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饮血 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我吗?……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咀嚼声, 还有其余人心如死灰的哭声,尖叫声,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 让阮娴一阵阵头晕目眩。

    终于, 她忍不住侧过头,扶着扶手不断地干呕,像是要将血液都从胃里呕出来。

    这······这就是最真实的夜叉,为什么,为什么姬涟要让她看这些?

    眼见第二个夜叉又挑了一个人, 阮娴立刻大声阻止:“住手!”

    然而,随着她的话语声落下, 那夜叉的动作仅是迟了一瞬, 接着却又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人的脖子划了下去。颈动脉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人的衣襟, 他仰起的头颅中,绝望惊恐的眼神和阮娴对上了视线。

    阮娴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不想再看这般残忍的虐杀场景。

    “为什么!”她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因惊恐而有些尖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涟却似享受着她的颤栗,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笑容, 无辜地道:“阿阮,你不是最喜欢人了吗?所以我让他们都穿上了人皮,难道你不喜欢吗。”

    最后, 他落下了噩梦般的一句话:“阿阮,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她?阮娴有些愤恨地咬牙,几乎要冷笑出声:“为了我?那我让你放了他们,你会照做吗?”

    见姬涟没有回应,她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让你这样做过, 你别想把我当做你滥杀的借口。”

    想让她因此而背上愧疚感,

    而内疚到失魂落魄,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身为夜叉皇的姬涟,本来就没有什么仁慈心,在五十年前他就已经掀起了一场针对人族的大灾难,他的种种杀戮行为,和她有什么关系?

    姬涟闻言摇了摇头:“还真是骗不了你。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借口。”

    说完他像是大度地容忍无理取闹的情人一般,温和地道:“罢了罢了,既然阿阮不喜欢的话,那我就放了他们好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挥了挥手,那些原本对着尸体一拥而上的夜叉就四散开来,地板上只留下了一滩鲜红的血迹,那血红色的无皮尸体已经消失了。

    那些暂时幸存的人也被夜叉拖了出去。

    即使姬涟真如他所说地放了那些人,阮娴的心里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有种预感,今日之事还未了解。

    果然,大殿之外又传来了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被带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一头乌黑的发散乱着遮在脸前,只隐隐露出了一双凌厉的黑色眼睛。

    和之前那些人不同,即使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那的脸人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

    只有在抬头看见姬涟的时候,眼中才迸发出了蓬勃的恨意。

    而在那双眼睛看向阮娴的时候,竟然错愕了一瞬,接着那人的身体突然挣扎了起来,被注入了钉子的膝盖甚至用力地朝前方挪动了一些距离,只是很快就被用锁链牵引着他的夜叉用力一拽,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阮娴在看见那人的时候,也惊讶地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开口:“凌纵英?”

    凌纵英,无恨山中二弟子,修为高深。阮娴跟随宿寒芝来到无恨山之时,也曾与他有过交流,只是后来她与宿寒芝一起逃出无恨山,二人就再未见过了。

    但是,在阮娴的记忆中,这位二师兄凌纵英是一个身材高大、性格坚毅的男人,管理着无恨山的刑堂,身上常年带着煞气。作为无恨山中仅次于宿寒芝的二弟子,凌纵英也有几分傲气在,然而没想到再见面,他竟然已经狼狈至此。而掌管刑堂的他,如今竟也深受刑罚之苦。

    “过去了几十年,这无恨山中是一代不如一代,多是酒囊饭袋。也就只有这人天赋还不错,修为高深,也只有他,才配的上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配得上她?

    阮娴不懂姬涟话中之意,然而那话却让她十分不安,就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你究竟想做什么?”

    “放心。”姬涟安抚她道,“我不会杀了他的。”

    话音落下,阮娴就看见一只夜叉拿着碗走到了凌纵英的身前,举起他的手腕划了一下,鲜血就流进了那个瓷碗里。还没有等她开口阻止,碗中鲜血接了一半,那夜叉就为凌纵英止住了伤口。

    看来确实如姬涟所言,他暂时不会杀了凌纵英。

    那只夜叉恭敬地举着碗向前走来,跪在了姬涟的身前,将那只碗高高举起。

    随后,姬涟伸出了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就一滴一滴地落入了碗中。

    等血液已经装满那只瓷碗,姬涟才收回了手,手腕上的伤口也在一瞬间愈合,

    他看着阮娴,语气有些危险:“乖,过来。”

    阮娴看着那浓稠的红色液体,心理上觉得反胃至极。然而无论她心中有多么排斥,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碗液体上。原本应该散发出浓浓血腥气的液体,此时却泛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甜,对她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属于夜叉皇的血液,对夜叉一族具有天生的致命吸引力。

    大殿之中的夜叉们也都盯着那碗血蠢蠢欲动,却又在姬涟有意散发出的威压下瑟瑟发抖,颤抖着跪下了身体。

    阮娴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克制住对那液体的渴望,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我不要。”

    然而下一刻,姬涟只是朝她伸出手,她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推力在推着她往前走。待与姬涟近到眼前之时,阮娴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血红色。

    她的视线牢牢地看着那碗红色的液体,就好像着了魔一般丧失神智,坐在了姬涟身边,随着姬涟微微抬高的手臂仰起了头颅。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那些液体已经被她尽数吞入腹中,而那只空碗,依然被姬涟握在手中。

    鲜血让她的唇更加红艳,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就如同点缀在雪中的红梅。

    “阿阮真乖。”姬涟伸出手抹去她唇角溢出的血液,语气轻柔地道。

    而阮娴还未回神,依然痴痴地看着他。

    突然,一道猛烈的锁链碰撞声在大殿中响起,这声音也终于惊醒了阮娴。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凌纵英像疯了似的往前撞,却又被夜叉压制在地,弄的缚住他的锁链哗啦作响。

    看着凌纵英脸上狰狞而焦灼的神色,阮娴的神智也开始回归。

    虽然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姬涟,以及他手中已经空了的碗,她又怎么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从内到外都泛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喝了人血这样的事实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她忍不住低下头,扶住椅子就开始呕吐起来。然而,即使胃已经痛到麻木,那股喝下去的血液却像是融入她的身体中一般,再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自己的手,锋利的指甲冒了出来,闪着锐利的寒光,那不是人类的手指!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感受到部分属于夜叉的触感之后,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

    怪不得凌纵英会那般失态,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喝了人血之事,还有她在喝了姬涟的血液后,身体的部分位置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夜叉化。

    凌纵英发现了她的身份。

    阮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转过身体弯下了腰,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然而,姬涟却并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他的拇指轻轻揉弄着阮娴的下巴:“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

    姬涟的手指冰凉,那股凉意冰寒刺骨。

    阮娴红着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响起,阮娴很想愤怒地大吼,她想要质问姬涟,然而她再也不敢了。她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姬涟会有什么手段,身为夜叉皇的姬涟更是没有人性这个概念,她很害怕,如果下一次不单单只是逼她喝人血,而是要逼她生吃人肉怎么办?

    “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吗?”

    姬涟看着阮娴红了的眼眶,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伸手一挥,原本被悬挂起来的帘子就再度垂落了下来,也隔开了别人的视线。

    连续的脚步声不断响起,间杂着锁链的晃荡声,那些夜叉在一瞬间离开了这座大殿,整个空间中突然就静默了下来。

    “报复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姬涟伸出手揉了揉阮娴有些发红的眼眶,动作轻柔,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姬涟的动作会给人一种正被爱怜中的错觉。

    阮娴忍住了想要躲开那只手的冲动,她说:“因为我当初······伤害过你。”

    她指的是和姬涟初见的时候,故意把他引到了悬崖边,然后将束缚住他的铃铛扔到了山崖之下,以此来摆脱他。

    “你竟然认为我在报复你,这可真是让人伤心。”

    阮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但那双依然红通通的眼睛中,明摆着不相信他说的话。

    第102章 表白 后来,我就不舍得让你死了

    姬涟伸出

    手绕起她的一小撮头发, 把玩般地在指尖缠绕:“最开始确实是想报复你,一个可恶又狡猾,明明的胆子很小, 却又做出了一件最大胆事情的夜叉。”

    “当时, 每天我都在想着,你怎么敢那么做?”

