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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开局三十一条鱼

    裴嘉因很难支撑脸上的笑意, 可他不敢黑脸,也不敢撕扯谢琮。

    上次他就是在这方面狠狠摔了一跤,他不会同一个错误重复犯第二遍。

    但这不妨碍他内心对半个好友骤然生出不喜——装什么纯洁无辜呢?以前那么多书也没见他要找过人帮忙, 怎么这次就一个人吃不消了?年纪大了, 腰不好,腿脚也不行了吗?

    他兀自在心底冷笑。

    程再慢悠悠晃过来,歪着头上下打量了符彧两眼。他突然眼睛一亮:“我记起来了, 我们前几天见过,对吧?当时我还给你捡了一枚袖扣,你说要报答我, 还要给我送个礼物。”

    “我的礼物呢?”他坦然地伸出手。

    这副索要东西的样子倒是和他那个双胞胎弟弟如出一辙了, 一样的厚颜无耻!

    符彧故作惊讶道:“礼物我不是给你了吗?你还夸好看来着!”找你的倒霉弟弟要去吧。耳朵上那个估计还在, 就是不知道被她插在底下的有没有被顺手摘掉。

    程再顿了一下:“我收了么?好吧,我大概知道在哪了。不过这么久你都没有主动联系我, 没有什么补偿吗?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说要让我给你做——”

    “没有!”在他先一步开口说穿两人的关系之前,符彧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她当机立断把麻烦推给最近的裴嘉因:“本来想找你合作, 也是为了略表感激。既然你都没放心上, 旧事就不用重提了。至于补偿, 请找裴嘉因。袖扣是他无意掉了, 然后我捡到的。你帮的他的忙, 好处当然也应该找他要。”

    程再:“可你那天没有告诉我这和他还有关系。”

    废话!当时不还想着要泡你!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合适啊。当然要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符彧看他还要啰嗦, 顿时不耐烦了。她侧过脸对裴嘉因使眼色:“你还记得你掉了东西吗?那是你的没错吧。所以……你不需要表示点什么吗?”

    如果可以的话, 最好再像上次那样用红包雨砸她一次。毕竟她现在去会所不是一个人了,她得带上秦天骄。

    难得符彧还肯在公共场合理会他, 裴嘉因有点心酸又有些欣喜:“我知道了, 这件事稍后我来处理。”

    一枚袖扣而已,其实真值不了几个钱, 况且丢了没多久他就注意到并且回去把剩下那枚也给扔了。本来没当回事,没想到现在还能趁机和符彧再次搭上线。

    他突然理解了童话里为什么总是有一方故意将成双成对的东西落下一个,然后等另一方捡起来苦苦寻找失主,再归还给自己。

    因为缘分不是入室抢劫的大盗,不会自己送上门。

    而他要想把符彧重新勾引回来,更要时刻准备着破坏其他男生上位的机会。重点表现于迎合符彧的每个要求,拥护符彧的所有观点,最后无差别攻击任意小三。

    果然,他毫不犹豫答应之后,符彧登时对他投来满意的目光。

    裴嘉因摇摇欲坠的心一下就稳住了,他终于能暂时松一口气。

    然后,门就再次打开了。

    符彧期待地看过去——门后并排站立着两个人,一个个子更高、肩膀也更宽,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个搞体育的料子;另一个在他的衬托下略瘦弱,不过胜在身形修长,容貌精致。

    两个人看起来心情都不太好,即便有个在笑,也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但站在一起,确实别有风味,十分吸睛。

    不是吧,她还是很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别是为了小小短短的自尊,硬逞强吧?

    她僵笑着不动,左眼是段危亭,右眼是程又。好巧不巧,他们两个人漫不经心看过来时,第一眼都齐刷刷盯上了她,然后几乎同时沉下脸。

    段危亭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他扯了扯嘴角:“她怎么进来的?”

    谢琮举起手:“她最近在准备帮我的忙,我带她一起来放松一下。”

    程又的脸色还很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不是说好只有社团内部的人才能进吗?她的出身、性别哪点符合条件了?”

    “诶呀,只是个聚会玩一玩嘛。不要搞得这么僵!”

    一道声音蓦地穿插进来,明夏从后面探出头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笑得很灿烂,习惯性摸头的动作也很像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毫无心机的健气小狗。

    眼看着已经有越来越多看戏一般的视线聚拢过来,符彧眉头一动。她假装不经意地抚过额头,并顺势垂下眼睛扫了眼两人的腿间,接着掏出了手机。

    于是对面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伤口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无论是额角还没拆掉的纱布,还是最近小心翼翼保养的裆部,都好像重新回到了那天。当然,他们良好的视力也没有错过符彧的手指——此刻正在有意无意地围着手机背面的摄像头打转。

    她在威胁他们那些照片和小视频都还原封不动地保存在她手机里呢。

    段危亭不禁咬牙切齿地忍辱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嗤,说的好像下一次他就敢当众和她撕破脸似的。没准真到那时候,把柄更多了呢!蠢货!

    符彧一脸鄙夷地瞥过他们,然后高兴地和明夏打招呼:“刚刚就想叫你了,但是看见你在和朋友玩游戏,就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你们。”

    明夏也很热情地回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以一起过来啊。人多热闹!”

    “太好了!你们在玩什么?”

    “我们在打牌,要玩吗?或者换个你感兴趣的?”

    符彧立即抛下其余人,跟着他走:“不用换了,就打牌吧。”她和明夏那一圈好友打过招呼刚坐下来,旁边的人突然被挤开。

    “一起吧。”程又笑嘻嘻地说道。

    接着对面的位置也紧随其后被取代:“正好在医院呆得很无聊,加上我们两个好了。”

    符彧冷静地抬头看了一眼阴恻恻的段危亭和程又,又用余光瞄到爽朗的明夏,只感觉前有虎、后有狼,桌上唯一一个潜在的朋友还是个成天只会乐呵呵的大黄狗。

    注意到两人疑似结成被伤害者同盟后,符彧决定干脆玩个大的,把他们一网打尽。

    她转过头问道:“有什么奖惩机制吗?”

    明夏一怔:“没有。”

    于是其余三人都心领神会地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就加!”

    “加什么?加钱吗?”明夏一头雾水。

    符彧主动开口提议:“赢家可以命令剩下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段危亭嗤笑一声:“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输了,到时候玩不起。”

    程又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只是一件事的话,范围太广了。万一太过分或者太无聊就没意思了,还是定一个具体的要求吧。”

    听到这,哪怕是明夏这种不敏感的傻瓜都意识到他是有备而来。

    符彧表情淡定:“都可以,你想玩什么?”

    “脱衣服!”程又紧紧注视着她,“每输一次就脱一件衣服,怎么样?”他可没有忘记那天自己怎么浑浑噩噩被她半是强迫半是引诱地脱了衣服。

    结果明夏先否决了:“不行!桌上有女生,这不合适!”

    反倒是符彧云淡风轻地答应:“不用管我,我都行。如果没问题就尽快开始吧。”

    明夏还想再劝,可终究抵不过三票齐齐通过。他不由得发愁起来,看牌时都忍不住满腹担忧地悄悄看向符彧。然而,正当他还绞尽脑汁地试图找个挽救的办法时,一局已经结束了。

    他呆呆地攥着一手牌,看符彧潇洒地后仰,靠在沙发上。

    她笑眯眯地挨个看去,语气和煦:“脱!”

    *

    第一个是明夏,他发现符彧赢了之后,比她本人还高兴,完全是大为松了一口气。即便符彧好言好语地商量着让他脱掉上身仅有的T恤,也丝毫不生气。

    甚至是尤其主动地接受了游戏惩罚。

    肌肉块块分明的身躯加上小麦色皮肤的衬托更显得格外性/感,而配合他那张率直朝气的面孔,则有一种奇怪的童颜巨如的震撼。

    所有人都衣冠楚楚地或坐或站,只有他一个人格格不入地打着赤膊。类似的情形对于大部分男生而言,大概早就恨不得变成地鼠,迅速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还是一副坦荡自然的模样。

    该说不说,某些时候神经大条的天然系也蛮可怕的。

    符彧一边啧啧赞叹着,一边果断对段危亭下令:“西裤,脱!”

    “你!”段危亭再不满,也不好当场说话不算话。要是以后被人传出去说他玩不起,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的一口牙都快咬碎,可还是只能气势汹汹地瞪着符彧,同时颤抖着手解皮带。

    偏偏符彧还不满意他拖拖拉拉的速度,小声埋怨道:“中风了吗?手抖个什么劲?玩不起就不要玩。”

    段危亭简直要被她气得吐血,手也不抖了,动作也麻利了。几乎是腾地一下,裤子就滑溜溜地掉到鞋边堆着。

    不管看几次,符彧都不得不感叹他的大腿是真白啊,而且还不是肥腻猪肉的那种白。无论是紧实的肌肉,还是清晰流畅的线条走向,都彰显着健美的魅力。与他空空如也的大脑截然相反,段危亭的身材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最符合古典雕像审美的一个。

    路维安其实也很好,不过胸围略大,远胜常人,所以暂时排除。

    符彧意味深长地掠过某个部位,直看得段危亭好像浑身被刺挠似的坐立不安才作罢。她的目光最后挑剔地落在程又身上,好半晌都没开口。

    “呃,你脱什么呢?”符彧苦恼地思索道。

    那句话换个说法就是——你有什么好脱的呢!

    本来还在为输了而烦躁的程又顿时被她异样的眼神刺激得怒火上头。他的语气很不好,态度也很冷淡:“喂,别浪费时间。快点说。”

    既然他都主动催了,符彧只好勉勉强强地敷衍他:“那你也脱个上衣吧。”

    明明是他吃亏,却表现得比他还不情不愿,搞得好像他在强迫她看他卖银似的。

    程又黑着脸粗暴地扯掉领带,然后一把将衬衫脱了丢掉沙发上。

    他本来就刚从医院出来,上次还吃了那种药,几乎半条命没了。眼下又骤然在冷气十足的地方把衣服脱掉,身体立即就不大受得住。当然,也没人关心他的身体。

    符彧只关心他身前被激得挺起的粉色——没下药还能这样,果然好烧。不过嫩也是挺嫩的哈。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她多少得吹个流氓哨助助兴。

    程又下意识把自己团起来,掩住身前:“快点,下一轮!”

    他厌恨地瞪过去。

    *

    可惜,第二轮他的哥哥已经看不下去了。

    程再把程又毫不客气地挤到一旁,兴致勃勃要求道:“这轮换我来!程又太蠢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行,我要赢回来!”程又扭过脸语气激烈地反驳道。

    “赢什么赢?你要是输得底裤都不剩,丢脸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程再没当回事,用力推开他的脸,自己稳稳当当占据了正中的位置。

    那倒也是,这或许就是双胞胎最大的不便之处了吧。

    于是吵吵闹闹之中,第二轮开始了。

    不到十分钟,符彧再次神清气爽地倒在靠垫上。她翘起腿:“来吧,谁先脱?”

    程又一噎,他立即指责程再道:“早说了让我来,你非要逞能!这下好了,比我输得还快!我们两个今天加起来都凑不齐一套完整的衣服,你就满意了吗?”

    “烦死了,输都输了,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啰里啰嗦的废物,你厉害上一把怎么没赢?先把自己捂严实吧,还好意思怪我?”程再的脸阴沉下来。

    不用符彧指挥,他已经自觉脱衬衫了。

    然而,都脱完了,符彧突然对他点了点下巴命令道:“把领带单独系上!”

    程再不敢置信地看过去,但他显然要比他的弟弟识趣,所以尽管很不理解,他还是照办了。

    纯黑的领带松松垮垮打了个结,垂在身前,和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光洁柔嫩的皮肉让人不禁想起洁白的羔羊,可他天性远比羔羊难驯得多。而那条领带就恰好成为了他脖颈的枷锁。

    恶劣不驯的、被束缚着的……

    这一回符彧终于情不自禁吹了口哨,她眼睛都要看直了,赞叹不绝:“好好好!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火热的惩罚接着降临在第二个人身上。

    明夏爽朗一笑,迟钝地把手放在裤腰:“轮到我了吗?我是要脱裤子吗?”

    符彧大手一挥,对他的处境颇为体谅。她大方地说道:“不用了,全脱的话影响不太好。你就脱一半吧,裤子褪到大腿中间就行!”

    “这样就行了吗?你人真好!”明夏握紧拳头敲了另一只手掌心,他对符彧的印象越发好了。

    见他道谢得十分诚恳,符彧难得有欺骗老实人的罪恶感。不过这点罪恶感在乍然欣赏到他半隐半露的风景后顿时消散。

    运动裤腰部的松紧带实实在在地勒住大腿肉,在裤腰以上、短裤以下勾出一块空荡荡的领域,像专门空出的留白,引人遐想连篇。

    符彧不动声色垫高了身体,使得本就绝佳的视野更对底下的美景一览无余。她的眼神若不经意溜过短裤中间——鼓鼓囊囊的一块,妙哉!妙哉!

