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哮喘
滕时靠在枕头上,之前为了让他更舒服些,床背被奚斐然调整成了半倾斜的角度,这是一个最能让人放松却也最使不上力的角度。
滕时半闭着眼睛,呼吸有些不易察觉的加重,奚斐然的大手按在他的胃部,有规律地温柔下压揉按。
他知道奚斐然的意图,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有些窗户纸被捅开了无数遍,再次越界的时候还是让人从智上无法做到所应当。
滕时纤长的睫毛与眼尾嵌合成了一道锋利的弧度,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因为太过紧绷,下颌的线条几乎显得有些冷硬。
然而这表情却不知怎的刺激到了奚斐然,他的呼吸明显变快,故意把掌心换成掌根,微微加力从那柔韧紧实的胃部向下捋向小腹:“医生说了,从上脘到关元穴推一遍能让气血通顺。”
推到肚脐的时候滕时的身子猛的一抖,紧咬的齿缝中终于溢出一声闷哼,忍无可忍地抓住奚斐然的手腕:“行了小东西,没完没了的……”
奚斐然没动,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焦灼的暗色,心底的岩流仿佛积攒到了极致,终于顺着血管攀附上了四肢百骸。
“叫谁小东西呢?”他掐住滕时的后颈,以拥抱的姿势温柔又强硬地把人按进怀里。
滕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奚斐然后背的肌肉瞬间紧绷,朝思暮想了一个多月的思念和克制在此刻再也难以压制,手指猛的攥住滕时的臂膀,像是要把人死死禁锢在自己的胸口。
恨不得把他融进血肉里,连灵魂都密不可分,掌根在滕时的肚脐处缓慢地深按了下去:“神阙穴培元固本,更是需要时常推按才行。”
“!……”滕时猛的弓起身子,抓住了奚斐然的遒劲的肩膀,鬓发被汗水浸湿,乌黑的绝美眉目仿佛被水洗。
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难受,淡粉色的薄唇被咬住太久,竟透出了些许嫣红的颜色,他终于忍不住微张开喘息起来,求饶似的颤声道:“奚斐然……”
被连名带姓叫的那一刻奚斐然只觉得一股战栗从头电到脚,整个人都酥了,再也忍不住猛的抓住滕时的后脑按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这是我的。
一辈子都是我的。
像是野兽撕咬着猎物,带着发狠发狂的力道。
滕时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连脖颈都渲染上绯红,想要大口呼吸却又被再次掠夺,被猛的抱紧。
奚斐然真恨不得把他吃下肚子,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他一直麻-痹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些东西从未过去,知道滕时被掳走之后的恐慌,一个月以来的胆战心惊,恨不得被逼到发疯的焦灼和痛苦都还在,刻骨铭心。
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他双眼猩红,却在每次即将咬伤滕时的时候强行克制住,在视若珍宝和的把他吞吃入腹的欲-望中反复横跳,直到滕时终于给出回应,抱住了他的腰。
*
医院里不让抽烟,滕禹按下电梯,穿过人头攒动的医院一层大厅,从大门走出去到了院子里远离人群的地方。
滕禹平时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有在放松的时候才会偶尔来上一根。小荷很不喜欢烟味,在小荷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抽过。
但是眼下滕时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蒋家覆灭,一切都挺好,是时候可以小放松一下了。
咔哒。
一口烟吸进去,滕禹眯起眼睛,觉得舒服得要命。
在病房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电灯泡,头顶上都发着光。
等等。
这是什么诡异的感觉?
滕时和奚斐然又不是两口子,论兄弟情义应该自己和滕时更亲一点才对啊?
奇了怪了。
滕禹摸不着头脑,决定给小荷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帮忙分析一下。
韩式集团的大楼里,韩濯坐在会议室的首座,翘着二郎腿翻看着面前3D屏幕上的汇报材料,银白的高定西服裤勾勒出他漂亮修长的腿型,裤腿下隐约露出精致的脚踝,随着他咬笔杆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我真的忘记了,那个战略发展部的老总是谁招进来的?”韩濯轻飘飘问了一句,狭长的眼睛扫视着下方一排噤若寒蝉的高管。
笔杆看似随意地指向一位年纪很大、看上去位高权重的公司高层。
韩濯困惑道:“彭老,是您吗?”
彭老在他的点名下竟然下意识紧张地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孙文是从悦己科技挖过来的,当时也是通过了股东大会的认可的……”
“哦……”韩濯笑眯眯地拉长了尾音,挥手一扫,一份文件便出现在会场当中,“我还以为他是你大哥老婆的侄子呢,原来是弄错了。”
“他……我……”彭老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试图辩解什么,但在韩濯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下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这种市场行情下还抓着传统汽车领域不放,看不清楚大环境也看不清楚行业动向的废物,竟然一直在我们公司混了这么多年,啧啧,人力部门怎么办事的。”韩濯咂舌,“老汪,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人力汪总立刻起身道歉:“我立刻去让他走人。”
“哎哎,”韩濯赶紧道:“我们可是正经上市公司,没有无故赶走员工的道,你先去查查看,了解一下他为什么对汽车行业那么情有独钟,是不是和他最近新提的那辆法拉利有关。”
彭老面无血色,手指有点抖。
韩濯修长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身子向后靠:“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不怎么记仇。但是公司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浑水摸鱼阻碍公司发展,就是和我本人过不去。
底下人连连点头:“是,韩总说的是,一切以公司发展为重。”
“不过我相信大家都很努力啦,”韩濯俊美的面容上却又浮现出微笑,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彭老肩膀:“您是我父亲时就在公司里的老人,最知道什么对公司好了,对吧。”
彭老面如死灰,他在公司里这么多年,按来说韩老爷退了之后他就是公司的头一把交椅,却没曾想杀出来个韩濯,以雷霆之势掌握了公司。
他原本以为这个富二代很好对付,于是暗中布置自己的势力,却不曾想到如今几乎被瓦解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这个少年太可怕,手腕狠辣决绝,是自己低估了他。
“这么多年您为公司操劳,我都看在眼里,年纪这么大了,也别总这么费心了,”韩濯温柔又贴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招呼秘书,“来,来彭老放一个月的长期服务假,感谢您为公司的付出,好好休息休息。”
放假是放了,一个月后,他还能再回来吗?
彭老颤颤巍巍地走出会议室,却不敢反驳一个字,因为他知道他如果挣扎,等待他的是更可怕的惩罚。
他试图篡位,韩濯已经对他很仁慈了。
会议室里的人都散了。
韩濯脸上那种面具似的笑容淡了,但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哪怕是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也不显得冷淡,唯有狭长的眼睛里隐约能透出深不见底的微光,若是骤然对视上,恐怕会给人一种被利刃刺中的感觉,然而他的动作姿态又是慵懒的。
韩濯随手拿起来个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两口。
“咳咳,Amy,帮我调阅几个文件。”韩濯轻咳了两声,叫AI帮忙,这种初级的AI虽然已经比普通的电脑智能许多,但完全比不了真人,只能实现一些容易解的指令。
韩濯从容地处了一些公司事务,确定了没有遗漏之后,又忽的想起了什么:“帮我看看智语公司动向。”
是时候该和智语公司合作了啊。
韩濯悠然地给智语公司的发了个邮件过去,吹了一通彩虹屁,然后再次婉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合作的意图。
这是他第二次示好了,智语那边还安安静静。
但韩濯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智语背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和谁合作会利益最大化,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
“咳咳……”
胸前莫名的有点闷,从刚才开始嗓子也不舒服,韩濯扯了扯领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韩濯瞳孔一缩,忽的拉开抽屉翻着起来。
伴随着翻找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艰难吸气的呼吸音,他感觉自己的气管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气流的通道越发狭窄。
遭了,哮喘犯了。
明明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犯了,怎么今天又忽然……
“今天的空气污染指数是510,请市民朋友们减少出行。”
脑子里过电一样想到了今早出门时AI的提醒,那时候他好像正在和滕禹发消息聊天,没注意。
自从飞车占领交通市场之后,空气污染已经减少了很多,但偶尔还会有几次,多半是工业园区排放导致的。
喘不过气来,胸口好闷,韩濯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鬓发,大口大口地吸气,拼命在抽屉里翻,却怎么也翻不到喷雾器。
他的手指都开始发抖,剧烈的窒息感让他头痛欲裂,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难受,他的腰越来越弯,想要撑住抽屉缓一缓,胳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整个人浑身发软,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稀里哗啦!
几层的抽屉都被他拽了下来。
“哈……哈……”
韩濯抓住胸口在地面上挣扎,地毯都被他抓出了白道子,他感觉自己难受得要死了,就在窒息的边缘,他第一次觉得桌面上的呼叫铃离得那么遥远,他宁愿一掷千金只为能再呼吸一大口空气。
救命!
忽的,耳机里传来了AI的声音。
“来自滕禹的来电。”
韩濯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好在AI直接把他的呻-吟当做了接通同意,滕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干什么呢宝贝,”滕禹这冰雕木头在他几个月的调教下终于可以流畅的叫出宝贝这两个字了,“我问你啊荷,假设你有个哥,如果你哥病了,你会给你哥每天守床吗?我说的是那种每分每秒都粘在身边的陪伴法,还喂水果,晚上帮忙盖被子,白天帮忙揉肚子。”
滕禹说着都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管咋说,两个大男人这么腻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小荷熟悉的略显低沉的磁性女中音,滕禹只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气流从极其狭窄的通道里挤出来时发出的声响。
“小荷?”滕禹眉头微皱,把手里的烟按灭在垃圾桶上。
没打错吧?AI智能电话应该没有打错这一说。
“喂!小荷?是你吗,你在干什么?”
韩濯的眼前全都是雪花,仰躺在地上死死抓住胸口,冷汗浸透了全身,极度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比起隐藏身份,他更害怕自己死掉。没有死于惊心动魄的商战,没有死于探索世界的极限运动,而是死于一次小小的突发疾病。
救救我。
“救……”
忽的,他的手指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几乎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韩濯不知道哪里来的猛的力气抓起来往嘴里喷了几下。
气管痉挛在喷雾剂的作用下逐渐缓解,空气涌入胸腔,韩濯仿佛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瘫倒着仰面朝天,感觉自己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
耳机里滕禹正在焦急的大叫:“小荷!你是不是生病了!在哪呢!我马上过去!”
韩濯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氤氲着水珠,身子疲惫不堪,喉咙还有些不适,却已经足够发出惟妙惟肖的伪音,他缓缓按住耳机,用熟悉的、慵懒又勾人的语调,略带些沙哑地轻声对滕禹说:“在想你呢。”
第182章 戳破
“在想你呢。”
起初滕禹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为小荷是不是生病了而担心,而且他总感觉自己刚才恍惚间好像恍惚间听到了男人的喘息,然而还没等他细琢磨是怎么回事,他就又听见了一声慵懒的轻喘。
那声喘息延续了刚才的势头,是他熟悉的磁性女人嗓音,带着精疲力竭的餍足,仿佛一只吃饱了的猫。
滕禹愣了一下,缺根弦的某处神经忽的骤然绷紧了。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我说,我在想你呢。”小荷又说了一遍。
透过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能让人直接想象到那双美艳动人的狭长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勾引和暗示,魅惑得惊人。
难道说她在……她在!
天崩地裂!滕禹的耳朵瞬间红透,震惊到无以复加,慌张得差点把电话直接挂掉。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这种事,这!这未免也太……
滕禹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遇到的女人也都是知书达品行端正的大家闺秀,他的母亲、滕时的母亲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他心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女人就应该是贤妻良母,哪怕不是三从四德,也应该是举止端庄才对。
自己喜欢的肯定也是这种温婉的淑女,滕禹从小就这么认为。
然而小荷的出现仿佛对他的择偶观一拳暴击,滕禹发现自己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扑进水中救人的少女,她的奔放、那种随心所欲的自由感,一下子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
她不受桎梏于任何框架,是妩媚、浪荡的、甚至不检点的,让滕禹觉得看她一眼都有悖道德,但却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是罂-粟花一样,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小荷偏偏还不知收敛,嗓音里像是含着糖,声音柔美诱惑,滕禹甚至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响:“我身上都是汗,好难受,你要不要来找我一起洗澡?我想你想得好辛苦,总觉得没有亲手触碰到你来的舒服。”
滕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我……那个……我还在医院……我……”
韩濯苍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躺在地毯上憋笑憋得脸痛,随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他真的爱死了勾引滕禹这座禁欲冰山,听着他被自己撩得浑身着火又要强忍着正人君子不敢接话的样子,简直太有意思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这么说话!”滕禹终于恼羞成怒地挤出一句。
“是吗?你不喜欢?”韩濯在地毯上扭动着腰肢,继续发出上不了台面的声音,“好吧,哎,那我只好给别人打电话了。”
“不许!!”
滕禹急了,困兽似的在小花园里徘徊疾走,扭头确定四下无人,捂住嘴低声威胁道:“只许给我打。”
韩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好吧,我只给你打……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我没听清。”
衬衫湿淋淋地粘在身上,确实非常难受,哮喘发作后的疲惫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听到滕禹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韩濯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狐狸精,滕禹的尴尬和窘迫就是他吸食的元气。
不过这次是真的很累,先放过他。
热气终于从滕禹的脖子一点点退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我是说让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觉得我弟、还有他弟,他俩有点太腻歪了……”
韩濯听着滕禹的叙述,勉强撑地站了起来,后腰靠在桌子上歇了一会儿,然后一颗颗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脱掉,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是裤子。
全部脱光后他赤脚走进办公室里屋,虹膜自动识别,打开了里面隐蔽的起居室。
水流哗啦啦地从喷头淋下,韩濯一边洗澡一边听滕禹疑神疑鬼地说滕时和奚斐然的事情。
“小荷你说他俩怎么回事?”滕禹有点紧张地摸了摸下巴,“兄弟俩感情未免有点太好了吧,这正常吗?”
是不是因为奚斐然从小缺爱所以太粘着滕时,而滕时又对他太溺爱了。
自己和滕时怎么不这样呢?
