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初心事重重的模样被楚锦佑看在眼里，大概知道傻暗卫又因何事而心绪不宁。
“想问什么便问，若有不妥之处，吾恕你无罪。”楚锦佑打破了僵局。
沈亦初也不喜欢墨迹，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便将心事说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了做手术的时间，而现在你身上又担上了军饷案，万一因此耽误了手术，你这腿可就再也好不了了。”
楚锦佑也没想到傻暗卫在担心这个，神色莫名，“是谁告诉你，吾需要亲自查案的？”
“这种重要的案子，不都是需要亲自去当地了解清楚情况才行吗？”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难道是他想岔了？
“此事不需要自己去查，若他们想要活命，都会自己过来招供的，吾跟父皇要先斩后奏之权目的便是这么简单，只要他们心中畏惧，此事便不难办。”楚锦佑说道。
“那他们要是心存侥幸，不准备投案自首呢？”沈亦初问道。
“那便看谁不顺眼，杀过去便是。”楚锦佑云淡风轻的样子令沈亦初背后发寒。
“殿下就不怕误杀无辜吗？”
“无辜？呵，能有几人是无辜的？”楚锦佑冷笑，“若他们人人清白，几个月之前的边关之战也不至于因粮草不足而节节败退。”
他将楚锦佑推回寝殿，期间同达又不知忙什么去了，考虑到楚锦佑身边必须要留人，便打算再勉为其难陪楚锦佑待一会。
楚锦佑没说什么，控制着轮椅来到桌前，开始翻看桌上一卷又一卷的竹简。
“先前让你查的那个侍卫，还记得吗？”楚锦佑抬头看向他。
“记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沈亦初问道。
“查不到他的任何身世，此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吾盘算着，应是某人的刻意为之。”楚锦佑将一卷书简递到沈亦初面前。
沈亦初将书简一打开，发现里面的内容净是一些查人身世的过程和注意事项，最后才是查出来的结果。
他有些尴尬，这是嫌弃他业务能力不行，被老板点出来批评了？
“属下还能做些什么？”沈亦初顺势问道，想要为自己挽尊。
他绝对不能再楚锦佑面前丢脸，绝不，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你能和他说得上话，吾需要你找个机会，试试他的武功。”楚锦佑眼中寒光乍现，“若是有机会，便直接杀了他。”
沈亦初：“……”
要杀人啊……
对不起，老板，他现在只想做一个小废物。
“嗯？还有何事？”楚锦佑以为他没听清楚。
“属下不想见血，有违天和。”沈亦初扣着自己的袖子，不敢跟楚锦佑对视。
楚锦佑气笑了，“那你来说说，你究竟能给吾做成何事？”
暗卫的分内职责，他是一点也沾不上好，倒是旁门左道会的不少。
沈亦初敏锐地闻到一丝危险，开始努力替自己找补，“属下勤勉，擅长收拾家务。”
楚锦佑：“府上有仆妇若干。”
沈亦初：“属下擅长轻功，可以负责传信。”
楚锦佑继续揭短，“飞鸽比你快，你倒是擅长逃跑，就是……”
沈亦初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内心也开始紧张起来。
“逃跑时的你如蝇虫乱撞，分不清方向，若不是马儿认路，你恐怕会带着吾直接投敌也说不定。”楚锦佑连续补刀，“还压断了吾的一双腿。”
沈亦初已经心虚地说不出话，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敢跟楚锦佑对视。
“还要吾继续细数你做过的蠢事吗？”楚锦佑凉凉地看向沈亦初。
躲房梁上摸鱼。
隐匿行踪总是不到位。
还时不时地爱说一些令人一下子就能看穿的谎言。
身为冷酷的暗卫却总对他人抱有过重的同理心。
还敢同他拌嘴，拌完嘴再光速认怂。
……
太多了，他数不过来。
如此单蠢的暗卫，应该不是他人安插进府中的内鬼，但他也不能因此而对眼前的暗卫放下戒备。
他不确定，打算再观察观察。
“殿下……其实我也会一些医术的。”沈亦初声音越来越低，底气不足地说道。
“或许你的确是有些小手段，但你若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为何还要用兔子练手？本月已有一半以上的兔子和牛蛙死于你手，这一点，你作何解释？”楚锦佑说完，再次吐出两个字，将沈亦初伤得体无完肤：
“庸医。”
“还不是我手边没有趁手的医疗用具！事不过三，这是你第二次叫我庸医了！你别太过分！”沈亦初不服，这人已经用这两个字中伤他两次了！
两次！
那些兔子和牛蛙并不是死于他的操作，而是因为古代的消炎杀菌技术水平低下，才会死于感染。