    阮娴沉默地听着,她能想到对于身为夜叉皇来说,竟有夜叉背叛他的震撼。而且身为夜叉皇的他,竟然被这样一只小小的夜叉摆了一道, 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也无怪姬涟这般恨她。

    “等我脱困之后, 一定要找到你, 然后狠狠地报复你。我想了一百种刑法想要用在你身上, 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在最后故意变得阴沉,果然成功地让阮娴被吓得缩了缩身体, 才接着道:“后来,我终于见到你了。”

    “却有一个宿寒芝日夜守在你身边, 无论何时,目光都停留在你身上。那时候我尚未恢复, 找不到下手的时机,所以,我只能借着缪姜的身份来接近你。”

    “没想到你这么单纯, 仅仅因为换了个女人的身份,你就丝毫没有怀疑。”姬涟笑了笑,提及往事,眉目间竟然有了几分柔和。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着你, 我想着你是只怎样的夜叉,才敢胆大到对我动手。然后,我又开始想等找到你之后,我该怎么折磨你,报复你,让你后悔自己曾经的举措。”

    “等找到你之后,我又开始每日每夜地观察你,我观察和你的行为,观察着你的举动,观察着能够避开宿寒芝从而能够对你下手的时机。”

    “这个时候,我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一件很危险的事。”

    姬涟说完了这句话后,突然沉默了一瞬,阮娴忍不住追问:“什么事情?”

    姬涟笑了一声,这才继续开口:“那就是无论开始是出于什么原因,结果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脑海一直都在想着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行为都被那一个人操纵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然而等他发现的时候,却已经弥足深陷了。

    当一个人脑海中完全充满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举动将在他的思维中无限放大。在那个时候的姬涟眼中,阮娴的一切,包括她的美丽,她的笑容,甚至是她可恶的一面,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也导致不知从何开始,他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他只想报复阮娴,想要狠狠地折磨她,甚至杀死她。然后,他开始只想将她带回深渊,将她关押起来。到最后,他开始想将她带回深渊,却不是为了关押她,而是想将她牢牢地绑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他开始嫉妒,看着阮娴和宿寒芝之间的交流,看着阮娴朝宿寒芝露出的笑意,身为夜叉皇的姬涟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这种情绪。

    “就这样想着你,想着想着,就不舍得你死了。”

    身为夜叉皇的姬涟,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因此,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会牢牢地将阮娴撰入手中,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所以,阿阮,这都是你的错啊。”姬涟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红色的眼睛中似有无限深情,吐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气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啊。”

    从姬涟的语言中,阮娴能感受到那股偏执和情意,而姬涟最后的那句话也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一时之间,她哑然失语,只觉得命运弄人,一切行为都早早标好了后果。

    此刻,她无比后悔当初招惹上了他。

    自那日之后,阮娴就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身体高热不退,整日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她隐隐间能感受到有一个人经常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这样昏昏沉沉的高热状态持续了几天,她才终于再次睁开眼睛。

    四肢就像是被碾碎之后又再次重塑,酸软无力。

    按理来说,夜叉是不会生病的,因此她这次的高热,也许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和那碗混杂着姬涟的血液有关。

    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姬涟的剖白。也许姬涟心中对她,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感。

    只是,那血腥的场景和久久不散的血腥味,似乎还存在空气中,足够消除一切旖旎。

    “你醒了。”

    阮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扭过头,就看见了姬涟,她不想和他说话,姬涟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也不顾她躲闪的举动,说:“乖,好好修养身体,再过些日子就好了。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们就可以······”

    “尊上!”

    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姬涟的话,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何事?”

    走上前来的是默女,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不复以往的淡定。闻言,她犹豫地看了床上的阮娴一眼,没有开口。

    姬涟想了想后,对着阮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

    阮娴本还在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默女慌张成现在这个样子,眼下见姬涟就要离开,她心思急速转动,想到了那个暗地里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李昌文,她便叫住了姬涟:“等等。”

    若姬涟对她有几分真心的话,或许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助自己解决掉李昌文这个隐患。

    被她叫住的姬涟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能得到阮娴的挽留。

    “怎么了?”

    阮娴看着门外守着房门的夜叉,计上心头,想了想后,故意对姬涟道:“我不喜欢有陌生人守在附近,如果你真的要让夜叉看守我的话,能不能让上次照顾我的那只夜叉过来?”

    “照顾你?”姬涟想了想,说,“你放心,默女会一直随侍你左右,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尽管交代给她。”

    阮娴摇了摇头:“不是默女。”

    “那只夜叉身上有很浓的人类气息,就好像他以前就是人似的。”阮娴说完之后低下了头,好似有些羞怯,“所以,和他呆在一起的感觉很让我亲切。以前他就总是站在我的床前,只要他在这里,我就安心了。”

    “不过说起来,这两日我倒是没有怎么见过他,是因为你派他去别的地方当差了吗?”

    阮娴适时地露出一丝疑惑,好像真的是在好奇。

    姬涟听了之后眯了眯眼睛,垂下的手已经忍不住握紧。自从将阮娴带回无恨山中,他只安排默女贴身照顾她,除了默女,没有人能够进入这间屋子。

    他知道,阮娴喜欢人族,所以对人族的气息十分敏感,她的感觉定不会出错。曾经是人族,如今化为夜叉,符合这一条件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呵,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叛族后在自己眼前摇尾乞怜表达忠心的下属,竟然存着这样一份胆大的心思。

    听完阮娴的话后,姬涟心中怒意横生,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看着姬涟的神色越来越冷,阮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的表情让她心里感觉毛毛的。

    “阿阮,我不喜欢听到你的嘴里讨论别人的事,无论是人,还是夜叉。”他弯下腰,与阮娴对视着,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冰冷至极,“明白了吗?”

    阮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接着唾弃自己这般怂的举动,但是没办法,自从经历了大殿之后的那一幕,姬涟在她心中已经塑造了一道磨灭不去的心理阴影。

    闻言,她点了点头,见姬涟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于是小声道:“知道了。”

    姬涟这才满意,他的神色也柔和了一些:“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而默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尊上,如今人族聚集了各门派残部,以及皇族派出的大军,一路向无恨山攻来。他们也不知得了何神兵利器,一路上势如破竹,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默女眼神中有几分迟疑,最后还是咬着牙道:“尊上,我们为何不回深渊之中,或者去崇山茂林。这无恨山阳光鼎盛,毫无遮挡,大家都只能在夜晚出没,且就算在夜里,无恨山的阵法也对我们夜叉多有压制!”

    “不急。”姬涟却好似并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而是将心思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让仇年过来见我。”他只说了这

    一句,就径直往前方走去。

    默女看了看身后阮娴的屋子,她何尝不知道姬涟一直呆在人间,甚至一定要驻扎在这无恨山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罢了!

    如今不过因为她寥寥几句话,尊上就要将仇年叫过来,想来下场必不会好。

    默女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屋内的祸水,而是听从姬涟的指令,去传唤人了。

    那之后的几天,阮娴都没有见过姬涟,而她身上的那种高热后的无力感倒是好了大半。

    这次姬涟并没有限制她只能呆在房间里,所以她也能出去走一走。当然,只限于夜间,毕竟她虽然不怕阳光,那些看守她的夜叉却不是如此。

    她不是没有想过趁日间逃出去,然而姬涟派来看守她的人将一个小小的房间看守的和铜墙铁壁一般,她根本就找不到离开的机会。

    这几日,阮娴看见无恨山中的夜叉俱是行色匆匆,处处都弥漫着一股风声鹤唳的气息,加之多日不见踪影的姬涟,她大概也能猜想到,外界一定是出事了。

    第103章 血的作用 你知道吗,他想娶你!……

    或许是人族和夜叉族终究开战, 而从目前的紧张氛围来看,夜叉族甚至处于劣势。

    阮娴想着这一切,也不知道宿寒芝现在如何了, 是不是也在想办法进入无恨山, 是不是在想办法对付姬涟。

    这些天来,阮娴断断续续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其中一个便是,姬涟不知为何大发雷霆,严惩了一个身居高位颇受重视的夜叉仇年, 甚至废了他的四肢经脉,将他关进了水牢中。

    而阮娴之所以听到了这个消息, 还是因为一只夜叉对她无礼之时, 被另一只夜叉拉走之后, 偷听到他们谈话知道的。

    那只夜叉说:“你可知为何尊上要对仇年大人动手?”

    “为何?”那只无礼的夜叉疑惑道,他一直看不上阮娴, 瘦不拉几的,还整日化成个人形, 看着又不威风又不好抱的样子,也不知道尊上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还是他家里那只高高大大, 爪子比他还要锋利,皮肤黑的发亮的母夜叉更漂亮啊!

    “听说,就是因为仇年大人得罪了她!”

    那只夜叉说完之后还小心翼翼地朝周围看了一眼, 见四下无人才愤愤不平地继续道:“听说仇年大人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就被她一嘴告到了尊上面前。你也知道尊上现在被她迷成什么样儿了,一听这事那还得了?立刻就让人把仇年抓来严惩了。不仅废了他的经脉,还将他扔到了水牢里。”

    “什······什么?”那只无礼的夜叉声音有些磕磕绊绊,像是被惊吓到了, “就只是因为看了她一眼?”