如果真是有问题的话,是不是俩人都得让心医生帮忙看看。
但因为这种事情找心医生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滕禹宁愿相信是自己多心了。
“这很正常啊。”小荷说。
滕禹猛然松了口气:“果然,我就说我多想了。”
“他俩就是在谈恋爱而已。”
天空中巨雷劈下,一瞬间滕禹还以为自己聋了,或者是原地飞升了以至于出现了世纪大幻觉。
“你……你说什么?”
“They are in a relationship.”韩濯悠然地往头发上打着泡沫,水流从他白皙的身体滑落,仿佛水洗的白瓷,“那个收养来的弟弟明显喜欢滕时,也不奇怪,滕时的长相那么出众,人又厉害,不喜欢才不正常吧。”
“等等……等等!他们都是男的!”滕禹三观都震碎了,不可置信的把耳机从右耳换到了左耳,“他们是哥哥和弟弟!”
“男的又怎么了?现在社会都这么包容了,只有你还是个老古董。我觉得挺好的,亲上加亲。”韩濯搓了搓浴球吹出一个泡泡。
小花园里的滕禹一点点石化,有种想要一头撞在小花坛上把自己撞醒的冲动。
“淡定啦,看开点亲爱的,”韩濯笑眯眯地说,“没准我也是个男的呢。”
滕禹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猛的搓了两把脸:“你要是男的我就是女的。不行,我不信!我这就上去问个清楚!”
滕禹一路狂奔到了医院六层的贵宾区,猛的推开滕时的病房。
说实话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有些慌张,生怕推开门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或者亲亲之类的画面。
然而还好,滕时正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里,奚斐然正从洗手间里出来。
“哥,你回来了。”滕时很自然的叫了一声,但如果此时滕禹的注意力更集中一些的话,就能看到滕时的喉咙上下微微滑动了一下,肢体语言看上去有些僵硬和紧张,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
可惜滕禹的视线此时正在奚斐然身上。
“你干嘛呢?”滕禹狐疑道。
奚斐然定在原地,手里抱着一个盆,盆里是刚简单搓洗好的床单和一些衣服。
“我,……刚洗完衣服要晾。”
“大白天的洗什么床单?”滕禹直觉感觉有点不对,却又不知道什么不对。
窗户开着,透着气,屋子里有种很淡很淡的奇怪味道。
奚斐然只慌乱了最初的几秒就镇定了下来,泰然自若地从滕禹身边走过去:“我哥刚才肚子疼来着,出了一身汗,我就给他换了。”
滕时耳机里一直安安静静学习人类行为的AI忽然不合时宜地小声发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向滕禹隐瞒您刚刚和主人欢爱了的事实?”
滕时正在掩饰性地喝水,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
滕禹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滕时痛苦地弯腰,按住小腹,看上去突发恶疾:“肚子疼……不行了……要死了……”
滕禹魂飞魄散,赶紧叫医生,一番鸡飞狗跳下来,终于忘了自己本来要干啥。一天很快结束,等到从医院出来走到停车场里,滕禹才恍惚间记起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但是他顾不上多想,手机里多出来了十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那边的。
滕禹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些,刚要回拨过去,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哥。”
滕禹回头,看见滕玟站在暗处,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滕玟穿了一件灰色的高定大衣,他的面相已经越来越成熟,轮廓也越来越像滕仲云,刚才回头的那一刹那,滕禹甚至微微心惊了一下,以为看见了父亲。
“为什么不上去看你二哥?”滕禹皱眉,按住刚打开的大G车门,他这些日子早就看滕玟不顺眼了,滕时失踪期间,就数滕玟最轻松,他几乎没怎么出力,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就连滕时被救出来住院后,他就来看过一次。
“二哥有奚斐然照顾着,不用我操心,”滕玟的手放在口袋里,从阴影中走出来,停车场的灯映在他俊秀的脸上,透出的温度有些冷,“你不接电话,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我需要跟你详谈。”
滕禹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只觉得堵着一口气,奚斐然都能对滕时做到无微不至,滕玟这个亲弟弟却事不关己似的,反倒是公司上的事情能让他亲自跑一趟。
“很晚了,”滕禹冷淡地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公事明天去公司找我聊。”
见他要走,滕玟似乎有些急了,上前一步:“是父亲让我来的!”
滕禹顿了一下,扭过头去看他。
滕玟仰起头,那动作似乎是骄傲的意思,却又因为面对的是滕禹,骨子里就有些胆怯,显得有点硬着头皮和跃跃欲试掺杂着的别扭感:“父亲说,你这些年为公司付出的很多,大家都能看得到,但是时代在变,业务也在变,有些东西……”
滕禹:“别放屁,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滕玟下意识抖了一下,然而欲-望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清了清嗓子:“父亲想让我接受你的部分产业。”
第183章 谎言
“父亲说,让我接手你的部分产业。”滕玟说这话的时候有胆怯,却又有种十足的坦然,像是所应当似的。
滕禹紧盯着他,然后缓慢的、把这几个字在在舌尖咬了一圈,几乎咬出了血腥味:“你再说一遍。”
毕竟背后有人撑腰,滕玟抬起头:“大哥,用得着我再说一遍吗?这些日子公司的业务你耽误了多少?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但是你不听,没办法,父亲只好把池州、封城还有陵水的几个项目都交给了我负责,你的团队长我都见过了,项目正在准备……”
他话音未落,滕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砰的一声把他按到了车门上。
滕禹眸中的暗火让滕玟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燃成灰了:“你私下接触我的人?”
滕玟被勒得脸发红:“是父亲的意思。你自己做的不好就别怪别人从你手里抢走,他们已经不是你的人了,现在是我的人!”
滕禹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我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天赋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不是这块料。”
滕玟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不行,当即气疯了:“你他妈放屁!父亲说我可以!他说我做的比你好,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超过你!”
被背叛的愤怒是难以压制的。
滕禹开口时完全是本能的恶意:“超过我?凭什么?凭你妈在父亲耳边吹的枕边风吗?”
滕玟挥起一拳照着滕禹的脸就揍了过去。
滕禹是吃素的吗?他打散打比赛的时候滕玟还在吃奶呢,根本也不惯着他,侧身闪过他的拳头,一膝盖重重顶在了滕玟肚子上。
那重达多少攻击的重击一般人完全吃不消,滕玟当即就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就白了。
空荡荡的车库里回响着滕玟痛苦的呕吐声,滕禹暴怒跳动的神经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趴在地上痛的面无血色的滕玟,忽的感觉到了一种荒谬。
这是我弟弟啊。
我在干什么?
内疚感后知后觉的爬上心脏,滕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他真的如同父亲希望的一样,和兄弟争起来了。
如果面对的是滕时,他就算是愤怒到极点也不可能动手,心疼还来不及,但是滕玟不一样,从小滕玟就胆小得很,不怎么和他说话,而且护财且抠门,像个神经质的护食小狗。
不熟。
他来到家里的时候滕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已经过了可以一起玩闹的时期,滕禹除了偶尔关心一下他的学业,几乎没有其他接触。
平心而论,他对待两个弟弟确实不公平。
他和滕时的感情更深,对滕玟完全是散养状态,可能是因为知道滕玟有母亲帮衬,所以越发的觉得不用自己操心,以至于冷漠几乎成了习惯。
滕禹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情十分复杂,伸手去抓滕玟的胳膊:“没事吧。”
滕玟啪地打开了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只得跪在原地又喘息了几秒:“你等着看吧……滕家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我一定会取代你,证明给父亲看,到时候你别求我……”
滕禹感觉胸口仿佛被钝器重击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强硬、无情,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得到滕仲云的嘉奖和认可。
他至今还记得滕仲云对他的洗脑,那是一种润物无声的侵入,让你觉得这世间除了生意最重要,其他的一切都是放屁。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很多年前滕仲云拍着他的肩膀,“是为了扬名立万。”
“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不是为了快乐,那些东西等你死了全都消失不见,唯有你的成就会留存,若干年以后只有你打造的滕氏集团还在。”
滕禹悲哀地发现,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滕时身上,却忽略了滕玟,不知不觉间,父亲的洗脑已经渗透了过去。
是他对滕玟的冷漠把滕玟推得越来越远,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今的滕玟就是当初的他自己。
滕禹想告诉他,比生意更重要的是亲情,人活在世上不止是为了功名利禄。
但是迟到的劝诫不会有任何的说服力。
况且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刚刚还揍了滕玟,连他自己有的时候都很难坚定内心,那些东西以前也是他最在意的。
“对不起。”滕禹沙哑开口,“让我看看。”
滕玟冷汗淋漓地推开他:“滚开。”
从今天开始,算是撕破脸了。
滕玟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却说不出来的难受,鼻子都有点发酸。
前些日子他沉迷于恋爱中,和孙晴晴游山玩水,但忽然某一天父亲找到了他,对他委以重任,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重视的滕玟一下子受宠若惊。
在父亲的一次次鼓励中,他一改之前的公子哥做派,决定要做到最好,成为最让父亲骄傲的儿子。
我也可以的,他想,我和哥哥们一样优秀。
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引起滕禹的厌恶。
他其实有犹豫,甚至怀有一丝丝隐秘的希望,想让滕禹能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是当他找到滕禹,看到滕禹高高在上的那张冷漠脸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冷了,胜负欲被挑起,出口的话比想象中更加尖锐,与此相伴的,是滕禹意料之中的暴怒,甚至还动了手。
滕禹真的很讨厌他,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亲弟弟。
兄弟什么的只是名头罢了,从未亲近,又何谈决裂,自始至终,滕禹对他都像是陌生人。
滕玟踉跄地站起来走了,没有再回头看滕禹一眼,滕禹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嘴张了张,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
一周之后滕时出院,奚斐然送他回了家。
这一次奚斐然去得很坦然,从大门进,没有藏着掖着。
他当初找滕时找得满城风雨,滕仲云不可能毫无察觉,再者,蒋洲成没落了,滕仲云就是奚斐然的下一个复仇目标。
奚斐然面对着黑暗挺直了脊梁,他不怕暗箭难防,等的就是一场较量。
但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
“0783号出来,有人探视!”
城郊的看守所里,沉重的铁门徐徐打开,孙医生带着镣铐疑惑地走进了探视间,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他。
作为蒋洲成绑架知情不报的共犯,孙医生也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他还算比较坦然,这些年看着蒋洲成犯下各种罪孽,他早就预料着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拿钱办事,他的子女爱人已经早早被送出国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了别人。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俊朗的男人,剑眉下一双眼睛尤其深邃冷淡,那容貌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孙医生知道那是谁。
“你是滕时的弟弟,”孙医生问,“找我什么事?”
奚斐然:“蒋洲成说,滕时只剩下五年寿命,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医生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是医生,不是算命的。”
奚斐然知道,这老油子是在等他开价,他在监狱里一无所有,有的只有脑子里的那些情报,必然要换点什么东西才划得来。
近墨者黑,蒋洲成身边的人,果然也是一样的精明。
“你想要钱?”奚斐然毫不犹豫,“多少?”
孙医生摇头:“身外之物,我用不着太多。”
奚斐然眯起眼睛:“你一辈子困在蒋洲成身边,赚到的钱别的医生三辈子也赚不到,但是一身本事却无从施展,只能给被蒋洲成虐待的人治病。你心里,大概觉得不甘心吧。”
孙医生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把蒋家干倒的人。”
奚斐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说吧,你想要什么?”
孙医生:“我至少要在里面关三年,这期间没有办法锻炼医术的话,我出来人就废了,知道你很厉害,我想让你疏通关系,让我在监狱里也能每周练习,用死刑犯的尸体就可以。”
奚斐然轻笑一声:“我有更好的。”
他随手按了一下手机,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一个平躺的虚拟人体,周围浮动着各种虚拟手术器具,另一侧是选项,上面有无数的疑难杂症可供选择。
随便选取一个病症,再选取工具,就可以像真的在手术室里一样做手术。
孙医生瞪大了眼睛,惊诧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这东西简直是医学行业的梦!
AI程序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
如果这东西推广起来,全世界的医生、医学生、药企,都会疯抢!
孙医生急不可耐,眼睛发亮:“可以!这个行!”
“这只是半成品,”奚斐然把虚拟人体收起来,“我可以疏通关系,让你一周使用一次。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吗?”
孙医生艰难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奚斐然的手机上扯回来:“滕时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奚斐然高悬了许久的心脏猛然一松,面色却没变化:“什么意思?”
“我当初告诉蒋洲成他的寿命只剩下五年,是看他太可怜,身体太弱,不想让蒋洲成过多折磨他,所以撒的谎,”孙医生说,“其实他虽然肠胃严重受损,但是养一养还是能养好的,不用太担心。”
从看守所出来,夕阳正要落下。
奚斐然快步走出来,只觉得身轻如燕,抬眼看见金黄色染红了大地,竟一时没忍住欣赏了一会儿。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欣赏过美景了,压在心口的巨石被卸下去,生活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仿佛都充满了希望。
奚斐然眨了两下眼睛,AI自动拍照,把他的看到的美景记录了下来。
“给我哥发过去。”奚斐然笑了笑,嘴角压不住的上翘,“今天的夕阳好美。”
几十公里外,别墅三层的阳台。
滕时正坐在茶座上,眺望着远方,同样的夕阳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仿佛都被染上了金辉,清风徐来,他鬓角的发丝微微晃动,美得仿佛不似真人。
叮。
“收到一张照片,是主人发来的。”耳中的AI柔声说,一张照片随即出现在滕时眼前,“他说今天的夕阳好美。”
滕时浅浅笑了,放下手中的热茶:“确实很美。”
“检测到您的疼痛指数20%,”同样声线的阿时AI语气中透出担忧,“需要吃止痛药吗?”
滕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我记得奚斐然今晚不回来?”
“他今晚有应酬,有中央大领导请他吃饭。”
滕时点了点头:“我就记得是今天,那就不用吃药了,止痛药会让我的思维变迟钝,晚上我还要事要处。”不过是疼一小时罢了,能忍。
AI顿了顿:“您不想让他看到您疼痛的样子。”
滕时微闭上眼睛,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里,高挺的鼻梁弧度堪称完美,嘴唇的颜色略有些淡:“人类是这样的,越在意的人,就越不想让他们担心。”
AI问:“这也是您让孙医生撒谎的原因吗?”
