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霸着班长不让他给别人……

    在爱书们“失而复得”的狂喜中, 短暂的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开学,名为“初三”的大恶魔就龇着牙朝他们投掷了个“初三生活惊喜大礼包”——体活课果然变自习课了, 晚自习也每晚安排上了, 回家的路变成了披星戴月,再也看不到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当然夕阳还是看得到的,只是不在回家路上看到,是在晚休去校外快餐店,穿越乌央乌央的人海打饭抢桌子, 打仗一样忙忙扒拉完饭, 匆匆回校的路上能够惊鸿一瞥。

    瞥完, 马上低头赶路, 脚步加快奔赴那个叫晚自习的恶魔头号爪牙。

    “艹, 一出来就满天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了。”九点晚自习放学后,冯卓朝天怒骂了一声。

    “艹,灭绝师太又压堂了!”午休赶到快餐店看到其他几个都快吃完了的冯卓,又哀嚎了一声。

    “今晚星星真特么亮啊。”半个月后的晚自习放学, 在烤红薯的香气中, 冯卓已经能苦中作乐高兴地说。

    下一句又画风一转,“艹,一个地瓜果然填不饱我这被晚自习掏空的肚子,还得买碗粉去,你们要不要?”他回头问周宇宁和程砚初他们。

    “你确定一碗粉填得饱?”程砚初淡定地问。

    “够呛,咱吃炒饭去吧!”

    几人一拍即合,奔赴向扛饿的炒饭,毕竟吃完回去后,还得继续挑灯夜战写卷子呢, 腹中空空可不耐久战。

    大口干饭的间隙,冯卓依然忍不住痛批这令人发指的初三,雪花一样没完没了的卷子算什么,光饭每天都要吃四顿!

    他表示无论他的身体还是精神,都对这发条拧满兵荒马乱的初三生活强烈地适应不良!

    并挥舞勺子挖走学霸们一人一大勺炒饭,以此对看起来适应良好的几枚学霸表达他深重的谴责!

    哼,学霸们何止适应良好,像周宇宁,他甚至还升了职!

    是的,因为周宇宁成绩进步飞快,数学等成绩的提高算一个小飞升呢,且飞升后排名稳定,在不少同学进入初三成绩就哗哗掉的危险时期,可堪立为激励的标杆、榜样的力量,于是,班主任郑重且热烈地擢升了他为,学习委员。

    同时,英语老师出于对他一向的激赏,也擢升他为英语课代表。

    周宇宁一下就从平平无奇的普通同学,一跃成为“有官职在身”的班干部了,还兼任了课代表,怎么不算是草根逆袭的榜样呢?

    “完了你这下更招人恨了。”挖走他一勺子炒饭的冯卓幸灾乐祸道,“别人退步你嗷嗷进步,还抢走了别人的学习委员跟课代表,对你冷嘲热讽的绝壁又如潮水涌来了吧!”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老三套,”周宇宁鼓着仓鼠腮帮子兴致缺缺道,“无非就是攻击我多么多么往死里用功、天天回家学到凌晨三四点,说我不就是用功嘛。”

    “还有说我霸着班长给我讲题不让他给别人讲,他们说的不嫌烦,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哈哈哈最后这一条,”冯卓立马狂笑,“才是让他们恨你的关键吧!”

    “但这条根本就不成立,”程砚初说,“首先,他没有霸着我不让我给别人讲题,而且我也没有不给别人讲题,我只是给他讲的比较多而已。”

    “况且,给谁讲题这是我的自由。”

    “就是啊!”冯卓一拍桌子,“还有绑架你给谁讲题不给谁讲题的,岂有此!你爱给谁讲就给谁讲,小宁宁爱听谁讲就听谁讲,爷爷的谁管得着!!”

    周宇宁摆摆手,示意他们都稍安勿躁,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最困扰他的是班主任的骚操作——就为啥非要脑子一抽在初三学期换学习委员吧?谁乐意当那个学习委员啊!

    说什么树榜样,这哪里是树榜样,分明是拿他立了个活靶子,给他拉仇恨呢!

    要说他们后来换的这位女班主任有做得蛮好的方面,但做的不好的方面那是槽点满满,比如她谜之喜欢搞智商歧视,她明显看重脑子聪明但不努力的学生,日常偏爱班上那些调皮捣蛋但成绩还不错的男生,再捣蛋也就轻飘飘一句“男生脑子就是活”。

    还经常在班上发表一些迷惑发言诸如“初二以后就明显看出男生脑子比女生聪明了”“越往后女生越不行、男生后劲越大”“男生脑子就是聪明”,就这种明显骨子里重男轻女、认定了男生智商就是碾压女生、除了打压女生一无是处的论调。

    还有“你们男生就是不努力,那么聪明只要努力,语文英语刷刷提升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话说得好像语文英语超级好学,一学就会似的。

    还有“你就是不用功,你看XXX多用功,你脑子比XXX不聪明多了?你要有他一半儿的用功你早年级第一了。”

    这个日常被班主任拿来激励其他聪明同学的XXX,是班上几名用功成绩不错但科差一些的同学,周宇宁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班主任不只捧男生踩女生,看起来用功但科不好的男生她也一样踩,她只偏爱脑子聪明的学生。

    那些被激励的聪明同学,有的直接就跑来周宇宁面前跟他说,班主任说你就是用功而已,你成绩好都是靠死学的巴拉巴拉。

    周宇宁:“……”

    饶是他再怎么想不去在意,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骑脸鄙视智商,也是很难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就真的很不解班主任这种骚操作,爱迪生都说了,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她凭什么就认定智商大过努力呢?

    好像努力人人都能做到,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脑子聪明却是不可多得的天赋、是碾压别人的神器,只要脑子聪明的学生肯努力一点点就能轻松KO其他努力学生轻松NO1。

    这让在她眼里除了努力一无是处的学生情何以堪?

    周宇宁觉得班主任她似乎忽略了一点,努力其实也是没那么容易做到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天赋,能坚持努力的人很了不起。

    因为不是轻轻松松谁都能做到一直努力,这需要自律、需要毅力、需要百折不挠顽强的心性、需要强大的自我认知,需要头脑清醒、目标清晰、乃至长远的规划、想信念的内驱力等等诸多优秀品格加持。

    这些都是远远比智商重要得多的东西,这些才是真正决定一个人将来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能在人生路上走多远的关键因素。

    不强调培养这些至关重要的优秀品格,只一味吹捧智商的重要性,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更应该肯定的从来都是努力和坚持的意义与价值。

    与其夸一个人脑子多么多么聪明,不如多夸夸他的勤奋坚持,毕竟只有勤奋坚持才能让聪明的脑子有用武之地不是吗?

    没了勤奋坚持,光有聪明又有什么用?好比那个智商上碾压曾国藩的小偷,曾国藩背一晚上也没背下来的文章他一背就会,历史可因为他的脑瓜聪明而留下他的名字?

    不只老师,周宇宁发现很多家长貌似也认为聪明比努力更重要,像他爸就一直嫌弃他脑子笨,对他的努力不屑一顾,因为脑子笨就盖棺论定他是一个庸人了,相比天赋绝伦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子,笨拙却努力的普通人好像永远落了下乘。

    可我们绝大多数人不都只是普通人吗?哪来的那么多天才、天之骄子?

    我们普通人之间智商明明都相差无几,能让我们普通人逆袭的、对我们普通人最重要的就是努力和坚持。这才是我们手握的能改变人生的神器。

    可有些老师和家长却一味强调智商的重要性,无视甚至抹杀努力和坚持的价值,认定男生就是聪明女生就是笨,科好就是聪明科差就是笨。

    聪明的孩子天生会得到别人的偏爱、甚至享有一些事情上的豁免权,而笨小孩要羞耻于自己的笨拙,努力取得成绩也不过得到一句“勤能补拙”。

    老师和家长们持有的这些教育念,不仅扼杀了“笨小孩”对学习的积极性、对天赋的挖掘,甚至局限了孩子的人生,这不是很残忍的吗?

    还生造出一个人人耻于承认自己努力、好像努力是什么丢脸的事、脑子聪明才高人一等的舆论环境,这不是很吊诡的吗?

    比起脑子聪明,难道一个人对学习的态度、坚韧不拔的品格、自强自立的精神,这些不是更重要更可贵更值得肯定的?

    老有人说我要有你一半儿努力早怎么怎么样了,这话本身就有逻辑漏洞好吗,先努力了再说,看能不能真做到人家一半儿努力,再来放这种厥词,不然这种打嘴炮完全就是失败者的一种自我安慰自我欺骗罢了。

    这种老是无视甚至抹杀努力的价值、过分吹捧智商的做法,只会打击那些用功努力学生对学习的积极性,助长聪明学生自恃聪明的优越感,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第102章 第 102 章 周宇宁干了票惊天动地……

    影响成绩的因素明明有很多, 贪玩、不专心、注意力不集中、偏科、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乃至家庭环境的拖累等等,智商的影响应该是其中最小最小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因为班主任这种智商歧视论,好像把成绩不好的原因都简单粗暴归结到了脑子不行上面, 周宇宁有注意到不少女同学的学习积极性一再受挫甚至自暴自弃。

    反正脑子不行, 那就不努力了吧,努力也没啥用。

    同时因为班主任偏爱男生>女生,偏爱不用功成绩还不错的女生>成绩好同时用功的女生,这就导致用了功成绩还差强人意的女生,就成为了班级鄙视链中最惨的, 日常要承受别人的打压跟冷嘲热讽。

    实话说, 周宇宁觉得他们班上这种认为智商>努力、人人耻于承认努力的不良风气如此盛行, 班主任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周宇宁努力用功提高科成绩, 有一个目的也是想跟班主任这种智商鄙视论相对抗, 他想用自己的进步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那些跟他一样在老师在家长眼中智商平平只剩下努力的同学,什么狗屁的智商鄙视论那是错误的!

    要把努力坚持下去,只要坚持总能等来回报的一天,只要坚持终能看到成功的曙光, 没人能以“智商”两个字局限他们的成绩、局限他们的未来发展、局限他们的人生。

    甭管别人逼逼什么, 认定目标,坚持不动摇走好自己的路。

    只是还不知道他的进步究竟有没有对别人起到意想中的激励作用,反作用倒是先朝他汹涌袭来了,因为班主任现在恨不得天天对着全班同学怒夸他怎么怎么用功,说,看看!人家上课下课都在争分夺秒学习,哪像你们老惦记着玩儿?

    人家课间都在写卷子,抓紧每分每秒学习,人家用功, 成绩这不就上来了?又点名批评了一些同学,说他们就是不够用功,这直接导致了某部分同学更加敌视他了,冷嘲热讽更加汹涌。

    就这种emmm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夸奖,他真的谢谢了,真的,这种话每说一次,都会推动着某部分人孤立他敌视他的心更加迫切,班主任但凡能少说两句这样的话,别人对他的仇恨都不能这么大!

    就因为班主任老这么说老这么说,班上有些同学甚至都开始离间他们学习小分队了,跟小分队中其他人说,你们不是天天都一起学习吗,怎么周宇宁进步那么大,你们还在原地踏步啊?

    幸亏他们小分队众志成城情谊坚固,没被离间到,这类行为也够恶心人的了。

    就他们班的学习风气真的……被部分老鼠屎给腥了一锅汤。

    即便周宇宁已经故意抽出一些课间出去溜达闲转了,没有每个课间都埋头写题那么招人恨,可依然收效甚微,并未减轻有些同学对他的敌意。

    他又不可能每个课间都出去闲转、像有些人那样自习课也故意说话聊天不做题,他跟他们不一样,他没有他们那样优渥的家庭条件,他有生存压力,他需要赚生活费,他需要抓紧白天在校的一切时间写卷子,好腾出回家后的时间拿来写文画画投稿赚生活费。

    所以他无法为了向班上同学显示证明他也贪玩、他不是书呆子、他也没那么用功、他也是跟他们一伙的,为了消解别人对他的嫉妒与恨意,来虚掷在校的时间,他虚掷不起。

    他也不可能那样犯傻。

    而且凡事过犹不及,班主任现在这种疯狂鼓吹用功成绩就能大幅提升的方式吧,也挺替他招人恨的,努力是会有回报,但并不是任何事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获得预期的回报,有些事可能你付出了学霸的努力,却只获得了学渣的成绩。

    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强项弱项,不是每一个弱项努力了都能啪叽一下变强项。

    就像他不擅长体育、对打篮球踢足球什么的一窍不通,不擅长就是不擅长,那无论如何疯狂地push他跟他讲“别人能做到你也一样能做到,加油!”哪怕逼死了他,他也不可能就擅长了啊。

    班主任现在心急如焚地走向另一个极端,老拿他这个活靶子来疯狂push别人,让那些努力了也还是成效不大,或者干脆就使不上劲儿、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些同学情何以堪?

    班主任越是这么夸他,别人可不就越焦虑、压力越大吗!