    她偷偷将升起的后背向下滑,然后一本正经地抿了口饮料:“咳,下一个是谁来着?哦,段危亭。行吧,你就脱——”

    段危亭沿着她的目光夹紧了双腿,他脑子嗡嗡地响:“别太过分了!”刚要撂狠话,他便注意到符彧不爽地皱了一下眉,似乎要说什么。

    霎时间,他想到很多东西,被踹、被打、被毁容……没错,他脸上还被拉了个很长的口子,现在痕迹都没消失,才结疤。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反抗。

    符彧喜欢和人逆着来,他永远会记得。

    所以他嚣张的气焰还没烧起来就熄灭了,他继续忍气吞声:“这也是为了大家好,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不太好。”

    他忍不住悄悄磨牙。

    他肯低头,符彧自然就比较大度:“行吧,反正我也看过……呃,我是说反正我也没那么想看。你就把衬衫那排纽扣解开,敞着穿好了,不用脱!”

    肉嘛,看多了也就那回事。段危亭的还不是头一回看,她就更没什么兴趣了。还是搞点欲露还遮的增添些小趣味比较好。

    段危亭发誓,这辈子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解纽扣又繁琐又磨人,他简直烦死,更何况周围还有一堆人嘻嘻哈哈地看他笑话。

    他用劲直接把最后一枚纽扣拽掉:“继续!下一轮!这回我一定要翻盘!”

    裴嘉因在一旁冷眼旁观很久。他看着几个衣衫半解的朋友一副输红眼的样子,不知道该气他们卖肉撬自己墙角,还是该笑他们输上头了,一点理智都没有。

    在听见新一轮又要开始时,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抢占了程再的位置:“还是我来吧这回。”他坦然自若地笑着,不顾双胞胎审视的眼神。

    如果没有意外,他肯定也会输。

    他们当中没有人赢得了符彧,这一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也就是段危亭和双胞胎过分傲慢自我,才迟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现在上桌的基本都会无一例外地要脱给她看。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

    果然他们又输了。

    裴嘉因努力压抑住内心的一丝紧张和窃喜,然后看她头也不抬地说:“哦,那你把袖子解开吧。”

    敷衍了事的语气和漠不关心的神情,根本就是对上一秒还在暗自期待的自己赤裸裸的羞辱。他攥紧了手,尽量平和从容地调侃道:“这样好吗?会不会对其他人不公平?”

    “你想脱?”符彧诧异地盯着他。

    周围人也纷纷对他指指点点。

    他顶着灼热的视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裴嘉因声音发涩:“不是,我不是想脱,我只是觉得会不会不公——”

    “你们在干什么?!”尖锐刺耳的质问声霎时划破平静的表面。

    完蛋,被现场抓/奸了!

    符彧浑身一震,并迅速收敛起脸上荡漾的神色,正襟危坐。而完全茫然无所知的几人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嘶——江别春,你疯了吗?发什么神经?!”段危亭怒吼道。

    他痛不欲生地捂住下面,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江别春左脚猛踹了他一下,刚站稳,右脚就飞起踢上程又的□□。蓬勃的怒意让他的双眼只能看见对方最脆弱的部位。

    他要废了他们!他一定要废了他们!他要把他们通通杀掉!

    这群贱货!该死的下流胚子!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为什么要勾引符彧?为什么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勾引符彧?

    为什么除了他,每个人都没有自己的未婚妻?而每个人都在勾引他的未婚妻?!!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江别春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挣脱开明夏的阻拦,然后猛地扑了上去,再毫不留情地五指成爪,并用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划下整整齐齐的几道狭长的血痕。

    笑笑笑!一天天就知道笑!脸都要笑烂了吧,有机会能在这种场合和符彧说上话,还能脱给她看!装什么老实人?心机贱男!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尤其脑海中还不断回放着刚刚的那一幕。

    符彧坐在正中间,像个国王。而她身边竟然整整围了五个男人!五个!他们不是忠诚有道德的臣子——就算是也一定是乱臣贼子!他们是奸佞!是惯会以美色侍人的无耻小人!

    最最刺眼的是,五个人里面居然有四个半裸!

    啊啊啊啊啊啊!

    江别春再度发出尖锐爆鸣,就像烧水壶沸腾的声音。

    他死死扯住程再系在脖子上的领带,继而勒得他喘不上来气,然后左手从程又的拖拽中挣出,最后恶狠狠扇了程再一耳光,直扇得他脸都被打偏。

    程再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周围乱七八糟的嘈杂声似乎都在逐渐远去。他下意识捂住高高肿起的半张脸,手腕顺势蹭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鲜红的血!

    他被打得嘴角出了血。

    而他晕血!

    程再一时呼吸滞住,瞬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到底是亲生哥哥,程又见状不由大怒。

    他随手举起一只酒瓶径直冲江别春的后脑勺砸了过去,嘴里还发狠似的骂道:“蠢货东西,之前和你玩,真以为我看得起你啊!也就是看你蠢得惹人发笑,拿你当畜生耍!”

    裴嘉因及时抱住那条胳膊,他冷汗都要下来了:“冷静!冷静!程再只是晕血,没什么大伤。你要是这一瓶子抡下去,人可就没了!”

    结果江别春已经及时丢下程再,趁裴嘉因和程又僵持着,敏捷地起身一手一个揪住两人头发。他气红了眼睛,恨恨骂道:“装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穿得最多不是因为你最清白无辜,十有八九是符彧没看上你!”

    “下贱东西!要是符彧愿意让你脱,你肯定早巴不得脱得毛都看不见!你以为你在这装好人,我就会放过你吗?”

    裴嘉因被扯得头皮都在痛,他憋屈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就算是这样,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立场说这些话?我是她前男友,你是——”

    “我是她未婚夫!”江别春的每个字简直是从牙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他对着裴嘉因猝然茫然惨白的脸,第一次感到莫大的畅快。他冷笑着居高临下道:“你和符彧的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们是怎么交往,还知道你们是怎么分手。”

    “哈!真可怜啊!以为自己很特别吗?前男友?”他嗤笑了一声,松开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如果我告诉你,符彧追你只是因为和我随口打的一个赌呢?”

    “而分手也仅仅是因为我不开心。”

    “我不想再看见你出现在她身边,所以她就为了哄我高兴,随随便便找了个理由甩掉你。”

    “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江别春傲慢地睥睨着底下或震惊或失魂落魄的面孔,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童话故事里恶毒的王子,但是不要紧,他情愿做一个恶毒的人。

    只要能留在符彧身边。

    有资格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他。

    只有他。

    第32章 开局三十二条鱼

    在江别春一脸傲慢自得地发表完自己的正夫宣言后, 全场鸦雀无声,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各色的目光纠缠于场上的几位主角身上。

    如芒刺背。

    段危亭向来自大张狂的性格使得他第一个忍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神,他一面疼得夹紧裤/裆, 一面愤怒地叫骂道:“江别春!好歹我们认识了这么些年, 你竟然为了这种人和我们反目?你脑子不好,眼睛也瞎了吗?”

    不等江别春回复,他又立刻转向裴嘉因, 并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有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就是为了她吗?她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成了失心疯?!”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连热衷于偷拍异性的暴力狂都有人喜欢?这到底图什么?图她会家/暴,图她会出轨, 还是图她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他不明白, 并大为震惊。

    江别春不关心他的震惊, 他只知道在段危亭公然质疑自己的选择后当即做出尖酸刻薄的反击:“你闭嘴!所有人里面就你脱的最多,你还有脸说?真以为我傻啊, 我早就看透你们了!”

    “说再多符彧不好,都是借口!你是不是就想看我因为你的话动摇, 然后哪天退了婚你就可以上位了?我呸!做梦去吧!想都别想!”

    他骂的时候目光不得不扫过段危亭只穿了短裤的光裸的下半身, 于是怒火中烧, 不由翻起旧账:“以为网上别人夸你屁股好看, 就可以用同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引符彧了吗?哈!之前还听你骂那个传播照片的人, 信誓旦旦说要报复, 结果呢?还不是不了了之!”

    “被那么多人看过屁股, 我要是你,早就没脸见人, 羞得跳楼去了。还是你脸皮厚, 这样都无所谓。我看你明明是爽得很吧!”

    不提照片的事还好,一提照片段危亭登时像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爆起来:“都他爹的说了那不是我的照片, 你脑子装的水啊,记性这么差?实在不行,在里面安个抽水马桶,有事没事多排排!”

    虽然江别春习惯了被人暗中指指点点说是漂亮草包,但当众被点出来还是头一回。尤其符彧还在看着!如果她听见了觉得自己丢脸,不想要他的话……

    啊啊啊啊!

    他果然就该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江别春刚收拾好精致的外表,下一秒就不管不顾地朝段危亭冲了过去:“当着这么多人脱得就剩一条底裤,不要脸的淫/夫!”

    “下贱!”

    他像一个炮弹横冲直撞过去。

    段危亭见状顿时急得想闪开,可又突然想起自己还衣衫不整。他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先提起裤子,结果就差最后一截没拉上去时,江别春已经抄起酒瓶精准地挥过去。

    臀部隔着薄薄的布料忽然一凉,同时神经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伸手一摸——碎裂的玻璃片嵌进肉里,扎了他一手,还有湿漉漉的辛辣的酒浸透了短裤,顺着臀缝流进去。

    他痛得猝然缩回手,而江别春本想踹他的脚也在那些玻璃片的威胁下不甘心地放下。段危亭感觉自己成了一株仙人掌,短小的玻璃片是他密密麻麻的刺。

    内防自己,外御仇敌。

    他拉了一半的裤子僵持了半会,终于又垂落在地。

    *

    旁观的人都在偷偷笑,不敢笑的就憋在心里乐。

    但一切的狼狈都与裴嘉因无关。

    他感觉自从听见江别春那一长串的话之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就陷入了久久的停滞。整个大厅好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所有人都在嘈杂的另一端,只有他在这一端,死寂无声。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比被甩那天还要荒唐苦涩的梦。

    裴嘉因面色惨白地问道:“你以前都是骗我的对吗?所谓的喜欢也都是假的?”

    符彧立即应景地做出黯然神伤的模样:“骗你是真的,但喜欢你是……”她低下头,不肯让他看见自己真实的表情:“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等等!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裴嘉因黯淡的眼神蓦地被点亮,他热切地望着她,“告诉我你原本想说什么,好不好?”

    见符彧神色挣扎地抿唇不语,他恨不得当众给她跪下。他语气卑微地恳求道:“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抛弃我,连一个真实的理由都没有。”

    “告诉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符彧似乎动容地抬起眼回望过去。

    可她还没说完,江别春唰地一下回过头,勃然大怒道:“背着我卖惨?真当我是死的吗?”他气急之下,竟从侍者的盘子里抢过一把水果刀扑了过去。

    “今天不把你这张脸划烂,你别想走!”

    然而,符彧及时用双臂将他死死拦住。

    呃,好吧,其实也没有死死。恰恰相反,她只是象征性意思了一下,没想到江别春一被她抱住,就像浑身骨头都酥软了似的,完全卸了力气,只是面红耳赤地贴着她。

    但她还是假装没注意,对裴嘉因说完了剩下的话:“快跑!”

    裴嘉因当即心尖一烫,迟来的委屈渐渐涌上来:“我——”

    “收起你那副恶心的表情!还噘嘴?噘什么噘?你以为你很可爱吗?”江别春气势汹汹地骂道。然后下一刻他就扭过脸瞪了符彧一眼。

    “你大庭广众的做什么呢?”

    符彧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在说裴嘉因的事,她正打算找个借口忽悠他,就看见他眼睛水汪汪的,含羞带嗔:“还不赶紧松开手!”

    他耳尖红红地迅速滑过她环住他胸口的手臂。

    “可放开你后,你要是伤了人就不好了,”她面色为难,并随后叹息道,“小春,你今天为我做的够多了,不要继续下去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不想你变成别人眼里的笑话。”

    好不容易底下疼得缓过来一点的程又慢慢扶稳椅背站好。

    他现在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只盯着符彧语气阴沉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打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她倒是置身事外了。可分明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我们都只是被她耍了!”

    江别春当即反驳:“符彧只是犯了所有女生会犯的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你凭什么死咬着她不放?再说了,她现在还年轻气盛,又有你们这群贱货有意勾引,她把持不住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我是你,我都说不出口这种话,”他冷笑着,鄙夷地扫过程又赤/裸的上半身,“穿得这么浪,还有脸指责别人?嗤!”