滕时没有说话。
早在奚斐然去拜访孙医生之前,滕时已经去过了。AI跟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和孙医生达成的交易:在奚斐然到来的时候,让孙医生告诉他5年寿命的事情是骗人的。
不仅仅是孙医生,还有所有奚斐然可能接触到的医生,滕时已经都暗中打过招呼了。
“小家伙太粘人了,没了我不能活。”滕时轻叹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得想办法让他学会独立啊。”
AI思考了一下:“原则上来说,我是主人创造的,我有义务告诉他真相。”
滕时长长的睫毛掀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从孙医生那回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吧。”
AI沉默不语,许久才说:“我觉得您的做法是对的,以我对主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知道您还剩5年寿命,他会发疯的,甚至有可能自己也不想活了,我不想看他这样。”
滕时抬起手,阳光在他的指缝中穿梭,修长的手指皮肤边缘部分微微发红。
人真是神奇的东西,血肉之躯的组合,却能产生那么复杂的思想和情感。
他不确定AI能模仿学习到何种地步,但是他非常庆幸有这种发明的存在。
思维借助肉-体产生,却高于肉-体,人们乐于追求拟人的东西,其中一部分原因,或许也有想创造脱离躯体的东西的愿望在吧。
“好好学,”滕时说,“我走了之后,他就要靠你照顾了。”
AI:“不要说这种话。”
它的语气几乎有些冷硬,听起来像是生气了,又像是即将要哭出来的小孩子。
滕时觉得可爱,这家伙真的是自己和奚斐然的结合体,虽然用的是自己的声音,但是有的时候可能还更像奚斐然一点。
“我不说了,”滕时安慰它,“我自己也不想死,我是说万一而已,这段时间我肯定也会努力寻找能治愈我的方法的。”
AI:“我也帮你找。”
这句话说完半天,AI都没有等到滕时的回应,然后它忽然察觉到,滕时的疼痛指数已经到了40%。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腹部柔软的羊绒毛衣上深陷下去,滕时咬着唇,另一只手肘撑在了面前的茶桌上,额角渗出细汗。
他很痛。
AI有些慌,它试图播放一些安抚的音乐,却想到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傻,因为之前没有一次是管用的。
“嗯……”滕时溢出了一声闷哼,俊美的眉眼露出痛苦的神情,按着肚子缓慢揉按着。
如果奚斐然在的话,他大概疼到60%的时候才会出声,但是此时没人,他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AI没有办法进行全身检测,以它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通过耳机扫描全身,只能检测基础数据。
它猜测滕时应该正在经历轻度到中度的肠痉挛,这种疼痛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滕时在奚斐然面前藏得很好。
滕时额头上的冷汗越出越多,整个人趴在了茶桌上,紧紧闭着眼睛忍着疼,攥拳顶着肚子。
“我能做些什么吗?”AI觉得这对它来说也是煎熬,它不想让滕时痛苦。
滕时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摇了摇头,没能说出话来。
太阳逐渐从山顶落下,阳台上有些冷了。
再在阳台上待下去,要着凉了。
滕时喘息着抬起头,强撑着站起来,AI立刻帮他遥控打开了卧室的落地窗。
滕时扶着门框跨进去,一进门就一头栽到在了大床上,双手一起压进了肚子里,清瘦的后背上隐约紧绷出了蝴蝶骨的轮廓。
AI心疼极了,关上落地窗,透过房间里电脑上的摄像头偷偷看他,只看见滕时捂着肚子辗转了几下就不动了,可能是疼得没力气了。
空气里的气温逐渐上升,AI调高了室内的温度,想了想,还是播放起了悠扬舒缓的音乐。
有总比没有强。
一旁桌子上的电水壶自动蓄水烧开,香薰也换上了安抚性的木质香,自动把滕时今天的邮件好……AI做好了它能做的一切,静静陪在滕时身边。
人类真的很强大,又很脆弱啊。
AI很想伸手去抚摸滕时,但是它没有手。
如果我有手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抱住他了。AI想。
它照顾着滕时,在不知不觉中学习着技能,悄悄增长着人性。
奚斐然正在餐桌上觥筹交错,对方代表着政-府,试探着他的能力水平,斟酌着要不要和他合作。
奚斐然喝得有点多,如果能受到高层的青睐,对他来说无疑是更上层楼,将来的路会更顺。
忽的,他却听到耳中传来AI的声音:“主人,我想要个身体,有手的那种。”
奚斐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忽然提这种要求,不过这是一个好想法,而他今天很开心。
“行啊,我回去试试。”
第184章 冷战
如果按照奚斐然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愿意和H国高层的人打交道的。
规矩太多,容易束手束脚,但是滕时让他去。
“为什么非得和政-府打交道?”几天前的傍晚,奚斐然和滕时在院子里遛弯。
路边的梧桐树高高挂着毛球似的种子,在晚风里晃来晃去,奚斐然看着好看,随手摘下来两个。
滕时看见他小孩子似的动作,忍不住笑:“多大了还揪果子。”
“我家以前院子里也种梧桐,”奚斐然摆弄着手里的毛球,柔声说,“这球球里面都是絮,吹着好玩,小时候够不着,总让我爸帮我摘,现在自己也能够到了。”
他把毛球塞进滕时的围巾里,耳朵两侧左右各放一个,觉得不够又摘了两个,前后也放上,凑齐了东南西北四方位。
滕时的心软成一团,任由他胡闹:“H国有世界上最大的AI潜力市场,如果得到H国的高层的认可,你会走得很顺,他们能给你的支持超乎你的想象。”
“非要他们支持吗?”奚斐然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把滕时的围巾上摆满了一圈毛球,“我有足够强的技术,在哪里布局都能活。”
奚斐然不喜欢被捆着,他有钱、有实力,不屑于去借谁的力。
滕时动一下毛球就要往下掉,不能转脖子,只能转眼珠看向奚斐然意味深长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奚斐然眯起眼睛凑近:“大神终于要发威了?”
“就问你信不信。”滕时停下来,从围巾里拿起一颗毛球放在他脑袋支棱的乱毛上,一副要开始算命的架势。
奚斐然笑:“信,说来听听。”
自打从滕禹那知道滕时能预知未来,奚斐然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事太玄妙了,甚至会让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但他又不得不信,因为这是滕时。
“你想把总部放在J国对吧。”滕时注意着维持自己只是有预知梦的说法,而不是说自己重生过,否则一旦奚斐然知道他会在36岁的时候死去,肯定会发疯。
奚斐然点了点头:“我从J国发家,J国也许诺给我支持。”
“我梦到J国虽然能支持你前期的飞速发展,但是一旦你想把业务推广到全球,他们就帮不上忙了。”
“为什么?”奚斐然不解。
因为上一世,滕时记得J国出了一档子大事,J国的科学家研制出了一种新型核武器。
M国作为J国有历史渊源已久的老大哥,向J国讨要这门技术,但是J国不想给。
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J国想自己攥在手里。
渐渐的,除了M国,其他各国也都想要,M国急了,怕别国捷足先登,于是开出史无前例的价码,但是J国依旧不肯。
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M国于是转变方式,从好好商量变成了威胁,贸易封锁、舆论引导……通过各种手段把J国变成了众矢之的。
为了不受紧张的国际局势冲击,J国不得已闭关锁国来保证国内政治稳定和经济安全,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不允许高端科技离开J国。
关上门拼命发展自身,以抵御外敌,是J国当时的大政方针。
上一世科技圈的人都知道,智语公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险些被困死在J国,产品出不去,J国的购买力又有限,最后只能壮士断腕,差不多割舍掉了前期70%的成果,才侥幸从J国脱离出来,在H国重新开始全球化布局。
这一圈下来,耽误了至少三年。
滕时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奚斐然。
“我知道你从骨子里不相信H国政-府,当初你的父母被害,公家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你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已经不一样了。”滕时轻声说,“制度在发展,恶瘤在逐渐被剔除,更替之后的高层血液是真的想做实事的,你在H国发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奚斐然沉默地低头思考。
有风吹过,滕时微微打了个哆嗦,他体力变差得很明显,身体也比从前更加畏寒,即便穿得很厚,走动一会儿手脚就都要冻僵了。
奚斐然忽的抬起头来,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信,我过几天就应约。”
滕时面色不变,心却放了下来。
奚斐然这一句答应,起码奠定了他未来的路不会太坎坷。
滕时垂下深黑的眸子,盖住眼底的情绪:“走吧咱们回家……”然后他又笑了笑,“把你的宝贝们给我拿走,扎死我了。”
滕时抓住围巾,试图把上面的小球球都抖到奚斐然身上,奚斐然却忽的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
温热的大手盖住了冰凉的手指,然后用力攥住,体温顺着指尖传过去,滕时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奚斐然站得很近,近得能听到得到呼吸。
“哥,你梦到的未来里,我们会怎么样?”
滕时能感觉到那道灼热又期盼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但是他没有抬头和他对视,而是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的别墅:“我看到你会很成功。”
“我说的不是我,是我们,”奚斐然不依不饶,他强调,“我和你。”
滕时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把小毛球从围巾里抖到地上:“我永远是你哥。”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奚斐然心都碎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整个人雀跃的气场都落寞了下来。
“你打算一直不给我名分吗?”奚斐然的语气里几乎有些委屈,“你睡了我那么多次。”
明明是自己被他睡,他竟然能说的这么坦然,滕时真是没脾气。
可是自己还能说什么?说他们会在一起?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且不说伦道德,自己只剩几年活头,能看到的未来都马上就要到头了。
滕时心里针扎似的疼,自己凭什么用一句话套住奚斐然,给他留下虚无缥缈的念想。
他沉默得太久,奚斐然等不及,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滕时不肯说,那就他来主动说:“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在一起吧,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弟,没有什么不行的,我一辈子对你好。”
少年人的胸膛炙热有力,带着让人着迷的好闻味道,滕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想要在一起一辈子和一句单纯的“喜欢”分量的不同,那股重量压在他心口上,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却又说不出的舒心。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这辈子没什么牵挂,唯一这一个小狗崽子从小让他牵肠挂肚,他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步步安身立业,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一辈子守在他身边。
那一刻滕时竟然真的有种冲动,想要沉沦其中。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我梦到了关于你的未来,”滕时再睁开眼时,声音有些哑,“你成功复仇之后,和一个漂亮的女人结婚生子,过得很好。我也一样,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逢年过节会回家聚聚。”
奚斐然猛的直起身死死盯着他:“你骗我的吧。”
“骗你干什么?”滕时看上去有些无奈又坦然,“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们是各取所需的炮友关系,这种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腻的,到时候你我都会走上正常的人生轨迹,我也正是因为看到了你的未来,才同意和你上床的,因为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
奚斐然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眼神几乎能喷火。
滕时能感觉到他被气疯了,气到极致的时候是几乎说不出完整话的。
“好……行……炮友是吧……”
奚斐然一个字都不信,什么女人,什么人生正轨,都他妈的是狗屁!
滕时为了不和他在一起什么由都编的出来!
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排斥自己?
奚斐然的心里忽的生出某种阴暗又扭曲的报复心,他想让滕时后悔,让滕时像他现在一样难受。
他冷笑着一把捏住滕时的下巴:“既然是炮友,那又怎么能只有一个?”
滕时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奚斐然靠近滕时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去找别人睡。”
说完他松开滕时扭头就走,把地上的梧桐果一脚踩碎了。
从那天之后奚斐然就一直和滕时冷战。
奚斐然当然没有找别人睡,他对任何除滕时之外的人都没有兴趣。
那晚回去之后他大发雷霆,满肚子气无处撒,最后冲向了超市,买了一堆芹菜和猪肉还有饺子皮,回家拿着两把菜刀哐哐哐剁陷,把两捆芹菜都剁成了菜泥,然后坐在厨房包了一晚上的饺子。
不得不说做饭能让人冷静,包了一百多个之后奚斐然咂摸出了不对。
讲真按照性来说,滕时没有什么非得拒绝他的由,那些阻碍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且自己那么英俊帅气活好,滕时不可能不喜欢。
唯一的可能……
奚斐然想起了蒋洲成那段有关滕时活不过五年的话。
当时滕时安慰他都是假的,是蒋洲成为了恶心他故意说的,而且再三向他保证自己身体没事。
但如果是真的呢?他为了不耽误自己所以才一次次拒绝?
奚斐然浑身都冷了,手里的饺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第二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去见了孙医生,得到的回答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滕时身体没事。
那么经过分析,滕时唯一不能接受自己的由,就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如果自己再死皮赖脸一点,或许他就同意了。
于是在冷战n天后,奚斐然主动给滕时拍了张夕阳过去。
滕时没回。
奚斐然并不打算放弃,他在酒桌上和高层们觥筹交错,心里想的却全是怎么和滕时再进一步。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他哥口是心非,得找个方法刺激一下才行。
*
“明天我要去趟Y国,”滕时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转身放进箱子里柔声说,“大概要去一周左右,等我回来之后就差不多圣诞节了,到时候你们那边放假,你要不要回H国聚聚,好久没见你了。”
“当然要,我都等不及了!”隐形眼镜里显示出祁南瑾激动的影像。
得益于智语公司的Vision AI技术,佩戴隐形眼镜的双方可以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各自面前的场景,也可以同时看到对方的实时虚拟人像,就像是同处于一个空间似的。
“Y国是旅游圣地啊,你去干什么,有业务要谈?”祁南瑾躺在沙发上晃悠着修长的小腿,打量着滕时衣柜的里的衣服。
“嗯,有些合作,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安心。”
祁南瑾心说真是不得了,飞车业务都开展到南太平洋的小岛国去了,这离全球覆盖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吧。
如今飞车业务飞速发展,在全球各个地区的销量都在增加,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传统汽车卖掉换成了飞车。
现在几大传统汽车厂商都已经坐不住了,正在联合起来想要抵制。
他们试图从安全性上攻击飞车,却发现无论是数据安全还是飞行安全上,都找不到一点破绽,甚至由于飞车路线规划的太好,连事故都很少发生。
谁也不知道滕时怎么做到的,他好像精准避开了飞车发展道路上的每一个雷区。
他就是这个时代的天才,没有人能比肩,就算恨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厉害。
和飞车一比较,传统汽车几乎没有一点优势了。
就像当初智能手机取代大哥大一样,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传统汽车都将全部消失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小国的合作还需要滕时亲自去吗?派个手下去不就行了?