    以班主任那尿性,搞不好还跟某些家长说了,我们班周宇宁原先那科差得不行,就是靠努力用功窜上来的,你家孩子就是不用功!

    那家长回家还不知道会怎么push孩子呢!

    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拿掉了原先的学习委员,让他上位!

    真的是,这种操作简直不知该作何评价。

    偏偏跟班主任还讲不通,他当时立即就去找班主任请辞学委这个职务了,表达了他的想法,奈何班主任鸡血上头,不听不听!没得商量!

    听了他说的,其他几个人都若有所思,然后醍醐灌顶!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儿,”冯卓拍着桌子一瞪眼,“关窍在你们班主任那儿!”

    “你跟他说不通,班长去说试试呢?”

    “班长早去说过了,”周宇宁一声叹息,“我们班主任一意孤行坚持己见,莫得法子。”

    “哎!”大家全都一齐叹息,也都莫得办法。

    这年头,十个班主任有五个好像那个教育方式都有那么一些问题,还迷之深信不疑、坚定贯彻于行动,日常致力于离间学生坑学生。

    “往好了想,你这还只是受到口头攻击和孤立,”张壮壮说,“我没有说你不够惨的意思哈,只是我们班有同学也遭遇到一些……恶意吧,已经接连有两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女生,学习笔记忽然不翼而飞,个人物品也都遭到人恶意破坏。”

    “我们老班为这事儿已经大发雷霆好几次,还说学校要给每间教室都安摄像头的事儿已经提上日程了。”

    “我去,连这种事儿都有啊?”冯卓瞪大了双眼。

    张壮壮一点头,对周宇宁说,“所以你也得小心点儿,加强防范总没错。”

    “不就一个破中考吗,”冯卓大为不解,“这整得老师也疯魔了,学生也疯魔了,罪魁祸首都是这个破中考!”

    可惜“破中考”不是骂几句就能取消的,日子依然在兵荒马乱备战中考中一天一天度过,在每天吃四顿仍然课堂上会饿的日子里煎熬地度过。

    如此枯燥无趣地熬着熬着某一天,周宇宁他们班忽然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好玩事儿,水入油锅般在枯燥煎熬的平淡日子里炸起了圈涟漪,好歹让同学们找到了点儿学习以外的谈资,“大功臣”是周宇宁!

    他倒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就是在语文课上大叫了一声“objection!”

    这声“objection!”喊得正义响亮,谁让语文老师讲着《香菱学诗》这篇《红楼梦》节选的时候,讲着讲着他就八竿子打不着地开始黑上林黛玉了呢!

    进入初三,大家也就还能在语文老师的课上听他絮叨一些废话,废话时刻无疑是大家舒缓神经放松身心的时刻,这是很难得的,可惜他今天黑林黛玉这一席话实在不中听,上来就说黛玉矫情!

    “什么‘寄人篱下’‘风刀霜剑严相逼’也太夸张了,住自己亲姥姥家亲舅舅家这算哪门子的寄人篱下?亲姥姥对她那么好那么疼她,那是心尖尖儿上的宝贝,谁敢欺负她给她气受啊?”

    “舅舅舅妈那也都是实在亲戚都很疼她,这还挑三拣四的,说什么‘如履薄冰’‘风刀霜剑严相逼’,这就叫不懂事儿!”

    又说黛玉性格不好,人家下人好心给她送宫花,她当着人面儿撂脸子,哪能这样!说她刻薄小性儿都说轻了!

    语文老师正批黛玉批得上头,忽然听见一声响亮的“objection!”

    同学们目光刷地一下全朝声音源头周宇宁射来!

    周宇宁:“!!!”

    糟糕!最近看香港律政剧看上头了,脱口就来了个objection……

    全班目光唰一下朝他射来,他耳朵根儿腾一下就红了,但为了捍卫他的黛玉,周宇宁装着淡定站起,清了清嗓子,对语文老师发表他的不同意见:“老师,我不同意您说黛玉矫情的观点,您的说法有失偏颇。”

    “首先,不是有亲姥姥疼就不叫寄人篱下了。贾母的确非常疼爱黛玉,但黛玉在贾府的日子并不是有了祖母庇护就万事大吉的,您没看见她的二舅母王夫人在黛玉初进贾府的第一天就给了她个下马威吗?”

    “处处给人挖坑,把个年龄小小的晚辈一个劲儿往她舅舅贾政坐的主位上让,即便礼让外客也不合适让客人坐那个位子,这是坑谁呢?黛玉但凡礼数上差一星半点儿,或者性子软拗不过舅母的热情真坐上去了,就要贻笑大方了。”

    “别说她是为了考察黛玉的家教礼数,一个刚丧了母的小女孩儿千里迢迢来投奔亲人刚上门第一天,她个当舅母的不说多多体恤,搁这儿考察人家家教礼数?简直居心险恶!”

    “这不是夸大其词,王夫人对黛玉的不喜,后文中有多次侧面体现,要收拾晴雯时甚至直说‘那个眉眼像你林妹妹的’,细思极恐。所以老师您说的‘舅舅舅妈都很疼她’并不成立。”

    第103章 第 103 章 超可爱的魅力boy,……

    “邢夫人或许在黛玉初到时对黛玉有过怜惜之情, 还苦留她吃饭,这事儿做得也着三不着两的,幸而黛玉明白婉言推拒了, 不然还没去拜见二舅母呢, 先在大舅母这边吃上饭了这不是太失礼了?”

    “这也是个坑,黛玉拜见两位舅母这里就是接连的坑接连的考验,只是黛玉聪慧机敏都避开了。”

    “邢夫人或许是为人颠倒无心为之,但王夫人绝对不是,她对黛玉一直不过就是脸面情罢了, 问个丸药吃得怎么样就是疼爱黛玉了?为了向贾母交差而已, 顺口的关心说句现成话谁还不会呢?她要真疼黛玉, 至于黛玉丫鬟去她那儿给黛玉取个药还得苦等那么久吗?”

    “这是长辈层面的, 还有下人呢, 书中多次写了贾府的下人不好相与,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主子稍弱一点儿就奴大欺主, 有一个对照组描写就是迎春啊。”

    “迎春软弱, 被她奶母下人欺负得首饰被偷了都不敢说,还被下人倒打一耙处处威逼辖制,黛玉要是像迎春那样性格软,早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这就来到了老师您说的第二个观点,说黛玉性格不好、下人送宫花还撂脸子。”

    “那一回写得很清楚,薛姨妈嘱咐周瑞家的送宫花顺序是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在前,最后四枝给王熙凤。但周瑞家的自作主张,把别人的都先送完了, 最后才给黛玉,于情于这样做都是极不合适的。”

    “书中不是咱现代社会,人家是处处讲礼数讲规矩的古代社会,黛玉既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客,看看贾府中多次宴席上对于客人的席位安排,那必须是奉为座上宾的,送东西也应先送给客人,这是礼数,无论如何都不该最后才送到她。”

    “但周瑞家的一个下人仗着是王夫人陪房她就这么做了,这说明了什么?一方面体现了贾府豪奴刁奴众多,你是主子有贾母疼爱又怎么样,照样敢怠慢你敢仗势欺人。”

    “而她仗的又是谁的势?很明显王夫人啊,王夫人不喜欢黛玉她就有恃无恐,仅仅这一个小细节就反映出林黛玉在贾府生存环境有多险恶了,绝非有贾母疼爱就万事大吉的。”

    “贾母也还要经常从体己里给她多一份的月钱,多次人前显示对她的疼爱来为她撑腰、震慑其余主子跟豪奴们呢。”

    “说回送宫花这一节,这么明晃晃的怠慢,这都欺负到脸上了,不翻脸还等什么?等着像迎春一样被人欺负得死死的吗?黛玉要不是一开始就在下人面前摆明了她的不好惹,纵有贾母的庇护在贾府那么个地方也很难过得好。”

    “她这一节发脾气不叫性格不好,这叫该发的脾气必须发,跟人亮明规矩和底线,让人知道你是凛然不可侵犯的,不然别人只会得寸进尺。这脾气发得合情合,发得简直太好了。”

    语文老师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周宇宁话音刚落他同桌蔡莹就对他鼓起了掌,然后有更多同学对他鼓起了掌。

    周宇宁忙跟大家眼神示意快别鼓掌了,他又不是为了跟语文老师打擂台!

    好在语文老师在班上同学的起哄中倒没有恼怒,只摸摸鼻子:“是这样的吗?那看来是我看书不仔细,回去要细看看。”

    “周宇宁同学说的有,大家读文学名著啊就是要这样多多讨论,多发表不同的观点才有利于进步嘛。”

    语文老师又说了几句片儿汤话顺利揭过了这茬儿,终于回归正题讲《香菱学诗》了。

    一下课蔡莹就狂怼周宇宁胳膊肘:“同桌你行啊,你刚才好猛啊,敢跟老师正面刚!”

    她同桌一直都是好好先生,就脾气超好超好说话、怎么样都行一人,说话又温温润润的,感觉怎么惹他都不会生气的一枚安静美男子,还是可爱那挂的,安静又美加可爱,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刚的一面呢!蔡莹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蔡莹:“我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黑黛玉我心里也老不得劲儿了,但我又不太敢跟老师正面刚,正心里难受呢你就啪一下来了个objection!同桌你干得太漂亮了!大快人心!”

    他们班这位上学期新换的男语文老师是有些直男癌在身上的,日常老喜欢发表一些很难评的直男言论,蔡莹也是苦他久矣。

    往常他说什么只当他放屁,但今天他黑黛玉也太过分了,周宇宁这一下拍案而起简直是她的嘴替,大快人心!

    而且他跟人辩论还不是状王宋世杰那种快嘴激昂的,他语调轻柔有条不紊,听得叫人这得劲儿!如沐春风!

    说服人的力道还半分没减!蔡莹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从前咋不知道她同桌还有这一面呢!

    就好有魅力!她听得入迷了都!

    从前她同桌也一直好有魅力,一直就是个超可爱的魅力boy,长得好看又纯情,不知有多讨女生喜欢,属于看他侧脸就能一眼沦陷,跟他对视一眼就坠入爱河那种。

    要不是她定力强且沉迷于磕CP,早被她同桌每天都发散的魅力迷得五迷三道沉坑底了。

    至少也要每天对着她同桌的神颜侧脸发花痴一百次!

    但今天她同桌展示出来的魅力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另一种!

    不同于以往的安静低调,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魅力爆棚,一语就将人俘获那种!

    迷得她现在小心肝儿还在乱颤呢!

    但又不好意思直夸他好有魅力喔,蔡莹就竭力平复着心里的小鹿乱撞一个劲儿说“大快人心!”

    心想要是让那些给她同桌塞贺卡塞情书堵楼道表白的外班女生知道,她同桌今天这么魅力四射的一面,那帮女生追她同桌岂不是要追得更疯狂!

    可惜她们再疯狂也没用,她同桌早就心有所属了,初宁CP天生一对心心相印谁也拆不散,不然她会第一个近水楼台,哪还有她们塞情书表白的份哦!

    面对同桌的星星眼吹捧,周宇宁就羞涩笑着连说没有没有。

    他笑得腼腆,话语却坚定:“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退让。”

    “说得好!”前桌杨豆豆也对他举双手怒赞,“原则性问题不能退让!而且你论据得也太精彩了吧,有有据条分明,我对你就是一个大写的——”她啪一竖大拇指,“服!”

    这个小插曲让大家激荡了两天,过后又恢复到了枯燥煎熬的学习日常,所幸的是,熬着熬着,虽迟但到的寒假它终于姗姗而来了。

    放假时已经离过年没几天了,周宇宁就邀着班长跟他回家一起过年,他哥过年期间不在家,去常青市找同学了,说要一起出去旅游,他就想带班长回家过年,热热闹闹几天两个人再一起回去。

    程砚初一口答应了,就打电话给他姥姥姥爷说,要中考了今年假期太短,就不过去过年了,在他好朋友家里过,等中考完了暑假他就回家。

    他姥姥姥爷听了也解,初三了学业紧张嘛,好不容易过年放几天假,赶紧让孩子歇歇,就别让孩子来回折腾了,浪费时间在路上。

    然后第二天就派表哥们开车来,给他送了一车的年货吃喝用品啥的,一箱一箱的核桃粉牛奶进口饼干,一箱一箱的葡萄香蕉橙子车厘子草莓……好像生怕这孩子没吃的饿着。

    程砚初哭笑不得,又不是闹非典那阵儿了,给他投送过来这么多物资,他手里又不是没钱,也不是自己不能买,楼下就是超市。

    “知道你自己能买,”二表哥就说,“你这不是头一回过年不回家过了嘛,二老放心不下,可不就紧着让我们来给你送吃的喝的了。”

    “吃喝用的都给你备得足足的,哪怕你回头粗心,或者学习太忙顾不过来,东西买得不及时,有了这些你也就不怕了,饿了就去箱里找,随时饿随时吃,吃的用的都有,不用你自己下去买了。”

    “记着看着点儿保质期,那些牛奶啥的记得放冰箱就行。”

    “对了,”二表哥又警告地指了指他,“别老冬天喝冰镇奶冰镇饮料!可乐也少喝,我奶你姥姥可说了,可乐不好,让你少喝!”