    “你们都是嫉妒!”

    “嫉妒符彧只喜欢我,和你们却是玩玩而已!”

    段危亭刚打完家里的电话让人来接他,转身就听见这番话,不禁气笑了:“真是没救了,本来就蠢,现在还恋爱脑。哪天被她打得进医院,你就知道后悔了!”

    明夏抽了几张纸胡乱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他龇牙咧嘴地摩挲着血痕,嘟嘟囔囔说:“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段危亭乍然回头:“你不会也——”

    “我没有!”明夏倍感冤枉,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我只是那天看见你背着裴嘉因强迫符彧去找你!”

    “你说什么?!”几道声音齐刷刷地同时响起。

    明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坏了,我答应过不说的。”

    但为时已晚。

    裴嘉因不可思议地审视着段危亭:“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还偷偷挖我墙角?”

    他颤抖着手指向段危亭,并怒不可遏道:“亏我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对我的?你还有起码的廉耻心吗?”

    说着裴嘉因猝不及防拽住他衣领,猛地挥出一拳,打得他偏头呛出一口血沫。

    “我去你爹的!你竟然真动手?”

    段危亭顿时火冒三丈,反手撕扯着裴嘉因,将他重重摔到地上。裴嘉因感到一阵头晕,后脑勺鼓鼓胀胀,可他不顾突然模糊的视线,硬是拼着一股狠劲和压抑已久的怒气爬起来,然后冲过去把段危亭掼倒。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被打时沉闷的声响混合着不绝的叫骂,以及时不时无意撞翻的玻璃溅落声……

    地上滚出明显的血印,但此刻已经完全分不清是谁的血。

    出于对朋友的责任感,明夏极力拉架之余还不忘苦口婆心劝解道:“都是朋友,别打了。有什么事说开就好!”

    结果回应他的只有先后两记重拳。

    段危亭火冒三丈地大吼:“还不是你胡说八道!”

    裴嘉因乜斜他一眼,怨怼道:“这种事你都瞒着我,现在假惺惺地说什么朋友?”

    “我没有你这种朋友!”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明夏第一次体会到气得失语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冤死了,明明什么都没干,结果落得一身埋怨。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得拉开他们,不让他们继续打下去。

    于是他率先对目前占领上风的段危亭攻击过去。

    “不要打了!”明夏闷闷说道。他挥拳用力撞上段危亭的肋骨。

    随着一声闷哼,段危亭摇摇晃晃着倒下,裴嘉因顺势要趁胜追击,却突兀地被反手扭住暴扣在地。

    “大家都是朋友!”明夏愁眉苦脸地一脚揣上不老实的裴嘉因。

    刹那间,段危亭和裴嘉因的注意力和火气齐齐转移到了明夏一个人身上。他们不约而同地忿恨地翻身扑了上去。

    这下好了,两个人的战争最终演变为三个人扭打成一团。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男的没一个好东西!段危亭个荡夫,口口声声说和符彧没关系,不还是被戳穿背地里勾引她吗?果然他想的没错!

    和符彧有暧昧关系=明面上主动勾引她=下贱!

    骂符彧不好=掩人耳目=私下偷偷勾引她=下贱!

    概括而言,所有男生都下贱!

    江别春决定不再久留——符彧不想他闹下去了,所以他必须体面一点,尤其在其他人都像发狂的狗一样互殴时,他得表现得更得体漂亮一点。

    他抿起唇,向符彧伸出手:“牵我。”

    毛茸茸的乱发下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眼睛又亮又圆润,眼角稍尖,尾部上扬,像小小的钩子。嘴唇被咬住半边,红嫩得像玫瑰花瓣。

    而直到这一刻,符彧才有闲心仔细打量他,却惊异地发现他穿着十分随便,完全不同于往日精致讲究的风格。

    “看什么?”江别春故意凶巴巴地轻轻瞪了她,“我又不知道你会来?”

    “你不在,我穿那么郑重给谁看?”

    江别春固执地继续把手向前伸,试图让她握住自己:“快一点!牵我!”他仿佛一只在宴会上迷路的夜莺。

    “好吧,牵你,然后呢?”符彧纵容地捏紧他的指尖。

    被握住的瞬间,他纤长的睫毛轻颤:“然后——”

    “带我回家!”

    夜莺乖顺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第33章 开局三十三条鱼

    英叔像绝大部分言情小说的司机一样靠谱且沉默寡言。大概是放学的时候看见她们神情异样, 一上车,他就主动把挡板升起来了。

    符彧轻咳一声,试探道:“小春, 今天的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江别春双手抱在胸前, 斜睨着她轻哼道,“你的那些风流往事和外面不清不楚的野男人吗?”

    “我才没有这么傻!”

    “想说的你自然会主动告诉我,不想说的我就算问了也没用, 你恐怕多的是办法欺骗我。那我还自讨没趣,问什么问?再说了,管家以前和我说过——”

    他顿了一下, 表情不自然地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他说, 女人都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一颗心总在各色各样的男人身上飘。但以后成家立业了,就会慢慢成熟稳定下来。”

    “所以, 我不怪你。”

    江别春放下手臂,骂骂咧咧道:“都是那些男的太不知羞耻, 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勾引你。竟然挖我的墙角——”

    “我一定要他们好看!”他磨着牙发狠道。

    符彧:“嗯嗯嗯, 好好好!”

    她敷衍地应和了几声, 其实连他具体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因为她现在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手机上——学校L.S.C账号热帖头一条【神谕社那边出大事了, 听说打群架, 死了好几个!】

    底下一连串打问号的, 还有已经体贴地点起蜡烛送亡魂一路好走的。

    【匿名:可是我怎么听说, 只是擦破点皮,人没死?】

    【WOWO:什么?段危亭没死?我不信!】

    【WOWO:[点蜡][点蜡][点蜡]祝段危亭一路好走![双手合十]】

    【不想上课想上dwt:喂, 别太过分!官方还没通报吧!你这样随随便便诅咒人, 就不怕因果报应?】

    【WOWO:多谢关心,我是唯物主义论者。】

    【匿名:不过段危亭好像真没死。】

    【WOWO:无所谓, 我相信他死了,他就是真死了。】

    呃,也行,长期性唯物,选择性唯心是吧?

    符彧感觉有点好笑,她正要继续跟帖刷下去,却突然被弹出页面,等再点进去时,所有相关的话题和帖子全被封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首页官方发出的一条动态——谣言止于智者!

    恰好这时江别春不满地凑过来:“你根本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到底在看什么?嗯?这是什么?奇奇怪怪!”

    “没有,这原来飘着几个帖子,只是全被删了。”

    “删了?为什么?”

    符彧:“因为大家都在说段危亭他们打群架被打死了。”

    江别春惊讶地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什么?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打小三,他们就自己先死一步了?”

    “什么啊,小春!清醒一点好吗?不要说得好像与你无关一样,难道当时你不在现场吗?我们走的时候他们不还生龙活虎地大乱斗吗?”

    符彧对他有时候喜欢痴心妄想的性格很无语。

    “那可说不定,谁知道最后打成什么样?”江别春不高兴地扭过头。

    话音刚落,符彧的手机就接连弹出来几条新消息。

    【尊贵的88VIP会员】:天大的消息!!!

    【尊贵的88VIP会员】:程再左耳聋了!!!

    【尊贵的88VIP会员】:等等!你应该知道程再吧?就是程家那对双胞胎里面的哥哥。他刚刚送进医院急诊,说是鼓膜穿孔了,好像是被人打的。据说短期内不能恢复,还挺严重。

    【尊贵的88VIP会员】:哦,还有段危亭和程又,也进去了,不过这次还是男科。

    聋了?那以后她搞双胞胎的时候不就能分得出来谁是谁了吗?啊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是随便想想,真的!怎么说人家都聋了,自己还在想这种事的话,未免也太禽兽了一点!

    不过有机会真的可以试试一边做一边在哥哥的左耳喊弟弟的名字,然后……

    咳,都说了就是随便想想,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也不是这种人!

    符彧尽量绷着脸,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然后噼里啪啦打字。

    【捕鱼达人】:这也太爽了吧!

    【捕鱼达人】:不是,打错字了。我的意思是他的运气也太衰了。他家里人知道吗?

    秦天骄似乎一直等着她提问,瞬间秒回。

    【尊贵的88VIP会员】:差点忘了说,裴嘉因也进去了[撒花撒花]

    【尊贵的88VIP会员】:不过看在以前他和我谈的时候没少给我做PPT,我就祝福他比段危亭早一天出院吧!哦,他家里知道。不仅他,这次打群架挺严重的,他们家里都在查了。

    【尊贵的88VIP会员】:听说明夏竟然是除了程再,外伤最严重的。好像是拉架结果被群殴了,啧,好人难当啊。

    【捕鱼达人】:[点蜡]

    【尊贵的88VIP会员】:宝贝你真善良,竟然还愿意给他们点蜡!

    【捕鱼达人】:谢谢夸奖[抱拳][抱拳]

    【尊贵的88VIP会员】:不用客气[玫瑰][玫瑰]

    啊!救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下闹大了,她肯定逃不掉了!可恶,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给每个人多一点关爱,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那首歌不是这么唱的吗——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一点爱都能变成美好的人间,她献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世界反而变糟糕了?难道就因为她同时献给了不同的人吗?可是这不应该更能体现她的无私和博爱吗?

    符彧双目无神地丢掉手机,倚在后座,却听见江别春忽然说:“啊!我妈给我发消息说她今晚回来!好像是……是因为我打架的事。”

    哦豁!这下好了!老天奶来救她了。她也不用担心第二天上学会不会就因为左脚先进学校被抓起来,然后莫名暴毙身亡了。

    因为等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她大概就会先死在据说很严厉古板的江女士手下吧!

    嘻嘻!真好啊!一回家就可以吃上人生中最后一顿晚餐了呢!

    个鬼啊!

    天要亡她!

    “小春,阿姨一定会很讨厌我吧!”符彧沮丧地对他说,“你以前虽然也很任性,但不会像今天这样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阿姨一定会觉得是我带偏了你。”

    “你打了人,阿姨会不喜欢我,阿姨不喜欢我,就会让我走,我一走就肯定要和你分手。小春,我们之间大概是有缘无分了。”

    符彧故作忧伤地抬起下颌,四十五度角望向天——啊不是,望向车顶。

    江别春一听到要分手,立即炸毛:“凭什么分手?就因为打架?我才不!他们被打是因为他们活该!我妈才不会怪我!”

    想到刚才符彧说的话,他又找补道:“也不会怪你!”

    “真的吗?可是——”符彧继续愁眉不展地窝在后座。

    似乎是难得见到她烦心的时候,江别春稀奇地瞅了她几眼,就像笨拙的小动物在小心翼翼打量她。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迅速侧过脸去,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两眼……

    他无意识地翘起嘴角。

    符彧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动物园的游客,被里面的动物当成新奇的旅游景点在观察。

    她叹了一口气:“小春,你在听吗?”

    江别春打了个激灵,他登时心虚地扭过头,却暴露了红通通的耳垂:“什、什么?我在听啊!不就是说打架的事吗?你不用担心,我会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我妈要罚也罚我,与你无关。”

    “这下放心了吧?”

    他不住地瞄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下一秒,一双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同时他感到背后一沉。

    一张神色生动的面孔突然从侧边探到他眼前,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浸满了快乐自在的笑意。他不由得也心情飞扬起来,感觉自己成了小时候看见过的那种五彩斑斓的气球,在小孩子的手里飞得高高的。

    当然,他才不肯被卖给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他只会偷偷跟在符彧的身后,然后趁她不注意时悄悄挂在她背包的拉链上。

    “小春!”

    “啊——什么?”

    “好可爱啊,小春!”

    “哦,我知道啦!”江别春别过头,眼尾的钩子似乎也要像嘴角那样压不住地翘起来了,“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虽然,再听多少遍都还是会让他止不住地雀跃。

    *

    尽管有了江别春保证做她的替死鬼,嗯,其实也不能说是她的替死鬼,起码打架斗殴可不是她干的。她从来不在有监控的地方施行暴力,她是有原则的!

    但凡这群大少爷们像她一样有原则——

    好吧,都差点鸡飞蛋打了,有没有原则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肯定躲不过家里出面查探的。

    而她有了江别春保证也只是聊胜于无,关键时刻还得她想办法自救!

    符彧怏怏地往大厅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二楼站着一位面容冷肃的女人——她穿着合身的家居服,但柔软的布料并没有减损她的威严。

    仅仅远远看一眼,符彧就能分辨出这是个强势之极的女人。

    她或许不太好相处。

    江怀瑾居高临下注视着她们,忽然简短道:“你,过来。”说完,她就身形笔直地背过身转进书房。

    符彧深呼吸一口气,苦笑着向前一步。江别春下意识拽住她的手,皱着眉要她留下。她无可奈何地把他的手扯开:“小春,在有些人的面前还是最好不要自以为是地耍小聪明。”

    “有些人?”