    “嗯!”那只夜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嘛,所以我说让你别惹她啊,小心她在尊上面前吹一下枕边风,你就小命不保。”

    那只无礼的夜叉再也没有嚣张气焰了,他真诚地道:“谢了兄弟,你是我亲兄弟啊,今日你可真是救了我的命了。”

    “嗨,小事小事。”

    阮娴头听墙角,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她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仇年也许就是李昌文变成夜叉后的化名。

    一时之间,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本想着以姬涟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在意,听到她故意说出的话后,至少也会将那只夜叉赶到别处,不再有和她相见的机会,她也能因此解决这个隐患。

    只是没想到,姬涟能做的这么绝。

    她并非因此而愧疚,只是又一次回想起了姬涟对她说的话。他的行为也一再让这些话得到印证,但是这样深沉的情感,如果她不能给予回应,是否就将注定走向毁灭?

    那之后阮娴也不再爱外出了,她总是躲在房间里。之后几天,偶尔也和姬涟见了几面,只是他一直都神色匆匆,每次一来呆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无恨山上的形势也越发紧张。

    阮娴的房间再一次被禁严,无论白天黑夜,她都不得外出。而房间周围也派来了更多夜叉防守,就好像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样。

    有一次,阮娴睡的迷迷糊糊之际,有一个人影似乎坐在了她的床边。那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是谁,是姬涟吗?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又有谁能让他受伤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她。

    耳边似乎还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那声音就如同魔咒一般在阮娴的耳边回响,也像烙印一般印在她的心上。

    直到阮娴惊醒,拉开帐子往外望去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想来那人,早已经走了。

    他是姬涟,阮娴也不知为何如此确定,只是好像心中隐隐有着这种感觉,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只是,他受伤了?

    看来,夜叉族虽然占领了无恨山,人族却还没有一败涂地,现在正对姬涟为首的夜叉族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之后几日,阮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消息。探听到的消息和她猜想的一样,人族剩下的门派势力都团结了起来,连同皇室派出的大军一起,对夜叉族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原本人族的士兵完全不是夜叉族的对手,就算上了战场也只能是夜叉的口粮,可是他们好像得了神人相助,打造了一批特殊的盔甲和武器。听说那武器是由旭日峰顶的金属所造,长期吸收日光之力,砍在夜叉的身上便可以造成日光灼烧的效果。

    虽然对付姬涟和一些高等的三阶种没有什么用处,但是用来对付一些低等的夜叉也足够了。

    而无论在那个群体中,普通者都占据大多数。

    就在阮娴调查这一切的时候,有一晚,她房间里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个人她以前也曾认识,正是姬涟附身过的繆姜。

    那个时候的阮娴正在沉睡中,而身体已经得到恢复的她,很快就感受到有人偷偷进了她的屋子,并走到了她床边。

    阮娴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睡,等到那人抽出匕首,要狠狠地朝她刺下的时候,才睁开双眼,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竟然醒着?”

    阮娴看清了她的模样后,也惊讶出声:“繆姜?”

    阮娴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神色复杂地看着繆姜,她也没想到在这无恨山中,还能遇到一个完整活着的人类。

    当然,李昌文已经不算人类了,被阮娴自动地排除了这个分类。

    “说吧,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我?”

    此时的繆姜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棉布,闻言后用力地“唔、唔”了两声。

    阮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说:“我现在帮你把布扯下来,识相点的话,就别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繆姜点了点头,等阮娴将她口中的棉布扯下来后,她仰起头说:“如果我说我是来帮你离开的,你相信吗?”

    “帮我离开?深更半夜拿着匕首要捅我胸口,你管这叫帮我离开?”阮娴冷笑道,这是把她当傻子吧,“我虽然打不过姬涟,但对付你还是措措有余的。你最好实话招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繆姜闻言,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她说:“不然你就怎么样?杀了我?”

    她嗤笑一声:“你敢么?”

    阮娴闻言,沉默地看着她。的确,如非必要,她绝对不会让自己亲手沾上人命,而繆姜显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歪了歪头:“杀你可不用我亲自动手,只要我喊一声,有刺客,你觉得自己会怎样?”

    “他们会将你抓起来,然后带给姬涟发落,或许你更想要姬涟亲自动手?”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阮娴看着繆姜的脸上出现了阴狠的表情,她心想,还真是如此啊?

    看来这是一个因姬涟招惹上的祸事,不然她和这繆姜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突然深夜里来杀她?

    她有些郁闷,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本来她被姬涟强制性地带过来后,每天就就活的提心吊胆的,现在还要对付姬涟招来的桃花。

    阮娴顿觉无趣地将匕首随手插在了桌上,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我就把你交给他吧。”

    她不在乎繆姜落在姬涟手中会怎么样,只知道这个胆敢夜间刺杀她的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否则留着一个时时刻刻想杀死自己的人,岂不是定时炸弹?

    听了阮娴的话后,繆姜瞪大了眼睛,她急声道:“不要!我真的可以帮你离开!”

    见阮娴不为所动,她语气急促,眼中也迸发出了恨意:“对,我是想杀你,我每天都恨不得你去死!”

    “凭什么?你凭什么让他这么喜欢你?”

    她死死地盯着阮娴,瞪大双眼,眼角通红。

    “明明我那么爱他,他逼我杀死了我的师父,背叛了人族的身份,可是我还是爱着他。”

    “不,不,我恨他,我恨他!”

    “我为他付出了一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我以为他永远高高在上,所以我不在乎他的冷漠,他的无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你!”繆姜眼眶中布满了如蛛网般的红血丝,神色癫狂。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你可以闭嘴了。”阮娴侧过头,不想看她疯狂的表情。

    “呵呵,你知道为什么他要让你喝那碗血吗?”

    “因为他想娶你!”

    “无论是人类,还是夜叉都承受不了夜叉皇的力量,呵,准确地说······”繆姜看着阮娴,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是承受不了和他交|合的力量。”

    “你说什么?”

    满意于阮娴话语中的惊色,繆姜继续道:“越强大的生物,越难以繁衍后代,夜叉皇也是如此。如果本身不够强大的话,强行交|合,身下的人只怕会被强行做死在床上。”

    阮娴看着繆姜一的嘴一张一合,三观有些震碎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他让你喝下那碗血液就是为了改造你的身体,让你能做到承受他。”

    承受?是那方面的承受吗?听到了这样的真相后,阮娴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怕你无法承受他血液中的力量,所以才需要人类的血做引子,让你的身体能够适应。哼,他对你倒是用心良苦。”繆姜说完后冷笑了一声,“这是种下血契的方式,只要他愿意持续供给你血液,你甚至能够永享他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

    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第104章 大婚 阿阮,和我在一起,受万众敬仰,……

    听了繆姜的话后, 阮娴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原来姬涟逼她喝下人血,并不存在报复和戏弄的心理,而是为了改造她的身体。

    怪不得这几日她非但没有觉得不舒服, 反而觉得四肢充盈, 状态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

    “所以,你才要来杀我?”阮娴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没错,我绝对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要么你死,要么让你永远离开。”繆姜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绝,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不能杀了你, 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走。而且, 没有我的帮助, 你是走不了的,你难道感受不到身体里的变化吗?无论你走到哪里, 他都能找到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后,阮娴才真正地抬头仔细打量着繆姜。如果说她前面的话都是假话的话, 那至少最后一句话一定是真实的。

    自从那日被迫饮下姬涟的血液后,她的身体里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好像冥冥之中和姬涟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想来姬涟也是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阮娴问道,“而且, 我这屋外围着那么多夜叉,你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当初他受困之时,曾经在我的身体里宿居了很长时间,我知道这些密辛也不足为齐。至于如何进来,又如何带你离开, 自有我的方法。”

    “你靠近一些,我就告诉你这方法是什么?”

    她的话说完后,阮娴突然看见她的唇角扯开了一抹轻微的笑意,她心觉不妙,刚后退了两步,就发现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出现在了眼前。

    阮娴迅速躲开,举着匕首反手就将那只蜘蛛钉在桌上。

    繆姜见一击不成,挣扎着想要解开捆住自己的绳子,却听“叮铃”一声,一个有些陈旧的铃铛掉在了地上。

    眼见着铃铛落下,繆姜挣扎的更加厉害。

    “想暗算我?”阮娴哼了一声,“还好我早做准备,知道你不可信。”

    说完之后她也看见了那串铃铛,总觉得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后终于记起,这不就是那个封印了姬涟几十年的铃铛吗?

