,只是失足跌落到水里,也与陛下扯不上任何干系,算得上是全身而退,没有太大损失。
翁思妩坐在马背上,梁寂鸾的骑射本领让她感受不到太大颠簸,但她还是心生激荡,为梁寂鸾对人群中的她伸出手,也为她鼓起勇气忤逆陈太后朝他走去。
在他怀中她没法回头去看陈太后等人是什么表情,只知她跟梁寂鸾身上的气息都很馥郁,她的软,则被梁寂鸾的气息一直侵占。
“你带我去哪?”翁思妩无比清楚这就是发热的征兆。
而她能跟梁寂鸾同步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大可能是因为梁寂鸾先发病,而她被他催化影响,也提前进入了发忄青期。
梁寂鸾低头在翁思妩耳边道:“标记你。”
翁思妩浑身热度都向头顶涌入,不用看她都觉得自己脖子面颊肯定很红,她的耳朵也热,只要说她一点,翁思妩反应就很明显,这是小时候就经常出现的习惯。
更何况梁寂鸾说的是标记,在支配者和被支配者中,标记俨然是件极其重要且独一无二的事。
无异于寻常人中的三书六聘,谈婚论嫁,这么厉害,翁思妩不由地心生紧张,仿佛连∑胯∑下的马都感觉到时机紧迫,要带着背上的两人归巢。
行宫之外,已有梁寂鸾带来的侍卫等候,一见他出来便都骑上马纷纷跟上,目标是赶往京都的王宫。
路上碰见返程的世家公子,都茫然地看着他们的队伍远去,“那是陛下还有芙徽公主?”
“怎么回事,那我们的竞技还要不要比?”
最先回来的是极少的两三个人,按照侍卫们训练和校考的标准,他们在赛马的竞技路上并没有安然无恙一帆风顺。
路上遇见陷阱败落的人将近一半,即使输了还得在侍卫们的监督下继续完成。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陛下却先走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为何不比,陛下不在,放出的话却是一言九鼎,你们官位和资格都不想要了?还不快走!”
一旦命定之人有发忄青期的迹象,到了适合标记的时期,必须先准备好充当巢穴的温∑床。
王宫无异于是最好的选择,摧云殿乃是主殿,梁寂鸾登基以来就长时间居住的寝宫,有层层侍卫包围巡逻,代表帝王象征和威严,和翁思妩在那度过
漫长的发忄青期最好不过。
翁思妩还以为自此不会再回来这里,梁寂鸾抱着她下马,彼时已是午后,殿内满地光晕,寝居里的景象和她那天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化,花架上的瓶子里插着新剪的花枝,光影照着屏风上的刺绣栩栩如生。
摧云殿内侍候的宫人都在内侍总管的示意下纷纷退出去,脚步声轻轻,不引起一丝动静。
翁思妩是梁家命定之人的事迹,已经率先从西郊行宫传至宫廷内外,朝野上下都在今日得到风声,于公于私都感到吃惊,想要往宫里打探消息。
平日里都未曾听说芙徽公主有什么异常特殊,见过她的也都开始回忆,她与其他小娘相比除了瘦弱了些不见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是容貌,那么她的确称得上风华绝貌,可是据说梁家的命定之人能治疯病,也不知这次陛下带她回来,情况该是如何。
若是因她而让帝王续命,不像梁家祖辈上那样英年早逝,那绝对是此间最大的功臣。
御医院也在得到消息后在宫中待命,实际上连他们都未曾见过命定之人中的被支配者,更没有见识过两者结合下真正的发热期。
前有国事代为暂理,后有陛下要标记芙徽公主,永安宫中从梁寂鸾和翁思妩回来后,就自动陷入被管制和包围中,摧云殿上任何一角,都形成巨大的安全笼,不放任任何一只鸟从上空飞过。
翁思妩对如何标记还知之甚少,但她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记得她跟梁寂鸾是如何相互索∑取,“我,我要先沐浴。”