    “还有这两样烟和葡萄酒,是预备给你拿去你同学家的,去你同学家过年可不能空着手。”

    “走吧,东西都放下了,咱上街去!”

    两个表哥揽着他就上街了,带他出去搓了一顿大餐,还非领着他去买了好几套新衣服,又买了几双新鞋,程砚初不要,他们就说这都是他姥姥姥爷的嘱托,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你不要,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快别让你姥姥姥爷惦记了,听话!”

    程砚初拗不过俩表哥,就只好收下了。

    “哎上回回来我看你那手表不是坏了吗?今儿给你换个新的,你们学生老考试,没个手表可不行!”

    四表哥说着又要拉着他去买手表,程砚初忙说不用,一伸左手,露出一块新手表给他们看。

    “我已经有新手表了。”他不着痕迹地显摆道。

    第104章 第 104 章 有班长我可真幸运啊!……

    “这表也太一般了, ”表哥们伸头一看,“不行不行,给你换块好的。”

    “哪一般了?”程砚初立马不乐意了, “这可是‘好运’手表, 过生日周宇宁送我的,我俩一人一块。”

    啊,原来是他那个好朋友周宇宁送他的呀,怪不得宝贝成这样!

    表哥们就齐齐改口夸他这表:“原来是好运手表啊,这一细看别说, 还挺衬你的。”

    程砚初马上高兴得嘴角都得意地翘了起来:“是吧是吧?周宇宁给我挑了好久的。”

    俩表哥就对视一眼齐齐挑眉, 看他臭屁那样儿!

    “好运手表, 是能带来好运的意思?”表哥们又问。

    “嗯!”程砚初就郑重地一点头, 过生日周宇宁送他时特意说, 这款好运手表能带来好运,提前祝他中考一切顺遂,并且希望好运围绕着他,每天都有好运气!

    这块好运手表不便宜呢, 怎么也得几十块钱, 估计周宇宁老早就看中了,然后攒了好久的钱,终于给他买下的。

    而且,这块表是一对的,是一对好运手表,另一只就戴在周宇宁手上。

    “你同学对你不错。”表哥们赞了一声,又说,“就是太懂事儿了,本想着带你俩一起出来吃饭的, 结果一见我们来,那孩子这有眼力见儿的,滋溜一下就跑了,拉都拉不住!”

    “你说说,吃顿饭这有什么的,你还要去人家家里过年呢。回头带样东西回去你给他,多少表示一下心意。”

    程砚初答应着,表哥们又带着他死活买了几样东西,色色都给他打点好了,确定他在这边儿能过个好年了,临走前又殷殷一番叮嘱,让他注意学习要劳逸结合,千万别太累,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平时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营养要均衡,他们带来的那些核桃粉杏仁露牛奶什么的,记得要喝一喝,学累了吃吃杏仁坚果什么的补补脑,快吃完了就告诉他们,他们再送来,叮嘱了好一通之后才开车回去了。

    程砚初送走表哥们,上楼回来东西时就发现,怎么刚买回来的新衣服兜里鼓鼓囔囔的?

    翻出来一看,是两沓子压岁钱红包。

    数了数红封,姥姥姥爷还有几个舅舅们的全都有,一个不少。

    姥姥姥爷给他的红包尤其大。

    摸着手里厚实的压岁红包,看着表哥们带来的堆满小半个客厅的吃喝用年货等,程砚初忍不住眼底发热,最疼他最惦记他的就是姥姥姥爷舅舅表哥们了。

    他只今年没回去过年,千里迢迢的也要给他运送物资来。

    明知道东西都能买到,也要给他送来。

    对比他爸这边儿的亲戚,几个叔伯有时候还话里话外挑他的,说他就跟他姥爷那边儿的亲戚亲,跟他们不亲,都是亲戚,怪他厚此薄彼。

    前两天又说这个话刺他了。

    怪我跟你们不亲,程砚初心里冷笑,你们有对我亲厚过吗?就说我爸妈去南方后这几年,每年过年你们是怎么对待我这个亲侄子留守儿童的?

    怪我跟我姥爷那边儿亲,我姥爷那边儿年年不落的给我压岁钱,你们有给过吗?

    这几年过年,也就大伯家的大堂哥给他买过一套新衣服,说了邀请他去家里过年的话,说你年年去你姥爷家过年,就不能来我们家过一回年?

    三叔四叔两个叔叔家除了虚头巴脑地也说了让他去家里过年的话之外,没有任何表示!

    别说压岁钱了,连套新衣服都没有!

    对他只有虚伪的客套跟面子情。

    还直到如今都心里有怨、话里话外冒着酸渗着毒,怨他爸妈去南方开公司了没带上他们过去一起发大财,丢下他们自己高飞了。

    不是,凭啥、有什么义务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啊?凭啥要一直给他们吸血、当他们的血包、到哪儿都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去啊?

    他妈打定主意要远走打拼的原因之一,正是要甩开扒着他家吸血的三叔四叔。

    他妈之前后悔说,想借他们的力没借上多少,反让他们吸了个盆满钵满。

    况且,你们不是这个有在税务局的大舅子,那个有在乡政府的二舅子吗?在本地也算有靠山,跟人家有权有势的沾亲带故啊,也不缺钱,何必还要背井离乡地奔着什么发大财啊?

    说得好听,真要把他们带过去了,肯定又成天的游手好闲屁事儿不干,光指望着他爸他们的亲二哥,给这个安排经那个安排经,一点儿力不出,一张口就要当经跟着白捞钱,想屁吃呢!

    一次事儿就暴露出他们的本性来了,别的都不掰扯了,就说就因为这一次没满足他们,难道就一笔抹杀掉过去那么多年他爸妈对他们的好了吗?连亲情都一块儿抹杀掉了?

    做长辈的要是真心疼爱小辈,总不该过年过节的对他这个留守儿童一点表示都没有吧?以为说两句表示关心的场面话就足够了?客套话谁不会说啊?

    真关心人拿出实际行动啊,压岁钱新衣服或者至少哪怕是几箱子水果呢,总得拿出一样来才多少有那么点儿诚意,像个长辈关爱小辈的样子吧。

    老是嘴巴上说多么多么疼他、对他多么多么好,对他好在哪儿了?他怎么不知道呢?

    付出没有一点点,还总想着来他这儿空手套白狼,惦记着要把儿子往他家市区的这套房子里塞,非要把那从小跟他最不对付的混世魔王塞过来跟他合住,要跟着他白吃白喝,还叫他给人补习功课!

    一毛不出还想白蹭个补习老师!

    完了还口口声声说多个自家人相互有照应!什么兄弟俩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等混世魔王有出息了,将来也能帮衬他多好啊,把厚颜无耻地占便宜反说成是为了他好!

    既没有付出,还总想拿亲情绑架他向他索要好处,做什么白日大梦呢!

    程砚初时常觉得他爸这边儿的亲戚,眼里心里只有利益两个字,家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能让他们占到便宜得着实惠,你就千好万好,否则,什么亲兄弟啊,什么亲侄子啊,什么亲情啊,都不存在的。

    就这,还有脸倒打一耙指责他就跟他姥爷那边儿的人亲!

    呵,无耻的人总有一万种借口来展现他们的无耻。

    “班长?班长!”周宇宁伸手在程砚初眼前晃了晃,“你想啥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你挑中了这副吗?”程砚初忙朝周宇宁手里正拿起的一副对联看,点了点头,“这副不错。”

    “但是这副也不错。”周宇宁又示意他看旁边的一副,“我有些挑不出来了,你帮我选吧。”

    这春节集市上的对联可太多了,他有选择困难症,挑得眼花缭乱的觉得各个都好,要了这个又舍不得那个。

    程砚初就仔细看了看,对比了下,指了指旁边这副,“这副更好,烫金的字更大一点。”

    “没错。”周宇宁就一点头,又看了看他手里刚放下那副,“但是上下联的内容,好像没这副好。”

    哎呀好难选啊!他又惦记着那副的烫金字大一点更好看一点,又舍不得这副的词句更好听一点,新年对联嘛,吉祥话说得福气满满这一点很重要的,尤其是要贴小卖店门口的这副,讨个吉祥好意头还要招财广进呐,比贴家里大门房门的更重要。

    周宇宁在两幅对联之间来来回回难以抉择,二选一真的好难,哎呀,他要是个大富翁就好了,他就all in,抉择什么抉择,他都要!

    “那就两副都要了。”程砚初说。

    “不行不行!”周宇宁忙一把按回他要掏钱的手,“我有经费!”他对老板说,“就这副吧!还有我之前挑好的,老板都帮我装起来叭。”

    对联摊儿老板接过他的钱,一脸不耐地抖了个塑料袋,一把将几副对联塞了进去,朝他身前一扔,“怎么你一个小小子买个东西,比女的还磨叽!”

    周宇宁就脸上一烧,忙低了头,跟做错事似的忙去捡那个塑料袋,刚要走就听见程砚初对老板说:“他们几个不也挑了半天了?老板怎么不说他们?”

    他下巴一指旁边的两三个中年大老爷们。

    “我们买了大中小共五副对联,还有贴窗户上的剪纸,就最后这副挑久了一点,”程砚初下巴一指那几个大老爷们,“他们挑了这么半天,可一副都没买呢,咋没听见老板你滋啦他们啊?”

    对联摊儿的老板顿时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大过年的买对联是喜庆事儿,人别人家摊主都喜气洋洋乐呵的,怎么就你态度这么不好?我们花钱买东西还要受气?要被人看人下菜碟?老板,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吧?”

    程砚初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质问老板,没有很高声也没有疾言厉色,但沉静的脸沉静的言语,就是莫名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一下子令闹哄哄的年货摊儿都似乎降了点儿分贝,引来周围人都朝这边儿看。

    刚还一脸不耐拿话刺周宇宁的老板忙一张脸笑成了花儿,在那儿连连摆手说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还拿了一张小剪纸塞周宇宁塑料袋里了,说是送他们的!还说了两声新年好!

    程砚初这才被周宇宁一拉着,走了。

    “他就是看你是学生,脸嫩,斯斯文文的好欺负,就看人下菜碟。”

    程砚初心中火气犹未平,“买个对联都能碰上看人下菜碟的,晦气!”

    周宇宁就一搂他胳膊,大大的笑脸凑了上来,有点儿稀奇地朝着他嘻嘻笑,“呀,我们班长今天好像火气有点大嘛。”

    他又摇了摇程砚初手臂,“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人多了,出来买东西嘛总难免遇上一个两个的,还有那种莫名其妙就冲你恶声恶气的呢,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刚那个,”他朝班长眨巴眨巴眼,“估计在家刚被他老婆揍了,揍得他满地找头,气儿不顺呢。”

    程砚初被他一句话逗得又扑哧乐了起来。

    “班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周宇宁单手拍着胸膛,“我保管让你开心!”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奇葩亲戚一些破事儿,可能影响了心情。”程砚初揉了揉他的棉帽子顶,“刚主要是看不得那人欺负你。”

    看人性格软乎就欺负人,什么玩意儿。

    话音刚落,就看见周宇宁像小时候哄他那样,用戴着大手套的手隔空抓了一把什么,然后一把踩在脚下,使劲儿踩了踩,抬头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惹你不开心的破人儿,还有刚那破人儿,都被我踩扁啦,你看,扁得不能再扁啦。”

    又一抱他胳膊,夸张兮兮地笑,“有班长罩着我帮我出头,谁也欺负不了我,有班长我可真幸运啊。”

    “我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叭!”