    那铃铛长年累月与姬涟同在,早就已经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阮娴看着那串铃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走向繆姜,忽视她眼中的恨意,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出了一些东西。

    “哈,原来如此。”

    阮娴拿着手中的符,笑着说:“变身符,你就是靠这个符变成姬涟的模样,再靠铃铛模仿他的气息,欺骗那些夜叉,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吧。”

    繆姜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能杀了她。

    阮娴没搭理她,这个方法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还以为这个房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密道,没想到繆姜用的方法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也确实有效,夜叉族本也不是以智力见长,变身符化做的外貌加上铃铛上携带的气息,也足够糊弄门外守着的那些夜叉了。

    多想多错,越犹豫越走不了,阮娴想通了这一点后,就重新堵住了繆姜的嘴,将她放到了床上,再用被子盖好伪装成有人躺在床上的样子。

    接着她也不打算携带什么行李,直接用变身符变换了身形外貌,再将那铃铛挂在腰间,回忆着姬涟平时的模样,端正了姿态,就抬腿朝门外走去。

    这也太刺激了,她竟然敢假扮姬涟偷逃出去。

    一定是夜晚缺觉状态脑子迷糊,壮了她的胆子。

    等阮娴终于从那个房间走了出来,并且顺利沿着小路越走越远的时候,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她竟然真的就这样走出来了?

    她收起心中的激动,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这变身符持续时间大约只有一刻钟左右,她必须抓紧时间。

    好在她选择的路线巡逻的夜叉都不多,对于那些夜叉她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的也被她利用姬涟的皮囊糊弄了过去。

    等远远地离开无恨山的出口之时,阮娴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希望,下意识地就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身后却传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让她的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

    “你想去哪儿?”

    阴冷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一阵寒风吹过,料峭的风让她的体温都凉了下来。

    阮娴的呼吸粗重了一些,久久不愿转身。

    脚步声响起,阮娴低着头,看着月光下的倒影,一个人向她走近。

    背后贴上了一个冰冷的身躯,他的手臂在她身前交握,将她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他并没有怎么用力,却让她全身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无法动弹。

    “你想去哪儿呢,阿阮。”姬涟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吐出的气体带来一阵痒意。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阮娴挣脱他的怀抱,扭过头去看他:“你什么意思?”

    她有预感,姬涟说的话绝对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正在急速跳动着,似乎是因为他的接近引起的反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和那碗血有关?”

    “是啊。”姬涟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感应到你的存在。所以阿阮,放弃离开的念头吧。因为无论你去哪儿,都躲不过我。”

    原来如此,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还是被姬涟发现了踪迹。一定是因为当初那碗血,让姬涟就像是在她身上安装了一个定位器,可以随时随地感应到她的位置。

    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她只能感受到姬涟的存在,却感受不到他的具体位置,否则何愁不能成功逃走?

    听了姬涟的话后,阮娴无比的沮丧,几乎彻底丧失了继续反抗的心气。如今的她就像是姬涟的掌中鸟,无论如何都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在那之后,阮娴就被彻底软禁了起来。而姬涟也像是受到了刺激,竟然真的执意要与她成婚,就连房间都开始被布置成了大红色,和人族的成婚仪式一模一样。

    阮娴也不知道被他下了什么药,导致她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扶着,量了喜服的尺寸。

    等终于到了大婚那天,无恨山上四处张灯结彩,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在大红的装饰和绸布之下,行走的却都是披着人皮的夜叉,无疑为这个夜晚增添了一分诡异。

    阮娴就像个洋娃娃一样任人打扮,最后被扶着上了轿子。

    大喜之日,新娘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阮娴靠坐在轿子里,尝试着在指尖凝聚灵力,让自己的肢体能够动弹,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多次的失败让她的眉眼中充满了懊恼,可恶的姬涟,自从那日发现她试图逃走之后,就把她看管的更严了。

    不过以姬涟的骄傲,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困住她,能让姬涟做出如此举动的,可能是因为他从外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这种威胁让他觉得会彻底失去她。

    看来夜叉族和人族的对战中,人族竟意外地占据了上方。而能威胁到姬涟的,会是宿寒芝吗?

    阮娴有些失落地看着轿子前方红色垂帘,也不知道宿寒芝现在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会来无恨山呢?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如果再不来的话,她就真的要和姬涟成婚了!

    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轿子就停了下来。前方的轿帘被拉开,无尽的灯火下中,姬涟微垂下的眉眼,竟然显得有几分温馨。

    姬涟伸出手,将她从轿中抱了出来。阮娴四肢无力,只能依偎在他怀中。

    “你倒是少有这么乖巧的模样。”姬涟似乎轻笑了一声。

    十里红妆,无恨山第一次如此繁华。

    姬涟抬腿向前走去,一路上所有的夜叉都位列两边,留出了中间宽广的道路。

    姬涟一直抱着阮娴走到了大殿之中,走到了阶梯的尽头之后,他转身拥抱着阮娴坐了下来。

    所有的夜叉在此时齐齐跪下,他们狂热地仰望着上方的姬涟和阮娴,嘴中齐齐吐出贺喜之语,接着恭顺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用力地磕下头表示忠诚。

    众夜叉对着她低下了头颅。

    这表示她从今日起,就将彻底成为他们的另一个主人。从今以后,他们会用生命来拥戴她,保护她的生命,遵从她的命令,哪怕她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在所不惜。

    这是因为,她成了夜叉皇的妻子,成了他们的皇后。

    “阿阮,和我在一起,受万众敬仰,享无尽生命,不好吗?”

    姬涟牵着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然而,此刻的大殿之外却传来了一阵哄闹声,远处有火光闪烁,兵戈交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殿之中的夜叉也开始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突然,一只浑身浴血的夜叉颤抖着地跑了进来,刚一进来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只颤颤巍巍地吐出“尊上”两个字后,就再没了气息。

    姬涟伸出手扣住阮娴的下巴,逼迫她看向殿外的目光转回到他身上:“我知道你不想回答我。没关系,既然你不想选,那我就让你别无选择。”

    “乖乖呆在这里,今晚,一切事情将迎来一个了结。等我解决掉他之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说完他松开了阮娴的下巴,站起身来,阮娴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向外走去的背影。

    “默女,照顾好她。”

    “是,尊上。”

    默女还是穿着那身黑衣,她走到阮娴身边,沉默地守着她。

    第105章 宿寒芝vs姬涟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人族竟已攻打到无恨山上了吗?

    阮娴尝试移动身体,可是费尽了所有力气,也只能让自己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突然,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阮娴警惕地抬眼, 默女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这默女不会是另一个繆姜吧?

    难道这又是一个被姬涟吸引的桃花,想要趁此机会杀了她。她现在不能动弹,也发不出声音求救, 今日可别真的阴沟里翻船,交代在这里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放心吧, 我不杀你。”默女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和以往有些区别。

    说完,她伸手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丹药, 逼着阮娴吃了下去。

    “咳、咳······”阮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你给我吃的什么?”

    可别是毒药才好。

    等等, 她怎么突然能说话了,而且好像也有了些力气。

    阮娴试着伸了伸手臂, 接着又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还有些无力,但好歹是能动弹了。

    “我给你的是解药, 要想离开的话,就乖乖跟我走。”默女说完之后也不在乎她相不相信,转身就走。

    阮娴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毕竟默女如果真想害她的话,刚刚就可以动手了, 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

    阮娴跟着默女东绕西走,竟然被她带到了一个地道之中。这地道阴暗潮湿,好在她本也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倒也不用担心摸不清方向。

    她看着前方的默女,越看越觉得违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默女,你究竟是谁?默女又去哪儿了?”她好歹和默女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人的身影、以及走路的方式,都和默女有些区别。

    默女闻言停下了脚步,她缓慢地转过身:“你真想知道我是谁吗?”

    阮娴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已经猜到了这个默女的身份:“为什么当初想杀我,现在却又要来救我?”

    “默女”沉默了一瞬,接着她的身形发生了变化,原本的一头黑发变得雪白,面容也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只血红的蜘蛛爬了出来,抱着她的指尖。而从她暴露出来的一点皮肤上,也都是累累伤痕。

    “怎么,我现在的模样很可怕是吧?”繆姜讽刺地一笑,“他说他最恨背叛,每个背叛他的人都得死。但是他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放了我一条生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这是不是说明,至少,我还是那么一点点特别的。”

    然而,不等阮娴回话,繆姜又颤抖着身体,语气怨毒地说:“可是,我却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阮娴看着繆姜此时的模样,心

    情也十分复杂,那日她被姬涟逮回来了之后,就没有再看见繆姜的身影,但心里也隐隐猜到一定是姬涟带走了她。

    “这都是因为你。”默女歪着头,森冷的目光从散下的发丝间穿过。

    “请你明白,是你先对我动手在先,我不欠你什么。而且冤有头债有主,伤害你的是姬涟,你不能因为不敢怪他,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吧?”

    阮娴想了想后继续道:“而且你也不用再吓我了,你要是真想伤害我,早就可以动手。既然你选择给我解药,还将我带来这里,就是真想放我走的,不是吗?”