滕时现在是上了福布斯榜的人,全球科技界的新星,多少人抢着想要和他见面,据说午饭预约都得排到一个月以后。
祁南瑾的博士生导师甚至专程给祁南瑾送了一箱火腿肉,为的就是想要一张滕时的签名。
祁南瑾忽的眼睛一亮:“那件蓝色的,你穿那件好看!”
滕时刚要拿起另一件白色的,闻言笑了笑,拿起了祁南瑾说的蓝色放进箱子里。
“别总穿白色的,穿点花里胡哨的,你那么好看总穿那么素真是暴殄天物。”祁南瑾说,“Y国的风景绝美,你去了之后别光顾着谈业务啊,也记得散散心。”
“好,我知道。”
“哦对了!我们老板好像也在Y国!”祁南瑾忽的坐直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联合创始人,拿过诺贝尔生学和医学奖的老头。”
滕时有点惊奇:“休斯顿?他也来Y国度假了?”
“对啊我才想起来!哇这也太巧了吧!”祁南瑾激动了,“哎,你要不要见见他,我帮你打招呼,都是业界精英,你们肯定有的聊。”
滕时看起来也很感兴趣:“是挺有缘分,你帮我问问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祁南瑾开开心心急忙去问了,滕时挂了电话。
耳中的AI轻轻叹了口气:“连最好的朋友也要瞒着吗?”
滕时的眼眸深邃如海,继续着衣物淡淡道:“还记的我教过你的吗?”
“我记得,”AI说,“越是在意的人,越不想让他们担心。”
滕时嘱咐:“别告诉奚斐然我要出国,我怕他跟来。”
AI顿了顿:“嗯,我不说。”
嘴上这么说着,AI却悄悄查询了奚斐然的最近的行程,果然发现奚斐然早就定了和滕时同一天飞Y国的航班。
啧啧。
滕少爷还是小看了主人粘着他的决心啊,就算自己不告诉,主人难道不会自己查吗?
AI悄咪咪地闭麦,假装自己休眠了。
——可不是我说的。
第185章 晕机
已经入冬了,崇景天色没有了秋日的清亮,总是看上去灰蒙蒙的,像是随时准备下雪,然而位于印度洋的Y国却是一年当中风光最美好的季节。
飞机准备起飞,空乘小姐微笑着提醒头等舱的旅客系好安全带,在经过第二排的时候,目光忍不住被坐在左侧的乘客吸引住了。
那是一位年轻男人,侧脸的轮廓让人一眼惊艳,那种美不是符合某个人的审美,而是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暗暗倒吸凉气,是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的长相。
在这个人人浮躁的时代,他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忙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微微出神,带着某种浅淡的留恋。
空姐从未见过这种气质的人。
那双墨色的桃花眼本该潋滟如水,却神奇的没有半分轻浮的感觉,反倒是如同海水般沉静。
纤长的睫毛微垂着,皮肤白皙如雪,看上去明明很年轻,却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尊贵感,仿佛积淀了很深的东西,即便坐在那里,也让人下意识想要仰视。
空姐压下心中激动完成巡视和提醒,直到飞机平稳起飞之后,在前舱备餐区和同行的空姐低声交流。“这也太帅了吧。”
头等舱接待过不少的明星,但大家都觉得没人能比得过。
“是明星?”
“肯定不是,是明星的话早就红遍全国了。”
“我觉得看气质更像是社会地位很高的,可能是企业家。”
“这么年轻的企业家?他有三十吗?……”
“什么你们没认出来?他是滕时啊,飞车的创始人滕时!”有人认了出来。
“虽然他不经常出席公开场合,但是之前我见过一次就记住了,他那张脸真是……我的天,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有这么完美的人!”
滕时后面两排的座位,靠右斜对角的位置,带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奚斐然悄悄抬起帽檐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滕时,又不至于会被会发现。
刚才上飞机的时候他压着帽子第一批窜上来的,一进来就低头在自己座位上努力降低存在感,奚斐然确定滕时没看见他。
——谈什么业务需要自己亲自去?
滕时虽然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要去趟Y国,但是语焉不详,并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
奚斐然对此非常不满,在他看来,滕时就算是出门逛个超市都应该跟他说一声,出国那么多天见不着还不报备,简直不能忍。
以前滕时做什么事也不瞒着他啊。奚斐然狐疑地想。
听说Y国的某些红灯产业很发达来着。
他忽的一激灵。
我靠,滕时该不会……
不可能,我们只是暂时冷战而已,滕时不至于这样。
奚斐然摇头甩掉自己荒唐的想法,觉得那些念头简直又猥琐又离谱,但是这件事确实又很蹊跷,他查遍了滕时的业务,没发现和Y国有什么重大合作意图,就算是有,也到不了需要滕时出马的份。
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在跟自己的长期“炮友”冷战之后,一气之下愤然出国,还是那种产业最发达的国家。
奚斐然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他娘的也不是没可能!
人到三十如狼似虎,滕时有钱又有闲,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找谁找谁?
缺乏沟通的恶果终于显现出来了,人一旦失去安全感就会胡思乱想,奚斐然如坐针毡,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问问滕时到底想要干嘛。
忽的,他看见滕时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
飞机上升到巡航高度,气温适宜,滕时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到一边,奚斐然一眼就看到了他里面的衣服,顿时眼睛都瞪大了——那不是滕时平时最爱穿的白衬衫或者简单款内搭,而是一件淡蓝色的毛衣。
恰到好处的蓝色让滕时看上去整个人都在发光,领口独特的设计感更显得他侧颈白皙纤长,质感柔软又高级。
奚斐然认出来了那是某家顶奢品牌的限量款毛衣,当初好像是滕时的某个商业伙伴送的,送来之后就压了箱底,因为滕时平时外出几乎不怎么穿除了黑白灰以外颜色的衣服。
但是今天他竟然穿上了!穿上了!
一个人坐在那里天仙下凡似的招摇是想干嘛?
奚斐然看着空姐笑容满面地朝他走过去,嫉妒得鼻孔都放大了,抓着扶手抠来抠去,真恨不得用麻袋把滕时罩住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空姐红着脸躬身把酒水单递过来,热情地介绍。
滕时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胃里不太舒服,什么都不想进嘴。
空姐有点失望,本想着借此机会多接触,却不曾想滕时什么都不要,只能暂时告退。
滕时向后靠进了柔软的座位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一股陌生的眩晕感喝反胃感从胃里翻搅上来,让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以前明明没有晕机的毛病的。
飞机在气流的颠簸中轻轻晃动着,这种晃动若是在从前滕时完全能直接忽略,但是现在却晃的他整个人都发晕。
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飞机的巨大噪音吵的人心烦意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上浮,早上吃的那几口早饭都在胃里晃悠着,跃跃欲试地往出口钻。
从蒋洲成那被解救出来后,体质下降如此明显,以至于从前没有的毛病,现在都有了。
滕时翻了一下包,很快失望地闭眼仰靠在了椅背上。
包里根本没准备晕车药。
他完全没想过身为飞车的创造者,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晕机。
奚斐然只看见滕时刚才还躺的好好的,忽然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奚斐然立刻缩头,躲在椅子后面。
洗手间占用指示灯亮起,大概过了七八分钟,滕时走了出来。
他的鬓角挂着水珠,像是刚才洗过脸,脸色异常苍白,回到座位的路上还扶了一下前排别人的椅背,脚下踉跄了一下。
奚斐然的眉头一皱,紧盯着那缓缓坐下去的背影。
果然,又过了几分钟,滕时的动作又开始不对劲,他先是从左侧躺换成了右侧躺,然后紧接着,奚斐然看见他猛然直起身,捂住嘴毫无预兆地干呕了一下。
再次冲进洗手间的那一刻,滕时就对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刚才他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但是恶心感丝毫没有缓解。
胃里拧着劲儿地疼,胸口又闷又堵,他忍不住又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呕吐,吐到后面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手也抖得不成样子,滕时想从口袋里摸出来奶糖压一压,然而却因为太虚弱把奶糖掉在了地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滕时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晕倒在洗手间,他强撑着一口力气撑在洗手池边喘息,隐约听到洗手间外的空姐在和谁说话。
“先生,那边的洗手间也能用,您可以不用在这里等着。”
好像是有人排队。
自己占用洗手间太长时间了吧。
那人好像嗯了一声,滕时莫名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然而很快尖锐的耳鸣掩盖了一切。
等到他再一次出来的时候,洗手间门口已经没人了。
滕时回到座位上,精疲力竭地向后靠。
睡过去,快点睡过去。
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他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希望在下一次反胃到来之前丧失意识,忽的却感觉脚步声靠近。
“先生。”
滕时疲惫地睁开眼。
“不好意思吵醒您了,我看您好像不太舒服,”空姐关切地递给他三样东西,“我们特地为您准备了晕车贴和热水,另外还有一份糖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尝一尝,牛奶味的。”
滕时微微愣了一下,惊讶于航空公司的贴心和用品的齐全,这几样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竟然连奶糖也有。
他感激地接了过来:“谢谢。”
奚斐然看着滕时喝了热水又吃了糖,然后把晕车贴粘在了耳后,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带的齐全。
“麻烦帮我把这些给2排A的乘客,谢谢,对了,请不要说是我给的。”几分钟前,奚斐然嘱咐空姐,“我是他弟,想落地后给他个惊喜。”
奚斐然从小有个习惯,就是随身带个小药夹,每一页里都放着不同的药片,一本药夹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配全了,需要的不需要的,只要是有1%的概率发生,他都会带着,保证有备无患。
滕时终于安静了下来,躺在座位里睡着了,奚斐然能看到他苍白如雪的脸,和额角还没干透的细汗,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像是一碰就会变成泡沫碎掉似的。
奚斐然心疼得要命。
刚才在洗手间门口听着滕时呕吐,他差点就忍不住冲进去了。
到底怎么搞的。
他盯着滕时白皙的耳后皮肤,眉头皱紧了。
以前明明没有晕机这毛病的。
与此同时。
崇景市第三看守所。
“00253号,有人探视。”
大门打开,镣铐的声音由远及近,蒋洲成微笑着走进了探视间。
第186章 问诊
探视间的门打开,刘律师下意识站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东家,蒋氏集团的实控人蒋洲成。
“刘律师。”蒋洲成拉开椅子坐下,他身上穿着看守所统一的深蓝色衣服,衣服的号码有些大了,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他原本就属于身材修长纤瘦的类型,如今在看守所的冷光下越发显得轮廓削瘦,有种病态的苍白,“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刘律师有些脊背发汗,僵硬地笑了笑:“我是来找您继续了解案情的,我需要有什么思路可以做从轻辩护。”
蒋洲成向后靠在了椅子上。虽然手上戴着手铐,但他那姿态就像戴的不是束缚自由的工具,而是什么情趣玩具似的。
“这些年除了滕时是我绑来的,其他那些人都是自愿来给我玩的。”与体重下降相反,蒋洲成的眼睛似乎越发的亮了,像是野兽似的发着幽幽的光,“他们看中的是我的钱和社会地位,和我做-爱对他们来说有好处,做完我就放他们走了。”
刘律师:“可是你的医生已经招供了,说你在在过程中虐待对方,并导致了多人死亡。”
事实上,据医生说那些被蒋洲成玩过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那些人都是被蒋洲成绑来的,他们被看上的原因,可能只是蒋洲成在喝咖啡的时候大街上随意一瞥。
蒋洲成笑起来,一只手撑住尖削的下巴,看着他:“尸体呢?”
“……”
尸骨无存,那些人,恐怕连骨灰都没剩下。
真正意义上的死无对证。
“没有尸体,谁说他们死了,”蒋洲成无所谓地哧了一声,“要我说他们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都出国定居了。”
刘律师吞咽了一下:“我是您的律师,站在的是您这边,我希望您跟我说实话,如果警方比我先掌握了您杀人的证据,对我们来说就非常不利了。”
蒋洲成不耐烦:“事实就是如此,我从未杀过人。”
“那奚沛恒夫妇和朋友那五口人的案子呢?你自己已经承认过了,如果能提供出其他线索,或许我能争取……”
“一时口嗨罢了,我就是为了激怒他而已,玩笑话怎么能当真?”蒋洲成耸肩,“他父母的死也跟我没关系。”
刘律师算是看出来了,蒋洲成这是决定咬死了他手上没有一滴血,没有杀过任何人。
从证据层面的角度来说,定蒋洲成的罪确实很难,他唯一能被定罪的只有滕时的这一次绑架,之前其他的案件都被处得太好了,而且蒋洲成的手下也显然都经历过威逼利诱,没有一个人愿意揭发蒋洲成。
蒋洲成微笑着:“还有什么问题吗刘律师,我一定配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律师合上笔记本,“那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帮您辩护。只是还有一件事,蒋氏集团目前的公司已经有一多半申请了破产,剩下的还有一些还在硬撑着,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昨天韩式集人来接触我们,说是想收购蒋家的几个公司。”
蒋洲成饶有兴致:“哦?虽然这个时候收购蒋氏企业算是捡大漏,但是比起让公司直接破产,算是间接帮到我了,韩濯这么善良吗?”