她明显感觉到梁寂鸾的气息已经变得更浓厚了,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影响就会越深,她身∑体里的热度从他去了西郊行宫就一直在被调动,如今仿佛成熟,她嘴上说着要去沐浴,还记得那点俗世规矩,实则已经被梁寂鸾气息催化到又又腿失去力气。
两个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梁寂鸾往前走一步翁思妩便后退一步,直到手被握住,她脑子里的热意像一团岩浆,向身体四处发散,小月复炙热,氵显∑意不断,自然分∑氵必出∑氵曷望被标记的体∑氵夜,他们间气氛已蠢蠢谷欠动。
梁寂鸾情况不比翁思妩好多少,他才是这场结合的主导,一切都是因为他先发病,这些年红玉对他的作用只有掩盖支配者的气息,无法缓和一点发病时的精神压力。
徐钰配置的药丸颇为有效他却不愿意吃,是不愿还是故意都有待商榷,有了命定之人的出现,梁寂鸾继续压抑自己反而于他不利,看得到吃不到的后果比翁思妩从未出现的危害更大,只要长久下去,势必会陷入强烈暴∑走的负面情绪。
疯与不疯不过一念之间。
“朕带你去。”
梁寂鸾撞上来,揽住她的腰,翁思妩全凭他的力道撑着,他们连眼神都好似着了火,交织着没有分开过,等到梁寂鸾伸手推开一扇门,翁思妩才知道还有一道门连通着摧云殿的浴房。
而推门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翁思妩仰着头承∑受着梁寂鸾的低头亲吻,脑子烧到褪∑除两人的衣物,边吻边往池子边退,直到翁思妩脚下一滑,梁寂鸾紧跟着与她一同坠入到冒着白烟的池水中。
到了水下半褪的衣衫被通通浸透,渐渐一件又一件像浮木般在水面上飘起,而底下的人却看不清,只感觉到水波一圈又一圈的晃动。
内侍总管紧紧关上摧云殿的大门,御医院的徐钰手上拿着墨笔记录,记录从今日起,梁家血脉第一次与命定之人身处发忄青期要留意的现象与事宜。
在发忄青期不对等的情况下,支配者会利用自身气息调动和催化被支配者的感觉,引∑诱∑对方发忄青,如果被支配者反应偏慢,这种引导就需要花费好几日的时间。
最好是两者在没有气息遮掩的状态下,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相处,这样更有利于处于下方的被支配者承受上位者占∑有。
且之后一直到被支配者身∑体成熟,自然会打开适合受∑孕∑的宫∑口,让上位者在里面成结,这样才算完整地度过发忄青期,真正地结合。
摧云殿外日光倾蔽,周围寂寂,无人在此随意走动,远看好似庞大生物的巢穴入口,不容忍轻易冒犯。
西郊行宫在数日之后,世家贵妇和子女们的行李也被收拾出来,准备好马匹回程。
只有来时与他们一起的陈太后被留在行宫内部,不得外出去。
自所有人都安安静静规整整齐地离开,西郊行宫的大门就被关闭,若无帝王旨意,轻易不会再打开。
深夜摧云殿内亮起宫灯,内侍总管第一个注意到,这些时日,不管天黑还是白日,那里面总是不见光影,似是那两位在结合期间都不喜欢有光进来,只有到了深夜之处,若有需求方才会点亮宫灯来表示,有事情要吩咐。
通常只能听见陛下一个人的声音,若不是在第一天曾见过芙徽公主进去,还以为她在里面消失绝迹了。
那里面谢绝了任何的进入,即使要送什么东西都被放置在门外,而浴房唯一例外被允许进去清扫的。
徐钰按照惯例,只要梁寂鸾和命定之人出现的地方,下面的人去善后了都要将当日看到的情况仔细上报,一点都不能出纰漏。
于是少不得满地狼藉的画面让人陈述。
翁思妩被关在摧云殿里长达六七日竟也觉得很安心,她被梁寂鸾调动出来的发热期十分漫长,甚至她的脑子一直处于仿佛有岩浆在灼烧的状态,不够清醒。
她现在分辨外物的意识直接退化,想不起其他,只有少许几点。
摧云殿是她唯一能安全度过的巢穴。
其次,她和梁寂鸾正在共同筑巢,不会有任何事情干扰这份专心。
最后她被梁寂鸾标记了。
从水中出来,翁思妩失去行动能力,被梁寂鸾带上岸,他们之间的气息已经浓∑稠到另一种如化胶般分不开的程度。
“喝水。”