    程砚初就哈哈笑了起来,又一把揉上了他的棉帽子顶,大手一通作怪,惹得周宇宁吱哇乱叫。

    第105章 第 105 章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女……

    年前的集市热闹得不得了, 到处都是摆摊儿卖年货的,红红火火,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推不开挤不开的,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伴着烤地瓜炸甜糕的扑鼻香气,那边儿还有烙着什么东西的烟熏火燎,一整个儿年味十足。

    周宇宁是个好乐的,东瞧瞧西看看, 人群挤挤攘攘也不影响他探着头儿踮着脚瞅这又瞅那, 一会儿拉着程砚初看这, 一会儿又拉着他看那, 还挤进去买了炸甜糕烤地瓜, 俩人边走边吃边乐颠颠地瞧着热闹。

    吃东西也不耽误他逛,又看见什么好玩儿的了,又滋溜一下往里钻了,程砚初是看出来了, 逛年货集市绝对是周宇宁热衷的事情之一, 也不催他,就在他身后陪着跟着。

    到底把这条年货街从头逛到尾,手里又多了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还有两串冰糖葫芦,周宇宁这才咬着冰糖葫芦,心满意足喜滋滋地带着他回家了。

    回来后程砚初主动请缨跟周宇宁一起贴对联儿,周宇宁当然开心啦,这样就不用跟他爸一起贴,又挨骂受折磨了。年年一到贴对联儿的时候他就心里发怵, 一贴对联他爸就发飙,好几回害得人连年都过不好。

    “你看,贴对联多简单啊。”跟班长合作下轻松搞定一道房门的对联,周宇宁由衷叹息了一声,忍不住跟班长吐槽他爸。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也要发飙,不停不停发火。”

    贴个对联都能发好几轮火,不是踢他就是骂他,骂他蠢骂他废物连个对联都贴不好。

    跟钉窗户塑料布一样,他明明按住对联按得牢牢的,是他爸这个负责贴的没贴好,一贴歪就赖他没按好,瞪着眼破口大骂他,拿脚疯了似的踹他。

    实在赖不上他就又赖风了,赖天赖地的破口大骂,恨不能路过的狗都踹上一脚,完了遭殃的还是他,他爸拿风拿天拿地都没办法啊,只有儿子他能可劲儿揍。

    只要跟他爸一起干活儿,没一次不苦不堪言,折磨得人分分钟想死。

    “你说我爸为啥一干活儿就发火呢?”

    一干活儿就变得超级暴躁易怒,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也瞪眼那也暴吼,非要逮着身边人狂出一通邪乎气,恨不能把人撕碎了打爆了踩烂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就像人形炸弹,像咆哮的凶兽,你不知道哪一个细微的动作激怒他了,就分分钟被他撕碎,炸得血肉模糊。

    他妈说他爸就是懒,让他在热炕头上高卧啥也不干他就顺心顺意了。

    所以他爸动辄发火,跟周宇宁是不是蠢货废物没关系,这个道是周宇宁这几年才慢慢醒悟的。

    从前他没少因为他爸还有他哥动辄骂他是蠢货废物,而内疚自责自卑、痛恨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感到绝望,他一度也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废物,干什么都是错、什么都干不好,没少因此折磨自己。

    但这几年他渐渐看明白了,他只是被毫无道地迁怒,只是个倒霉的出气筒受气包罢了,他没他爸他哥说的那样废物没用。

    与其说他爸他哥是厌蠢,不如说,他们是在别人身上发泄那些无能狂怒,对他们自己的无能狂怒。

    问题出在他爸他哥身上,那些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自己需要解决的课题,不是他的,他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错、因为别人的问题来折磨自己伤害自己。

    周宇宁一遍一遍努力地说服自己,别再因为别人的发狂折磨你自己了,停止对你自己内心的暴力吧。

    这么“自我洗脑”多了,他心里才渐渐地好受些了,也轻快多了。

    没了他爸这个搅屎棍万恶之源,周宇宁和程砚初一起说说笑笑着,没多久就把家里几个房门大门还有窗户上的对联剪纸都贴好了,这是周宇宁长这么大头一回,过年时贴对联贴得如此轻松顺利。

    贴完家里的,他俩就去贴小卖店的,卖店的难度稍微大一点,门帘高,需要踩着凳子登高贴,不过这对于程砚初来说小菜一碟。

    也没像周宇宁爸那样踩个凳子恨不能命令呼喝全世界人都来给他扶着,好像他踩的不是平地,是在高空练杂技。

    不等周宇宁来扶着凳子呢,程砚初已经轻松站上去了,拿着对联准备贴了。

    他们两个在小卖店门口忙活贴对联儿的时候,就有常来卖店买东西的熟客,指着程砚初问周宇宁妈妈:“那小伙子是你家亲戚孩子呀?”

    “不错不错,知道帮大人干活儿。我家那些死小小子,一放假就疯得没影儿了,天天净知道玩儿!”

    周宇宁妈妈忙笑道:“是宁宁同学!可懂事儿可能干一孩子了!他爸妈在外地回不来,宁宁带他回家来过年,这一来呀就帮我干活儿,又是扫雪又是撮煤又是帮我卖货的,眼里可有活儿了,没少帮我忙!”

    “你说说给我整得怪不好意思的,不就来家吃两顿饭嘛,也没啥好的给他吃,还让孩子帮我干这么多活儿,拦都拦不住!那可真是个好孩子!”

    有别人听了就说:“原来是你家孩子同学啊,还以为是你家老大呢,那么大高个儿!”

    “不是他家老大!他家老大都大学毕业了,脸哪有这么嫩。他家老大也不在卖店帮忙的,来买东西这么多回,就没看见过他家老大。”

    又瞅了一会儿说:“俩小伙子干活儿怪麻利的!”

    贴完对联,程砚初又帮着卖了一阵子货,在小卖店吃完午饭后,周宇宁妈妈就撵着他俩回家了。

    “家里暖和,你俩回家呆着去!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别在这儿忙来忙去的了,不用你们帮忙!看外头天儿又下雪了,一会儿别下大了,你俩赶紧回家去!”

    又让周宇宁拎了几袋子瓜子橘子冻梨冻柿子,就撵着他俩回家了。

    刚出门他妈又追了出来,朝周宇宁手里又塞了一袋子东西,朝他俩喊“晚上来卖店吃饭!早点儿来!”

    周宇宁答应着,就拎着那一袋子“意外之喜”,甩着两袋子冻梨冻柿子,一蹦一跳地喜滋滋回家了。

    “班长你发现没,你帮我家卖货这两天,我家卖店生意都比往常好了!”走在路上,周宇宁啧啧着朝他挤眉弄眼。

    “有吗?”程砚初顿了顿,淡定道,“快过年了,年前生意都旺。”

    “才不是呢!年前生意旺归生意旺,但这两天明显比往年更旺,”周宇宁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尤其买货的小姑娘年轻女士们,来得多多了。”

    那都是冲着班长来的,他知道!

    “我往常在家卖货的时候,来的小姑娘可没这么多。”他又一撞程砚初肩膀,眨巴眨巴眼,“班长你比我受欢迎多了。”

    程砚初看了一眼身旁这个一天比一天更帅,俨然长成了一枚花美男却不自知的家伙,来的小姑娘是有冲着他来的,可冲着周宇宁来的也着实不少呢!

    他就亲眼见着好几个女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宇宁的脸看,花痴的样子叫他心里都忍不住警铃大作。

    这种熟悉的危机感跟在学校里时一样,全世界大概只有周宇宁自己不知道,他这款安安静静可爱迷人、笑起来能治愈全世界的花美男,有多么招女生喜欢。

    “呀,雪下大了!”周宇宁回头朝他兴奋一喊,“快跑!”

    说着他就拎着大袋子小袋子的,拔腿就跑,边跑边喊他,“快跑呀!”

    这又是周宇宁爱玩的自导自演的小游戏了,看着他甩着冻梨冻柿子跑得二哈般欢脱的样子,程砚初就憋不住想乐,在又一声催促他“快跑呀!雪魔兽要追上来了!”咋呼声中,他也笑着配合地追了上去,

    他俩到家没多久,外面的雪就下得鹅毛大雪那么大了,周宇宁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兴奋劲儿又上来了,扭头对程砚初语气快活地说:“瑞雪兆丰年,还是放假的时候下雪开心!”

    “只要呆在家里不用出门,下多大都不怕,一下大雪,就有悠然假期的感觉喔。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是啊,程砚初也凑到窗边,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一起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

    “可惜我家窗子灰蒙蒙的,”周宇宁略带遗憾地说,“糊了这一层塑料布,就看不真切了。”

    “还好。”程砚初说,对于他来说,这倒并不妨碍他赏雪的心情,他家窗户倒是没有糊一层塑料布,楼里有暖气,无论何时何种季节看外面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在周宇宁家里从窗里往外看雪这种悠闲快乐的心情。

    就像夏天时来了周宇宁家的平房小院,他才想起抬头看一看星空一样,好像住在楼房里面,人就很容易自我禁锢了起来,封住了眼封住了耳同时也封住了心,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很多大自然的美景,都想不起来要抽空欣赏一下,无论雨景雪景还是夏日傍晚的星空。

    从这一点而言,他更喜欢周宇宁家的平房小院,住在这样一个推门出去就能看到整面星空的小院里,推开窗伸手就能接到雨滴触碰到雪花,入夏后的暴雨时节,一伸网兜就能够到李子树上的李子,外面暴雨如注,他们俩躲在屋子里喜滋滋吃李子,快活无比。

    偶尔看见一两只别人家的家禽在雨中扑棱着翅膀奔逃,又是着急催着那家禽快跑又是笑,真个快意无边。

    夏末秋初的时候,能坐在院子里吃菇娘,吃海棠树上的海棠果。

    秋意再浓一点的时节,又可以坐在葡萄藤下,边吃葡萄边卧看牵牛织女星了。

    想要发呆放空的时候,就推开窗,趴在窗台上,一眼望去,满园子的花花草草果树,入目是滴翠的绿意是热闹闹的姹紫嫣红,还有枝头快乐鸣叫的小鸟,花朵上飞来飞去的蝴蝶……

    就趴在那里惬意地看着,惬意地听着,惬意地出一回神,惬意地发发呆,发呆着发呆着,不知不觉人就睡着了。

    睡着了也没关系,就在这样的烂漫春光里,这样一个熏人欲醉的春日午后,慢悠悠舒舒服服地打个盹儿睡一觉,枕着花影鸟声一觉睡过去半个下午,都没关系。

    想要弹琴的时候,想要唱歌的时候,白日里大可以随时随地推开窗对着碧朗的晴空哼唱一曲,不怕扰民,不怕打扰到邻居,这般悠闲自在的乐趣,是住在楼房里的人享受不到的。

    即便他小时候住在独栋小楼里的时候,也体验不到,他家那院子没有树也没有花儿,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很喜欢周宇宁家的小院,这样一个丰富多彩的生机勃勃的小院儿,一年年四季流转,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景致,也就带来不同的乐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2]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矣。[3]

    除了上厕所这件事恼人,这里,真心是他向往的生活。

    第106章 第 106 章 田螺先生对他太好了!……

    一场雪后, 周宇宁家小院就又变成了雪国,屋檐上是雪,草垛上是雪, 砖地上是雪, 井盖上是雪,墙台上也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四野寂静,只有风刮过的声音,世界在一场雪后变成了纯白的童话王国。

    程砚初刚要喊周宇宁,一扭头就看见, 他已经大衣一裹帽子一戴棉鞋一蹬, 兴冲冲招呼着他去外面去外面了!

    周宇宁伸手一指墙台上方糕一般形状的雪, 两眼亮晶晶问他, “班长,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过家家玩雪的事儿吗?”

    程砚初就一点头,“当然记得,你说墙台上的雪是奶油蛋糕。”

    他又抬手一指屋檐下那排长长的冻出来的冰凌凌,“说掰下来的冰凌是生日蜡烛。”

    周宇宁扑哧一下就乐出声来了, “你果然都记得!”

    墙台上厚厚的雪, 可不就像生日蛋糕吗?他们那时候会拿小铲子铲下一块儿墙台上的厚雪,放在小铁盆里当作生日蛋糕。

    然后再踩着院墙,使劲儿伸手够着,掰下几根屋檐下的冰凌凌,插在“生日蛋糕”里就是生日蜡烛了,这种游戏他们玩的乐此不疲。

    周宇宁满脸是笑地看了一眼程砚初,真是难为班长了,班长家里条件那么好,跟他们这些农村小孩儿可不一样, 班长他每年过生日都能吃到生日蛋糕,平时也能吃到奶油蛋糕,大概从来就没幻想过外面的雪是生日蛋糕,更没靠过幻想雪是生日蛋糕来过一把吃不到蛋糕瘾的吧。

    可班长居然肯陪着他玩那样幼稚的游戏,陪着他一次次玩对着拿雪冒充的生日蛋糕、对着冰凌蜡烛许愿的幼稚游戏,班长还经常主动踩上院墙,帮他掰冰凌凌。

    要不怎么说班长是全世界第一好呢,他从小就好得不得了了!

    看着雪国一样的小院子,呼吸了几口雪后清新的冷空气,周宇宁一下又想起《红楼梦》里把冬天过得贼嗨皮的宝玉跟众姐妹了。

    他蹦蹦跳跳踩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踩着发出来的吱吱嘎嘎声音走出去几大步,忽然一扭头对程砚初戏精上身地说:“这芦雪庵门口的雪径怎么还没扫出来呀?”

    程砚初微微一愣,就笑了,秒接:“姐妹们吃了饭才来呢,你也忒性急了!”[1]

    周宇宁就叉着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忙把笑容一收,摇头晃脑地做出一副抓心挠肝的苦恼样儿,“好罢,那我就先去老祖宗那儿吃一碗茶泡饭,吃了再来罢!”