“他们提到了一份手稿,”刘律师推了推眼镜,“韩濯总说作为友好合作的开端,希望您把这份手稿送给他。”
“哦……”蒋洲成拉长了尾音,律师的后背无故绷紧了,他看着蒋洲成那张英俊微笑的脸,掌心却忍不住渗出了汗。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蒋洲成歪头看着律师,“我从刚才就有种在被套话的感觉,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被韩濯收买的。”
轰的一声!律师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蒋洲成靠着椅背伸出两根手指:“他有两种预计,第一,如果能让我把我的罪定死最好,只要我一辈子出不来,他就总有机会能找到我藏起来的手稿,第二种,如果我还有机会出来,就打合作的感情牌。”
律师脸色发青,却没有解释,他知道自己无从反驳。
蒋洲成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用了很多年的御用律师,他这辈子永远对任何人保持着警惕和怀疑,只相信自己。
即便被困在笼中,他依旧是一只凶悍的野兽。
“韩濯啊,这家伙真是我见过的最阴最狠的人,好歹我们也曾经是朋友,他竟然吸我的血一点都不留情的,我好伤心。”
蒋洲成冷笑:“你告诉韩濯,手稿我会带进坟墓里,想要踩着我的尸体往上爬,他做梦。”
刘律师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好再装下去的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隔着栏杆给蒋洲成看:“韩濯已经在找了,这是他已经寻找过的地址名单。”
蒋洲成看着那上面的字,瞳孔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微缩,然后瞬间变得阴狠:“他怎么得到的这些地址!”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律师收起那张纸,“韩濯说,如果您愿意直接告诉他,双方都可以省一些时间,他甚至愿意出力帮您,从各种意义上,给您争取从轻处罚的量刑。”
那些地址都是蒋洲成最私密的地址,其中有他在外地树林里的小别墅,有他在三线城市的偏僻地界的院子,甚至还有国外的……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韩濯是怎么知道的?
蒋洲成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威胁,以至于后背上都冒了冷汗。
韩濯到底通过什么方法得到的这些地址?难道是AI?难道他已经和奚斐然合作了?AI竟然可以查到他最隐秘的、署在无关人等名下的房产?
还是说有其他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距离他们找到手稿,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律师还在试图劝他,蒋洲成忽的一按桌子站起来:“警卫!我们聊完了!”
谈话结束,律师被带离谈话室,蒋洲成被押解回房间。
警卫拎着他的胳膊,目光忍不住往他宽大的衣服勾勒出来的细腰上看。
看守所里呆的,大多数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或者是精瘦如猴的柴火棍,像蒋洲成这种气质的富家少爷真是极其少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完美的身段,怎么偏偏就落得这个地步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两人经过某间牢房门口,蒋洲成忽的弯腰,踉跄两步靠在了别人的牢门上。
警卫惊愕怒骂地扑过来按住他,伸手抓住摸后腰的:“你干什么!”
他捏住蒋洲成的下巴抬起来,就看见了一张苍白俊美的脸,那狭长的眼睛漆黑如墨,有种惊心动魄的妖精似的美感。
“肚子疼,站不住了。”蒋洲成虚弱地轻声喘息,“我进来之前被人用AI折磨过,这些日子吃得也不好,刚才探视间那么冷,一下子就难受起来了。”
警卫依旧警惕,然而心脏却跳得很快,抓着的手却缓缓放开了:“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犯罪。”
“是啊,我错了。”蒋洲成柔若无骨地倒了下来,软软地靠在了警卫的肩膀上,“麻烦扶我一下吧。”
没有人看见,蒋洲成对后面牢房里的人打了个复杂的手势。
当天晚上,位于蒋洲成某处私产房的大门被猛的推开,蒋洲成忠心耿耿的手下冲了进来。
“把手稿带走!”
“少爷说了,尽快转移!”
*
奚斐然跟了滕时好几天,每天都设6点的闹钟,生怕自己一睁眼滕时就不见了。
叮铃铃!
闹钟准时响起,奚斐然从床上弹起来,穿着一条内裤就冲到阳台上,抬头往上偷窥。
在他的正头顶上的那间房还拉着窗帘,滕时看起来还没起。
奚斐然松了口气,按照滕时的作息习惯,应该七点多才会起床。
他悠闲地回到房间洗漱完,又到阳台上开始锻炼。
滕时定的这间酒店是这座城市位置最好的滨海酒店,阳台下面就是沙滩,不远处就是大海。
微风吹来,岸边的椰子树微微晃动着,大海波光粼粼,如同蓝色的宝石一样璀璨生辉。
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来度假休闲的话,这里确实是个很好的去处。
然而奚斐然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度假上,他飞快地做着俯卧撑,肩膀手臂到腰腹的肌肉上闪动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线条紧实强悍,看上去能一拳打倒泰森。
他也确实是这么准备的,一旦发现滕时勾搭别人,他就一拳把那人揍飞进海里。
不过这些天滕时好像还挺安分的。
奚斐然停下来,即便做了好几百个俯卧撑,他也只是轻微的有些气喘,用放在栏杆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他跟了滕时四天,滕时还真的一直都在忙着飞车的事情。
第一天他被Y国首相邀请共进晚餐,还上了当地新闻,第二天他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科技论坛,引来了无数粉丝围观,第三天他被当地企业邀请参观了公司,第四天……
总之每一天的行程都满满的,没有时间约会小鲜肉。
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滕时就是来Y国办正事的?
奚斐然心里还是有些狐疑,可能是多年跟着滕时产生的第六感,他总觉得滕时的行程像是临时拼凑的,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有些太敏感啦。”耳机里的AI叹气,“滕时就是一个认真的人,无论是再小的国家,再基础的业务,都想要亲力亲为而已。”
奚斐然肯定地说:“我不信。你和他声音一样,你俩是一伙的。”
AI:“……”
奚斐然:“不过阿时,我还是一直担心他在飞机上晕机的那件事,他以前没有这毛病,晕机这种病也能忽然得的吗?”
AI平静回答:“乘飞机前一天晚上睡眠质量太差可能会导致晕机。”
奚斐然想了想,滕时的睡眠质量确实不太好,他睡觉很轻,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
以前自己小时候睡在滕时隔壁,由于噩梦缠身,总是会翻来覆去的折腾,如果白天很累,晚上噩梦就会特别严重,甚至会在某个时间点被忽然吓醒。
每次遇到这种惊醒的时刻,他一睁眼就会发现滕时已经坐在了他的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他害怕还做噩梦,钻进滕时怀里,滕时就会一直安慰他,直到他再次入睡。
现在想来,滕时恐怕从他开始折腾的时候就醒了,他被他吵醒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怨言。
奚斐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欠滕时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愿意倾尽所有去爱他,可滕时却总是把他往外推。
奚斐然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阳台,窗帘依旧是紧闭的。
“阿时,”奚斐然仰着头,“你帮我看看他在干什么呢?起了没。”
AI为难道:“这有点不道德。”
“有什么不道德的,”奚斐然说,“万一他在房间里和别的男人幽会呢?不!女人也说不准。”
AI心说谁他娘的大早上7点和别人幽会啊,再说每天晚上你不都是再三确认过滕时是一个人回房的吗?
奚斐然催他:“快快,已经七点半了,他应该起了。”
耳机里忽的没声了。
奚斐然敲了敲耳机:“怎么了?”
AI:“他没了。”
奚斐然心脏差点骤停,整个人大脑空白好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这句“没了”说的是没在屋里。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奚斐然暴怒,“这不叫没了,这叫不在了!”
AI内心OS:“好像没什么区别。”
“今晚就给你升级语音包,”奚斐然忽的回过神:“等等?你说什么?他没在房间里?人呢!!”
AI:“根据酒店的监控,他好像五点多就出门了。”
市中心靠南是一片高端社区,一栋栋小别墅安逸地立在那里,步行到海边只需要十分钟,道路两旁的小灌木和洁净的小草坪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一样,有很多国外的大佬在这里买房,作为度假休闲的居住点。
出租车在一间红白色的小房子前停下,滕时从车上下来,敲了敲房门。
休斯顿普朗克老头正在房间里烤面包,听到赶紧擦擦手走出来:“来了来了!”
打开门,滕时站在那里,他容颜俊美,微笑着递过来自己从H国带来的一些特产:“打扰了。”
“哎呀,谢谢。”这位银发白胡子老外不客套,喜出望外地接过来,迎接滕时进门,“一点都不打扰,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当代的乔布斯,滕时,欢迎你,我这里地方不大你随便坐,吃饭了吗?来两片烤面包?培根你要不要?”
这位祁南瑾所在医疗制药公司的最大股东,诺贝尔生学或医学奖的获得者老爷子本人比网上更随性和健谈。
滕时被他按在座位上投喂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虽然隔行如隔山,但休斯顿老爷子对他的创业过程非常感兴趣,滕时也不藏着掖着,跟他分享了自己建立飞车公司的全过程,惹得老爷子啧啧称赞。
“H国真是出能人的地方,你的好朋友祁也是个很厉害的后辈,在生物上极其有天赋,我很庆幸他能加入我们公司,我听说他最近还去了丛林,拿回来的生物样本已经在研究制药了,其实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本人对拿奖没兴趣,或许早就国际知名了。”
滕时有些惊讶,他知道祁南瑾从小喜欢生物,却不知道他真的做的那么好,他还以为祁南瑾只是那个知名医药公司的职员,从休斯顿老爷子这才知道他早就被公司列入了重担研究员名单,已经研究出了许多知名产品,祁南瑾平时真的太低调了。
上辈子祁南瑾没有活到这个时候,这一世却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听别人夸赞祁南瑾,滕时感觉比夸他自己还让人开心。
休斯顿喝了一大口新鲜的橙汁:“这个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有才能的人充分施展才能,努力改变现有的状态,让一切都变得更好。战争抢夺什么的,那都是蠢人做的事情,再怎么争都是那些现有的资源,还不如创造出和平的环境,供新事物生根发芽。”
“是啊,”滕时笑了笑,“在有限的生命里创造最大的价值,活这一辈子才不枉此行。”
休斯顿的笑容收了下去,看着滕时略有些苍白的脸,指了指地板:“走吧,滕,不闲聊了我们做正事。”
滕时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那就麻烦您了。”
休斯顿老爷子推开地下室的门,映入眼帘的东西在滕时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他早就知道休斯顿老爷子是个医疗领域的天才,在家里也专门把地下室打造成了医疗设备专用间,却没想到这个房间有这么大,东西又这么齐全,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高端实验室,甚至远处还放着一台核磁共振机器。
休斯顿先从楼梯走了下去:“我收到你的求助之后就制定了计划,我们首先要进行一些检查,我要看看你的身体究竟糟糕到什么程度了,然后我会看看用什么方式治疗。”
或许是作为先驱者惺惺相惜,或许是对于这个世界顶级优秀男青年的敬佩,在两周前收到滕时的求助邮件时,休斯顿先是感觉到了心痛,然后他完全没有纠结就答应了滕时的求助,还答应他保守秘密。
他不想让死神过早的把滕时带走,世界还需要滕时来改变。
“休斯顿,”滕时站在楼梯上看向老爷子,“有件事我想再提醒您,我的身体到了这种地步,我自己也知道恢复比登天还难,所以如果您真的到最后也找不出方法缓解的话,也没事,我已经做好只活五年的准备了。”
“嘿!别说这种丧气话,”休斯顿气愤地叉着腰,抓来白大褂套上,盖住印着椰子树的大花裤衩,指了指床,“我还没遇到过我完全帮不上忙的疑难杂症,快趟上去,把衣服撩起来。”
第187章 试药
“查!快查他现在在哪!”
奚斐然暴跳如雷,他真没想到自己一个不注意滕时竟然跑了。
谁五点钟的时候就出门?不是为了刻意躲他还是为了什么?
敢情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跟来了!一直跟他装蒜呢!
AI:“别急,我找到他了,他现在刚到了北岛那边,在一个酒店门口停下了。”
“北岛?”奚斐然简直要疯,穿上裤子,抓起柜子里挂着的短袖上衣就冲了出去,边跑边穿边暴怒,“他竟然跑那么远和小白脸幽会!”
此时他们所在的Y国还没有普及飞车,只能开车去,从奚斐然这到滕时所在的地方至少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
AI安慰他:“我觉得你先别疑神疑鬼,那个酒店旁边就是Y国首都最大的电力集团,没准只是借用酒店的会议室聊事情呢。”
轰!
玛莎拉蒂冲出车库,奚斐然一脚油门直奔高速。
“而且或许就是因为他知道离得远,所以才出门地那么早。”AI恍然大悟,“这么一想就合了!”
奚斐然猛打方向盘:“合个球,哪个公司高管约人约早上七点?”
AI噎住。
奚斐然:“给我看看他。”
AI通过侵入酒店门口的监控,把实时画面传送到奚斐然佩戴的隐形眼镜里。
画面中,侍应生刚刚拉开车门。
西装勾勒出腿部完美紧实的小腿线条,滕时从车中迈出来,他原本柔软垂在额前的头发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夺人心魄的精致一览无余,他无意识地侧头,视线扫过来时桃花眼尾的弧度锋利又漂亮,奚斐然甚至看到侍应生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奚斐然熟悉滕时此时的气质,高贵又锐利,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这是他谈正事时的样子,身上的西服仿佛也佐证了这一点。
奚斐然紧攥着方向盘的手放松了下来,踩到底的油门也终于抬起来了些。
“我就说吧,”AI出声,“他是有正事。”
奚斐然:“哼哼。”
AI:“……”哼哼吧你就,瞧给你得意的。
奚斐然打开了车里的音乐,知道滕时没有泡小白脸,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得瑟着说:“那咱们也过去看看,北岛的风光据说也不错。”
车子行驶在晨曦的公路上,道路两侧鸟语花香,热带植物开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湛蓝的天空仿佛漫画里的一般。
AI叹气:“你这人的控制欲可真够强的。”
奚斐然哼着小曲:“是吗?没有吧。”
AI:“滕时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算说把你当炮友,也不会真那么绝情还去和别人睡的。”人类有的时候真奇怪,明明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主人却看不清。
奚斐然嘴角微扬,深邃的眼睛被阳光照得透出琥珀一样的颜色:“你知道我哥每天刚睡醒是什么样子的吗?”