    “譬如,你的母亲。”她平静地答道。

    她在江别春紧张焦虑的注视中敲门步入江怀瑾的书房。书房的装修风格和她整个人一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符彧刚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坐稳,就看见她双手交叉握住,然后以一副谈判的口吻审视自己道:“你能承担得起这个家吗?”

    “怎样才能算承担得起?”符彧谨慎地问道。

    江怀瑾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逼视着她:“把我全部的家业、我娇生惯养的儿子,还有我成天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丈夫通通交给你。”

    “你能继承我的一切吗?”

    你能继承我的一切吗?

    你有资格取代我吗?

    你,能承担我的期待吗?

    符彧不动声色攥紧手,她平和地笑了:“您知道的,我不是能干大事的人。坦白来讲,我根本没想过能真的和江别春结婚,或者说,即便和他在一起,我以为我也只是吃软饭的那个。”

    “可你不天真,很务实。”

    江怀瑾:“我喜欢你的这一点。”

    “我的儿子和我的丈夫都不具备这样的特征,他们太天真了,有时甚至会让我觉得愚蠢。但你不会——”

    “你很聪明,我喜欢你的聪明。”

    第34章 开局三十四条鱼

    江怀瑾:“你母亲把你培养得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 您把江别春也养得很好。”符彧低下头谦虚道。

    她习惯性想要礼尚往来地客套两句,结果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到合适的切入口,“他很……嗯……很活泼直率, 呃, 或许。”

    江怀瑾沉默了一瞬,她平静地指出:“你在我面前可以更坦然一点,不必勉强自己去说一些好听的话。”

    “尤其这些话对我来说, 并不能算得上好听,甚至有点刺耳。”

    说完她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两张卡放在桌面推到符彧跟前:“开门见山吧。”

    “首先, 我要提前和你说一句抱歉。因为我不经过你的允许就派人调查了你的人际关系。但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这种行为。”

    “毕竟在此之前, 你对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是无意中认识了你母亲, 才顺便了解到你。我相信符女士,因此愿意相信作为她女儿的你。不过, 我个人的习惯就是会把身边所有人调查得清清楚楚,哪怕是从小到大的考试排名和交友情况也要记录在册。”

    “正因如此, 我发现了江别春以外, 同时和你保持着暧昧不明关系的多个男生, 以及较为年长的男性。”

    符彧默默咽了咽口水, 然后尴尬地笑着:“啊, 这种事情嘛,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我没有——”

    “我明白, ”江怀瑾颔首,她比了个手势示意符彧不必惊慌, “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很多事情我虽然不曾切身经历,但还是能理解的。”

    “你足够年轻, 足够聪明,足够有本事将那些孩子戏耍得团团转。这些都是属于你个人的资本,你有权肆意挥霍,不管是在什么方面。我不会阻止。”

    “但你需要处理得更圆滑一点,就像打架的这件事。”

    符彧听见她继续说道:“当然,即便没有今天这出闹剧,我也是要抽空找你聊一聊的。”

    “小春是个任性的孩子,一旦他对你上了心,吃醋使性子都是常有的。而丈夫不够贤良淑德,妻子难免就要学会平衡与遮掩。至于具体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擅长。”

    江怀瑾的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张卡:“以后小春要是再为外面那些人不高兴,你就用这张卡里的钱随便买点什么礼物送给他,哄他开心。”

    见符彧的目光顺势落到桌面,她又将另一张卡推近:“剩下这张交给你自由支配。不管是去会所找男模,还是挑几个合心的包养,都行。”

    “好了,时间不早了。”江怀瑾看了眼手表,她引着符彧往楼下走,“小文他们大概已经做好晚餐了。先下去吃饭吧。”

    “哦,好。”

    符彧满脑子飘飘然地跟在后面,她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了云朵上,每一步都软绵绵的、轻飘飘的。从天而降的金钱,以及江怀瑾摆明会包揽一切的态度,让她好像一下子从鬼门关被拉到了天堂。

    天堂没有上帝,但有大把的男模排着队任她挑挑拣拣。

    她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

    终于有一天,她也是过上了软饭硬吃的好日子。

    一直到坐在餐桌前,符彧都还沉浸在喜悦与发自内心的快乐之中,连江别春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她心平气和地露出了安详的微笑。

    江怀瑾坐在上首,对端着盘子上菜的文怜星言简意赅道:“辛苦你了,小文。”

    文怜星面色拘谨地抬起头,刚要回答就被江别春骤然打断:“辛苦什么?不就是做了个晚餐吗?人家多的是天天亲自下厨的,他就只在你回家做这一顿饭已经够懒了。这有什么好夸的?装模作样!”

    他尖锐地讽刺道。

    可上次文怜星专门给符彧做点心时,骂他自甘下贱,和下人抢活干的也是江别春。

    符彧轻啧一声,眼神顺势落到被骂得沉默不语的文怜星身上——他穿得比平时都要正式,但不同于孔雀开屏的那种正式,他反倒更像是要去开什么会似的。

    古板的穿着打扮使得他一下子好像和她们隔了层辈分,他看起来不再年轻柔软。那身不合适的衣服仿佛贵重的棺材牢牢套住了他,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死气沉沉。

    真扫兴!

    尽管平时很喜欢和文怜星呆在一起,可并不代表她愿意无条件包容他的坏情绪。他可以惹人怜爱地坐在她怀里垂泪,但不能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在明亮的大厅里飘荡。

    晦气!

    她不耐烦地移开眼,却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从厨房端着餐盘走出来。

    无论是在衬衫包裹下显得格外劲瘦柔韧的腰肢,还是指甲修剪齐整的一双漂亮的手,以及昳丽的面庞,无疑都给冷清的大厅添上一抹鲜亮的色彩。

    符彧的目光飞快掠过他浑身上下几个重点部位,然后迅速若无其事地收回,并垂首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江别春还在她旁边盯着呢,她不好过分放肆。

    然而,低垂的目光中蓦地晃过一截白得惹眼的手腕,紧接着她感到身侧的空间一下变得逼仄起来。这个人竟然坦然自若地坐在她旁边!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江女士,很荣幸受邀参加您府上的家宴。”

    “知道荣幸就赶紧从那个位置起来!”江别春气势汹汹地伸出手命令道,“谁让你坐符彧旁边的?不要脸的东西!”

    江怀瑾皱眉不轻不重看了他一眼,语气冷凝,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让他坐的,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也要对我发火?”

    当众被母亲下面子让江别春简直要气死了。

    他想反驳,却又不敢。于是只好把火都发泄到全桌最软弱可欺的人身上:“废物!连做饭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要外人来帮忙,真是丢人现眼!我看你那个新郎培训课程恐怕是骗人的吧!”

    无缘无故又遭到一顿冷嘲热讽,文怜星忍不住抬起头不软不硬刺回去:“小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冲我发火,并不会使自己开心一点。反而会显得你很没礼貌。”

    “你说什么?!”江别春大怒。

    该死的!为什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敢顶撞他?那个一看就很廉价的男人,还有成天以长辈自居的虚伪的文怜星!明明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什么时候这种货色都能在他家里挑衅他了?

    他气急之下立刻丢下刀叉,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一把拽住衣领。

    符彧抓住他,就像拎起小猫的后颈皮。她故作头痛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含蓄委婉:“小春,收手吧。不要再打了,你今天打的人已经够多了。”

    但是江别春根本不听,他的注意力完全走偏了。

    “你在偏袒他吗?”他不敢置信地质问她。

    一想到符彧有可能和他讨厌的贱货站在一边,并且和他们一起数落自己不够懂事听话,江别春惊怒交加之余委屈不已。

    他刚要发疯,江怀瑾就蓦地搁下筷子。

    “不肯好好吃饭就别吃了,回你的房间去!成天惹祸,我没教训你就够宽容了,你还要怎样?正好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把话和你说明白。从这周起,司机周末都会送你去新郎学校进修,你好好在那里学学礼仪。什么时候学得差不多了,人前人后也像模像样了,什么时候再结课。”

    似乎预判到江别春下意识要激烈反抗,她冷冷盯着他下达了最后的通知:“你可以选择不去,但这样的话,我会直接取消婚约。”

    “我是只有你一个孩子,但江家并不是只有你。你不听话,就让听话的人来取代你成为符彧的丈夫。”

    “家族里多的是年轻漂亮又乖巧柔顺的好孩子,你不要逼我和你断了最后一点母子情分!”

    江别春猝然起身,他眼睛都红了,整个人一直在颤抖:“我才是你的儿子!”

    “你错了,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符彧很合适,我会把她当成半个女儿培养。至于她身边那个位置,只要足够听话,只要他姓江,是你还是其他人都无所谓。”

    江怀瑾最后冷酷道:“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你就没资格成为我的儿子!”

    *

    符彧注视着江别春头也不回冲上楼的背影,大为震撼。

    这就是上城区吗?好先进开放的母子关系!

    生了一个没用的儿子可以暂时不用丢,先养一养,尽量养成一个傻白甜,好用来做鱼饵钓喜欢的女孩做儿媳。最后再把儿媳当女儿养,这样儿子就能选择性丢进可回收或者不可回收垃圾桶了。

    她恍恍惚惚收回眼神,正好对上一旁那个陌生男人狭长的眼睛。

    他关怀道:“您在担心少爷吗?”

    “嗯。”符彧含糊地随口应道,很快她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少爷?你不是江女士的朋友吗?”

    他笑了一下,伸出手,金丝眼镜的边框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不,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孟引璋,上一个职位是江女士的秘书,不过现在即将成为您的私人助理。”

    就在他说完的瞬间,江怀瑾冲她点头示意:“你以后少不得要跟着我慢慢见识圈子里的人,总是像以前那样可不行,太学生气了。有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除了对小春的要求,你也是。下周起,要么在家,要么去我的官署,我希望我们每周至少有一次完整充足的交流。”

    “引璋,你和小彧上去聊吧。正好我有些话要叮嘱小文。”

    孟引璋恭敬地应下:“是。”

    *

    符彧直接带他进了自己卧室的外间。

    现在终于只剩她们两个人了,她可以仔细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精致得一丝不苟的外表,以及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仪态。

    “你叫引璋,那你家里一定还有个妹妹吧?”她冷不丁问道。

    孟引璋坦然承认:“是的,我妹妹叫孟璋。”

    符彧挑眉感慨:“抛砖引玉,真是好名字。但这一看就不像上城区会起的名字。譬如江女士,尽管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她不会在名字上就直白地暴露出来。最多不会寄予什么期望而已。”

    “您说的对,上城区的人总是更讲究体面。同样的事,下城区的人会真实得多。”孟引璋含笑附和着,提及妹妹,他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反倒眼里不加掩饰地流露出骄傲。

    “但我妹妹比我优秀得多,她是个天才。

    “她值得我家人最好的爱。”

    对此,符彧很是赞同:“女孩子确实天生要比男生更聪明。”

    “不过言归正传,还是详细聊一聊我们之间的关系吧。刚才我就看见你特意拿了一份文件上来,可以给我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当然!”孟引璋立即谦和地双手递上那一叠材料。

    嗯?体检报告?

    符彧迅速翻过几页,却发现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入职体检报告,竟然详细地包含了性方面的情况,甚至还有一份不知道哪家私人医院审核通过的处男证明报告书!

    啊这……

    如果再装不明白,那就未免太故作清高了。而且这种明示简直就差在他本人身上盖个章提示了,就像猪肉免疫合格那样。

    她一脸高深莫测:“你这是引诱我践行那种原则吗——上班助理干,下班干助理?”

    大概是话说开了,孟引璋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接着单膝跪在地毯上。他尽可能地压低身体,以便于让自己在她眼前显得更柔弱好掌控一点。

    然后他仰起头注视着符彧的眼睛,轻声问道:“您愿意让我完整地属于您吗?”

    第35章 开局三十五条鱼

    符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张动人的面孔。

    不得不说, 孟引璋太懂得什么角度能最好地展示自己了。他明明身形修长,却故意压低了腰肢,跪在她膝前, 做出一副柔弱可怜相, 好等来她的垂怜。

    尤其他的长相和气质都颇为近似于姜柏——上学时是好好学生、上班后又是兢兢业业社畜。清俊的模样、白杨树一般的气质。乍看来好像很内敛温和,其实在原则性的事情上倔强固执无比。

    这种和符彧几乎截然相反的性格使得他们这样的人本该和她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点。可偏偏她就喜欢搞强取豪夺这一套。

    当初, 姜柏眼眶堆满将落未落的泪,然后一脸屈辱地答应和她在一起。

    现在,孟引璋却主动做低伏小, 真挚地恳求她上了他。

    “唉, 真是的, 在故意试探我的道德底线吗?”符彧不满地提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刚才在底下当着小春的面就发烧勾引我了, 现在又说这些话。就算是会所里的鸭子都好歹会装一装矜持吧,你就这么饥/渴难耐吗?”