    又嘟囔着“可惜了那牛乳蒸羊羔,不是我小孩子家吃得的。”

    边说他又蹦蹦跳跳地蹦回来了,一伸手,对着光秃秃的李子树海棠树树杈子指指点点:“你们可快着些儿把地炕笼好喽!火盆子手炉子薰笼子都备齐全喽,姑娘们身子可经不得冻,冷着了一点儿,可就吃不上烤鹿肉啦!”

    说完咂巴咂巴嘴,“哎呀,我馋烤鹿肉了!”

    程砚初哈哈大笑。

    周宇宁又故作深沉地踱步一圈,负手点评:“这院里缺一样东西呀。”

    程砚初一看他那小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饶有兴致地捧哏:“缺什么?”

    周宇宁:“梅树,一棵梅树。”

    “我家要是有一棵梅树就好了,咱们俩就能像宝玉一样,雪中折梅了呀!”

    然后对着一株梅花大家团团围坐,就着蒸熟的香喷喷芋头,撕下一点子糟鹌鹑腿子,边吃边赏梅,想想就美啊!

    周宇宁正一脸美滋滋地畅想呢,程砚初已经走过来把他的手一拉,“这雪地里头站了半日了,腿儿也该站酸了,天儿怪冷的,裹一肚子寒气也不好,该回屋了。”

    “好哇!”周宇宁就一脸傻笑着快乐地跟着班长回屋了。

    一进屋,周宇宁就四下翻好吃的。

    刚才在外头入戏太深,他现在就是馋,馋烤鹿肉,馋糟鹌鹑!

    贫穷的他没有烤鹿肉也没有糟鹌鹑,但他有拿回来的一点儿中午吃剩的香酥酥扒鸡啊!

    他妈追出来偷着塞他手里的,叫他拿回来给班长吃的。

    沾了班长的光,没到过年呢,他妈就去街里熟食店,买了一只猪肘子一只香喷喷的扒鸡回来,还炸了带鱼,顿顿都换着花样儿给班长做好菜,这两天他吃得可好啦。

    除了扒鸡,他还有几包乡巴佬鸡爪呢!

    俩人就拿电饭锅热了热扒鸡,撕开几袋乡巴佬鸡爪,酣畅淋漓地开吃了!

    撕下一条扒鸡肉塞嘴里,周宇宁又扑哧乐出了声。

    “你又想到啥好玩儿的了?”程砚初被他的仓鼠样儿傻笑传染,也忍不住跟着乐,“不会又馋上凤姐拉着李嬷嬷吃的那煮得稀烂的野鸡了吧?”

    “NONONO!”周宇宁摇了摇油乎乎的手指。

    “那是……?黄蓉做给洪七公的叫花鸡?”

    “还是一掌拍开的荷叶鸡?”

    “非也非也!”但周宇宁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叫花鸡他也馋,听着就好吃,连鸡屁股都好吃!

    荷叶鸡他也想吃!啪一下砸开泥巴,哎呦,焦香扑鼻!

    “我就是忽然想到《书剑恩仇录》里边儿,那个武诸葛徐天宏,半夜故意就着酒大嚼特嚼烘饼子吃得啧啧有声,故意馋周琦作弄她那段儿啦!哈哈哈!”

    程砚初也对那段有印象,写得特馋人,一听就笑了起来,“所以饿了馋了吃啥都香!”

    周宇宁啃了一口乡巴佬鸡爪一点头,比如如果没有这一点儿剩的扒鸡,他也能把乡巴佬鸡爪啃出扒鸡的味道!

    馋瘾解了之后没过多久,雪渐渐停了,周宇宁决定出门扫雪。

    程砚初拿起扫帚就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俩人扫雪很快扫出了乐趣,扫雪这个活儿是这样儿的,一个人扫是枯燥无趣,但两个人一起扫,顿时就不一样了,他俩边扫边唠嗑,边扫边玩儿,活儿就干得特别有意思。

    一时,周宇宁又拿来扬雪的那个大扬掀,对班长喊了一声:“下雪啦!”说着他就一铲子将扫起来的一大堆雪刷地扬出了院墙外!

    瞬间,院墙外真跟纷纷扬扬地又下了场雪似的!

    “这叫人工下雪!”周宇宁得意洋洋道。

    “我也会,你看我下场更大的!”程砚初也一秒幼稚鬼上身,也拿起大扬掀,朝墙外呼地扬了一大捧雪!

    俩人就这个幼稚的游戏就玩上瘾了,你也扬我也扬,院墙外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俩人在扬起的雪雾中哈哈笑个不停。

    当然扬出墙外去的雪,周宇宁又跑出去将它们顺着自家墙根儿扫到一边儿了。

    别人家是随便几铲子把雪扬出墙外就不管了,反正天晴了雪就化了,自家院子里没雪就完了。

    但他家习惯将外面道上的雪也扫到一边儿,扫出一条干净通畅的路来,方便自己也方便别人。

    就这么嗨着玩儿着,院子里前院后院包括园子里过道上的雪很快都被他俩打扫干净了。

    扫完雪,或者说玩完雪,两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扫帚一丢,就回了暖烘烘的屋子里朝热炕头上一摊,嗑着瓜子看电视,美滋滋地休养生息了。

    没一会儿到了厨房炉子需要填煤的时候,周宇宁就说咱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

    结果程砚初连着两把都出布,第一把他出布周宇宁欢呼说你输了你输了!程砚初愿赌服输欣然笑着去填煤。

    第二回他又出布,周宇宁就哈哈笑:“哈哈班长你好傻呀,怎么这回又出了布!”

    第三回他还出布,周宇宁就眯起眼睛怀疑了:“你是不是故意出的布哇?”

    程砚初故作懊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呀,我大概是下意识就出了布,谁能想到你连着三把都出剪刀啊。”

    周宇宁一下睁圆了眼睛:“是吗?我连着三把都出了剪刀吗?”

    程砚初点头点头。

    周宇宁:“那我下把不出剪刀了,我下把一定不出剪刀了!”

    程砚初忍笑:“嗯嗯。”

    但第四把他又出了剪刀!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输给班长一次,以为说了他一定不出剪刀,班长就不会再出布了,但班长预判了他的预判!

    周宇宁大叫:“你怎么又出了布哇!”

    程砚初一脸无辜:“你也又出了剪刀啊。”

    周宇宁狡辩:“我就是下意识出了剪刀。”

    程砚初:“我也是下意识就出了布啊。”

    说着就呲溜下炕去填煤。

    他不只填了煤,他还又劈了一筐煤。

    劈煤这活儿多少讲究点儿经验跟技巧,拿斧子劈煤要找找角度,控制好力道,也就是要学会用巧劲儿,蛮干容易劈两下就胳膊酸还容易受伤。

    起初周宇宁拦着班长不让他劈,怕他一个不小心被劈开的煤渣崩到眼睛,他都是熟手了,拿斧子劈煤劈了多少年了,有时候还会不小心崩到眼睛呢。

    但程砚初坚持要干,头一回干仅仅看周宇宁示范了两下,他就干得像模像样的了,周宇宁也拦不住他,就只好由着他劈了。

    听了听后面厨房里的动静,周宇宁也滋溜下炕钻进厨房,果然看到煤筐里的煤又堆得满满的了。

    心里怒夸了句田螺先生,周宇宁赶紧哄着班长回屋继续嗑瓜子看电视了。

    下一把石头剪刀布,程砚初又输了!

    “不行不行!”周宇宁一把拽住他,“你一定是使诈!我宣布你犯规了,填煤人选变更,现在由我去填煤!”

    说着把班长摁在炕上,拿小眼神儿威胁他不许动!

    程砚初只好笑着举双手投降,乖乖表示不动不动我不动。周宇宁这才心满意足地跳下炕,颠颠儿跑着去厨房填煤了。

    填完一铲子煤自己还觉得好笑,从前跟他哥一起在家的时候,添煤劈煤这些活儿都是他的,他哥那个懒出翔的大少爷万年不动,回回只动嘴皮子支使他去填煤。

    好像家里的活儿都跟他哥没有一丝关系,活儿都是别人的,都是他的,他哥只管发号施令。

    可大冬天的谁不乐意一直猫在炕上呢,猫炕上了谁还乐意动,老是被使唤着下炕一趟一趟地去填煤很烦的,尤其他画起画摆起娃娃来的时候,就会不小心忘记填煤这件事。

    然后他哥就会大发脾气,上来一把捣毁他的娃屋撕烂他的画,嘴里骂着“让你玩让你画!”然后吼着打着他去填煤。

    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去填煤,只敢心里抱怨两句当家里大的孩子就是好,大的就所应当可以使唤小的。

    可是去他二姨家去亲戚们家的时候,表弟侄子们都比他小,他以为这下他可以使唤表弟侄子们了,有次只是让表弟帮他递一双拖鞋过来,比他小半岁的三表弟好笨啊,比他还笨,递一双拖鞋满屋子找!

    他就挨了大人数落,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不懂事儿,怎么使唤小的干活儿呢,他是大的,该照顾着弟弟们才对!

    他就很迷惘,怎么他在家里,他是小的,他要被大的支使着干活儿,说小的就是要跑腿儿干活儿;

    到了亲戚家,他是大的,结果干活儿的还是他,因为他是大的要照顾小的,怎么家里家外的标准这么不一样呢?

    标准不一样,干活儿的人很一致,都是他。

    反正不管家里家外,不管到哪里,崩管他是大是小,干活儿的那个都是他。

    还有表弟侄子们说要吃苹果,大人们就叫他去给他们洗苹果,跟他说要削皮,还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牙签插着吃那种,不然他们嘴小吃不下。

    但表弟侄子们只比他小半岁一岁两岁的啊,不是小婴儿,他都能咔嚓咔嚓啃整个的苹果,他们就要吃一小块一小块的,不然嘴小吃不下。

    差一岁两岁而已,嘴的大小会差那么多吗?他仔细观察过了,他们的嘴明明差不多大小啊。

    小时候他想不明白,现在他当然早就明白了,那当然不是嘴的大小的问题。

    就跟大家使唤他干活儿一样,也不是他是大的还是小的的问题。

    有些人是纯躲懒不干活儿比如他哥,有些人呢是看他爱干活儿,有了活儿就总第一个想到他,比如亲戚们大人们。

    但其实他也并不爱干活儿,他跟别的小孩儿一样爱疯跑疯玩,讨厌干活儿,大家正玩得兴头上的时候,只有他一个被大人叫回来干活儿,其实他心里是很不开心的,就为什么别人都能继续玩儿,他却要干活儿?

    提出异议就被大人教导说“你要懂事!”

    小时候他以为“懂事”是个好东西,大人说他“懂事”一定是在夸他,他很乐意为了得到大人的夸奖跟喜欢,去懂事地多干活儿,努力做到她们嘴巴里的“懂事”。

    可渐渐的他发现,“懂事”为他带来的只有越来越多的活儿,和越来越多的不平等不尊重。

    因为他懂事,别人都可以继续玩儿他却要干活儿;

    因为他懂事,大家都不喜欢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被推出来干那个事的总是他;

    因为他懂事,每个人的心愿需求都可以被满足,被忽视被牺牲被割舍的只有他,除此之外,“懂事”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他才发现他上当了,原来大人都是骗他的,“懂事”根本不是夸奖,“懂事”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好讨厌“懂事”,他再也不想“懂事”了!

    又听说家里小的都是千娇万宠的,还有那种被宠到任性妄为的,说小的都是娇娇儿,他是从没感觉到。大概他这个小的跟别人家小的生活的世界不一样吧。

    直到跟班长交好以后,他才第一次知道,“小的”是真可以被宠着的!班长只比他大一岁而已,却把他这个只小一岁的都要宠上天了!

    又填了一铲子煤,拿炉钩子盖上炉盖,周宇宁忍不住又抿着嘴儿笑了起来,连填煤这种小事,班长也要使诈故意输给他,不让他来干呢。

    哎,田螺先生对他太好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给你一场火树银花的浪……

    快到晚饭饭点的时候, 他俩就再次棉袄羽绒服棉帽子的全副武装上,从家里提前出发,走路去周宇宁家小卖店吃饭了。

    程砚初就跟着周宇宁一起体验了一把, 每天在他家跟小卖店之间来回往返——就睡觉在家里, 吃饭要启程去卖店,一路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走个十几二十分钟路才能到达吃饭;

    吃完饭再次启程走个十几二十分钟路回家,在两者之间来回往返戴月而归这种新奇的体验。

    周宇宁还跟他饶有兴致地调侃说:“像不像大观园里的姐妹们每天早晚都要徒步从园子里来贾母屋中用饭?她们走的距离大概也要像我们这么远。”

    所以凤姐才提议在园子里给姐妹们弄个小厨房,冬天就在园子里用饭,等天暖了再来回跑, 体恤小姑娘们身子骨弱, 大冬天的每天吃个饭还得跑来跑去的, 裹一肚子寒风来, 再裹一肚子寒风回去。

    想想古代的豪门大户家少爷小姐们也怪不容易的, 宅子面积太大了,又有花园子的,每天光吃个饭就要来来回回地走好几趟,每天光两顿饭再加上晨昏定省, 这来来回回的一万步都有了吧。

    程砚初就朝他眨眨眼, “所以你小时候每天这样来回往返,每天都要走这么多路的时候,是不是又脑补了——虽然路好远走得好累啊,但这是古代豪门之家的少爷小姐们才能享受得到的待遇呢。”

    “是啊是啊!”周宇宁连连点头,“怎么连这个你都知道!”