    繆姜闻言,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说完她就转身走去:“你最好能跟上,跟丢了我可不会回来找你。”

    她话说完后就消失在了前方,阮娴见状,也来不及再询问什么了,只能急急地跟了上去。

    等到前方传来些许光亮,这一次的路程也终于要到了尽头。

    “快走吧,这里已经接近无恨山的外围。如今姬涟被人围困,是无法分心来抓你的。”繆姜用力地将那个堵住地道的柜子推出了一个缝隙,从缝隙处透出了一些月华的光芒。

    阮娴顺着缝隙走了出去,她回头看着繆姜,犹豫着想要开口。

    缪姜却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提前开了口:“好歹我以前也是南疆弟子,驱使一些虫类帮我发现这条密道,并不算难事。”

    说完她抬起手向阮娴展示了手指上爬行的蜘蛛,那只蜘蛛转了一圈儿后,又爬回了她的袖子里。

    阮娴却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繆姜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竟讶异地怔了一瞬,接着才笑了一声,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好心发作,所以才救你的吧?”

    繆姜冷笑了一声,讽刺地看着她:“我之所以帮你离开,只是为了让他痛苦,让他也知道爱而不得的感受。让他痛失所爱,就是我对他的报复。”

    阮娴却问:“既然如此,杀死我岂不是更容易?”

    “杀了你?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他早就已经受伤了吗?宿寒芝的能力可以压制他,在进行了多次交手后,他已经开始变得虚弱。而今晚,就将是他葬身之时。”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繆姜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些怅然,又带着几分疯狂的快意:“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成全他,让他和你一起死?”

    说完之后,繆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想要感谢我这次帮了你,那你以后就好好活着吧。”

    说完她就关上了堵住地道口的柜子,彻底挡住了阮娴的视线。

    阮娴知道,也许此次一别,就是永别了。

    她看着那处后退了两步,接着甩掉所有愁绪,快速地朝外面跑去。

    方才听了繆姜的话后,阮娴可以确定,宿寒芝此时就在无恨山上,说不定已经和姬涟交上手了,她得试着去找他。

    此时的无恨山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人族和夜叉打斗的画面。

    人族大军席卷而来,那些士兵身上都穿着特制的铠甲,手中拿着长枪。建造铠甲和长枪的材料都来自旭日峰顶的特制金属,能吸收日光,因此能轻易地将夜叉族灼伤。

    夜叉族本来依赖的就是自己刀枪不入的强健体魄,如今人族有了这样的利器,也怪不得会反过来被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阮娴看着那些兵器也觉得极为不舒服,所以她一路上都避着那些士兵走。

    她也偶尔遇见了一些夜叉,但好在似乎因为那场婚礼的缘故,那些夜叉都没有伤害她,甚至还在隐隐地保护她。

    至于遇到的一些其余门派的人族修士,也只会当她是一起来剿灭夜叉的道友,阮娴轻易地就获取了他们的信任,所以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

    而此时的无恨山中某处,四周几乎被移为了平地,足以显示出在此处交手之人强悍的破坏力。

    在平地中央,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遥遥对峙着。

    穿着白衣的身影手拿长剑,目光冰冷地指向那黑衣之人。

    那黑衣之人正是姬涟,他面上看似如常,身上却有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反倒是白衣之人,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

    “哈哈哈,宿寒芝,我当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子嗣,怪不得你们的血液中,流着同样恶心的味道。”

    宿寒芝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动容:“这就是你的遗言?”

    姬涟闻言,眼睛危险地眯起,随后嗤笑了一声:“怎么,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杀了我?”

    “你们人族可真是虚伪至极,听说你带领那些蠢货们打上山的时候,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号?那你觉得,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和你父亲曾做过的事情,又当如何?”

    “你以为你靠的是自己的力量吗?”姬涟语气嘲讽,“你应该知道吧,仅凭你自己的力量,连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资格都没有。”

    “是吗?”宿寒芝握紧手中长剑,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可是现在摇尾乞怜的不是你吗?”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姬涟身前。

    姬涟试立刻闪躲,身形却因为巨大的损耗而缓了一瞬,长剑划过,割下了他的一片衣摆。

    姬涟后退着站定,他挑衅地道:“如果你不怕他们知道,那么,如果阮娴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成功地让宿寒芝变了神色,他眼底逐渐变得暗沉,手中的剑也越握越紧。

    自从来到这无恨山上,看见这漫山遍野的红色大婚装饰之时,他心中的暴戾就不断地涌出。只是常年的伪装,已经让他习惯了压制住这些戾气的同时,面上仍表现出一副正派的模样。

    而这样的伪装,仅仅只是在听到那个名字从别的男人嘴中吐出的时候,就已经濒临崩塌。

    他绝不愿让阮娴知道,当年发生之事。

    那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有一位惊才绝艳的无恨山弟子,重创了元神状态的姬涟,并在封印了他的元神之后身亡,成了人族的英雄。

    然而,事后的真相,却无法被拿到阳光之下。

    无论修为多么高深,身为人类又怎么会是夜叉皇的对手?除非用了特殊的修炼法门。

    彼时那位弟子对修炼一道如痴如醉,每日都想着如何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后来,他将目光投到了夜叉身上。

    夜叉族可以通过体内的内丹进行修炼,拥有强悍的身体和漫长的寿命,然而人类却无法利用夜叉的内丹,一旦尝试着吸收这股力量,终将因承受不住而爆体而亡。

    因此,为了获得这股力量,那位弟子使用了一种很极端的方法。

    第106章 夜叉族的命运 他真的死了吗?

    他先是抓来活人喂养夜叉, 提升他们的力量,再让他们之间互相厮杀,就像是南疆之人养蛊一样, 最后剩下的最强一只夜叉, 他称之为四阶种,凌驾于现存所有夜叉等级之上。

    他尝试着融化那只夜叉的所有血肉,与内丹融为一体。毕竟,人类之所以无法吸收夜叉的内丹,就是因为人体脆弱, 无法承受那样强大的力量。

    而一旦使夜叉的血肉与内丹相容,便可以在吸收这股力量的同时重塑自己的身体, 或许就可以突破人体极限, 吸收夜叉的力量。

    他着魔般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捉来了许多人类和夜叉,谋害了一条条生命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到后来, 他也终于成功了,可以在一瞬间吸取夜叉的力量。而被他吸取力量的夜叉, 全部都死状诡异,消失了所有血肉, 只剩下了一副干瘪的皮囊和骨头。

    在得到巨大力量的同时,他心里也越来越不满足。而后来他之所以主动去对付姬涟的元神,只是因为他竟胆大妄为到妄想吞噬夜叉皇的力量。

    后来, 他果然成功暗算了姬涟,甚至吸食了一部分姬涟的力量,从而对仅是元神状态的姬涟造成了重创。

    只是他没有想到,彼时的姬涟只有元神,没有血肉之躯。他吸收了姬涟内丹中的力量之后, 身体根本无法承担,若再不

    将这份力量转移出去,就只能爆体而亡。

    其实,宿寒芝并不是那人的孩子,他只是被他不知从何处抱来的弃婴。

    那人尝试将所有的力量都转移到那个捡来的婴儿身上,然而他的身体却还是寸寸崩裂。到最后,眼见大势将去,他只能在婴儿身上施了一个禁咒,意图之后设法夺舍。

    然后致信了自己的好友,谎称那个婴儿是自己的孩子,让好友代为照顾。并称夜叉皇对孩子施了法,所以必须将孩子镇压在深潭之中,否则孩子将不治而亡。

    深潭之下可以冰冻婴儿的身躯,让他体内的力量压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而不会造成他身体的死亡。

    那人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天赋异禀,充满灵气,他通过施加的禁咒想要夺舍的一瞬间,就被这孩子的意识反向抹杀。

    一生追求无上力量,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一个孩子手中,可叹至极。

    宿寒芝一直遗忘了这些记忆,他被老道士送到了村子中,一直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长大。后来又跟着阮娴回到了山上,也从未想起这些回忆。

    直到上次的死里逃生,阮娴用沧溟珠救了本应已经死去的他,这些久远的记忆才逐渐复苏。

    而那些被那人注入的沉寂已久的力量,也终于回归。

    “其实,我脑海中还存在一些那个人的记忆。”

    宿寒芝看着姬涟,冷冷开口:“我还记得他丑陋的嘴脸,但记忆中最深刻的,却是你最终输在他手中的模样。”

    “只是他这个废物,不过是面对一个元神,却也只能做到封印你。”

    “而今日,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逃掉的机会。”

    宿寒芝说完之后,也不在意姬涟已经完全阴沉了的脸色,朝他举起了剑。

    而在山上另一处的阮娴,本来一路躲着人类的士兵,寻找着宿寒芝,然而半途中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人就是宿寒芝的师妹,盛萱兰。

    盛萱兰的身侧有许多侍卫守护着,那些士兵隐隐以她为首,那副尊重的姿态,显然她在这些士兵中具有极高的地位。

    盛萱兰见到她之后,也惊讶了一瞬,接着就让她和自己一起走,去救无恨山被关押着的长老和弟子们。

    然而,阮娴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去救那些人?那其中许多人,包括凌纵英,在上次被姬涟带上大殿之际,就已经见过了自己和姬涟待在一起的样子。他们肯定不会在乎她是不是自愿的,只会认为她和夜叉皇是一伙的。这些人一旦脱困,又怎么会放过她?