    “不会是被人玩烂了, 把我当成冤大头接盘吧?嗯?”她用指节敲了敲体检报告单, 然后用力砸在他脸上, 质疑道, “这家私人医院不会是你提前买通的吧?”

    啊, 虽然主动送炮她是很高兴没错啦, 但也要看人的!

    像路维安那种烧货, 她就不觉得奇怪了。可孟引璋简直是长开后的姜柏,她实在有点难以想象姜柏那种性格变成社畜后就会坦然地接受工作过程中卖银的样子。

    还是说上城区就是轻易会把正经的牛马浸淫成毫无羞耻心的鸭子吗?

    好可怕!

    幸好她本来就没有羞耻心, 而且是个女生, 所以轻轻松松就能过上软饭硬吃的好日子!

    生而为女,她很庆幸!

    符彧自以为看透了孟引璋堕落的真相, 并由此想到自己躺平却步步高升的人生,因而越发得意洋洋了。

    她心里美滋滋,面上却故作痛心疾首道:“哎,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想走这种捷径?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男人呢,结果……你……”

    “诶,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不过也是,你们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从下城区一路升学厮杀过来,好不容易进了上城区,就以为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了。却发现压在头顶的人更多了。”

    “像你们这样不知廉耻的男人一定会很不甘心吧,所以宁可脸皮都不要了,也想继续混下去。怎么样?脱个衣服和裤子就能赚到这种钱和资源,很爽吧?”

    孟引璋被她劈头盖脑一通话砸得脑袋发懵。

    他反应过来后,薄薄的耳朵和面颊涨满了红色:“不是的,您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没有卖过。”

    他迫切地解释着,末尾提到那个词时仿佛被胶水黏住了嘴巴和舌头,说得又艰难又羞耻。

    “没有?”符彧语调上扬,她用一种了然却懒于揭穿的目光不屑地来来回回扫视他,同时发出了嗤笑声,“好吧好吧,你说是那就是吧。”

    怎么可能嘛?一个男生竟然凭自己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虽然他过往的履历确实很漂亮,一路直升重点学校,最后也是以兰德大学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招进政务系统。

    可是那么多女生都没做到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到?十有八九靠的年轻美貌,以及出色的床上功夫吧!

    啧,烧货!还挺会装模作样!

    大概是发现无论自己怎样辩解,那些翻来覆去的话都一样的苍白无力,孟引璋终于急中生智搬出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明:“您不信的话,可以问江女士。当初江女士培养我就是为了给下一任继承人早作准备。”

    “甚至和我类似的人,有十多个。我们所有人在被定下来之前都是备选。而我之所以被成功选中,还是因为长得像您的第一任男友。听说他也是下城区的人,学习也很好。”

    “江女士觉得既然是要长期照顾您生活起居的人,自然要尽量找合您心意的。体检报告单也是她提点我去做的,绝对没有弄虚作假。”

    孟引璋的语气诚恳又直白:“我以前确实对这种特殊的工作性质怀有偏见,可周围人都告诉我,男生迟早要结婚,我在职场上也呆不久的。倒不如跟了您,这样我的理想和人生起码不会白白为家庭琐事而磋磨掉。”

    符彧大为震惊:“你还有理想?”

    男人不就是要结婚生子的吗?

    理想和事业这种奢侈的东西就差直接打上女人的标签了。怎么还会有男人不切实际地做梦?他还不如梦想变性成为女人呢,起码性别为女之后,哪怕想要摘下天上的月亮,别人都能夸他一句志向远大,这个世界也会对他宽容得多!

    或许是她太惊讶了,孟引璋都被她搞得有些怀疑自己。

    他犹疑道:“这些年社会发展越来越好,女男平等也不断地被提起。现任首相林纾大人更是第一位男性首相。除此以外,还有不少优秀的男性走到台前。所以我不觉得我的想法是天真且毫无依据的……”

    “可这里面有几个是像你一样出身下城区的人呢?”符彧对他的长篇大论有些不耐烦了,她随口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让他哑口无言。

    “再说了,他们现在看确实年轻有为,但走到最后的能有几个?到时候还不是得回家相妻教女?”

    “男人啊,不要一天天想一些有的没的。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有野心的男人,当然啦,像你这种长得好看的肯定也有女人愿意玩玩。不过,做玩物,和做女人喜欢的贤惠男人,稍微有点脑子的男人都该知道选什么吧?”

    符彧恨铁不成钢教训道:“这也就是我看在江女士的面子上,好心提点你一句。要是别人,我还懒得管呢!”

    孟引璋满脑子浑浑噩噩。

    他突然感觉内心有一角坍塌了——他好不容易劝服自己献身,告诫自己这都是为了将来的事业。结果却被人不客气地指明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卖身,而自己的理想抱负也都是泡影。

    从前他家里人要他高中毕业就结婚生子,他不肯,他要去读书。后来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渐渐离他远去,纷纷成为家庭煮夫。

    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和他因为话不投机而闹翻。

    那个朋友本来也是和他一样梦想着做出点什么的人,但后来遇到他女朋友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多愁善感,还早早结婚——结婚也是奉子成婚。

    幸亏生的是女儿,岳父才对他很满意。婚后自然是不工作了,毕竟那么多家务要做,还要带孩子。而且他老婆很优秀,岳母也有积攒的人脉可以帮助他老婆一路高升。

    可这些都是孟引璋反感的。

    他反感朋友的动态从过去丰富充实的生活变成重复且一成不变的女儿,更反感朋友从此连名字都成为了一鸣爸爸。

    直到有一天,朋友再度催婚,他心烦意乱下彻底和朋友闹翻。

    孟引璋恍惚地看着符彧——江女士在看过符彧的履历后,总是有意无意和老友透露出自己终于后继有人的消息,从而成功引来一众好友的艳羡。

    他毕业没多久就跟着江女士,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江女士原来也会有骄傲自得的时候,尽管这种情绪并不十分外显。

    但不可否认,他从江女士的态度窥见了几分符彧的模样。

    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为人正派有担当——江女士多次夸赞过她不乱搞女男关系,虽然谈过很多恋爱,但对方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孩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孩子。

    孝顺懂事——知道自己爸爸死得早,妈妈会孤单,所以从小就鼓励支持妈妈多和不同的漂亮男人交往。

    总之,符彧是个非常优秀的女生——这也是孟引璋同意献身的重要原因。他相信这样优秀的女生一定能理解他的。

    结果符彧竟然说出了和其余所有人都别无二致的话。

    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冷,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您也觉得我现在的行为是自甘下贱?认为男生不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符彧不懂他干嘛还要纠缠不放,她以为世界属于女人已经是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了。

    她踩在他膝盖的腿往前探了探,然后向上一顶抵住了孟引璋的下颌。

    孟引璋被迫抬起脸,露出了破碎的神情。随后她的手没入镜框下,一点一点抚过他漂亮的眉弓和蒙上一层薄泪的眼睛。

    “江女士说的不错,你长得确实和他很像。倒不是五官的相似,而是一种神态。”她冷不丁扯回原来的话题。

    他突然眼睛一痛,条件反射地想要阖上眼,却被制止。

    符彧的指尖撑着他的眼皮,相邻的手指则更近一步去按住他的眼珠。生理性溢出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指腹,她慢慢缩回手,低头看了一眼透明的泪水,然后抹在了他的嘴唇上。

    孟引璋被触碰到的瞬间下意识感到抗拒,可他的理智不间断地提醒着自己符彧的身份。于是他只好强压着内心的抵触,任由符彧动作。

    “苦吗?”

    他愣愣地看过去,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符彧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姜柏从前也是这样跪在我面前的,他脾气倔,说话也不够好听。可即便如此,我对他还是印象最深。”

    “因为他哭起来最好看。”

    “其实小春也很好看,但大概我是个很恶劣的人。我就喜欢把硬骨头一点一点用脚碾碎了,再逼着他们流泪。那样的话,哭起来就很像被雨淋湿的花朵,比任何时候都要漂亮。”

    温热的呼吸吹到孟引璋的脸上,毛茸茸的有些痒。

    一叠文件被塞回他手里,他却顾不上低头多看一眼,只是一动不动地听她命令道:“叫我的名字。”

    “符——”他顿住了,他没办法不加敬称地直接叫她名字。

    下一秒,他的脸被用力掐住。

    她说话时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含住他的嘴唇:“叫我的名字,对我说——”

    “亲我。”

    孟引璋莫名感到一阵眩晕。

    或许是威慑于她强硬的姿态,或许是急切地需要什么抚慰他惶惑不安的心,他终于顺从地呢喃道:“符彧——”

    “亲我。”

    于是愉悦的话语随着潮热的气息一同将他困住。

    “好乖啊,姜柏。”

    *

    孟引璋失神地被推开那个令他安心的怀抱,他无意识用指尖点了一下嘴角。

    直到对上符彧戏谑的目光,他才狼狈地垂下眼眸,弯腰将刚才散落的体检报告一页页夹好。

    他动作不停,符彧的声音也源源不断灌入他耳中:“我很喜欢你,但我不喜欢你的理想,也不喜欢你的野心。为什么不停止你无聊的白日梦呢?”

    “只是单纯呆在我身边,什么都不想,不好么?”

    “不是经常有人说,女人征服世界,男人征服女人?为什么不干脆换一个理想和目标呢?与其和女人争抢这个世界,不如去努力得到一个女人的真心。”

    “你不想要得到我的爱吗?”

    他下意识直起身,并看见她脸上流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仿佛对他而言,连权力都不配与她施舍的那点微薄的喜爱相提并论。

    见他没有应声,符彧没有生气,仍然微笑着歪头问道:“你不想要吗?”

    孟引璋骤然攥紧了手中的纸张,他还是没有回答。

    因为他恐惧自己会脱口而出那个答案。

    他好像是想要的。

    *

    两个人收拾整齐后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结果刚向外迈出一步,就见文怜星脸色苍白透明、脚步虚浮地往楼上走。符彧看见他的同时,他也顺势看见了符彧。

    可他没有像平常那样亲切温和地同她打招呼,反倒像见了鬼,急忙不自在地撇过头。他神色惊慌失措地匆匆爬上楼,眼睛都不敢正视她一下。

    嗯?是江女士说了什么吗?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符彧莫名其妙地往下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不会是他知道江女士要把他托付给自己了吧?诶呀,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嘻嘻,就算以后开车她也是有证驾驶的人了。

    她兴高采烈地领着孟引璋朝江怀瑾走过去:“江女士,我们谈好了。”

    “嗯,满意吗?”江怀瑾淡定地问道。

    “满意!”

    “那就好,”江怀瑾从管家手里接过两张邀请函递给她,“我替你们订了这周六的晚餐。你到时候带小春去吧,他今天大概气坏了。正好你陪他出去走走,也散散心。”

    “到底是我的儿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符彧随便瞥了一眼时间,没当回事:“好的,您放心!小春那边我一定会哄好的。”

    不就是吃个晚饭吗?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她就不信医院那几个能追过来!

    *

    然而,真到了那天晚上。

    江别春一路都像只被野猫欺负了的家猫,喋喋不休地和她抱怨家族里成天勾心斗角的表兄弟。他气呼呼地噘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讨厌?一个个都是恶毒的心机男,以前还互抢女朋友!”

    “每次看见我妈都争先恐后地卖乖讨好,比我都像我妈的亲生儿子!这次我妈竟然还说出要让他们取代我的话,一定是他们有人背地里做了什么!”

    他咬牙切齿地放狠话:“这两天我非得查个清楚,等我发现是谁想撬我墙角,我要撕烂他的脸!”

    符彧没吭声,偏过头继续刷她关注的网黄。

    啊!胸肌!

    啊!腹肌!

    啊!粉色的**!

    突然,一道脸猛地挡在她手机上方:“符彧!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

    符彧忍无可忍地甩了他一记耳光,以作回应。

    耳光很响亮,江别春猝然拔高的声音也很响亮刺耳:“你打我?!”

    于是符彧换到另一边,再次抽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两个耳光下去,江别春终于老实了。他气鼓鼓地憋着气不肯出声,但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像断线的珍珠成串落下。他小声地抽泣着,又委屈又生气地瞪着她。

    爽了!耳边终于清净了!啊!快乐!

    果然没有什么是耳光解决不了的事,如果不行,就多抽几次。反正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打越听话!