    “不过这是在我小学三年级读了《红楼梦》以后才有的一点小乐趣了,在那之前,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走夜路的。”

    因为从五六岁起就经常要跟他妈妈一起晚上在卖店看店,一直看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回家,那时候他人儿太小了, 撑不到黄金档的两集电视剧看完,他就困得睡着了,然后他妈叫醒他回家的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家的路顿时变成了漫漫长征路,好远好远啊,怎么也走不到头走不到家,好像一下子就体会到古代那些被流放的人的痛苦跟煎熬了。

    “喏,前面那个高高的烟囱看到了吗?”周宇宁朝远方抬手一指。

    程砚初顺着他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嗯,看到了,那是什么烟囱?”

    “是酿酒厂的烟囱,”周宇宁说,“我称之为灯塔。”

    “灯塔?”

    “嗯!只要远远看到那个烟囱,就代表离我家更近一步了呀,它指引着我回家的方向哈哈。”周宇宁又笑了起来。

    “小时候走不动的时候我就眼巴巴地望着那个灯塔,心里就想啊,它怎么还不离近啊?我都走了这么远了走这么久了,它怎么还不离近呢!”

    “就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家的感觉。”

    程砚初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背着大大书包的个头小小的小人儿,小小的身影捯饬着一双小短腿儿,一步一挪疲惫辛苦地走在夜里长长的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

    “有时候真的走得我太累了,一步都走不动了,我就跟我妈耍赖,说我走不动了,不想走了,我不要回家了。”

    “然后我妈就吓唬我说,要是现在说走不动就枪毙你,你保准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程砚初又心疼又好笑的,这是周宇宁妈妈的作风!

    “后来《水浒传》一播,我终于找到回家夜路上干的事儿了,我就天天晚上唱大河向东流!”

    边唱边走,边走边唱,还有个路人叔叔夸过他唱得真好听!

    “但我哥骂我是鬼哭狼嚎,我一唱他就骂我扰民,不许我唱,结果不许我唱,他倒唱上了!”

    “他唱就行,我唱就不行,我唱就是扰民,他唱就是天籁了,哼!”

    死去的记忆又突然跑出来噶地攻击了一下周宇宁,他又暗戳戳地跟班长告了他哥一状。

    程砚初被他逗得又笑了起来。

    忽然路边传来一声吱嘎声,好像什么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程砚初忙停了笑侧耳听,小声问周宇宁:“是有狗吗?谁家狗跑出来了?”

    程砚初这个人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但他怕黑,怕狗。

    尤其怕村子里到处乱窜朝人狂吠的大狼狗。

    周宇宁立时护在他身侧,大手一挥安慰他:“不是狗,是树枝让积雪压断的声音。”

    “真的吗?”程砚初犹浑身戒备着,不敢彻底放心。

    “放心,真的,这种积雪压断小树枝的声音,我听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保证不会听错的,狗腿踩在树枝上可不是这动静。”

    他一脸“放心别怕,有我保护你!”

    程砚初就瞬间安定了下来,身旁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人,却给了他大大的安全感。

    说来也奇了,周宇宁平时看着胆子小得很,连别人讲鬼故事聊鬼片儿他都不敢听,更是一部鬼片都没看过,没想到走夜路这种时候他胆子倒是奇大,一路走来这么黑他丁点儿都不怕,护在他身侧的样子更是伟岸极了。

    “灯塔”终于离得渐渐近了些,“拐弯儿喽!”周宇宁轻快的语调刚响起,一个亮着盏昏黄小灯的窗口一下出现在程砚初眼前。

    这个小窗口是间村里的小卖部,在幽幽的冬日寒夜里发着温暖的光。

    比周宇宁家的小卖店可要小太多了,像是就把住的屋子辟出来一间,临时卖些烟酒杂货的。

    不过,窗口那盏昏黄小灯带来的光芒,在这黑黝黝无边黑暗的冬夜里,倒是给夜行人带来了一片温暖。

    程砚初路过它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我想起《陆小凤传奇》里,雨夜的那盏风灯了。”

    “是吧是吧!”周宇宁眼睛一亮轻轻一拍掌。

    “还有一灯如豆什么的。”程砚初说。

    只有在暗夜里走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些词语带给人的感受。

    “嗯嗯!”周宇宁点头,“还有《棒球王子》里面,女主家二层小楼那个亮起灯的窗口!”

    温柔的光芒在夜里静静地流淌,照亮夜归人的漫漫回家路。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没多久就到了家。

    这就是走夜路时拥有个能聊天的伴儿的好处了,也是人长大之后的一个好处,记忆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艰难路程,似乎随着人长大了,不知不觉就丧失了它的威慑力,变得没那么艰难了。

    回到家,周宇宁没像往天那样直奔热炕头,转身还朝外走,程砚初忙叫住他“你去哪儿?”

    周宇宁朝他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等下你就知道啦。”

    说着推开房门就蹿出去了。

    程砚初揣着一肚子好奇,立马想追出去看看他要做什么,刚经过窗户前忽然眼前一亮!

    外面什么东西亮起来了?!

    他忙快步朝走廊跑,一把推开房门,瞬间,他的双眸就映入了一大片流光溢彩。

    好像一下子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是忽然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是周宇宁家园子里那两棵入冬后就光秃秃的李子树海棠树!

    此刻,它们光秃秃的枝干上缠满了,正在闪闪发着璀璨光芒的数不清的小彩灯!

    它们变成了两棵发光的树!

    发着光,耀着眼,眼前,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周围都黑洞洞的暗夜里,忽然点亮了一片火树银花不夜天。

    此情此景真的,说不出的温暖与浪漫。

    程砚初的心都因为这出其不意的温暖浪漫,变得有些晕眩起来。

    “一路都看不见什么灯,”周宇宁清澈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响起,“这边儿不像市里嘛,大过年的也没有几家舍得提前点上灯,得等除夕当天夜里才会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那时候家家屋里的灯啊外头的灯笼啊,从除夕一直点到初七,还有一直点到正月十五的呢,省着电就是为了那时候尽情点灯的。”

    “这一路走来都黑洞洞的,你肯定早就无聊透了,所以!”

    周宇宁双臂一展,十指bling bling地朝着身后的灯海亮了个pose,“给你准备了两棵会发光的树,是会发光的新年树呦,你也可以叫它们开心树!”

    “新年树……开心树……”程砚初听到自己的声音惊喜地喃喃,“确实见了就开心……”

    周宇宁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道这波稳了,果然他一出马就奏效,马上开心!

    “你什么时候缠的这些小彩灯啊?”程砚初惊喜的眸子还停留在那满树一闪一闪的流转光彩中,“我怎么都不知道?”

    “嘿嘿。”周宇宁狡黠一笑,“让你知道了,那还叫惊喜了?”

    俩人就并肩站在一起,一起在这个寒冷又温暖的冬夜里开心地看灯。

    看着看着程砚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问周宇宁:“你爸妈知道你点了这两树的小彩灯吗?”

    虽然这种小彩灯瓦数低,点一宿也费不了多少电,但周宇宁他爸,连他家卖店年前这几天生意好,晚上店里多亮了一根灯管,他爸都直吼他妈是败家娘们!

    如果被周宇宁他爸知道了,周宇宁在家里偷偷点了两树的小彩灯!怕是会提起门闩给周宇宁一通揍吧!

    “快把这些小彩灯拆下来吧!”他心急火燎的一句话刚出口,就听见周宇宁大手一挥说,“没事儿,过了明路了!”

    他不好意思跟班长直说,因为班长拎来的那两条好烟和两盒好酒,别说弄两棵发光树,就是再来两棵,他爸也会答应的,冲着那好烟好酒,他也拉不下脸来不答应啊。

    人家拎了那么贵那么好的年货来你家,咋,就浅浅布置一下气氛,让人开开心心过个好年,夜里出去上厕所也有个光亮甭摸黑,就区区这种小事还办不到?

    人家一瓶酒就够点上半年一年的小彩灯了。

    所以没用他怎么费力缠磨,他爸就捏着鼻子同意了。

    “从今晚开始,它们就整夜整夜地亮,一直亮到咱俩回去那天!”周宇宁快乐地宣布。

    夜里睡在枕上的时候,抬头悄悄望一眼窗外那片闪动的灯晕,再悄悄看一眼身边周宇宁安静睡着的侧脸,程砚初嘴角的笑弧就不知不觉又咧开了。

    他猜周宇宁八成是白天听到了一点他跟他妈那通不开心的电话。

    要么就是饶是他通完电话回来后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周宇宁还是看出他不开心了,所以悄咪咪布置了这两棵发光树来哄他开心。

    哎他的宁宁啊,他好像总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开心,然后就会想方设法地来做一些事哄他开心,哄得这样惊喜,这样浪漫,这样充满宁宁风格的可爱明媚,想不开心都做不到。

    又想起了那句忘了哪里看来的话,有些人她的出现,是让你来历劫的,而有些人……他看向周宇宁的眼神无比温柔,抬手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抚了抚他的额头。

    他是来渡你的,渡你脱离苦海,到达幸福的彼岸。

    第108章 第 108 章 为自己全力以赴一次!……

    过完年开学, 他们就与中考提前带来的兵荒马乱,短兵相接了。

    这学期的学习强度与紧张度,更加进入了白热化。各科老师都疯魔了, 没死没活地往他们脑袋里灌知识点查缺补漏, 天天催着逼着,恨不能薅着他们头发揪着他们往前冲。

    这下冯卓连哀嚎的时间都不太有了,中午快餐店大家吃饭聚首的时候,他从前对班主任压堂那些痛心疾首的批判吐槽已经销声匿迹了,表情也已经从愤世嫉俗的小愤青, 转为一脸平淡安详, 他说他已经麻木了。

    就盼着快点儿中考吧, 最好明天就中考, 早死早超生。

    程砚初张壮壮他们只能安慰他:“往好了想, 就当提前历练了,高考时就轻车熟路了。”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冯卓差点儿哇地一声哭出来。

    离中考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候, 班上有同学在奋力冲击做最后的搏击, 有同学则提前举白旗投降干脆躺平,两极分化的趋势逐渐拉大,教室里甚至以中排座位为楚河汉界,自发形成了前后两个学习与不学习的区域。

    周宇宁刘芳蔡莹他们一群人的学习小分队依然如前一般,不受外界影响地每天午休都聚在一块儿埋头学习。

    仍有同学对他们指指点点,说看见人家没,真好学啊!

    没人会那些说酸话的,学习团伙中的每个人都一心向学充耳不闻,连刘芳也没有被影响到。

    她呆在学习团伙里有大家陪伴并肩作战很安心, 无惧别人再逼逼什么。

    有同学就不耐烦地回怼那些说酸话的人:“好学怎么了?马上要中考了,现在还不抓紧时间学习要干嘛?”

    有同学幡然醒悟,说从前很看不惯他们,觉得他们至于课间也学午休也学,学给谁看的啊?

    班主任还号召大家要向他们学习!也自行组一组学习小分队!

    天杀的学习小分队!这几个人是帮着老师给他们雪上加霜来的吧!

    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人日复一日雷打不动地这样一直坚持一块儿学习,心里对他们的感觉不知从何时起慢慢就不一样了,看着看着现在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羡慕,羡慕他们可以为了学习那样的投入专注。

    “我好像还从没有像那样为了一件事投入专注全力以赴过。”

    “那现在就到了你全力以赴的时候了,还有不到两个月,这是最后的能做点儿什么改变什么的时刻,为自己全力以赴努力一次吧!”

    “嗯!”

    无形中被他们学习小分队带动的人更多了些,那些恶言恶语攻击人的也不敢再逼逼了,甚至有人也偷摸地翻开了书。

    双休日的时候,齐聚程砚初家刷题的人数也翻了倍,现在可不只他们“一把火”乐队外加“一把火”编外人员张孟他们六人组了,学习小分队中的蔡莹刘芳杨豆豆她们也闻风加入了进来,每个双休日在班长家里齐聚打卡学习的团队规模越来越壮大!

    “发现只要咱们凑一块儿学,我就老有干劲儿了!”

    “我也是!我要自己在家学,早上我绝对起不来。”

    “一样一样,我自己在家学会儿就想摸鱼,一会儿想吃个苹果,一会想上个厕所,一会儿又想出去放个风招个猫逗个狗的,还是咱们一起学好,我分分钟被你们带动,能控制住我自己!”