    况且凌纵英可是真真切切发现了她夜叉的身份!

    所以阮娴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盛萱兰竟突然翻脸,她有些愤怒地说:“哼,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你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却蛊惑的大师兄不顾一切地将你带回山上。就是你出现之后,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切都变了!”

    最后她下定论道:“我看你和那些夜叉就是一伙的,说不定就是夜叉皇的人。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说完也不听阮娴解释,就让她身边的那些侍卫攻了上来,阮娴只能出手抵挡。这些侍卫当然不会是她的对手,只是他们身上那带着日光气息的武器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阮娴不欲与他们纠缠,正想甩掉他们脱身之际,一只身形高大的夜叉却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只夜叉身上破破烂烂,到处都是伤痕,他好像失了理智,朝天大吼了一声,就袭向了那些侍卫。

    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即使那些兵器在他身上划过一道道血口,伤口也因为日光的灼烧而冒着青烟,依然不顾死活地袭击他们。

    那些侍卫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见到这样一只不怕死的夜叉也慌了神,但他们依然牢牢地挡在盛萱兰身前,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卫大声叫道:“保护娘娘!”

    娘娘?阮娴有些惊讶地看向盛萱兰,她竟然成了娘娘?

    她想起原书中,皇帝本来也是一个重要男配,没想到盛萱兰竟然和他在一起了。这算是配角上位,抱得美人归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阮娴看着盛萱兰带来的人和那只高大夜叉之间的缠斗,赶紧趁乱开溜,离开了那里。

    不是她无情地丢下那只帮助她的夜叉不管,而是在那夜叉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了他。

    那人分明就是夜叉化的李昌文,不是说他被姬涟关在水牢里四肢被废了吗,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

    说不上盛萱兰和李昌文之间谁对她的威胁比较大,反正此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先溜为敬。

    然而,她才跑了没多久,眼前一花,一道高大的黑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那只夜叉身上又添了许多伤痕,他的神色疯疯癫癫的,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似的。他上前几步,拦住了阮娴的去路,神色狰狞:“你想去哪儿?”

    “你不准走,不准走!”

    说完他就伸出手想要拽住她,阮娴赶紧侧身躲过,她后退了几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劝你站在原地不要再动,否则性命不保。”

    此时的李昌文行走间就有血液沿着伤口流淌出来,他的腹部还插着半片剑刃。然而他却像是毫无知觉,整个人几乎彻底丧失了理智,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此时支撑他还能移动的原因,也只有心里那股强烈的执念罢了。

    他好像没有听见阮娴的话,只是因她躲避的动作而愤怒地嘶吼了一声,接着不管不顾地冲了上下:“你不能走!你是我的!”

    他丧失神智,力量却变得极为强悍,好在身体笨拙,不够灵活,一时也威胁不到阮娴。

    就在阮娴躲着他,并专注着想要找到他的破绽时,李昌文的身上却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他浑身都开始冒着青烟,接着剧烈地燃烧了起来,从手指开始的位置在这大火之中化为寸寸飞灰。

    “不、不!”他痛苦地叫着,最后夹带着满身烈火走向阮娴所在的地方,朝着她伸出手。就如同从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死也要不顾一切地将眼前之人拉进深渊。

    阮娴有些惊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匆匆后退了几步。那火焰在焚烧李昌文的同时,也让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心悸,就好像她本来也应该在今日,消散在这大火中。

    李昌文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后,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看向阮娴,还带着浓浓的不甘,最终却也只能被烈火焚烧殆尽,化为尘土。

    “唔……”

    阮娴不禁痛呼一声,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突然刺痛难耐。等好不容易忍耐过去这一阵疼痛之后,心脏处却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就好像被人挖空了一部分。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阮娴跑出了这个巷子,走到了更宽阔的地方,却看见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原来不仅是李昌文,所有的夜叉此时皆被烈火焚烧,无力地挣扎着挥舞肢体,最终却只能倒在地上,被熊熊烈火烧为灰烬。

    这场景,就好像是夜叉族的消亡。怪不得,她会如此地恐惧着那股火焰。

    为什么夜叉族身上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就在阮娴思索的时候,一只被烈火焚烧的夜叉却突然从旁边绕了出来,几乎就要倒在她身上。

    那火焰的存在让她的皮肤都有了一种强烈的灼烧感,她立刻就想将那只夜叉踢远一些,却不可避免地将和那火焰接触。

    就在这危急的刹那,一个白影

    闪过,下一刻那具夜叉的身体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还不待阮娴看清那白影之人的模样,他就已经转过身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中。他的胸膛起伏着,呼吸急促,无一不显示出他的慌乱。

    “阿阮,阿阮……还好你没事。”

    阮娴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一直寻找着的人就这样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们之间的相遇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宿寒芝神色中没有了以往的淡定,眼底充满了慌张和惊惧。

    “对不起,对不起……”宿寒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抱着阮娴的手越发用力,甚至让她开始感到疼痛。

    然而,看着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阮娴也不忍心推开他,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不用担心我。而且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说对不起的。”

    “不,你不知道。”宿寒芝将头埋进了她的肩膀之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你。而且,我差一点就害了你。”

    当他发现在夜叉皇死后,所有的夜叉都被一股来自深渊的火焰燃烧,化为灰烬之时,心中的惊恐几乎要如潮水一般地将他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夜叉皇死后,所有的夜叉也开始灭亡?

    那阮娴呢?她怎么样了,她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宿寒芝只觉得手脚冰冷,心脏痛到麻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立刻就去寻找阮娴,不顾因夜叉焚烧而引起的无恨山大火,不顾别人的呼唤,心中只想着找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这期间的感受,无疑于一场心理上的凌迟。

    终于,在看见阮娴的身影时,他那颗被冰冻的心脏,才终于又活了过来。

    “还好你没事。”宿寒芝摸着阮娴的头发,捧着她的脸庞,亲吻着她的眉眼,就好像要用尽一切办法感受到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阮娴也终于意识到宿寒芝的不对劲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惊惶的模样。她躲开了宿寒芝的亲吻,在他眉头微蹙的时候,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猝不及防的行为,直接让宿寒芝愣住了。

    阮娴仰起头,问道:“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宿寒芝看着阮娴的面容,沉默了一瞬后,才乖乖地点了点头。

    阮娴看着他难得乖巧的模样,眼里不禁带了些笑意,但接着又沉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试探性地问道:“姬涟,是不是出事了?”

    听见这个名字后,宿寒芝脸色明显不好了起来,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放心,他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我们了。”

    “他、他真的死了?”阮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尽管已经猜到了事实,可是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还是不敢相信。

    姬涟真的死了吗?强大如他,在阮娴心中一直是一个无法被打败的存在,可是现在,他竟然死了?

    一时之间,阮娴也不知心中是作何感受。她想起心中那仿佛被挖空的一部分,应该就是通过饮下姬涟血液所定下血契消失的象征。

    在那阵胸口的刺痛后,她就感受不到姬涟的存在了。而无故消亡的夜叉族,也似乎印证了姬涟的逝去。

    “他是怎么死的?”阮娴疑惑地问,就算宿寒芝因沧溟珠的力量修复了身体,同时修为有所晋升,应该也不足以杀死姬涟才对。

    “难道你对他使用了那种能力?”

    “可是不对啊,那可是夜叉皇,又不是普通的夜叉。就算你可以吸食夜叉的力量,可是夜叉皇的力量是普通夜叉的数万倍,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好奇地问着,难道宿寒芝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什么奇遇?就像小说中的主角光环。

    然而,宿寒芝却沉默着不想回答,他不想听到阮娴的口中总是提到那个人。

    而且因为阮娴差点和那人成亲之事,早就已经让他的心底燃起了几乎压抑不住的妒火。只是这些情感在阮娴的安危面前,都不值一提,但现在知道她安全了之后,那种强烈的嫉妒就再一次浮上心头,心中的占有欲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现在的宿寒芝经历过了许多事情之后,也成长了许多。他知道阮娴吃软不吃硬,便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不仅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还低眉顺眼的模样,说:“阿阮,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啊?”

    阮娴没有想到他的话题转的如此之快,不过很快也点了点头,脸色微红:“嗯。”

    宿寒芝的脸色瞬间就好了许多,他抿了抿唇,抑制住嘴角想要浮起的笑意,接着平静道:“可是,我们见面之后,你却一直在问他的事。”

    这种时候,语气越是平静,效果越好。

    果然,阮娴受不了这样的攻势,她解释道:“我没有一直问他,只是想确认这件事而已。”

    “那么我的答案是,是的,他已经死了。”宿寒芝牵起她的手,“那么,阿阮的注意力,现在可以只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了吗?”