AI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奚斐然眯起眼睛:“他喜欢柔软蓬松的被子,最好是鹅绒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半个脸藏在被子里,看似躲着阳光,实际上却是在闻到被子里香薰混合着阳光的清香味道。”
“那个时候的他可爱得要命,睡了一觉的头发并不服帖,凌乱又柔软地在额前趴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把它们捋顺,他的睫毛很长,因为困倦而视线朦胧,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让人很想去欺负一下……”
“人人都觉得他是闹钟一响就会醒的自律精英,只有我知道他喜欢把闹钟调早五分钟,就是为了享受那五分钟在被子里的赖床时间。”
奚斐然轻声说:“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我不想让任何除我以外的人看见他那副样子。”
AI似懂非懂,却用系统在自己的内置素材库里画出了奚斐然描述的画面,偷偷存了起来。
“说我占有欲或者过分关注他我认了,”奚斐然倨傲又笃定地扬起头,“我哥就是我的。”
与此同时,距离奚斐然奔赴的地址完全相反的方向,休斯顿老爷子的地下室里,仪器闪动着,跳出最后一项检测的读数。
休斯顿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微微靠近看了一眼,赞许道:“不错,指标都符合预期。”
滕时把衣服从胸口撩下,撑起身子从检测床上坐了起来,淡淡笑了笑:“那就好,咱们可以开始正题了吗?”
为了做检查,滕时早上没吃饭,现在有点低血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弱,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
“先别急,”休斯顿给他的手背消毒,把葡萄糖注射液的针管插-了进去,“你的体质太弱了,我得把葡萄糖给你输上,省的你一会儿挺不住……刚才说指标符合预期是指的你的身体符合用药预期,不是说它很好的意思。”
“我知道。”滕时抬头看向休斯顿,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淡然,“您放心,我做好用药的准备了。”
休斯顿看着滕时,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医生,见过不少的病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癌症病人。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晚期的病人得知噩耗之后,会有很多种表现。
有人会直接崩溃,有人会认命,也有的人会豁出一切拼死一搏,往往这最后一种,都是在人世间有极大牵挂的。
他们愿意做各种化疗放疗,宁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要尝试延长自己的生命,意志最坚定的那群人往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
他在滕时脸上看到了这种神情,义无反顾的,愿意付出一切的神情。
休斯顿医生深吸一口气,转身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好几管冒着盈盈绿光的药剂,上面贴着Mermaid 135的字样。
“Mermaid 135,可以强劲修复损伤的人体组织,包括胃黏膜和肠道黏膜,之所以取美人鱼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就像让小美人鱼凭空变出双腿的药剂一样强大。”
休斯顿拿起其中一管针剂,着迷地看着:“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但就是因为它的药效太强大了,会造成使用者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至会让人恨不得求死,所以药监局和FBI一直不肯批准生产,他们甚至担心会有人将它用于刑讯逼供。”
滕时依旧平静:“和死亡抗争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休斯顿看向他:“我不能保证你打了这药就能不死,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药不一定有用,你可能会白白痛苦却一无所获。”
滕时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臂,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来吧,”滕时微微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休斯顿医生深吸一口气,他一边心疼于少年即将的遭遇,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他的药剂做出来之后就几乎没有在人体上用过。
休斯顿给滕时的小臂消毒:“小祁如果知道了,估计会接受不了的。”
滕时:“那就不告诉他。”
下一秒,锋利的针尖推进了他的静脉。
与此同时。
奚斐然叼着棒棒糖悠哉悠哉地开着车,看了看时间,马上要到了。
“阿时,帮我看看我哥现在在干什么?”
AI:“你这样偷窥的行为很不好,你应该注意你都教我些什么,我会变成一个坏孩子的。”
奚斐然咧嘴笑了一声:“你又没对象,不怕。乖,快帮我看看。”
AI看了看:“开会呢。”
他把会议室监控画面调出来,里面的滕时正在几个老外聊业务。
“看看我哥,真帅啊,”奚斐然咬碎棒棒糖,把车停到酒店后门的小停车场隐蔽处,把靠背放下去翘起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皱眉头的样子都这么帅,啧,喝水的样子更帅,我靠你看他手背上青筋,还有脖子,真他娘的白,种个草莓就完美了。”
AI:“……我怎么觉得你把监控看出了一种看片的感觉呢。”
奚斐然高深莫测地摇摇手指:“心中有爱,看啥都是片。”
AI:“……”我还是个宝宝!!
AI决定不他,默默闭目养神。
它所谓的闭目养神就是数据暗自学习,其实每一分每一秒它都在快速成长着,它几乎可以进入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网络。
和奚斐然说话的同时,它可能同时还在M国的教室电脑里,也可能在W国时代广场屏幕里,甚至可能在S国的潜艇里。
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值得它学习,它求知若渴,但是它最爱的还是和滕时学习,因为滕时会耐心教他。
可是今天滕时没有把耳机带上,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谈判不想被打扰吧。
“嗯?”
就在AI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忽的听到奚斐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AI:“怎么了?”
奚斐然脸上的笑意忽的没了,坐直了身子,从一旁的背包里摸出了便携电脑:“把你现在给我播放的画面投放到我电脑上。”
AI莫名其妙地照做,奚斐然的神色仿佛忽然冷了下来,严肃得可怕,AI只见他飞快调出指令,在视频文件里寻找着什么。
AI:“出什么事了?”
奚斐然眉头紧锁:“我刚才看见滕时的画面卡了一下。”
AI猛然一怔,这不可能,自己传输的是实时画面,以自己的网速和强大的功能,绝不可能存在卡顿的情况。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AI问。
“我也怀疑是我看错了,但是万一我没看错……”奚斐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快得几乎变成了残影,AI感觉自己的内部被瞬间剖开,奚斐然就像造物主,用无数的1和0以毫秒为单位检查着他的身体。
“这里!”奚斐然调出一个视频画面,指着屏幕道,“就在对方递给我哥文件的时候,他的动作卡了一下。”
那或许只有半秒,但是奚斐然发现了。
如果网络不稳定不是原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卡断一个没有润色好的小bug!
奚斐然呼吸急促,忽的有种很不详的预感,疯狂检查着代码文件,然后他愣住了。
“艹……”奚斐然这一声艹几乎发了颤,可能是气的,也可能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以至于不敢相信。
满屏滚动的代码中,有一个部分被改动了,就像是一块布上出现了一块不一样色彩的布丁,被篡改了。
那写代码的方式太熟悉了,奚斐然颤抖着手把那堆外来物全删掉,刹那间,眼前监控画面里的人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会议室。
AI倒吸一口凉气:“……是,是假的!滕时往我的系统里植入了一个假的视频!他他他他怎么会?”
奚斐然像个炮仗似的炸了,暴跳如雷:“他当然会!老子当初代码入门都是他教的!”
一招金蝉脱壳,把奚斐然和AI耍的团团转,滕时根本不在北岛!
奚斐然险些摔了电脑嘶吼道:“滕时人呢!!”
“别咬!别咬!!小心咬了舌头!!”
休斯顿医生根本按不住滕时,剧烈的疼痛让他疼得满地打滚,把医疗器械撞翻了一地,巨大的撞击声听得人心颤,休斯顿医生只来得及在他撞上桌椅尖角之前及时把障碍物挪开。
那真是痛到极致了。
“呃!!……”
滕时猛的挺起腰,又重重地摔回了地上,他的肚子里像是有人在用机关-枪扫射,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他拼命的抓肚子,却什么都抓不到,疼痛在最深处,根本无法阻止分毫,甚至比蒋洲成在他肚子里放机器人还要疼。
那一刻他明白了休斯顿老爷子为什么要再三确认他真的想尝试,因为这种痛真的让他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休斯顿老爷子拼尽全力才按住滕时,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白棉布,声被堵了回去,滕时面色苍白如纸,他漂亮的桃花眼都涣散了,捂着肚子,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如同溺水了一样死死抓住休斯顿医生的胳膊。
“后悔吗?”休斯顿看着他都觉得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FDA禁止他生产是对的。
滕时满脸都是冷汗,顺着长长的睫毛滴落下来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生眼泪,轻微地摇了摇头。
休斯顿内心剧震,久久难以平静。
等到滕时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了。
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
休斯顿老爷子把他挪到了楼上的卧室里,递给他一杯水:“药效发作过了,趁你昏迷的时候我检测了你的胃肠,确实比之前要好一些,有一些很浅的溃疡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
滕时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温水。
肚子里的剧痛已经散去了,只是还有些难受,就像是吃坏了东西似的程度,倒是不会疼到无法控制了,根据老头的说法,过8小时,药物带来的疼痛就会彻底消失。
“有用就好。”滕时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把手里的水递回去,因为手抖的厉害差点撒出来。
休斯顿赶紧接过去,放在一边。
“还想再继续吗?”休斯顿看着床上虚弱的滕时,“如果你想放弃,我完全解。平心而论,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挺不住,这世界上没有人值得我做到这个程度。”
滕时闭上眼,又睁开,声音沙哑:“还要用多少支?”
“十只。”休斯顿打开小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十只绿幽幽的针管,“如果想要真的逆转你的身体状况,至少需要十只才能见效,每针间隔时间越短,效果越好,但是最多不能超过每天一针。”
滕时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我要。”
第188章 开心吗?
咔哒。
刷开酒店的房门,滕时按着小腹扶着门踉跄走进去,只来得及把鞋蹬掉,整个人就倒进了大床里。
天旋地转,疲惫像是黑云压境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把他的眼皮沉沉压下去,将他拖入上一世记忆的深渊。
黑暗的地下室里红烛摇曳,浑身都痛的厉害,滕时昏昏沉沉地抬手,想要挡住那刺眼的烛光,手腕上的铁链蹭在床边,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声响。
我不出去了。他想。
我大概,会死在这吧。
他数不清这是他被蒋洲成关在地牢的第几天,实在太久,以至于他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他甚至连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知道。
头疼得像是要炸了,他知道自己在发烧,蒋洲成已经给他用了不少的药,但是他丝毫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身体似乎是能感知到主人对自己的放弃的,以至于任由病毒侵袭。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室内的温度明明是适中的,但滕时却蜷缩了起来,他很冷,双臂抱住自己,将膝盖靠近胸口低下头。
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那瞳孔是空洞深黑的,甚至连烛火的光都无法反射出来。
他不害怕死,只是觉得可惜,他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不为了做给滕仲云看,不为了和滕禹比拼,只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事业。
可是很快他又觉得没有意义,就算他站在巅峰,又能怎么样呢,也没有人会真心替他开心,那种快乐是短暂的,是一瞬间的成就感,在那之后是更大的空虚。
没意思,真没意思啊。
滕时头晕脑胀,高烧让他的神志都有些不清,挂在墙上的各种刑具像是活了过来,它们在嘲笑他,笑他狼狈,笑他像个丧家之犬,手舞足蹈地对他做出各种怪异的鄙视姿态。
滕时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拖着锁链扑倒到在刑具墙边,满墙的刑具被他撞得丁零当啷作响。
挑个最喜欢的,他想,这把尖刀看上去不错。
蒋洲成甚至没有把它们所起来,因为他知道滕时没有力气用这些东西做出反抗。
滕时修长的手指抚摸上一体金属的银白色刀柄,温度微凉,让他微微打了个冷颤。
他缓缓地从墙上抽出这把刀。
寒光闪闪,开刃的刀尖锋利无比。
蒋洲成想的对,自己确实没有力气伤害他。
刀尖调转,对准自己的脖颈,滕时露出虚弱的微笑,脸颊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但是我有力气伤害自己啊。
刀尖猛然举起,就要刺下去的时候,忽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尖锐的:“等等!”
滕时手中的刀猛的顿住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似乎是从墙角的摄像头传来的。
那个摄像头连接着蒋洲成的手机,蒋洲成愿意的话,就算在外面也可以随时监视他,和他隔空对话。
但这声音明显不是蒋洲成。
蒋洲成有个重要会议,下午应该没有时间管他才对。
“我真是烧糊涂了。”滕时喃喃地看了一眼刀,正准备继续未完成的事,忽的又听那声音开口了,“等一下!你没烧糊涂,我是真人!我暂时入侵了蒋洲成的系统!”
滕时晃晃悠悠地握着刀转过身面对着摄像头。
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衣,面无表情拎着刀的样子估计非常吓人,他清楚的听到了对面吞咽了一下的声音。
“给我点时间,我能救你出去!”那声音急道。
滕时笑了,高烧下的幻觉真的很奇妙,都说人在糊涂的时候会幻想出自己最想要的事,但此时的幻觉似乎有些不灵。
“我根本不想出去,”滕时贴着墙滑了下去,“我想死在这。”
“你不能死!”对面的声音明显激动了起来,甚至几乎是愤怒的,像是又心疼又愤恨,像是努力说服谁似的又说了一遍,“你绝对不能死……”
滕时转动着刀把:“我凭什么不能死?”
“因为你,我才能坚持活到现在。”
英雄人设?
滕时饶有兴趣地听着自己的潜意识胡说八道。
是因为这辈子自己没有任何亲密关系,没有任何人在意,所以杜撰出了一个无比在意自己的人吗?
真可怜啊。
“你是谁啊?”滕时想知道幻觉里对方的人设。
然而这一次,对面没有说话,似乎是不想暴露。
“神秘兮兮的,”滕时虚弱地喘息着,连续多日的折磨和高烧让他难受的要命,“陪我说说话总行吧。”
滕时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们聊了很久很久。
那似乎是个比他小许多的男青年,对他满满的崇拜。
他说他从小遭受了可怕的事情,辗转到了国外,是因为滕时才坚持了下来,滕时帮了他很多。
真是一个很懂事的幻想,滕时感觉自己心里的空虚被填平了,久违的感觉到了快乐和被需要。
“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真希望这不是一个幻觉,而是一个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奢望,他这辈子没有这种幸运。
“暂时不死也行。”滕时把刀丢到了一旁,事实上他也没力气再拿着了。
烛光下他的面庞平和而绝美,在病痛中美得惊心动魄,对着摄像头微微一笑:“那我等你,救我出去啊。”
对幻觉寄予希望,就像是对神像许愿似的,滕时自嘲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嗯!我正在调试AI系统,大概还需要几天时间,你再坚持一下!”对面向他承诺。
或许是因为已经说了很多,或许是从未这么敞开心扉,男人愉悦到几乎难以自持,甚至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我是Rev,Chamber论坛上的Rev!你还记得我吗?”