翁思妩很快就口渴得不行,体∑内的热度让她变得口∑干∑舌∑燥,水分流失,从水里出来这种状态更甚。
但是梁寂鸾要走去帮她倒茶,翁思妩是最不愿离开他的,她现在对支配者的雏鸟情节十分严重,不敢想象等被标记后会是什么情况。
梁寂鸾暂且还保留一丝理智,只是镜子里可以照出他的眼珠已很不正常,晦暗的色彩裹挟着一抹暗红,有着病∑态似的一丝疯意,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走。
但是他还能控制着抱着翁思妩一起去到桌子上喝茶。
翁思妩喝茶,梁寂鸾闻她,当茶水不小心从翁思妩嘴边流下时,梁寂鸾轻抚着她的下巴将那些顺流的水珠都舌忝∑口允干净,让翁思妩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滑落到地上。
一声脆响让殿外守候的内侍还以为出了什么情况,询问过后里面却一声不吭,更为寂静。
这次跟上次远远不同,翁思妩发忄青得厉害,眼神迷迷蒙蒙盯着梁寂鸾,“阿兄。”
“我的脖子……好烫。”
她的腺体隐隐发热,那里面的香不受控制地在疯狂往外溢出,如果这世间还有人和他们一样,连殿外的侍卫宫人都能闻到,就会知道这次气息外露的有多幽香。
梁寂鸾两指捏着翁思妩的后脖颈,敏∑感的翁思妩发出宛若母∑猫般的轻叫,就像他那样那个位置轻易碰不得,翁思妩这里比他更容易感受到刺∑激。
“阿兄……阿兄……”
梁寂鸾手指揉着她的腺体,不算太轻柔,更让人坐立难安,他闭上眼抵着翁思妩的额头,像是强制自己冷静,宛若滚烫的水尽快趋于平静,然而换来的是稍加失控没有作用的呼吸加速
,“你可以像先帝那样叫我。”
“朕不在你面前自称,你可以叫我阿鸾。”
翁思妩如懵懂稚童只懂追逐梁寂鸾的气息,他说了什么都不在意,梁寂鸾却把她此时的模样深深纳入略透癫狂之意的眼底。
她一直在往他身上轻蹭,眉眼都像熟透般嫣红的彻底,嘴唇更是饱∑满,最要紧的是她的湿发都用一根发簪挽着,只有两根青丝可怜的垂在耳畔,却将后脖颈上的皮肤∑暴露无疑,梁寂鸾伸手按了按,就足以叫翁思妩发出难受与渴∑望的声调。
而且她根本没有意识地再将脖子往梁寂鸾的面前递送,这是被支配者正处于特殊时期,正强烈需要上位者安抚时的本能,似是被这样乖巧的行举取∑悦,梁寂鸾不再如旁观者般细心逗弄,而是低下头,朝着翁思妩那脆弱的脖颈张开唇,一举咬住。
腺体被碰的那一瞬间,翁思妩宛若被卸了力,钳制住三寸的猫,不断抽气,厉害到被逼出眼泪,无法叫唤,浑身都在挛∑颤,也像要死里逃生般,凭借本能要从支配者身边逃窜。
然而梁寂鸾死死控制住她,一直到他的腺体气息灌注,标记完成才松开,一把接住已经软倒的翁思妩。
而她轻易没有缓过来,到了榻上还在颤,梁寂鸾担心她会因此癫痫,从而忍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气息失控,耐心等在翁思妩身边直到她有所缓和逐渐安静。
那是一种从生命直达神魂的激荡与圆满。
就如梁寂鸾自己所说,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命定之人出现,那么他的下场最终不过与梁家祖辈一样。
死之前他会先逼疯自己,永生永世都处于追寻对方却求而不得的状态,甚至更怀疑什么花娘,不过是一场精心营造的骗局,这世上根本没有与他相配的血脉。
但是最终翁思妩出现了,这个小娘娇娇∑嫩嫩,翁校仲将她藏在闺中十六年,终于等他死才愿意将人放出来,而他从出生起就注定在等待她的到来。
十日后,摧云殿的门终于打开。
梁寂鸾久不临朝,虽然有下面的人会暂时代为处理事宜,但真正的执政大权还是在他自己手上,如今不管是两仪宫还是斜月台的奏章已经堆满桌案。
廉明毅曾试着在经过摧云殿的禁军同意后,将一部分奏章送到永安宫来,但是明显内侍总管双手奉还的动静说明一切,“廉大人辛苦,这些奏章里都是国家大事,奴婢见不得它们摆在桌案上吃灰受苦,实在短时间内摧云殿里门打不开,旁人进不去,陛下更没有出来,还是得靠您先代为理个章程解决,等陛下这次的发病期结束,奴婢再帮你通传。”