这些天他已经利用玻璃器具将酒精提纯，也将止血的药膏调配好，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勤勉练习，他可以将手术的成功率提升至五成了呢！
楚锦佑凭什么随随便便叫他庸医！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要不还是辞职算了！
“殿下，你如果实在嫌弃我，可以把我解雇，放我离开。”沈亦初摘下面具，解下暗卫外衫。
钉钉哐当地将藏在衣服内兜的各种小型铁器扔到地上，甚至还想当着楚锦佑的面，将靴子脱掉。
藏在树上的暗七正好透过窗子看到沈亦初的行为，他崩溃又绝望地捶胸顿足。
你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啊！
啊？！
你为什么要在殿下面前脱衣服！
连面具都摘了，是因为不想要脸了吗？！
暗十啊，暗十！
其他弟兄们都往屋里看呢，好歹注意点，别把其他兄弟也给带歪喽！
其他暗卫看得津津有道，风一吹，茂密的树上，诸多人影若隐若现。
“原来暗卫可以做成这样的吗？”
“他连脸都不要了？”
“你们说，暗十为什么要在殿下面前言行无状？”
“可能是因为他善吧。”
“你怎么不直接骂他傻？”
“因为我是个有素质的暗卫。”
“暗七要生气了，别说话了，老老实实待着！”
暗七掰断一根树枝，转过头看向其他暗卫，露出一个微笑，当着他们的面将手中的树枝挫骨扬灰。
今天他就在这守着，看哪个小兔崽子敢再多说一句呢！
暗卫们噤若寒蝉。
寝殿内，楚锦佑看向一地的装备，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做暗卫做成你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见，吾给你换个任务，王府医来信，信上说解药已经初步制出，但还需要一个药引才能完全发挥药效。”
“太好了，村民们没事就好，需要什么药引，我跑得快，我去找！”沈亦初惊喜道。
“此物名为冬极藤，因药效极其冰寒而得名，常生长于悬崖峭壁之间。”楚锦佑将画着冬极藤的图递给沈亦初。
沈亦初接下后看了两眼，图纸上画的冬极藤开有蓝白色的小花，花朵雨水则透，叶子呈三角形，叶脉纤细。
他没在现代见过这种植物，也没有听说过，但这种植物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
可以去附近的悬崖峭壁碰碰运气。
“我记下了，马上就去！”沈亦初一高兴，言语又开始放浪起来，本来想脚底抹油似的跑走，却又被楚锦佑叫住。
“先别走，把那堆东西收拾干净再走。”楚锦佑示意沈亦初将地上掉落的装备收拾好。
“哦，好的。”
沈亦初当着楚锦佑的面，将衣服、面具穿戴整齐，再将零零碎碎的暗器收拢回袖口。
okay！
冲冲冲！
一眨眼的功夫，沈亦初便离开寝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黑色劲装，仅带了一些锋利的小刀子和一个背篓，便登上房顶，朝着自己心目中的方向离去。
果不其然，刚出京城没多久，他就迷了路，最后还是路上逢人就问才不至于偏离路线太远。
到了地方，他寻着山崖探索了一番，结果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可能这个山崖靠京都城最近，平时经常采药人上山，所以才没见到多少药材。
更别提山崖峭壁上，瞧着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他便打算离开这里，另寻他山。
在这一过程中，他艰难地辨别着方向，跨越八个郡，路过三条河，他才在一处山的悬崖峭壁上发现了冬极藤的踪迹。
清晨露气重，峭壁上一簇簇半透明的小花在风中摇曳，沈亦初心中一喜。
可算是找到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没有着急下去，而是掏出一根粗绳子系在不远处的松树上，再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到自己的腰上。
掏出小刀，紧了紧背篓，走到崖边，朝着冬极藤的方向纵深一跃，迅速踩到一块突起的石头，顺利找到了合适的落脚点。
采集冬极藤的过程极其顺利，仍带着清露的小花和藤蔓被小心地放到背篓中。
大功告成！
沈亦初踏上了归途，等他快要到达京都城时，距离给楚锦佑做手术的时间也只有两天。
也不知楚锦佑的军饷案查得如何了？
就在沈亦初正担心着军饷案时，他警觉地发现周围多出二十多人的呼吸声。
他被包围了！偏偏在这种时候……
林中树叶沙沙作响，但听不到任何飞鸟的啼鸣。
“二十五个好汉，不妨出来一见，老是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你们说是吧？”沈亦初朝着最近的一抹呼吸声扔了一柄飞刀。
这一举，打破了林间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