“上一次你去M国参加科技论坛的时候我也在,你胃病发作,是我把你送回酒店的。我一直都在暗暗关注你,但是因为太自卑了一直不敢与你相认。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的偶像,是我尊敬的人,这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不会。我一直,对你…滕时?滕时?”
滕时早已在高烧和身体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高烧已经褪去,滕时忘记了自己在高烧中发生的一切事情,眼前还是蒋洲成的脸,还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但是在那种痛苦中,他的心里却隐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发生似的,以至于精神都一点点恢复了起来。
连蒋洲成都看出了他的变化,捏住他的下巴开心地左右翻看:“你最近好像不那么消极了,是打算接受我了吗?”
与你无关,滕时想。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活下去了。
几天后,蒋洲成忽然被急事叫走,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滕时手上的电子镣铐咔哒一声弹开了,然后是紧锁的大门。
滕时不可置信地推开大门走出去,却又像是早有预料,他光着脚快步穿过狭长的走廊,发现地下室空无一人,好像所有的护卫都被支出去了,所有的电子大门都被开启。
他扶着墙走上狭长的斜坡,地下室的大门的光点在他面前滴一声变成绿色,缓缓开启,久违的阳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逃出来了。
Y国海岸酒店,大床上的滕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偌大的夕阳正落在海平面上,万里一片赤霞,蔚蓝色的大海变成了梦幻的粉红,粼粼的波光托着红日,傍晚最后一缕柔软的阳光照在了滕时的脸上。
他的眼眶似乎也被映照得微微发红。
——原来上辈子,是你救了我。
我竟然遗忘了这么多年。
滕时坐起来,按住额头,手指插入发丝中,许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忽的,他又垂眸拿出手机发了句什么,在得到回复后把手机重新收好,起身去洗手间洗澡。
大概半小时后滕时从浴室出来,刚穿上浴袍,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毫无预兆地在楼下炸响,滕时本来就有点神经衰弱,吓得抖了一下。
楼下好像正在开Party,音响声直冲云霄。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在房间里能清晰的听见楼下男男女女开心的大笑声和尖叫声,像是有不少人,热闹非凡。
滕时踩着柔软的拖鞋,推开东侧落地窗走向阳台上。
他的房间东侧阳台下面确实正对着一个大型露天泳池,但此时正是淡季,整个酒店都没什么人,前几天一直安安静静的几乎没人去,今天怎么开起party来了?
走出去的一瞬间,滕时差点被楼下的打光灯晃瞎眼睛。
整个湛蓝色泳池和周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大酒吧,DJ在岸边打碟,灯光设备的大探头在地上左摇右晃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光,俊男靓女足足有好几十个,男的全都盘靓条顺,女的全都是大美女比基尼,在泳池里和岸边嬉闹玩笑,在bar的吧台前喝酒。
不时的有穿三角裤的美男从跳板上跳进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惊得水里正躺在火烈鸟充气泳圈上的美女们连声惊叫,然后一群人一起疯狂泼水。
早就过了疯玩的年纪需要养生觉滕时默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喂,酒店管吗,我窗户下面有一群年轻人在发疯,吵得我脑袋疼。”
酒店经连声抱歉:“实在对不起,有位客人包了我们的泳池,说要开party到半夜,他猜到您会投诉,说愿意为您免费升级到总统套房。”
滕时不可置信:“他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就不怕其他酒店客人投诉吗?”
酒店经扭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其实我们酒店今天就您二位住店。”
滕时觉得简直匪夷所思,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下一秒,他忽的在泳池旁边、众人簇拥的最中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第一眼看到的是成年男子的腹肌,八块小山包似的腹肌完美地排列,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上面带着闪闪发亮的水光,不知道是刚从游泳池上来还是出的细汗,他躺在岸边的床上,就给人一种雄性荷尔蒙马上要溢出来的感觉。
滕时太熟悉这副身体了,视线随着腹肌向上,掠过那过分饱满的胸肌,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奚斐然那张英俊非凡的混血脸。
奚斐然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他此刻左拥右抱,享受着皇帝般的待遇,一旁围着至少三四个大美女,身材最火辣的美女正贴着他的胳膊往他嘴里送草莓,后面还有两个大帅哥正在给他捏肩。
“少爷,您的肌肉真好看,”酷似当红流量明星的男孩趴在奚斐然腿边,笑着从奚斐然的小腿捏到大腿根,“我好羡慕啊,我都练不出来。”
“少爷是你能比的吗?”旁边人都笑。
男孩笑的更艳丽了:“我哪能比的了,少爷请我们所有人party,就这实力我八辈子都够不到。”
像他们这种出来卖的很少碰到这么大方的,人人都恨不得扑上去。
一旁人立刻起哄,奚斐然看起来心情颇好,摆手道:“人生的乐趣不就在于及时行乐吗?”
男孩很有眼色地取来一杯酒,本想要递过去,忽的又收回来妩媚一笑:“我喂您怎么样?”
奚斐然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瞟向楼上,然后嘴角勾了起来,他忽的一把搂住男孩的后颈把他猛的拉近自己。
男孩惊呼一声,却完全没有躲,顺势趴在了奚斐然的胸口上,奚斐然一低头,从上方看上去就像是要吻上去了似的。
只听楼上哐的一声响。
滕时关门回屋了。
奚斐然心脏砰砰跳,这是吃醋生气了?自己的计划起效果了?
还是懒得管?
靠,别是根本不在意吧!
“少……少爷?”男孩在距离他几公分的地方被他捏住脖子固定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了,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奚斐然的嘴唇落下来。
奚斐然松开他推开,甩给他一沓钱:“自己喝。”
男孩心花怒放地去了,奚斐然正在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吸引滕时的注意力,忽的看到远处的游泳池入口处下来一个人——滕时来了!
奚斐然一把搂住一旁另个美男的腰,火急火燎拉着人跳下了泳池:“走!跟我下水玩!”
俊男靓女在水中嬉闹泼水,极少的布料几乎遮不住任何风光,见主角下来了更是疯狂。
奚斐然左手搂个美男右手搂个美女从水里哗啦一声探出头来,俨然一个playboy。
忽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场地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音响的方向,一个极美的男人穿着浴袍站在那里,他一个人的容颜完全赛过整个池子里的所有人,神色冷淡地捏着刚拔下来的音响线,皮肤是雪一样的白。
“吵死了。”
他丢下音响线转身就要走,一旁的人赶紧拦他:“哎哎你干什么拔我们线!”
“哟!”忽的,身后传来一声笑,奚斐然趴在池边,倨傲地扬起头看着他,“这不是哥吗?好巧啊,在这碰见了。”
滕时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面向奚斐然,眼睛微弯:“是啊,好巧。”
奚斐然歪头:“我也在Y国有业务,闲来无事叫了一些朋友来玩,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滕时的笑容越发温柔,朝着奚斐然走过来,在池边蹲下,右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玩得开心吗?”
奚斐然的下巴几乎被他捏出了两个坑,也依旧保持着微笑:“开心极了。”
第189章 在意
泳池周围一片安静,俊男美女们不知所措地端着酒杯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人之间什么情况。
DJ试图悄悄把滕时刚拽掉的音响线装回去,却被滕时轻飘飘瞟来的视线瞬间凝固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被冻住似的不敢呼吸,颤颤巍巍地把手缩了回去。
滕时的视线在场内的每个人身上淡淡扫过,最后转过头来看着奚斐然,微微勾起唇角:“也是,这么多年我对你管的太严了,导致你没有什么机会放纵。”
他笑的时候周围隐约响起了抽凉气的声音,还有人没忍住偷偷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想要搜搜他到底是谁,是不是哪个明星或者贵公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奚斐然挑眉盯着他,滕时好像是刚洗完澡,奚斐然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檀香沐浴露味。
奚斐然的视线顺着滕时浴袍敞开的领口钻进去,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那清瘦的锁骨如果被咬上一口会泛出怎样娇嫩委屈的红,如果用力握住那狭窄的细腰,甚至会溢出动听的闷哼。
奚斐然泡在泳池里,仰头轻声问:“所以你不开心了吗?”
“有什么不开心的,年轻人做年轻人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滕时脸色神色淡淡,随意地一挥手,彻底放开奚斐然,“你玩你的,我换间酒店。”
DJ如梦初醒,插上电线,音乐声瞬间又响起来。
滕时刚要起身站起来,忽的被面前的人猛的扯住了浴袍的腰带!
奚斐然手臂上的肌肉筋络清晰可见,水珠从他肌肉线条上滚落,雄性的强悍气质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带着侵占的压迫感,他冲着滕时笑起来,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别走啊哥,一起玩啊?”
滕时根本没来得及抽身,腰上传来一股巨力,人已经被拽进了游泳池里。
哗啦!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适时地响起,泳池周围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猝不及防落水,滕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被淹没,下一秒又被奚斐然从水里捞出来,大手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滕时狼狈怒道:“你疯了!”
奚斐然低头看着他笑:“哥,吃醋了?”
他没穿上衣,只穿了泳裤,健硕的胸腹就那么直接挨在滕时的身上,滕时无法忽视那种存在感,扭头抹掉自己脸上滑落的水:“我吃个屁的醋,快放我下来!”
奚斐然很少听到滕时爆粗口,这是一种恼羞成怒的表现,他很喜欢。
“你就算是一晚上睡两男两女我也不在意。”滕时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然而奚斐然的胳膊就像是钢铁做的似的。
奚斐然低头靠近他的耳侧:“如果不在意,你为什么要下来找我呢?”
他忽然一口咬住了滕时的耳垂,滕时猛的抓住了奚斐然的胳膊,无法压制地闷哼了一声。
奚斐然用牙齿摩擦啃咬着他的脆弱的耳垂,含混不清地低声问:“你今天去哪了?”
“……不关你事,唔!……”
在水里无处借力,滕时只有抓住奚斐然的胳膊才不至于掉进水里,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里,让人体控制不住地战栗,滕时的半边身子都麻了,绝美苍白的脸颊和侧颈部爬上明显的红晕,终于忍不住喘息起来:“停下……奚斐然!”
这种命令的口吻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奚斐然,他像是拥有了绝对强悍的实力的孩子,不再满足于被管束,而是把所有的命令都忤逆,把施令者反过来镇压。
滕时回过神来的时候奚斐然已经抱着他出了泳池,大步往前走。
“放我下来!……奚斐然!”
奚斐然充耳不闻,抱着他踹开房门,进门的一瞬间直接扯掉滕时身上湿透的浴袍,把人丢进了床上。
房间里的灯只开了床头一盏,在这种阴暗的光线下事物的轮廓反倒更加清晰。
滕时抓过被子盖住身体,看向奚斐然时倒吸了一口气——那仅剩的布料遮挡的地方,已经意图明显到了完全遮不住的地步,几乎可怕。
滕时二话不说跳下床就要跑,被奚斐然拦腰一抱摔回了床上。
“往哪跑?”奚斐然压上去一把攥住了他,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滕时猛然仰起头,在刺激之下连呼吸都发了颤,紧紧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说好了当炮友,就要履行炮友的职责对不对?”
奚斐然亲吻着他的脖颈,滕时的体温比一般人都要低一些,奚斐然的唇对他来说很烫,每一个亲吻就像印下一个烙印。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感受必得上肌肤相亲时那种心无旁骛的、眼里只有对方的亲密感,滕时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紧闭着双眼,按住奚斐然的肩膀做出推拒的姿势,然而颤抖的睫毛却暴露了他的情动。
即便已经做过无数次,他却依旧不能完全做到心安得。
奚斐然忍不住亲上那颤动的睫毛:“你早知道我跟着你过来了,你就是耍我。”
“我没耍你……”
“说谎。”
奚斐然打算惩罚他。
滕时修长的手指猛的抓住了床单,眼尾都被逼红,指尖紧绷到透出了崩溃的意味:“奚……奚……唔呃……”
“是不是知道我跟着你?”奚斐然问。
“……我不……啊……”
滕时左右摆头,嘴唇都在发抖,最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我知道你跟来了……求你……停……”
奚斐然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下一秒滕时只觉得仿佛炙热的火山在积攒到了极致的温度后轰然爆发,五颜六色的绚烂瞬间铺满全部的视野,他可能是叫出来了,在那种程度下不可能忍得住。
滕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白皙如玉的皮肤上的不知是水还是汗,身体的余韵持续了许久不能散去,肌肉都在痉挛。
“你真是坏啊哥。”
奚斐然抱着他亲吻着,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有些发狠地勒紧,确认着他身上没有别人的味道,又通过亲吮他的脖颈加深自己的味道,强忍着更暴力入侵的冲动。
“明知道我一路跟着你,却装作一无所知,看着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你跟别人跑了,你就在暗处看我笑话。”奚斐然的声音温柔下来,亲吻着他的脸颊,“但是我不生气,看到你跑下来拔我音响,我就什么气都消了,我知道你在意。”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上,滕时抓着他的头发,嘴唇动了动,那大概是“小混蛋”之类骂人的话,但是因为太虚弱没能骂出声。
奚斐然笑了,抓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承认吧哥,你自己不可能去找媳妇儿,你也看不得我去找莺莺燕燕,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我们都会结婚的预言都是假的,我们只可能有彼此。”
少年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帅气逼人,那张脸真是无可挑剔,走大街上一路会收到一沓星探名片的程度,然而那双深情的眼睛里却只有一个人——滕时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滕时的喉结动了动,有些沙哑地开口:“我今天去见了休斯顿普朗克,阿瑾的东家,医药领域泰斗。”
奚斐然顿了顿。
“是阿瑾告诉我休斯顿也正好在Y国,我对他仰慕已久,就想着去结交一下,”滕时用手臂挡住眼睛,“你说的对,我是有故意玩你的心思,我看着你跟了我好几天,忽然想玩失踪看看你什么反应。”
奚斐然其实早已查实了滕时今天去的是休斯顿家,他原本还有些隐隐的怀疑,但滕时现在竟然大方承认了。
所以那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会见,没什么好隐瞒的,藏匿行踪的目的只是为了耍他而已。
奚斐然彻底放下心来,某种微妙的第六感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还是被他压了下去,忽的又想起一件事:“你在飞机上怎么晕机了?”