    当然,请不要误会。她可不是家/暴。打自己未婚夫向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从前人家哪个不打?女人打男人,从来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肯定都是为男人好!

    符彧撇开他捂住脸的手,自己凑过去捧住他的脸,然后温柔地冲大面积的红血丝吹气。她吹了几次,就嫌嘴酸了,于是连这点安抚都干脆地省略掉。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搓了几下,捏得他眼泪汪汪,这才讪讪地收手,假模假样关心道:“很疼吗?”

    江别春凶巴巴继续瞪她。

    “唉,小春。你这样对我,我真是伤心。要知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阿姨都说出那种话了,我也很替你担心。别的男孩子再好看又怎么样呢?终究不是小春。可是小春的脾气又越来越差劲,我真是……”

    符彧故作神伤地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懂事一点呢?就不可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吗?总是被人一点就炸,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江别春登时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泡在醋里,酸酸涨涨。

    他蔫得垂下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委屈地窝在符彧肩膀上,像小动物那样蹭了蹭她的侧脸:“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而已。”

    “以后我——”他勉强地承诺道,“我尽量不乱发脾气了。”

    “我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气。”

    “好不好?”

    他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小声对她说。

    符彧顿时笑眯眯地将他柔软的头发揉得乱糟糟:“好乖啊,小春。以后每天都这样,就好啦!”

    江别春翘起唇角,却还是忍不住嘴硬:“我又不是你的狗,干嘛随便揉我的头?而且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听话?”

    “你也要每天都对我很好才行!”

    呵!想得还挺好!哪天再给你几个大耳光吃一吃就知道乖了。

    符彧笑着带江别春下车,并在侍从的引导下走进餐厅。

    餐厅装潢得很有格调,也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她们坐下来才知道这一层江女士都给她们包场了,就为了给她们,呃,不对,准确来说,是为了给江别春一个安静稳定的环境,免得他看见男的就疑神疑鬼,忍不住发疯。

    尽管看不见漂亮男人让她有些失望,与此同时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也好,男人就像嘎嘎乱叫的鸭子,一个男人一只鸭,两个男人两只鸭,一群男人一群鸭……没办法,男人嘴太碎了,数量一多就会吵闹。

    而她有时候也很希望耳朵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可她刚放松心神,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客人,这是您点的——”

    符彧猛地抬起头,眼前这个侍应生赫然是姜柏!

    “啊——”

    一连串的道歉混杂着江别春下意识的惊呼和反应过来后的骂骂咧咧,现场简直一团糟。

    姜柏在看见符彧的刹那,震惊之下竟一时手不稳把杯子里的饮料洒在她桌角。还好符彧反应及时、躲得快,这才避免弄脏衣服。不过桌角淋下的饮料还是滴落在她干净的鞋面。

    江别春当即要发火,却被符彧一个眼神制止。

    她假装不认识姜柏,冷淡且礼节性地对他笑了一下:“你先离开吧,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服务。或者,找其他工作更熟练的人来替代你吧。”

    说完她不等他的回应,就转过身对江别春道:“小春,我去卫生间稍微处理一下。”

    听见符彧主动赶这个粗手粗脚的侍应生走,江别春那股闷气也散了不少。他皱起眉:“好吧,那你快点。实在不行,我让人重买一套送过来。”

    “不用了。”

    符彧用余光瞥了一眼姜柏,确认和他对上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去了卫生间。

    她进了男卫生间。

    因为被包场,这层卫生间果然没有任何人。她百无聊赖地翘腿坐在等候的沙发上——鬼知道这里为什么还要放几张奢华的沙发!直到一双黑皮鞋蓦地撞入她低垂的视线。

    “好久不见,姜柏。”她露出一个微笑。

    姜柏局促不安地捏紧裤缝,神情黯淡:“对不起,刚见面就给你添了麻烦。这是你的……约会吧,对不起,我好像让你的男朋友很生气。”

    他提起江别春时语气莫名有些自卑与干涩。

    也是,不清楚江别春内里是个草包的人还是很容易被他鲜妍美丽的皮囊给迷惑的。尤其在上城区这个地方,天龙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外溢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当然,这些符彧是不可能告诉姜柏的。

    都说了,她最喜欢他卑微折腰的样子,最楚楚动人。

    所以她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摆出很苦恼烦心的样子:“对啊,你真的太不小心了。明明都能在这样高级的餐厅打工了,为什么连这种低级错误还会犯呢?”

    “我——”姜柏哑然无语。

    他想说是因为见到她太惊讶,也太欣喜了,可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只是为自己的过失找的蹩脚的借口。

    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补救,符彧已经将那只被弄脏的鞋伸向他:“跪下来,舔干净!”

    她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羞辱的话。

    然而,姜柏早已习惯了。

    他甚至连一丝质疑都没有,就柔顺地垂首跪在她面前,然后小心翼翼捧住她的鞋,将嘴唇慢慢、慢慢地贴近。他在处理污渍的时候,符彧就在观察他。

    肌肉好像比以前更明显饱满了一点,是因为经常打工吗?皮肤倒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光照不足的缘故吗?

    另外,虽然之前总是在手机上冷落他,消息也习惯性不回,不过目前看来嘛,还是很听话的,也没有对她产生不满的情绪。

    符彧渐渐高兴起来。

    她将脚从他怀里抽出,然后用鞋尖轻佻地勾起他下巴。她挑剔地反复琢磨着他隐忍沉默的面孔,忽然说道:“外面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男朋友哦,是未婚夫。”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欣赏到姜柏突兀僵硬的神情,以及紧紧抿起的嘴角。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肯放过他。

    “如果说,陈渔只是男朋友,你当初说不要名分也想跟着我。那现在呢?这句话还算数吗?”注意到姜柏张开的嘴,她立即比了个手势打住,“要想好再回答哦,我可不希望你以后后悔。毕竟这次再继续下去的话,你一定会被人骂成知三当三的贱男人吧。”

    “真的——”

    “还要再继续吗?”

    符彧蹙起眉:“我可是很舍不得让你背负这样的坏名声呢!”

    “没关系!”姜柏急促地打断她。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力闭上眼又睁开。他喃喃道,“没关系!不管被骂得多难听多肮脏都没关系!”

    “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被骂也没关系,做小三也没关系,无论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然后,一张钞票被折成一朵漂亮的玫瑰塞进他的口袋。他再次抬起头时,符彧已经慢悠悠起身背对着他离开。她挥了挥手:“打开看看吧。”

    AKMO酒店—周日19:00

    他呼吸一滞,情不自禁攥紧这张皱巴巴的钞票。

    第36章 开局三十六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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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彧睡眼惺忪地挨个刷过去, 不觉眼前一亮,连朦胧的睡意都瞬间消散。

    照片拍摄的房间十分宽敞,里面数十个男人或全身赤/裸, 或半遮半掩挂着几片薄薄的布料, 还有用绳索沿着私密部位松松垮垮打了三个结的。种类非常齐全。

    秦天骄重点炫耀了她的晚餐。

    晚餐本身没什么特殊,菜色也很寻常,引人注目的是餐盘——每一样都是搁置在光洁柔软的人体上。那些仰起脖子、躺在巨大的餐桌上的男人一个个露出柔美且小意讨好的神情。

    而房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陈设, 连座椅都是跪伏在地毯上的男人。他们拉直了腰肢,圆润挺翘的屁股习惯性撅起。

    每当秦天骄的镜头扫过他们时,他们就会谦卑礼貌地发出邀请:“秦小姐, 请坐。”

    秦天骄则懒洋洋地回答他们:“屁股翘得真高, 烧货!”

    符彧不由呼吸一滞, 接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激情打字。

    【捕鱼达人】:怎么可以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吃这么好?!!

    【尊贵的88VIP会员】:谁让你不来的?

    【尊贵的88VIP会员】:本来不是说好了我们下课一起去, 我还特意约了夜间温泉多人场。你不来,我一个人懒得玩, 不到十二点就随便找了几个小处男拐回酒店睡觉了。

    啊啊啊啊!可恶, 这种豪华大餐她竟然没吃到!血亏啊!

    【捕鱼达人】:还不是为那群蠢货打群架的事, 不然我这几天怎么会这么老实?

    【捕鱼达人】:江女士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让我先躲躲风头, 等那几家气消了, 她解决完这件事, 再让我出来。

    【捕鱼达人】:说起来江别春今天开始就要去上那个什么新郎学校了,我自由啦, 哈哈哈哈!

    【捕鱼达人】:以后还有这种好事, 请务必叫上我。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去的!

    【尊贵的88VIP会员】:[OK]

    回完消息, 符彧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快九点了。她答应了江女士今天抽空去医院看一眼那群打不死的天龙人。孟引璋也会作为她的助理陪她一起去。

    她懒懒散散爬起来,收拾妥当才下去。

    楼下除了孟引璋,竟然空无一人。

    “管家他们呢?都出门了吗?”她困惑地咬了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询问。

    孟引璋果然是有良好职业素养的人。

    尽管昨天她们之间的关系才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也明显在她刚下楼时流露出一丝躲闪,但正式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努力表现得很自然得体。

    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他们都去陪同少爷办理新郎学校的入学手续了,文先生倒是在家。不过他给您准备完早饭,就上楼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来过。”

    “符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呢?那边江女士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可以直接去,保镖不会阻拦您的。”

    符彧塞完最后一口面包,站起来:“就现在吧。早去早完事。”

    “好的。”

    *

    医院里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

    孟引璋边带路边小声介绍着:“医院是郗家的,不过他们家唯一的继承人目前并不在医院工作。大概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吧,那位大少爷和家里闹了一点不愉快,之后就突然辞职,从家里搬出去住了。如今正在您就读的学校做校医。”

    “如果您遇见的话,也不用专门去打好关系。因为听说他性格不太合群,甚至有过自杀的传闻。”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自动压低了声音。

    孟引璋:“当然,主要还是医院方面和江家并没有什么牵扯,属于无效社交。您只要正常来往就行了。”

    “自杀?”符彧脑中不由得闪过郗时手腕那道疤痕。

    果然嘛,那天她无意撞见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所以是电视剧上会出现的为自由和独立出走的天真白富美吗?

    好嘛,如果她是女主,下一步就该蛮横地闯入他平静的生活,把他的日子搅得乱七八糟,再带他为爱出逃,最后挂着受辱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接受婆婆的招安,迎娶白富美,并接手他们家所有产业。

    然后她就走上人生巅峰啦!

    不过——

    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了。都说了电视剧才会演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她一个成年人怎么会相信?但是话说回来,她现在的人生进度好像也和这个差不离了。

    所以说,还是有希望的吗?

    如果她同样搞定郗时的话,她不就能美美吃两家绝户……呃不是,说错了,她的意思是可以同时让两个后继无人的家庭看见希望了吗?

    啊算了,好烦哦,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她玩男人本来也不是冲着他们的钱去的,她又不是这种没道德的人。嗯……当然,如果他们主动愿意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符彧满脑子胡思乱想,她甩了甩头,一路坐电梯直上顶层豪华单人间。

    乌泱泱的保镖几乎从电梯门口排到了病房外。一看见她们上来,最前面的保镖就立马用对讲机传出消息:“报告,人已经到了。”

    然后她们又在一众黑墨镜的震慑中面无表情走到病房门口。

    符彧比了个手势:“你在门口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孟引璋恭敬地低下头:“是。”

    病房外并没有标明里面住的是谁,而他们又被安排在同一层,这使得符彧开房门就和抽卡似的,进去了才知道见面的是谁。

    她打开门,房间光线很暗。窗帘严严实实拉着,外间也没有人。于是她继续往里走,结果一进卧房——

    扑哧!未见其人,先见其翘臀。

    段危亭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侧躺在病床上——他底下没穿任何裤子,露出光溜溜的两条大腿。屁股上则抹了厚厚一层白色膏体,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扎满了玻璃片。

    符彧锁上门,顺手从旁边桌上抄起一本杂志卷起来,然后走过去对准翘臀“啪”地一下敲上去,瞬间激起一声哀嚎和惊叫。

    “谁?”段危亭昏昏欲睡的大脑顿时惊醒,他疼得下意识发出怒吼。

    可他这个姿势根本看不到后面站着的人,只能狼狈又扭曲地歪过半边脸,然后伸长了脖子够着看。

    于是一张笑嘻嘻的面孔斜着插入他狭窄的视线:“嗨,几天不见,想我了吗?”

    符彧举起手对他摆了摆。

    “是你!你还敢来!”段危亭惊怒交加。

    他费力地想要起来,可惜前面根部遭受二次暴击,仍需静养;后面翘臀惨被痛殴,难掩重伤。所以一身腱子肉竟然没能支撑他爬起来。

    他稍微一动,就扯到裆,一扯到裆,面部肌肉就抽搐扭曲起来。

    “哎呀呀,快躺好!别动啊!要是伤口崩了,我会很不好意思的!”符彧赶忙丢了那卷杂志,一只手轻轻松松按住他肩胛骨,不肯他挣扎。

    站在这个位置,就像用筷子把一块带鱼夹着立起来——两面大好春光尽被纳入眼底。

    “啧!颜色更深了!”