    “咱们以后每周末都来班长家一起学吧!为了中考成功上岸!”

    “好!为了中考上岸!一起加油!”

    “加油!”

    离中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们继续平稳充实地学习,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有好好刷牙。

    “沉舟侧畔千帆过——”周宇宁举着刷牙杯,下巴一点身旁正跟他并肩刷牙的班长。

    “病树前头万木春。”[1]程砚初秒答。

    “海日生残夜——”

    “江春入旧年。”[2]

    “僵卧孤村不自哀——”

    程砚初卡壳两秒,“尚思为国戍轮台!”[3]

    周宇宁朝他弯眼一笑,“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4]

    “好读书,不求甚解——”

    “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5]

    “全对!”两人刷牙杯一碰,周宇宁顶着满嘴白色泡沫对程砚初粲然一笑,“班长今天又棒棒的,周老师小课堂古诗文小测满分通过!”

    “多谢多谢,承让承让!”

    “这回最后一道大题又做对了!”程砚初看着周宇宁的数学卷子,满脸欣慰,当即怒夸,“徒弟要超过师父啦!为师甚是欣慰啊!”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都是师父教得好!”周宇宁矜笑摆手,反手就是一个熟练的彩虹屁。

    “那再做一道吧,我昨晚选出来好几道,都特别适合你。”程砚初笑吟吟地朝他反手赠送了一套数学题大礼包。

    “啊——!”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没上厕所呢,告辞!”

    “It’s important to sleep eight hours a night.”

    中午吃饭时周宇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欠刚打完顶着两只水润润的猫儿眼立马朝身边的班长输出了一句英语,周老师小课堂英语小测一秒上线!

    “Yes,You shouldn’t stay up.”

    “You should go to bed early tonight。”程砚初朝他眨眼笑。

    “You too!”

    周宇宁又趁着班长不注意,将菜里的胡萝卜丁狗狗祟祟挑了出来,远远地发配去了餐盘最边边。

    “It’s important to eat a balanced diet.”

    程砚初将偷丢胡萝卜的某人当场抓包,朝他摇摇头,组织了半天下句该怎么说,到底没想起胡萝卜的英文单词是啥,只好憋出了句,“You should eat more fruit and vegetables.”

    “Carrot.”不爱吃胡萝卜的周宇宁皱了皱鼻子,立马反击,“And you should drink lots of water.”

    他斜眼看着某个不爱喝水总是想不起来喝水的臭家伙。

    就知道监督他吃胡萝卜,他自己都不喝水!

    “我去!你俩现在说话都全英语对话啊!”

    班上一男生嗖地凑过来一个头,朝他俩比了个大拇指:“牛!”

    “嘿嘿。”周宇宁朝他嘿嘿一笑,“顺便练练英语句型。”

    “怪不得班长这学期英语进步这么快!”男生一脸羡慕,“我要有英语课代表天天这样带着我英语对话,我肯定也能考及格!”

    “拉倒吧你,说得好像跟你说了你能听得懂似的。”跟他同来的男生马上对他无情嘲笑。

    “我咋听不懂,他俩刚说的我都听懂了!”

    “你都听懂了你英语咋考不及格?”

    “我怎么知道!”俩人打打闹闹着走远了。

    周宇宁噗嗤一乐,胳膊肘一怼班长;“我咋觉得他俩这对话风格,这么像胡铁花跟楚留香抬杠呢。”

    “可不是嘛。”程砚初也笑着一点头。

    “想看《楚留香传奇》了。”被勾起小说瘾的周宇宁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他有整整一个月没看小说了,不只武侠小说,是任何小说。

    不敢碰根本,他小说瘾太大,一翻开就会停不下来,哪怕那些看过好几遍、情节早都烂熟于心的,也不敢看,看了就会沉浸其中停不下来,因为文字本身就令人沉醉。

    哎呀,他现在好想看看日常欠打的胡铁花跟楚留香斗嘴啊!

    “快了,”程砚初给他投喂了个鸡翅以示安慰,“中考完就能可劲儿看了,尽情看!”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幻,大家的心情也跟着那数字一块儿每日变幻,忽高忽低变幻莫测,中考就在这样的变幻莫测中眨眼就来了。

    哪怕考前期再难熬再缓慢难捱,但事实证明难熬的日子一样过得飞快,几个月时间眨眼就过,眨眼中考来了,眨眼中考过去了,中考结束的那天,不少人出了考场还跟做梦似的,这就考完了?真的考完了吗?

    折磨了他们这么久的中考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回过魂的下一秒就开始欢天喜地放飞自我!

    跟终于盼来了解放一般,除了小部分考完出来照例对答案的,没考好垂头丧气的,不知考没考好一脸高深莫测的,以及仿佛生死看淡的,更多的人都是在欢呼撒欢,折磨了他们一年之久的中考终于结束了啊!!!

    “班长小宁宁,你俩还用对啥答案啊,”冯卓一边一个一搂他们俩,“俩人好运手表都戴上了,这么有仪式感,谁考不好你俩都不可能考不好!”

    “我们就惨喽,既没有学霸光环,也没人惦记着体贴地给送块专属好运手表,考场上俩人双双把好运手表戴,双双把家还,哎!我等没有好运手表庇护的单身狗学渣哦,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都已经跟女神八字有一撇了的人,就甭在这儿强装单身狗卖惨了哈!”张壮壮受不了地一掌拍走他,冯卓仰天哈哈大笑。

    “这败家的中考终于完事儿了,解放了!甭管考得好不好,都解放了!哎咱们是不是该商量商量假期去哪儿造作啊,咱之前说好了考完出去痛快玩儿一场的!”

    “必须的必须的,这都跟橡皮筋似的绷这么久了,得赶紧松快松快!你们想玩啥,游戏厅一日游,还是网吧一日游?”

    “真没出息,盼了这么久的假期,中考后的假期啊,你就只想到去网吧游戏厅?”

    “那你想去玩啥儿?有啥主意快说快说!”

    “我还真有个好主意,”冯卓招手把大家伙儿一聚拢,“咱们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样!”

    第109章 第 109 章 坐着火车去旅行!

    “现在不都流行毕业旅行, 他们大学毕业是毕业,咱这初中毕业也是毕业啊,咱也搞一趟毕业旅行!”

    “挑个离得不远又好玩儿的地方, 咱去痛痛快快玩它个三天三夜的!”

    “好哇, 这主意行!”

    大家都拍掌叫好,这可是中考结束后的假期,家长都许诺他们可以好好放松放松玩一玩了,出去玩个几天的,没有谁家大人会不同意。

    “但是去哪儿呢?”

    几个人商量了一通, 离太近的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像常青市呢也就一些公园游乐场, 平时去玩玩还行, 现在可是毕业旅行、中考后的放松之旅, 要玩就玩一把大的,贼过瘾的,不过瘾对不起这个假期。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他们敲定了去星海市, 这是离他们最近的旅游城市, 火车一宿就到。

    星海市地如其名,有星有海有游乐场,好玩的地方巨多,他们这群没见过海的小镇少年一直都很想去海边玩一玩,关键海滩它不收费!

    定下地方后,大家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现在流行背包客、驴友,咱们也来它一趟穷游,这回谁也不许请客,吃饭喝饮料也不许请客, 全程AA!”冯卓一提议,大家全都赞同。

    来回火车肯定是坐硬座了,硬座最便宜。

    “住宿有两种选择,”冯卓又说,“青旅和小旅馆。”

    “先说青旅,现在青年旅社老火了,就跟宿舍一样,有六人间八人间的,一个床位一天晚上最便宜的是四十。”

    “咱第一天晚上火车去,省一晚上住宿费,最后一晚又火车回,又省一晚住宿费,中间两天晚上要是住青旅的话,两个晚上就是每人八十,六个人一共就是四百八。”

    “住青旅的好处是离景点较近,又比连锁酒店啥的便宜很多,主打一个经济实惠交通也比较便捷。”

    “小旅馆的话呢,现在正是旅游旺季,离景点儿较近的那些咱肯定是不能选了,那都死贵的,不比连锁酒店便宜多少。”

    “我看了离景点儿远的,倒是有一些便宜的小旅馆,有单间四十一晚能下来的,那个单间就是一张床,我打电话问了,比单人床大比双人床小,就是比标间两张床那种的床大一点儿,估摸着能挤下俩人。”

    “那住这种的话挤一挤,咱们要三间房就够了呗,”周宇宁马上接话,“那两晚总共就是二百四,比四百八省一半儿呢!”

    “没错,省一半儿,省了二百四。”

    “那住小旅馆!”王青龙说,“这还有啥好想的,省二百四呢,住小旅馆!”

    挤一挤就挤一挤呗,又不怕挤,也不是没挤着睡过。

    离景点远也不怕,星海市是大城市,不像他们这小地方,人交通老发达了,大不了就多倒两趟公交车早出发呗,最重要的是便宜,便宜最重要。

    “不过这么便宜的小旅馆,条件肯定就不咋好了。”冯卓说,“你们真的不想体验一下青旅吗?”

    “那些背包客驴友啊都首选青旅,不只环境布置得文艺有格调,在青旅容易遇到同类交到朋友,住那儿的一般都是喜欢旅行的年轻人学生这类。”

    “听说很多青旅会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游戏唱歌什么的,很多人都在青旅里交到了朋友,一大群人坐院子里一起烤肉喝酒聊天唱歌到天亮呢。”

    这是现在风靡于年轻人群里的一种很新的潮流时尚,大家出门旅行都爱住青旅,安全又有趣。

    哇!周宇宁一听眼睛就亮了,这太浪漫了,他喜欢!

    这个青旅很好呀,旅行途中还能有这么一份奇妙的缘分,没准儿能遇到有趣可爱的小伙伴儿呢,这种不期而遇的邂逅很浪漫很美好诶。

    虽然小旅馆便宜让人心动,智告诉他,住最便宜省钱的,省下钱用来在星海市吃喝玩似乎为最优选,但这个听起来就浪漫文艺的青旅也让人很心动诶!

    一边是省钱,一边是心动,啊啊啊!

    张孟对这个青旅也很感兴趣,张壮壮也表示可以体验一下,比起两个人挤一张床,他们俩都更喜欢自己睡一张床。

    本来第一天跟最后一天晚上都要睡火车了,中间两天还是睡舒服一点比较好,有助于恢复体力养精蓄锐,这趟旅游才能玩得尽兴啊,不然玩不好的话,都对不起来回的火车票钱。

    王青龙听大家都这样说也动摇了,但他还是挺舍不得那个便宜的小旅馆的,小旅馆多划算啊。

    就为了跟人游戏唱歌,多花二百四?省下那二百四,他们自己想怎么游戏怎么游戏、想怎么唱歌怎么唱歌。

    倒不是他拿不出这个钱,二百四平摊六个人,每人也就多花四十块,他这两年在他舅舅家火锅店帮忙他自己挣钱了。

    他一直也挺盼着这么个出去看世界的机会的,毕竟以后可能没有了,以后再想跟这帮好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可能也再也没有了,就是感觉多花这四十有点儿冤大头。

    但看大家都对那个青旅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也就咽下没说。

    “这样,我们一天小旅馆一天青旅怎么样?”程砚初提议说。

    “这个好,咱把两个都体验了!”

    “好!比两天青旅省一百二,每人省二十,还是很划算的!”

    “好!”大家全票通过。

    “那咱就一晚青旅一晚小旅馆了,订房的时候尽量订相邻的,彼此好有照应。”

    “嗯嗯,相邻的,咱都住一块儿!”

    “那必须住一块儿!”

    “去程回程的火车票咱也买一起的,咱六个人,正好坐一起打通宵扑克!”

    “没错!”

    几个人一拍即合,商量定完就开始分头行动,去火车站统一买火车票的,去打电话订青旅小旅馆的,去查旅游攻略行程路线等等的,大家兴高采烈地分头忙乱。

    新鲜热乎的火车票一到手,周宇宁就兴奋得心里嗷嗷叫,天呐天呐,他们真的要坐着火车去旅行了!

    “火车到星海站时间是早上五点多,”程砚初也一脸高兴说,“咱们没准儿还能在火车上看个日出。”

    “火车上看日出?”周宇宁更兴奋了,“好耶,咱们就火车上看日出!”

    好朋友们一起坐着火车去看海旅行,还有火车上看日出什么的,这简直是浪漫透了好嘛!

    几天后的晚上快七点,他们一行“背包客”就坐上了由他们市开往常青市的火车。

    说背包客就真是背包客,每个人背着个书包就潇潇洒洒地出发了,开启了他们这趟说走就走的初中毕业旅行。

    看到冯卓提前穿好了骚包的沙滩风大裤衩,脑袋上还别了副不知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大墨镜,大家都憋不住乐,王青龙还懊悔他咋没把大裤衩也直接套上!

    “大卓这海滩度假风杠杠的!”

    “那必须的!去海边必须配这种大裤衩跟大墨镜,带劲儿!”