    宿寒芝的回答如此笃定,所以,姬涟竟然真的死了吗?

    夜叉族都为他陪葬,血契也已经解除,这些事实其实无一不在证明这个答案,可是阮娴总是不敢相信。只是夜叉族身死魂消之后,身体也将归于尘土,她也许永无无法亲自去验证了。

    第107章 完结章 “所以,你刚才那般慌张,是……

    “所以, 你刚才那般慌张,是不是担心姬涟死后,我也会像所有的夜叉一样, 随之死去?”

    听到阮娴的话后, 那种恐慌感仿佛又一次出现,宿寒芝道:“阿阮,我竟险些害了你。”

    按理来说,阮娴作为夜叉,也应该随着姬涟的逝去而消亡的, 可是她的身体却没有出现异常。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天外来客,现在所在的这具夜叉身体早就已经死过一次, 所以才会和夜叉皇之间断了本源联系, 从而在这场浩劫中活了下来。

    而宿寒芝显然是不知道的, 怪不得他那般慌张。

    阮娴想到此,心里也有些心疼, 不过很快她就将那点心疼压了下去,转而眉毛皱起, 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夜叉的?”

    “而且, 你应该有很多事瞒着我吧!”

    听了他的话后,宿寒芝难得沉默了,眼中有一丝心虚闪过。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解释, 却眉心微蹙,脸色苍白地伸手捂着头,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就无力地倒了下来。

    阮娴立刻扶着他,心中一慌, 转而又有些怀疑地开口:“别想装病啊,这些事情你迟早都是要给我解释清楚的。”

    然而,宿寒芝却还是倒在她的怀中,没有说话。

    “喂,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

    “……宿寒芝?”

    阮娴突然发现从他的背后冒出了许多的鲜血,将白衣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她心跳都漏了一拍,此时再看向宿寒芝,却发现他脸色苍白,竟早已经昏迷了过去。

    阮娴心中闪过一丝懊恼,她怎么忘了,宿寒芝刚和姬涟战斗过,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或许早已经受了重伤,只是一直撑着没让她发现罢了。

    大战之后,无恨山千疮百孔,门内弟子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大火吞噬一切,几乎要将无恨山的百年基业付之一炬,山上处处可见废墟,四处都弥漫着烟尘和焦土的刺鼻气息。

    人们哀悼同门,当日因大婚而挂上的红色装饰,早已经被换成了白布。即使大家都因为这一场战斗而疲惫不堪,却依然打起精神来处理善后之事。

    如今夜叉族已灭,人族将不再遭受被

    猎杀的威胁,因此即使家园已经被毁掉了一大半,但好歹心中充满了希望,重建家园也都干劲十足。

    一个月后,无恨山已经基本上重建完毕,为缅怀逝去之人而挂着的白布也取了下来。

    山中弟子开始了正常走动,场景看着竟和以往无甚区别。就好像之前的沦陷,以及一月前的大战,都只不是梦境一场。

    这一个月来,夜叉皇已死,夜叉族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人族举行了大型的庆祝活动,载歌载舞,而这样的活动在无恨山中亦有举行,今日已经是持续的第三天了。

    阮娴待在宿寒芝的小院里,此处位置偏僻,是一个寂静的居所,然而她却好似依然能听见庆典上传来的声音。

    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脚颠着地一摇一摆的,无比惬意。

    今日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筛下了圆形的光斑,暖洋洋地洒在人的身上。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

    那人似是不想吵醒闭着眼睛假寐的她,靠近了之后也未曾说话,只是伸出手,想要为她摘下落在发间的落叶。

    阮娴睁开了眼睛,抓住了他的手,笑着说:“你想偷偷做什么坏事呢?”

    宿寒芝唇角微起,张开掌心,露出了一片有些泛黄的叶子。

    “切,没意思。”

    阮娴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要一起吗?”

    “嗯。”

    宿寒芝点了点头,坐在了她的旁边,将另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手中端着的赫然是一小盘精致的糕点。

    那是她近些日子以来最爱吃的,酸酸甜甜,是糖葫芦的味道,小蛋糕的口感。

    阮娴张开口,一个糕点就喂进了她的嘴中。

    她感受着那股仿佛要浸入心田的酸甜味道,笑着眯起了眼睛。

    当初宿寒芝重伤昏迷之后,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醒,那段时间是阮娴有史以来觉得最难熬的日子。她常常于睡梦中惊醒,就要下床去听听宿寒芝的心跳声,确认他还活着,才能放下心来。

    不怪她如此紧张,那时的宿寒芝面色苍白,进气少出气多的,来了好几个大夫,都只会摇摇头。

    好在最终他还是醒过来了,只是受伤过重,又在床上躺了许多天才能动弹。从受伤昏迷到恢复至能正常下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近一月的时光了。

    阮娴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宿寒芝的投喂,等一盘子的糕点都被她解决之后,宿寒芝起身想去为她倒一杯茶水,阮娴却拉住了他的手。

    “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见状,宿寒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他知道阮娴心里一直有许多疑问,只是一直顾念他的伤势才没有提及。

    “你想问什么?”

    阮娴眉心微蹙,略有些苦恼,她有许多困惑,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沉思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她最在意的问题。

    “你……不恨我吗?”她指得是他们幼时分别的时候,她因为目睹了山洞中宿寒芝利用那种吸食夜叉力量的方式而屠杀了大量夜叉之后,因为害怕而自己跑掉。

    她还记得当时宿寒芝的眼神,就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他当时一定很绝望。

    “恨你?”宿寒芝却极为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

    阮娴看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说:“你别装了,我都已经全部记起来了。就小时候,我当时抛弃你跑掉了啊。”

    听到她的话后,宿寒芝眼中有了一些笑意:“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当然是真的。”阮娴点了点头。

    宿寒芝在她点头后,就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阮娴的脸埋在他的胸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能从他逐渐用力的拥抱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她的心情此时也像是过了蜜一样,嘴角忍不住弯起。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阮娴锤了锤他的肩膀,示意他手劲放轻一些。

    宿寒芝放轻了一些力道,却还是拥抱着她,说:“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呢?我只怪我自己。”

    “是我吓到你了,让你害怕了。”

    “而且,当你转身跑掉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你不用面临危险。”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阮娴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真的?”

    “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遇了险。”宿寒芝眉心微蹙,“你可还记得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阮娴却迷茫地摇了摇头:“那之后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啊。你说说,我遇到了什么危险?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来呢。”

    宿寒芝却摇了摇头,他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那之后过了三天,我在那个人的身上发现了你的东西,所以我猜你可能是出事了。”

    “我当时感觉自己都快疯了,而那人发现你的物品可以刺激我,从而增强我的力量之后,就故意告诉我,你已经被他杀死了。”

    “那段时间所有的经历已经变得模糊,只知道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念头,一会儿是想你,想找到你,一会儿是想杀了那人,为你报仇。”

    宿寒芝说的那人,就是当时抓住他的妖道,也是后来将他收为义子的国师。

    “半年之后,我终于杀了他。”

    像是意识到那人已经被他用最为残忍的方式杀死,宿寒芝眉眼中的戾气也散了几分:“我始终不相信你真的出了事,就一直在暗中寻找你。只是以我一人之力太过弱小,所以我寻人假扮国师,并谎称是国师的义子,借由这些权利来寻你。”

    “原来是这样。”阮娴恍然大悟,怪不得明明应该与国师有深仇大恨的宿寒芝却成为了他的义子,原来真正的国师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等等,你既然找了我那么久,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说?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你还总是威胁我,吓唬我!”本来还有些愧疚的阮娴顿觉有理,立刻质问。

    听到她这话后,宿寒芝顿了一会儿,才说:“你渴了吗?我去为你倒茶。”

    “不用,我不渴,不要转移话题。”

    宿寒芝见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他叹了口气道:“因为,从小你就那样,对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并对这种感觉尤其固执。如果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危险,那么无论他怎样对你好,你都会想方设法地跑掉。”

    “除非他一次又一次地向你证明,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到你。”

    阮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无从开口,因为宿寒芝说的没有错,她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宿寒芝有时候觉得姬涟很可悲,他自己也同样如此。

    为了获得她的关注,她的喜爱,他们总是忍不住想采纳各种强硬的手段来得到她。然而手段越是强硬,就越是会将她往外推。

    除非在表达强势的时候也适当学会示弱,学会适当暴露自己的弱点,适当地获得她的心疼,否则,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她。

    姬涟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输了,他失去了她。

    而宿寒芝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成功地赢得了她的喜爱。

    阮娴以为在宿寒芝的记忆中,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所以遗忘了在村子里屠杀夜叉的记忆,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宿寒芝什么都记得。