    她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挑剔的目光在那处肿胀的位置逡巡着。

    段危亭恼羞成怒,意图通过夹紧大腿来掩盖住自己的处男地。然而,本来就受了伤还没恢复正常状态,加上他能动的幅度也很有限,导致他看起来就像在欲盖弥彰。

    “你不知道避嫌的吗?看什么看?!”

    “喂!太过分了吧!我刚刚的提醒明明是为你好吧,”符彧不满地再次捡起杂志卷成筒作击剑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捣了他一下,“干嘛对我这么不客气?仗着自己是伤患,所以认定我没办法动手吗?”

    “不要太高估我的道德底线啊!”

    她每说一句就嘟着嘴戳一下。

    段危亭躲闪不及,整个人都要弯成一只煮熟的虾。他嘴里时不时抽着凉气:“住手啊!嘶——”

    “外面那些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来看我?都死了吗,怎么会放你进来?!”

    “嘶——”

    “该死的!我要解雇他们!”

    符彧不高兴地皱眉:“干嘛随随便便迁怒无辜的打工人啊?不敢冲我直接发火,就只能挑软柿子捏了吗?真不要脸啊,做这种欺软怕硬的事竟然一点都不会感到害臊吗?”

    “不行!你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可以!”

    说着她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并且向他伸出手。

    由于积累了丰富的挨打经验,段危亭只消略微看她的脸色,就大概能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禁不住流露出恐惧和忌惮的神色。

    然后一面像蚕蛹笨拙地向后蛄蛹着,同时疼得龇牙咧嘴,一面嘴不饶人地逞凶:“你想干嘛?我警告你!这是我的病房!外面都是我的人!你敢打我,是不想活着走出去吗?”

    本来只是想吓吓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符彧思索了一瞬,接着麻利地卷起袖子。

    “好哇,自己的□□都保不住了,还有劲威胁我!看来还是伤得太轻了,一点也不乖!”

    一条手臂陡然圈住了段危亭的脖子,他后仰的上半身被迫抬了起来,然后另一条手臂像铁打的镣铐用力禁锢在他的肩膀。

    下一秒,他已经被拖下病床。

    屁股重重着地的那一刻,段危亭发誓他迟早有一天要杀了符彧。但光着屁股在冰凉的地板上被拽着走时,他已经从想要杀了符彧过渡到符彧对他求饶的种种画面。

    尽管承认自己打不过她是一件脸面尽失的事,可事已至此,他除了咬牙将痛呼声死死关在喉咙里,以及偷偷从他终有一日战胜符彧的脑补中汲取一点稀薄的安慰外,别无他法。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磨着牙一字一顿问道。

    话音刚落,厚重的窗帘蓦地被拉开,明亮充足的光线大片倾洒而下。蓝天白云,灵动的飞鸟,还有窗外不远处绿意葱茏的高树。

    “天气真好啊!”

    符彧情不自禁发出感慨。

    段危亭不安地正要打断她,就听见她不疾不徐补充道:“真是个杀猪的好日子。”

    他登时大感不妙:“喂!等等!你要做什么?等——”

    “啊——”

    随着唰的一声,窗户被打开。紧随其后被丢出去的是段危亭小半个身子。他眼前一晃,再度睁眼时,人已经倒挂在窗边了。

    骤然颠倒的世界,悬空的后背,失重的感觉……

    段危亭从未感觉过心跳如此鲜明,一下一下践踏着他同样急促的呼吸。他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抑制不住地发冷打颤。而他垂落的双手更是毫无着落点,只能徒劳地在空气中晃动,想抓住什么但又抓不住。

    这时,上方慢悠悠响起声音:“求我。”

    “你……你休想!”他摆出壮士断腕的架势,径直闭上眼不去看,脸部肌肉也绷得很紧,“有本事你就真把我推下去!不然,你休想!”

    “这么有骨气啊!好吧,那就只好满足你的要求了!”

    等到最后一个字音也消失在风中时,一股不容违逆的力量霎时拽着他上半身大幅度朝窗外抛下。攥住他胸口的力气一紧一松,他的心也一紧一松——

    “啊——”

    他意识到自己嚎叫出来后,立即悲愤地抿起嘴唇。

    现在段危亭完全没有任何支撑了。他腰部以上都悬在了窗外,身体的重量惯性拖着下半身也往外滑。

    符彧成了他唯一的锚点。

    他仿佛被卷入了旋涡,湍急的水流急切地想要将他吞没。他心惊胆战地浮浮沉沉,却还要努力张望着岸上符彧的眼色。

    时间一久,他开始缺氧。

    刹那间,一只手猛地把他拖回来。对折的身体好不容易拼凑成一条直立的躯干时,他声音颤抖着低低骂道:“你敢这么对我?我要杀了你。”

    符彧停顿了几秒,再度冷酷无情地拎着他丢下去。

    什么嘛,说话难听的男人果然还是去死好了!

    另一边,段危亭刚得到片刻的喘息,就像绑了绳子的石头坠了下去。此刻,他的身体弯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夸张弧度。

    风呼啸着吹过,仿佛水流倒灌进他的耳鼻。

    符彧扯过他的衣领,另只手揪住他的头发:“求我。”

    他脸色煞白,思绪都僵硬了,迟钝得根本反应不过来。于是没等到他回答的符彧又一次狠狠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段危亭生理性地全身哆嗦起来,肺部火辣辣地刺痛,喉咙也泛出铁锈味,他所有的情绪终于全部溃败了。没有办法控制汹涌的眼泪,也没有办法说出清晰的话语。

    看不清的地面像巨大的深渊试图牵引着他坠落。

    几十层的楼高和掉下去后血肉模糊的景象不断填满他黑暗的视野。想象催逼着深刻的恐惧一层层扎进他的骨缝。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符彧的手臂,却被毫不留情地挥开。

    求生的意识迫使他忘记了脸面,锲而不舍地再次伸出手。

    “诶,不是说好宁愿掉下去,也不要求饶的吗?我可是很尊重你的意愿的。”符彧一脸无辜地甩脱他,原本拉住他的手也顺势一松。

    我要死了!

    身体猛然下坠的瞬间,段危亭恍惚地想道。

    电光石火间,他兀地记起符彧的话来,然后爆发出哀求的呼喊:“求你——”

    “救、救我!”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对方回应了他的求救,并一把将他拽回窗檐下。

    段危亭倚着墙下滑,他模糊不清的视线映出一张好奇的脸庞。符彧用指尖轻轻滑过他的眼角,眨了眨眼睛:“啊,竟然哭了吗?”

    “真是没用啊!早就告诉过你了嘛!想要我对你好一些的话,就表现得可怜一点啊!就像——”

    “现在这样。”

    冷汗涔涔中,上方漫不经心的目光编成了一张网,然后轻飘飘地将他笼罩。

    第37章 开局三十七条鱼

    虽然病房里面动静闹得很大, 但由于相当好的隔音,外面守着的保镖都一无所知,甚至在符彧出门后, 还对她客气地点了点头。

    符彧面不改色地回应后, 立马进了下一间病房。

    打开房门以前,她还在猜测对方会是谁,大概要做出什么样的对策。结果一见到人, 画面远比她想象的要刺激多了——程再拎着一把剪刀直直对左耳剪了下去!

    “喂!等等啊!”符彧顿时打了个激灵,迅速冲上去掰开他的手,把剪刀抢下来。

    剪刀的边缘已经蹭上了一点血, 那只耳朵下缘连着脸颊的部位也被剪开一个不算大的豁口, 齐整整的一条直线, 一点都没有歪掉。

    如果不是符彧抢救及时,或者剪刀不够锋利的话, 那只耳朵或许真的就被裁掉了。

    手还真稳啊。

    符彧不合时宜地嘀咕道。

    她不见外地坐在他床边,做出一副拿他很没办法的样子, 劝解的同时不免带上些许抱怨:“为什么想不开啊?只是暂时聋掉了而已, 干嘛这么极端?好好活下去嘛。”

    程再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原本直视前方的眼珠子慢慢挪向她, 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只是聋掉而已?”

    古怪的语气模仿着她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真是说得够轻飘飘的啊。也是, 毕竟受伤的不是你。”他流露出怨恨的神色来, 不过仅仅短短一瞬, 他就再次扭过头漠然地说道,“反正坏掉了, 我也不需要了。”

    “既然这样, 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要留下?”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用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呢, 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存在?

    符彧盯着他脸颊流淌下来的血:“看起来好像需要处理一下的样子,真的不用管吗?”

    “不需要,你走吧。”他加重了语气。

    然而猝不及防之中,他突然感到耳朵一痛——符彧竟然直接上手揪住了他,他正要不耐烦地制止,一道响亮的声音兀地灌进他耳道:“真——的——听——不——见——了——吗?”

    那一刻,程再疑心自己成为了一个山洞,莫名被路过的人砸进一块石头,还妄图从他这里得到回音。大约是对她的行为感到太不可理喻,以及太荒唐生气了,他气极之下竟然笑了起来:“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啊,我还有个耳朵是能听见的。”

    并且它们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到总裁的超豪华大床那么夸张,不需要中间人传话也可以听得清。

    “哦,”符彧语调平平地应声道,“所以说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嘛,干嘛想不通?”

    程再忍无可忍:“你是傻瓜吗?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正常人有一只耳朵听不见了,会感到崩溃难道不是很好理解的吗?”

    “嘶——”

    “不许骂我!我明明是在好心安慰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可以反过来攻击我?”符彧不满地拽着他左耳晃来晃去。

    血好像流得更多了,被套也被弄脏了。呃,豁口好像也更大了……

    她注意到程再白到透明的面孔,不禁假装无事发生地松开手。而看见程再低下头,一副随便吧、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死气沉沉的表情,更有些心虚了。

    于是仅存的一点良知被唤醒了:“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的。真的!你现在这样还挺好的。因为说实话,之前你好看是好看,但总是装装的,还蛮讨厌的。现在的话,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符彧努力表现得很诚恳真挚:“你没有发现吗?你和你弟弟一样,笑起来都很欠揍,倒霉的时候就会让人看着比较顺眼!这么想的话,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并没有,谢谢。”程再用力闭上眼,面无表情地回答。

    看着他明显摆出拒绝聊天的架势,符彧不免觉得有些棘手。

    诶,怎么办呢?说起来他耳朵聋掉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当然啦,她倒不是觉得愧疚。毕竟打架的事她也没有参与。如果他主动责怪她的话,她肯定就会很不高兴。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了,她却反而愿意施舍一点善心帮助他转移一下注意。

    “你和程又共用一张脸不会觉得很苦恼吗?”她没头没尾地问道。

    程再睁开眼,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为什么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你想说什么?”

    “就是想说,自从上次搞过程又之后,看见你就忍不住把他当时涩情的样子代入你的脸。”

    “你说什么?”程再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了不得的话。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性/骚扰了吧?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很无害啊?

    程再断然否定了她的话:“不可能!程又对谈恋爱没兴趣,他就算对你表现得有点特殊,大概只是想对你恶作剧,不可能和你发展那种关系!”

    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符彧撇撇嘴,自作主张顺过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然后强行加好友并给他发送了一段精彩的珍藏视频。她把手机还给他:“喏,好好欣赏吧。这可不是我用AI生成的虚假影像。”

    “什么东——”程再半信半疑点开来,“——西——”

    他定住了。

    视频里,程再一个人躺在浴室里,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庞流露出黏腻的奇怪的表情,而当他喘息着开始动作的刹那,程再一刻都忍不了地果断退出。

    啊,那种样子,那种丑陋的作态,真的是——

    恶心死了!

    怎么可以顶着和他相同的脸去做这种令人作呕的事呢?又不是什么发/情的动物?!虽然看得出来应该是被人下了药,可是会被人下药这件事本身也足够让他恼火了。

    是蠢货吗?被人拍了这种视频还解决不了,甚至害得他被直接贴脸开大!

    已经坏掉的耳朵渐渐产生了幻痛,程再死死掐住手心,不吭声。

    符彧见他反应平平,似乎没有很震怒,不禁好奇道:“不生气吗,弟弟变成这副模样?”看他表情冷漠,她又转而说道:“好吧,不生气的话,也不会担心吗?怎么说也是双胞胎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做过的蠢事还少吗?我早就习惯了。”

    “所以你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吗?”

    程再戒备地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符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然后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一脸无辜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好奇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聋掉的不是他呢?”