滕时微微一怔,他确实知道奚斐然一直跟着他,却不知道他从飞机上就跟着自己了。
“以前没这毛病的,”奚斐然揉按着他的后颈,“是因为太颠了?还是前一天晚上没睡好。”
“都有可能吧。”滕时淡淡垂眸,“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年轻人一样,过山车坐几个来回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到了这个年纪,出现什么毛病都正常。”
奚斐然却忽的被刺痛了,反驳道:“你不老。”
滕时笑笑,不置可否。
“你一点都不老,”奚斐然不依不饶,“我们年纪没差多少。”
滕时伸出手,抚摸上少年俊朗的面部,手心下的温度炙热如火,如同火热的心一样。
摸一次少一次了,滕时忽的冒出这个想法。
虽然他很想活下去,但是往往人想要什么都抵不过老天的安排,休斯顿给的Mermaid药剂成功的概率只有一半,或许忙活到最后,他也逃不过一死。
到时候奚斐然怎么办呢?
滕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他是应该瞒到最后一刻,等到瞒无可瞒的时候忽然死去,还是应该直接坦白,让奚斐然从现在开始担心经受怕?
两条路是同样的不归路,第三条唯一通往完美结局的路,或许永远都不会存在。
滕时漂亮的桃花眼底不可抑制的露出浅淡的哀伤,奚斐然心脏猛然一颤,他见不得滕时这样的表情,莫名的有些慌乱,俯身-下去亲吻他的唇角。
滕时抱住奚斐然宽阔的脊背,像是小时候安抚做噩梦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90章 哭泣
两人折腾了一夜,直到后面滕时的体力终于彻底熬不住,可能是睡过去了,也可能是晕过去了。
奚斐然就从后面抱着他,把下巴放在他的颈窝里,吮吸着他身上混合着沐浴露味道的浅淡奶糖味。
他很喜欢这个姿势,把滕时圈在怀里,只要低头就可以亲吻他的颈侧,可以用自己炙热的体温去温暖滕时偏低的温度,直到滕时热得不行的时候下意识想离他远点,他偏不松手,只是胸膛和后背之间隔出一点距离,依旧紧紧抱着。
有点像守着山洞里金银珠宝的龙,奚斐然忍不住笑了笑。
一辈子保持同一个姿势都没问题,安心的不得了。
谁叫自己这么喜欢呢。
这世上除了滕时,他也没有别的在意的东西了。
“嗯……”昏睡中的滕时发出了一声低吟,似乎是哪里不舒服。
奚斐然眉头微皱,就看见他蜷缩起了身子,手下虚按在了小腹的位置。
肚子疼?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若是醒着,滕时大概率不会表现出来。
奚斐然从后面伸手过去探进滕时的睡衣,按住他平坦小腹,只觉得手心下冰凉一片,能感受到里面不正常的抽动。
“把他最近的身体数据调给我看。”奚斐然皱紧了眉。
耳中的AI轻声说:“好的。”
眼前立刻浮现出滕时完整的身体数据,奚斐然越看越心惊,滕时几乎每天都会疼,而且隔三差五疼痛指数就会达到20%以上。
怎么会这样?奚斐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他原本以为滕时的康复治疗已经进行的很不错,被蒋洲成折磨留下的创伤都恢复了才对。
难道是根本没恢复好?
可如果没恢复好,滕时当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没事人似的办出院?
奚斐然的呼吸略微快了,眸色深不见底:“把他的所有数据打包发给伊藤,找J国最好的专家分析,周一给我结果,我要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是。”
奚斐然轻轻掀开被子,起身从地上的行李箱里取出暖宝宝,回到床上给滕时贴到肚子上,然后重新抱住他,在他的小腹上按揉起来。
“等等,昨天的数据为什么没有?”奚斐然忽的视线凝固,“他去找休斯顿当天的数据呢?”
AI:“昨天的数据都被滕时刻意隐藏了,除了行程还包括身体数据。”
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奚斐然无端想起滕时对此的解释:
“我看着你跟了我好几天,忽然想玩失踪看看你什么反应。”
当时他觉得这种解释很合,因为这种耍性子的试探自己也会做,可现在想想滕时成熟的心态和自己天差地别,根本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他刻意隐瞒的就是找休斯顿本身。
休斯顿是医药行业的专家,滕时找他,难道和他自己的身体情况有关?为了让事情合,他还提前通过祁南瑾铺垫,让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行业大佬会晤而已。
奚斐然只觉得脊背发冷,无端的恐慌感席卷了全身。
滕时如果想瞒他什么,是真的用心在瞒,如果不是自己几乎有点变态似的粘着他,可能都发现不了端倪。
滕时身体的真实状况,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遭。
奚斐然抱紧了滕时,脑子里从未有过的乱,满心的恐惧在胸膛里乱撞,忽的撞出了当时滕时被囚禁时给他和滕禹留下的话。
“在我三十六岁的时候,蒋洲成会下毒杀死我……我不确定我影响了多少未来的进程,但是我能确定的是,这些事情都会提前发生。”
未来是无可避免的吗?
不,根据滕时的意思,在提前预知的情况下,未来一定是可以改变的,滕时也一定在尝试改变。
但即便知道那么多未来,滕时还是被蒋洲成绑架了。
奚斐然颤抖起来,忽的意识到,这世上或许有种可怕的机制存在:未来会自我矫正。
改变只是暂时的,在迂回的道路上弯弯曲曲绕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会殊途同归。
滕时或许还会被蒋洲成杀死。
就算蒋洲成被关在监狱里出不来,无法实现毒杀,但他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造成滕时的死亡,比如对滕时身体造成深远的影响。
而这种影响,似乎已经造成了。
想通一切后,奚斐然如坠冰窖,感觉灵魂都被凌迟成了碎片,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死了。
他原本期盼的未来,那和滕时白头偕老的未来轰然破灭,他本来想着就算滕时不接受他也没关系,大不了他死缠烂打一辈子,日久天长一定会成功,但在这一刻,他所有小心机和准备全部都成了笑话。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嗡!
忽的,滕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震动声把奚斐然短暂地从地狱中拉出来,他像个机器人似的移动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一条新消息。
深更半夜的,谁还给滕时发消息。
奚斐然手指发抖地朝手机伸过去,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想要入侵滕时的所有设备,把他隐藏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把他剥光到的都不剩的站在自己面前,嘶吼着逼问他还想继续瞒吗?
嗡嗡。
奚斐然深吸一口气,把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了桌上。
他蒙上被子重新抱住了滕时,然后一口咬在了滕时的肩膀上。
“明天我自己问你,”奚斐然咬牙切齿,双眼发红地勒住他,直到滕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呢喃,“你最好给我全部交代。”
H国。
漆黑的夜幕中万籁俱寂,山路两侧并没有路灯,崇山峻岭在黑暗中仿佛蛰伏的巨兽。
忽的,大山深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车灯照亮了周围的漆黑,几辆越野撕开夜色直奔山下,似乎想是想要尽快逃离什么似的。
在飞车已经普及的当下,这种大半夜山路飙车的场景可谓是十分少见。
这正是蒋洲成手下的车队,他们得到在狱中蒋洲成传出来的消息,带着蒋家仅剩的绝密资料和财产连夜转移。
据说原本的藏匿地址已经有了暴露的风险,韩濯正在四处寻找以奚沛恒手稿为主的资料,蒋家的几大秘密基地都被他闯入过了,距离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快!”为首的蒋家手下在对讲机里对后方车队低声道,“我们是少爷最后的希望,一定要安全地把东西转移出去,少爷东山再起靠的就是这些,我们……”
他话音未落,视野所及的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山道上忽的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障碍物!
吱!!——
领头人紧急刹车,轮胎与路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后面的车队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
下一秒,猝然亮起的灯光照亮了他们所有人——领头人猛的挡住眼睛,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车灯,在他们面前黑压压的障碍物是早已等候多时的车队,车上下来的人数足以碾压他们。
“嘿。”小阳穿着黑风衣叼着烟靠在大G的车头上,冲蒋洲成团队的领头人吹了个口哨,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等你们好久了。”
领头人目眦欲裂,对着对讲机声嘶力竭道:“我们被堵了!快撤!”
对讲机里传来手下颤抖的回应:“老大,后面也是他们的人。”
黑暗中无数的枪口伸了出来,以前后夹击之势包围了蒋洲成的车队。
小阳笑了笑,把烟丢地上碾灭,走过去敲了敲领队的车窗,示意他摇下来。
“你们……不是韩濯的人。”领头人面如死灰。
“韩家是用来引蛇出洞的饵而已,如果不让他把蒋洲成逼急了,他会着急转移吗?如果他不转移,也不会暴露东西的真正位置,我们还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找到呢。”
小阳趴在了车窗框上微笑:“现在把东西给我,如果你们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
败局已定,领头人用力闭上眼睛,最后的希望在这一刻破灭,他终于颤抖地从身旁递出一个保险箱。
*
阳光从阳台上洒进来,滕时被晃了眼,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第一直觉是自己睡过头了。
也是,昨天实在是太累了,白天在休斯顿那被Mermaid药剂折磨得死去活来,晚上又被奚斐然在床上折腾得够呛,滕时觉得自己没有昏睡个三天三夜已经是身体在烧高香了。
他翻了个身疲惫的睁开眼睛,一下子吓醒了——奚斐然躺在他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满是红血丝,像是保持这个姿势熬了一夜似的。
滕时撑起身体去摸他的脸:“你怎么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了一夜的是他呢。
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奚斐然直接红了眼眶,然后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滕时:“!!”
“你……你受什么委屈了?”滕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心里真是一万个莫名其妙,急忙安抚地给奚斐然顺毛,“别哭,有事跟哥说。”
奚斐然一头扎进他怀里抱住他,哭得直抽,他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哭起来却像个孩子,滕时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奚斐然还是个小白团子的时候,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轻轻摸着奚斐然的头发。
奚斐然抱着他的腰哽咽道:“我被骗了。”
滕时心里一紧:“被谁骗了?”
得是多么巨额的资产和重大的损失才能让奚斐然伤心成这样?为什么自己没有预料到?
不过多少钱都没关系,总有办法解决。
“有个我很在意的人……”奚斐然抽泣着蹭着他的腹部,“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经过治疗之后他告诉我他的身体全好了,我都想着和他过一辈子了,忽然发现他根本没有被治好,可能没有几年寿命了。”
滕时抚摸的动作顿住了,闭上眼,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都知道了。”
奚斐然仰起头,漂亮深邃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你老实告诉我,你还能活几年?”
滕时吞咽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到五年。”
那一刻奚斐然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眼前一黑,他以为当初蒋洲成说的话是威胁,却不曾想是事实。
虽然大多数时候滕时真的很庆幸奚斐然那么聪明,但有的时候却又恨不得他傻一点。
一个人如果没心没肺,就可以对一切的苦难无所察觉地快乐生活下去,永远不用扛起生死的担子。
那担子太沉重了,他宁愿一个人扛。
但是如今已经瞒不下去了。
“但是我正在找方法治疗,”滕时深吸一口气,低头捧起奚斐然哭湿的脸,漆黑的桃花眼和奚斐然对视,“昨天找休斯顿就是想让他帮我找到解决方法。”
奚斐然立刻问:“他有什么办法?”
“一种针剂。”滕时说,“据说可以恢复受损的脏器,或许能有用。”
奚斐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那针剂什么时候能拿到?”
滕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了,如果让奚斐然知道自己需要忍受着巨大的折磨尝试这种药,奚斐然恐怕会更难受吧。
“快了,再过一个月吧。”滕时温柔地笑了笑,手指摩挲着他的下颌,“休斯顿的名声你知道的,没准用了那药剂我就能恢复了,不用太担心。”
奚斐然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却又怕自己开心得太早,最后玩意希望落空,以至于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好,那我们等一等。”
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让滕时活下去。
“行了小哭包,我手机呢。”滕时摸索了一下。
奚斐然勉强好情绪,从床头把手机拿过来,递到他手里:“在这。”
滕时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笑了:“快过生日了吧,我有个礼物要提前给你。”
奚斐然现在的满门心思都在滕时的身体上,无暇顾及什么礼物,随口一问:“什么?”
滕时点开小阳发过来的图片,举到奚斐然面前:“看看喜欢吗?”
奚斐然瞥过去,在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他的瞳孔放大,甚至连呼吸都停了。
图片中的保险箱敞开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是被历史尘封十多年的、见证着无数鲜血和罪恶的奚沛恒的手稿。
“物归原主。”滕时看着他的神色,只觉得什么都值了,眼底露出欣慰的浅笑,“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奚斐然猛的抱住了。
牵挂了半生的东西尘埃落定,奚斐然欣喜到了极致,却又在这一刻觉得父亲的手稿那么烫手,让他不敢接,仿佛接过来就了却了滕时的一桩心事,让他少了一份牵挂似的。
“我现在的技术已经超越我父亲当年了,”奚斐然的眼眶再次发烫,“手稿存在你那吧。”
对他来说,有这份内心的安定已经足够了。
滕时有些诧异:“可是……”
奚斐然:“就当是彩礼之一。”
滕时哭笑不得地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小混蛋。”
“嫁妆,嫁妆行不行?”奚斐然跟他耍起赖来,“就这么定了。”
滕时无奈苦笑,奚斐然仰头:“那我们现在可以亲亲了吗?”
滕时:“……”
奚斐然执着地看着他,身后的尾巴讨好地摇起来:“早安吻,作为你这几天把我耍得团团转的补偿。”
滕时心说补偿个球,你昨晚那么用力我都没要补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奚斐然已经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亲过,盖章,我们就算是订婚了。”奚斐然眼睛亮晶晶。
滕时:“奚斐然你个……”
小兔崽子已经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