廉明毅也想不到梁寂鸾与花娘的结合需要这么长时间,虽然意外,但可以理解,如果这位芙徽公主能使陛下长寿无病,且能不像先帝那样受病的干扰,那么她就是大梁最该感谢的吉兆。
“那就请总管,务必等陛下出来那天,派人到两仪殿知会一声,我等臣子都万分关注担忧陛下的状况。”
“这是自然。”
等到这日到来,内侍总管终于可以履行承诺,从宫内到宫外传送消息,让人知道陛下已经度过这次病期,且安然无恙,不见有任何不适。
轻纱幔帐中,翁思妩被特意梳洗过一番,穿整好衣物,偎依着梁寂鸾与他共同等御医院等候已久的徐钰进来把脉。
生人闯入,翁思妩秀眉紧皱,呈现出强烈排斥的表现,梁寂鸾身上气势也有所不喜,只是他神色极淡,很难让人发现他的不悦,只有那双温凉如水的视线凝聚在身上超过片刻时,才知道犯了他的忌讳。
徐钰将记录下的病历簿交给与他同来的下官,让其帮忙记录现在的情况,同时苦笑着不敢多看梁寂鸾身边被滋润的尤其娇艳的小娘一眼,而是对着帝王道:“臣也是没有办法,知道摧云殿是陛下与公主不喜外人进来的地方,但是十日之期实在太久了。”
“未免二位伤身,臣不得不体查把脉,若有哪里不妥,等下一次的病期,就得按照古籍上的办法,不得不采取干预手段了。”
十日换做任何寻常男子和女子都仿若天荒夜谈,然而他们当真不一样,即使共渡这么长时间,梁寂鸾的精神气和身体都似不受一点影响,反倒是让人更觉得其威势雄厚,情绪更为深不可测。
而翁思妩,按理说她也应该恹恹的,体虚且有受损,但是经过把脉,却无一点不妥之处,气血倒还充沛许多。
梁寂鸾将徐钰过于长时间搭在翁思妩手腕上的指头拨开,“怎么样?”
徐钰让下官记载:“血脉特殊之人不可与寻常人一同概论。”
随后同梁寂鸾禀告,“没有异常,但还是需要陛下和公主适当休息,国事要紧,廉大人那里已经很着急了。”
翁思妩在旁往梁寂鸾身边躲了躲,避开御医和下官暗自偷瞄意味深长的视线,手里一直紧紧攥着梁寂鸾的衣角,她就像离不开人一样,太过娇惯和脆弱。
“走。”
她躲在梁寂鸾背后下令仿佛要呵退他们,突如其来的命令叫徐钰和下官露出惊讶的神色,下官更是奋笔疾书记下此刻的情况。
梁寂鸾侧身抱住她,轻抚翁思妩的后背,有他的气息传递翁思妩神色似乎安定下来,往他身边更凑近仿佛要将自己塞进他怀里,处处引人怜惜。
梁寂鸾也确实让她这般照做,掀眸冷淡地对徐钰等人吩咐,“都出去,她还不习惯巢穴里有生人气息。”
所谓巢穴,就是梁寂鸾和翁思妩共渡发忄青期的地方。
徐钰和宫人通通被赶出去,从西郊行宫回来的默秋也只来得及匆匆看翁思妩一眼,就被请出摧云殿。
眼看着多余的人都走掉,翁思妩勾住梁寂鸾的脖子,半僵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实在是堪称粘人惹人怜爱。
很快翁思妩就被梁寂鸾搂到跟前来,有了梁寂鸾的标记,翁思妩身上的气息冲到沾满他的气味,“怎么这么乖?”
翁思妩被问得害羞起来,她身∑体里还残留着梁寂鸾给予的余∑韵,受标记的影响,她生不出一丝抵触梁寂鸾的心思,只有更强烈希望他碰触自己的想法。
但是她知道,虽然两个人那方面都非常贴合彼此,十日已经是她的极限,就如徐钰所说,她跟梁寂鸾都得习惯且让这过长的发病期放缓。
梁寂鸾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天都没出过殿门,他道:“我该去两仪殿看一看。”
翁思妩一听他说要分开,登时攀紧了他的肩膀,谁知梁寂鸾一并把她抱起来,双目对视,翁思妩才在他眼中发现一丝未被掩藏好的深沉独占欲,“朕会带你一起去。”
他也并未想要将翁思妩一人留在殿里,上位者的霸道和控制欲只会比下位者更浓更重,只是在翁思妩选择之下,梁寂鸾更希望她是心甘情愿被他掌控,而不是他一昧要求翁思妩才如此乖乖听话。
她现在就像他的眼珠子,半步都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