    只是小时候在第一次见到阮娴之时,他就已经学会将自己装的很无害,来获得她的关注和垂怜。

    即使刚觉醒力量,残杀了无数夜叉,他也能在感受到有人接近

    的时候,第一时间躲进柜子里,并在见到阮娴的第一眼起,就隐瞒了事实真相,伪装成了一个遭受灭门惨祸,对一切都毫不知晓的小男孩。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国师的事情,他想他会永远伪装下去。

    “所以再见你时,当我发现你什么都忘了,比起失落,心底也有一丝庆幸,也许我们能重新开始。”

    “我不想你回想起小时候的记忆,尤其是最后在山洞里的那一幕,因此在那时,我就决定隐瞒这一切。”

    本来他想着再次见到阮娴,他一定要伪装的很好,他甚至可以伪装一辈子,不让阮娴发现他的黑暗面。

    只是没想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机竟如此糟糕,而阮娴也已经对他产生了很强的警惕心,时时刻刻都想逃离他,这让他难以接受。

    他找了阮娴那么多年,心里的执念早已经深入骨里。

    “对你好一点,你也会觉得我心怀不轨,总想着逃跑。既然如此,还不如时时吓吓你,这样你就不敢跑掉了。”

    眼见着阮娴因最后一句话瞪大了眼睛,宿寒芝立刻亲了亲她的额头,熟练地示弱,安抚着她的情绪:“抱歉,阿阮,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我找了你很多年,这些年里,一直不确定我们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所以再次相遇之后,我最怕的就是你再一次离开我。”

    “你原谅我好么?”

    阮娴本来还想揪着他方才最后一句故意吓她的话不放的,可是听了宿寒芝的话后,想着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在不确定她是否还在人世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底的情绪。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当初的国师没有说错,她可能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后来在那只母夜叉的身体里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次生命。

    “好吧,这件事情就不追究了,不过你以后不能再那样对我!”她警告道。

    宿寒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夜叉的呢?”阮娴问出了心中一个存在很久了的疑问。

    可谁知,她的这句话问出口后,宿寒芝的脸色就往下黑了一度。

    他原本还在因持续的坦白而示弱,因而此刻阮娴自觉是站在有理一方的,但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表情,竟让她有了一种自己犯错了的感觉。

    阮娴戳了戳他:“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宿寒芝却好似冷笑了一声,他语气生硬,冷冷地说:“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再次相遇后,第一次见你,我就认出来了。”

    “当时你伪装的很好,和一个普通人类女性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味道。”

    “味道?”阮娴有些尴尬,她记得自己当时挺干净的啊。

    “是很多种男人的味道,以及他们用的特殊香粉,这种香粉被用来讨夜叉欢心,而那味道与将抓我上山的母夜叉身上味道一模一样,你说这是不是巧合呢?”宿寒芝说完后抬起阮娴的下巴,“阿阮,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那些山上的男宠,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啊!阮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暴露身份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她有些懊恼地想着,早知道在逃走之前就先洗个澡了。

    心中懊恼着,她也不忘解释,试探性地问:“如果我说我是那只母夜叉,但那只母夜叉不是我,你信不信?”

    她本以为宿寒芝定是不信的,可没想到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点了点头:“我信。”

    这般笃信的他反而让阮娴想的诸多借口一个都说不出来,如非必然,她并不想透露自己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秘密。

    “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宿寒芝缓慢地摇了摇头:“如果那只夜叉是你的话,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认出来,所以她不是你。或者说,至少当时的她还不是你。”

    “阿阮,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逼你。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永远待在我身边。”

    阮娴有些感动,她抱住宿寒芝的腰肢,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说:“以前的事情我确实无法向你坦白,不过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有事瞒着你。但是你也要这样,不准再隐瞒我,欺骗我。”

    宿寒芝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出神似的看着在他怀中的人,直到怀中之人不满地催促了一下,他才点了点头。

    “好。”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了些笑意,他低头凑向阮娴耳边,说:“其实,当时你身上的那些味道只是让我怀疑你的身份。真正让我确定了的,是另一件事。”

    阮娴疑惑地问:“什么事?”

    宿寒芝淡笑不语,只是轻轻伸手略微抬起颈间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肌肤。

    阮娴有些脸热了起来,她扭过脸不愿再看,却又被宿寒芝迫使着只能看向那里。

    看着看着,阮娴就开始不自觉地凑近,在她看清楚宿寒芝肩膀上的一道疤痕的时候,久远的记忆开始涌现。她恍然大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她想她应该明白了。

    那是一个咬痕。

    是在初见不久之时,她在宿寒芝的肩膀上咬下来的。

    阮娴的身体毕竟是一只夜叉,而吸食了许多夜叉力量的宿寒芝的身体,对于夜叉来说是极尽的美食诱惑,她也没忍住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从那疤痕的深度来看,她当时一定很想将他吃下去。

    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宿寒芝才真正确定她的身份的。

    阮娴一边笑着一边帮宿寒芝拉上了衣服,山风吹拂而过,秋千轻轻摇晃起来,两个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好像连时光都在此时放慢了脚步。

    而不远之处,小院之外的一个隐秘的角落里,两个人影正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目光正看向院中的两人,她神色复杂,眼中既有不甘,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二师兄,你看他们二人之间,这样坐在一起,再容不下第三人。”

    盛萱兰说完之后,眼眶就红了起来,但她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也许,我也到该放下的时候了。”

    说完她也不等身边人的回答,转身离去,也许,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去见那个等着她的人。只是曾经那份懵懂的爱恋,终是无疾而终。

    凌纵英却依然站在原处,视线遥遥落在院中之人身上。恍惚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少女,毛绒绒的帽子下,只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圆润的黑色眼眸,正警惕地看着他。

    后来,又是她落在夜叉皇手中后,瑟瑟发抖,让他心脏刺痛的模样。

    她曾经饮下他的血,他的血液在她的身体中流淌。只可惜,他们的血液如水般交融,身体却无法靠近一步。

    等宿寒芝彻底修养好身体后,就与阮娴一起离开了无恨山,他也不顾无恨山众人的挽留,执意退出了门派。

    自此以后,阮娴和宿寒芝的生活就变得甜蜜安宁了起来,没有半分波折,日子美好平静的时常让她觉得是在做梦。姬涟那双总是在她噩梦中出现的红色眸子逐渐远去,与宿寒芝也已经彼此交心,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他们二人一起修炼,游历天下,如神仙眷侣一般。小时在山上与宿寒芝相依为命之时,阮娴就想过和他一起下山生活,只是这个想法因国师的到来而破灭。而多年之后,这个心愿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实现,所幸,还不算晚。

    他们二人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伴相依。

    阮娴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当然,有时候也会发生争吵。

    比如,她总是和小黑一起玩儿,有时候会忽略宿寒芝,然而有一天她醒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小黑了。等足足过去了三天,才在门口看到小黑凄凄惨惨的身影,原本总是泛着光泽的鳞片都暗淡了下去,炯炯有神的金色眼珠里,满满的都是生无可恋。

    后来阮娴逼问宿寒芝才知道,他竟然将小黑丢到了千里之外的大山中,小黑足足爬了三天三夜才爬回来,气得阮娴一周都没和他说话。

    除此之外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是他又很会先一步服软,每次总是可怜着语气说:“阿阮,对不起,因为我吸收了太多的内丹力量,还未完全消化,所以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你原谅我好么?”

    就这样真诚道歉,死不悔改,日子就在这样偶尔的小吵小闹和时常的安稳甜蜜中过去。

    夜晚,月华如水,铺开了一地银光。

    宿寒芝坐在床边,目光专注地看向床上睡着的阮娴。他看着她平和的睡颜,眼神逐渐温柔了起来。

    在阮娴第一次因噩梦而惊醒,此后每个夜晚都再难以入眠之时,宿寒芝就

    已经习惯了这样守在她的床边,直到她陷入沉睡。

    确认阮娴呼吸平稳之后,他为她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开。

    然而,才刚走了几步,他的身形就突然一晃,只得单手撑着桌子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颅。

    他面色微变,用力地摇了摇脑袋,眼神中夹杂着隐忍,好似在抵抗着些什么。

    “滚开!”

    他突然低吼了一声,眉头却越蹙越紧,额头上都浸出了几分冷汗。

    不知过去多久,一股寒风吹过,熄灭了桌上唯一的蜡烛,黑暗瞬间席卷而来,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在极致的静谧之中,有脚步声突然响起,却不是朝向门外,而是离墙边的床越来越近。

    当他路过床边之时,身影也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依然是宿寒芝的面貌,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双血红的眸子如同某种嗜血的兽类,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带邪气的笑意,而那双血红的眼睛,正目光贪婪地落在了床上之人的身上。

    眼中装满了她的睡颜,满满的都是她。

    而床上熟睡之人,却对此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