    周围人听他们聊得起劲儿就有人问了两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玩啊?”

    “去星海!去海边!”

    别人就说不错不错,被他们的快乐氛围感染都打开了话匣子,还有人跟他们推荐好吃好玩地儿的,四十五分钟的火车车程六人组颇取了一些新鲜热乎的旅游经。

    到达常青市后,他们又换乘由常青市开往星海市的火车。

    这趟长途火车上的旅客就跟前番有些不一样了,拖行李箱的很多,大包小包的也不少,六人组轻包简行的很突出,“潇洒走一回”的精神面貌相当惹眼。

    坐上由常青市开往星海的这趟火车后,“真的要去星海了!”“真的要去旅行了!”这种兴奋的心情再也克制不住!

    六人组放好书包坐到座位上,拨棱脑袋看看车窗外,又看看人头攒动闹闹哄哄的车厢内,兴奋得都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我还是头一回坐长途火车!一宿才开到地方的火车!”

    “我也是啊!我现在心情贼兴奋,我感觉今晚车上我睡不着觉了!”

    “睡啥睡,”冯卓掏出一盒扑克朝小桌上一撂,“咱嗨它一宿的!”

    “嗨它一宿!”

    六人组正好是坐面对面,扑克局说开就开,一桌子熟人局玩得飞起,耳听得周围打扑克的也有好几桌,还有买的站票凑在周围观战瞧热闹的。

    那边儿还有两桌带了棋盘来下棋的,周围围着看棋的也一堆人。

    吆喝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的餐车一趟一趟地过,小孩子跑来跑去,有呼喊打闹的,有吱哇大哭的,嗑瓜子的瓜子皮都能从那边飞到这边,车厢内的氛围真叫一个热闹极了。

    这扑克一打,就一直打到了凌晨十二点多,过了十二点,车厢内才渐渐的没前半夜那么闹闹吵吵了,睡觉的睡觉,听歌的听歌,小声唠嗑的小声唠嗑,看闲书的看闲书,小孩子的哭声也终于听不见了。

    吵闹声没了大半,但火车上依然不容易睡着,咣当咣当的铁轨声,窗外的呼呼风声,车厢内越安静这些声音的存在感就越强,强悍地搅扰着人的神经。

    他们几个当然也睡不着,精神本就兴奋着,扑克也打腻烦了,事实证明光靠打扑克嗨不了一宿,只好吃些橘子辣条小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闲聊天儿,这时方觉出一点儿长途火车的无聊枯燥来。

    “得亏咱们一堆人,不然真要无聊死。”冯卓嗑着瓜子说。

    第110章 第 110 章 海浪!沙滩!我来了!……

    “不会啊, 只要有书在手,不会无聊。”

    冯卓瞥了一眼张壮壮手里那本《百家讲坛》的书,“你小子啥时候对历史这么感兴趣了?”

    “对历史书上的历史依然没兴趣, 但他们把历史讲得很好玩儿。”

    “嗯嗯!我也看《百家讲坛》了, ”周宇宁接话,“超有意思!要是老师们都像那些教授那样讲历史,肯定人人爱听。”

    “那你看完给我看看。”冯卓被勾起了兴趣,火速跟张壮壮预约。

    “班长你俩听啥歌呢?”冯卓又捅咕程砚初,“耳机给我一只听听呗?”

    “你跟张孟借耳机去。”

    “他听的歌跟我不是一路的, ”冯卓一撇嘴, 又一屁股坐到程砚初身边捅咕程砚初, “人估计又听着歌脑内排练他的舞蹈动作呢, 可不兴打扰!”

    “他那MP3也没你的音质好……哎呀小宁宁都跟大壮壮聊百家讲坛去了, 耳机借我一只!”

    “烦死了你。”程砚初只好匀给他一只耳机。

    冯卓喜滋滋把耳机一塞,听了没两句就眉毛一耷拉,“你这听的啥啊?又是民谣?”

    程砚初“嗯”了一声随口敷衍他,嘴里继续哼哼着他灵光一闪哼出的调子。

    冯卓这才瞧见他在笔记本上随手划拉的一些音符, 好嘛程才子原来又创作上了!

    他作曲灵感来了的时候, 要是在学校在快餐店在路上,反正在一切嘈杂有干扰源的地方,就喜欢在他MP3里随机播放一些歌曲作为背景音白噪音。

    那些歌曲真的很“随机”,反正他欣赏不了,估计这会儿又是为了隔离车厢里的噪音来的,冯卓赶紧把耳机还给了他,并用饱含希望期待与信赖的眼神默默支持着他。

    搞快点搞快点,程才子灵感一来,回来他们“一把火”就又有新歌了!

    瞅了一眼对面跟张壮壮俩人聊历史聊得正嗨的周宇宁, 冯卓就手痒痒,恨不得一把把他薅回来,赶紧填词啊周才子!

    你家那位曲儿都来了,你词儿得跟上啊!“一把火”就靠你俩了啊!

    “哎,无事可做的我,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冯卓吐了一口瓜子皮,回身要找王青龙聊天儿,结果一扭头好嘛,哥们早脑袋一歪睡着了,小呼噜都打上了!

    “这睡眠质量是真好啊,脑袋沾哪儿都能着。”冯卓发出他由衷的羡慕。

    后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嚷嚷着嗨一宿的亢奋冯卓才终于困得眼睛闭上了,脑袋一歪打起了盹儿。

    程砚初收起本子的时候一看,其他几个也都坐着睡着了,醒着的只有他和周宇宁。

    他俩刚搞定了半首歌,曲子有了,词有了半首,卓有成果。

    “咱们也睡吧。”他悄声跟还脑内琢磨词儿的周宇宁说,“剩的词儿明儿再推敲,要养精蓄锐,明儿到了地儿要玩一天呢。”

    周宇宁哼哈答应着,抬手又朝本子上刷刷记了两句词。

    程砚初就悄悄笑了,也不催他了,默默在旁边陪着他。

    “搞定!”周宇宁小小声欢呼了一声,程砚初忙凑过来,两人对着本子上写好的整首歌词,一起从头到尾低低地哼唱了起来,哼完对视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本子打算也咪个盹儿了。

    周宇宁很快先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什么高兴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程砚初轻轻抬手,动作极轻地让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自己头也一偏,就这么彼此依偎着,感受着颈窝里那毛绒绒的令人安心的触感,在咣当咣当的铁轨声中,进入了他俩第一个长途火车旅行中的黑甜梦乡。

    “哇,这就是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啊,果然大!”

    “可不是,据说比四个天安门广场还要大!”

    “草坪真大啊,绿化真好!”

    六人组一行人站在夏日清晨的海边阳光里,站在宽广雄伟的星海广场上,在拂面而来的海风中啧啧慨叹着星海广场的面积之大。

    清早下了火车,简单解决完早饭后,他们就乘坐有轨电车直奔星海广场。

    这是他们大连旅行计划中的第一站,准备将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这里慢慢游。

    这里的海滩够大够美,还有这么大个星海广场,想逛多久逛多久,海滩上瘫一天都没人管。

    广场本身就是个游玩景点,又大又美,还能租轮滑,还能租自行车沿海骑行!

    旁边还有一个面朝海的游乐场,里边儿过山车海盗船啥的都是单项收费,不像发现王国老虎滩那样票价那么贵,非常适合他们一行人的穷游需求!

    “看这个汉白玉华表!这华表高19.97米,直径1.997米,这些数字就是为了纪念香港回归的!”冯卓兴奋地朝他们说。

    为纪念九七香港回归吗?周宇宁心中一动,脑子里一下子闪回了九七年香港回归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下暴雨,他们一家因为在卖店看电视里直播的香港回归庆典,就被暴雨阻住了回不去家,一家四口胡乱在卖店对付了一宿。

    他爸踩着铁楼梯去了楼上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睡沙发,他跟他哥他妈妈三个人,在他爸常睡的那张单人床外搭了一个带背的木头长椅,他们三个人就挤在那里睡的。

    过去多少年周宇宁都清晰记得那个晚上,明明那晚下个不停的暴雨应该是恼人的,害得他们回不去家里好好睡觉,但他那天晚上的心情却是很兴奋很欢喜的,就像每次班级春游那样欢喜,过后每次想起也都情不自禁地带着欢喜和怀念。

    ——那是难得的温馨时刻,一家人挤挤挨挨睡在一起,他爸也没发火,他哥也没发脾气,外面暴雨倾盆,屋里大家挤着睡在一起。

    记得睡前他们听着楼上吱嘎吱嘎的声音还调侃他爸,他妈说他爸那么一大坨,在沙发上老翻来翻去的,别把沙发给压塌了!然后娘仨一起笑了起来。

    那种难得的温馨,让他无比怀念。

    “哇这个足迹浮雕好震撼!”

    “是啊是啊,这么多双足迹!”

    “你们看那边儿的台式广场!果然形似一本翻开的书!”

    “是无字天书呢!”

    才上午八点不到,已经有游客坐在那边台式广场的弧面上,还有小孩子从那边的大斜坡上一趟一趟地朝下玩滑滑梯,玩得乐此不疲的。

    “你们看这些雕塑啊,这儿有一个乐队呢!”冯卓大声喊他们。

    大家都呼啦啦跑过去,果然有一个雕塑乐队!

    看着是一个外国乐队,三男一女,站C位的是拉着小提琴的女人,旁边三个男人有弹吉他的有吹萨克斯的,姿势神态看得出非常的激昂,只一眼就会被他们的热情感染。

    “咱一把火乐队必须跟他们合个影啊!”冯卓兴奋大叫,中二魂熊熊燃烧,“一把火乐队跟国外乐队的合影!”

    “等老了拿出这照片一看!啊我的青春!我的流金岁月!我的流金岁月中曾有过跟外国乐队合影的闪亮瞬间!多光荣多自豪!”

    “就是就是!”王青龙一如既往捧哏,张孟一如既往地跟他较真(反向捧哏):“说的跟真人乐队合影似的。”

    “假人的都有了,真人的还远吗?”冯卓一脸谜笑振臂一呼,“等着的,有生之年,咱们‘一把火’定有跟Beyond五月天合影的一天!”

    乐队雕塑身后有特意给游客准备的无人的架子鼓位置,还有空出来的麦的位置即主唱的位置。有三三两两的游客都站到那里去单独合影,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也是一个乐队呢!

    大家马上各就各位,程砚初将手里相机递给一个游客,拜托他帮他们拍一张大合照。

    “茄子!”一把火乐队成功跟外国乐队同框,镜头里的每个人都笑得一脸灿烂。

    旁边还有数组雕塑,有滑冰健儿的雕塑,有自行车健儿的雕塑等等,都贴心地留出了游客合照的位置,比如那组滑冰健儿的中间,特意雕了一双等待人穿进去的滑冰鞋,人可以穿着鞋直接踩进去摆pose的,特有意思,不少游客在这里合影拍照。

    六人组一群人也跟风咔咔咔拍了好些张,光这么拍不过瘾,他们还准备等下午来这边租轮滑鞋滑旱冰的时候,还有租自行车沿海骑行完了之后,再回来这边合影更对味儿。

    现在嘛他们没空在这里耽搁更多时间,他们赶着去看海呐!

    “啊大海!我来了!”六人组争先恐后,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海边奔跑,边大声狂呼。

    “好多海鸥啊!”

    “这海鸥也太多了吧!”

    刚奔到海边,惊呼声刚跑出半路,他们先差点儿被呼啦啦一片飞过来的海鸥群给“袭击”了!

    “我去这海鸥太猛了!”冯卓当即给惊得后退一大步!

    来如闪电迅如疾风,咔咔的,哗哗的,追上来的六人组都跟着半惊吓半惊喜地连连兴奋大叫,张着大嘴巴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儿的海鸥真的多,非常多,之前只在军旅电视剧里看到过海鸥,这把见到真的了,把他们一群没见识的小镇少年兴奋得不行。

    周围有游客在拿着长长的杆子戳着面包香肠什么的在喂海鸥,这群海鸥吃食的动作老快了,呼啦啦飞来一口就叼走!又快又凶!

    冯卓他们都看得眼馋手痒,也想买包吃的喂喂海鸥,到旁边一问价,算了算了,这海鸥吃得比人都贵,喂不起!

    “下海下海,我迫不及待要踩浪花啦!”大海可比海鸥好玩儿,还不用花钱,大家飞跑着冲去那边海滩。

    “我去!这水哇凉的!”率先扔掉鞋子撒丫子跑进海里的王青龙惊呼得超大声。

    “才上午,没到热乎时候呢!”第二个撒着欢冲进海里的冯卓大笑着笑他傻,并朝他泼了一大捧海水。

    “哇凉的正好,就图这凉快!”王青龙边喊边奋勇回泼,“原来泡海水里是这样的,真爽!”

    眨眼间,这俩就在海里过起了大型泼水节,边泼边朝他们几个大声喊:“你们快下来啊!来啊!”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