    她慢慢说着:“反正惹麻烦的是他吧,连累你一起被搅入浑水的也是他吧。为什么偏偏承担后果的只有你呢?”

    “如果聋掉的是他,不是你,就好了。”她故作遗憾地反问道,“不是吗?”

    程再一顿,他注视符彧的目光逐渐褪去冷漠,显现出一丝尖锐与森冷。

    “你在挑拨离间。”他的声音毫无感情。

    “怎么会呢?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难道不对吗?”符彧不躲不闪地回视,“虽然是双胞胎,但毕竟是哥哥。平常说不准经常会被叮嘱要让着点弟弟,多照顾弟弟吧。本来感情还可以的,可总是听到这种话,偶尔也会产生一些阴暗的想法吧。”

    “类似于好烦呐,为什么他不可以去死呢?”

    “或者,世界上只有一个我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符彧眨了眨眼睛:“难道不会这么想吗?”

    程再冰冷地回答:“不需要你妄自揣测我的想法,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好吧好吧,是我冒犯了。”符彧迅速态度良好地认错,不过她紧接着又忍不住出声询问,“可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被他抢走了诶,那明明是答应送给你的。还有男朋友的身份——”

    “虽然你也不喜欢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擅自取代你,真的没关系吗?”

    符彧继续碎碎念:“现在只是对你无关紧要的东西,以后没准就是家产……这也无所谓吗?”

    “我和程又都不在乎那种东西,你不用枉费心机了。”他生硬地怼回去。

    “是是是,不在乎就不在乎啦。”符彧停了一秒,还是不死心地凑近,“以后看上同一样东西,或者喜欢同一个人,也不在乎吗?还是说会默认自己让步呢?”

    程再被她做出的种种假设搞得心烦意乱。

    他以一种斩钉截铁的口吻坚决地答道:“多谢你的关心,但我们不可能喜欢上同一样东西。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

    “是不可能,还是潜意识知道自己必须退让,所以在察觉到动心的瞬间就会提前避开,以免陷得更深呢?”

    眼看着程再的怒气值即将满格,符彧当即见好就收。

    她趁机又蹭了下他耳朵的豁口,笑嘻嘻说:“好像流浪猫被绝育后做的标记哦。不过换个角度想也挺好的。流浪猫被剪耳之后就能更容易分辨出有没有绝育,你被剪耳之后也不会再被误认为是程又。”

    “这个豁口是不是就变成你独一无二的标记了?”

    程再的心猛地一跳。

    他不敢细想下去,只是冷着脸说:“我不需要什么独一无二的标记,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双胞胎某种程度上就是互相寄生的关系,我需要他,他需要我。”

    “真的吗?”符彧不置可否,“可我怎么觉得你对于他,就像你的左耳对于你呢?”

    “看起来虽然是一体的,但随时会变成不必要的东西。就算突然不需要了,也可以说剪就剪,连招呼都不用打一声。”

    耳朵的血已经止住了,可是疼痛的存在感却好像变强了。

    一种奇怪的情绪渐渐卷上来,他感觉自己好像一颗牡蛎,血肉里裹进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这个东西不会说话,也分辨不清具体是什么,但就是膈应着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符彧已经收走了那把剪刀并对他晃了晃:“自残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程又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你可要过得比他更好啊。”

    “谁让你们两个之间,我更喜欢你呢?”

    她弯起了眼睛。

    *

    真爽啊,看见程再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明显动摇的样子真是令她愉快啊!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以后兄弟阋墙的好戏了,一定会很热闹吧!

    符彧神清气爽地打开第三扇门。

    这次倒是不止一个人了。她加深了笑意,不紧不慢走进去。

    明夏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苦口婆心地安慰着裴嘉因:“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不用这么紧张。”

    裴嘉因的脑袋被层层白纱严严实实裹住,他捂住脸,崩溃地喊道:“你懂什么啊!她会看到的!她一定会看到的!本来她就没那么喜欢我了,现在我脸也毁了,以后要怎么办?”

    他的双手死死扣住一面镜子,注意力全神贯注聚焦到镜面:“怎么办?怎么办?我原来好歹还有一张脸可以吸引她,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明夏鼻青脸肿地劝他:“你不要这么悲观啊。往好处想想嘛!她既然愿意为了江别春和你分手,说明你那张脸早就不吸引她了,毁不毁容都一样啊!”

    “该死的!闭嘴啊!”裴嘉因恼羞成怒地把镜子冲他砸过去。

    “诶诶诶,干嘛又动手啊?不是说好不打了吗?而且我也是好心安慰你啊。”明夏一脸冤枉地闪开。

    符彧犹豫了一瞬还是象征性敲了下敞开的门:“呃,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听到她的声音,裴嘉因下意识捂住脸:“符彧?”

    “别看我!”他语气急促地恳求道,“不要看我好不好?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再等等,再等等我的脸肯定会好的!”

    说得这么悲切,符彧都有些好奇了:“是伤得很严重吗?”

    不会吧?她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也就是段危亭打了他一拳。

    明夏举起手老实地抢答:“其实没有很严重,只是肿了而已。医生也说,根本不需要包扎成这样。不仅不会好得更快,还不透气。是他太小题大做了。”

    “你才小题大做!”裴嘉因气冲冲地怼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明白男人的脸到底有多重要!”

    符彧被他吵得耳朵疼,她果断打断他们的争论:“我看见你那天说要给我的答复了,虽然有点太晚了。不过你竟然愿意给我做小三?”

    明明之前还一副自尊心很强的样子,现在连小三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吗?

    裴嘉因顿时噎住,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片段,说话很勉强:“因为那天你说不会和同一个人谈第二次,我才这么说的。并不是真的想做小三,只是想着如果能让你回心转意,即使没有名分地呆在你身边也可以。”

    “我是真的没想到还有个……江别春。”

    他静默了。

    明夏大为震惊:“这是道德不允许的吧!而且江别春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朋——”

    裴嘉因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再让我听见你说什么朋友,我不介意在这里继续和你打一架。”

    “哦哦,好吧。那就算不是朋友,你也不可以做这种事情啊!人家是有婚约的诶!”明夏挠挠头,向来爽朗的笑容也被苦大仇深的表情取而代之。

    裴嘉因:“什么婚约,不过是现代社会的封/建残余而已!我不信符彧是真的喜欢江别春,他有什么好的?都是包办婚姻困住了她。”

    “江别春是不能让她幸福的!”

    呃,做小三就做小三,倒也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搞得她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得很惨了。

    明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江别春应该是喜欢符彧的,符彧大概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闭嘴!”裴嘉因冷酷无情地打住他要继续说的话,然后立马换了副柔和的口吻,望向符彧,“医生答应过我肯定能治好的。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看腻了这张脸,我也可以为你整容成别的样子。”

    “你喜欢什么类型?”

    见符彧一时没回答,他几乎快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因此话语中的讨好之意越发明显:“我们家在娱乐行业还算有些分量,你有什么喜欢的明星吗?我可以照着他的样子去整。或者,想不出来的话,我可以哪天带你去见见他们,然后你挑喜欢的?”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已经接近于自暴自弃了。

    什么?她终于可以从泡男模到泡男明星了吗?

    符彧那颗心蠢蠢欲动起来,她轻咳一声:“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只是挑个整容模板也太大费周章了!何况裴嘉因的脸要是整毁了的话,她会很愧疚的。所以还是让她直接玩男明星本人吧!多多益善!

    明夏:“不是吧?你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由于说话的神态很夸张,一时不注意扯到了伤口,他登时疼得面颊扭曲。

    而那边屡次被他打断进度条的裴嘉因简直对他怒不可遏:“都说了闭嘴啊!口口声声说是什么朋友,结果总是坏我的事。你故意的吗?”

    “非要让我相信你的话,就选一边站啊!成天摇摆不定,你这是小人行径知道吗?”

    明夏立马做出痛苦的样子:“这种事真的很为难啊!”

    “这么为难的话,我替你选择好了。从今天起,你都要替我和符彧的事打掩护!我做小三,你放哨,到时候出事,我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这话一出,连符彧都不由露出了叹服的表情。

    察觉到符彧对他的赞许,裴嘉因自从知道脸受伤后就一直不安的心终于有了支撑。刹那间,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一个或许能让符彧高兴的主意。

    所谓的朋友都是不可靠的。

    有的人背着他撬墙角,有的人冷眼旁观他做三,还有的人只会一无是处地拖后腿……

    这次的事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冒出来,连小三的位置都要和他抢。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要未雨绸缪。

    裴嘉因下意识观察着明夏毫无防备的模样——看起来会是符彧感兴趣的类型,最重要的是他还很迟钝。粗暴来讲,就是足够蠢。

    就算真让他上位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竞争力。不过他却能利用他讨符彧的欢心。

    把明夏拉入局中的优势与劣势不断在他脑中计算对比,经过几番思索,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给自己拉一个援助。

    一个人不行的话,两个人留住符彧的机率总要大一点吧?

    想到这里,裴嘉因转而对明夏露出温和的神色:“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

    “什么?”明夏疑惑道。

    “我说,到时候去见男明星,你和我们一起吧。”

    “这种事为什么要带我?”明夏不可思议问道。

    “因为要了解符彧的喜好啊,这很重要的吧。”裴嘉因平静地说着,“一起去吧。你总是要知道的。”

    明夏对上裴嘉因的脸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他好像误入了什么陷阱。

    第38章 开局三十八条鱼

    明夏还在拉着个苦脸试图和裴嘉因讨价还价, 好躲开三人行。

    当然,是字面意义的三人行。

    他只是觉得三个人一起去看男明星很奇怪罢了,到没有往深处想。如果他知道裴嘉因的真实目的, 大概会表现出一副被迫卖银的样子, 然后凄凄惨惨地劝说道:“这种事就不要拉上我一起了啊!”

    不过他不知道,所以拒绝得也没有那么利落干脆就是了。

    符彧还忙着继续冲KPI,所以她敷衍地打了声招呼, 就转头摸进了最后一间病房。这回病房里住着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毫无悬念了。因为只剩下程又一个人了。

    她一进门就发现程又懒洋洋地倚在床上玩着笔记本。这么看起来,所有人当中竟然是他的状态恢复得最好。也是,性格最恶劣、最厚颜无耻的人是这样的没错啦!

    大概很难有什么会真正打击到他们吧。

    可话是这么说, 符彧看见他过得舒服了, 自己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她有些不爽, 但是她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她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不声不响坐在他床头。

    也不说话, 就是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没办法忽视那股存在感极其强烈的视线。

    他敲键盘的手顿住了, 思索了几秒后, 径直阖上了电脑, 转而对她勾起笑:“来看我吗?怎么空手来啊?没有果篮、补汤和礼金什么的表示一下吗?”

    这还是第一个意识到她是在探病并且对她提出了要求的人。

    符彧和善地笑问道:“想喝啊?”

    程又大感不妙, 他下意识伸出手:“等——”

    “哗啦”一声, 床头柜上不知道谁准备的保温杯被符彧一把拧开, 然后迅猛地泼了他满头满脸。保温杯质量不错, 茶水还是热气腾腾的,虽然没到滚烫的地步, 但也足够煮熟程又的脸。

    又被水泼了!

    程又咳嗽了几声, 下意识用手背去试探脸颊的温度,结果被烫得瞬间弹开。

    脸上有些刺痛, 幸亏还在忍受范围内。他一声不吭地抽纸、擦脸,最后顺手摘掉黏在皮肤上和头发上的枸杞与红枣。

    “果然没安好心!说吧,你这次来又想怎么对付我?”他病恹恹地擦拭着锁骨的水滴,并察觉到对面兴致盎然的目光不断在他纤细的躯干上辗转流连。

    只可惜,这不是枸杞,他没有办法把它从身上摘掉。

    拦不住,就干脆放任好了。

    程又推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大大方方地将一条腿搁在另一条上,并粗暴地扯开病号服的前襟,公然袒露着胸膛。

    符彧调笑着扫过:“这么大方?”

    “反正你不是别人,已经看过几次了,再说这种话就没必要了吧?”程又扬了扬下巴。

    嗯,转换策略了吗?所以是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吗?

    “说的是不错,可你一下子这么主动真是让我忍不住怀疑你没安好心啊!不会是那天药吃多了,上/瘾了,还在惦记着诱惑我再搞你一次吧?”

    程又的脸面顿时有点挂不住,他扯了一下嘴角,假装在笑:“我想要,难道你就会给吗?”

    “给?给什么?给药,还是给视频?”符彧笑嘻嘻地伸出手,精准地掐住他薄薄的耳垂,接着一个用力,便将自己亲手钉进去的耳钉拔了出来。

    下一秒,一道流畅的曲线划过。

    那枚艳丽的耳钉扑通一声被抛进了垃圾桶。

    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程又微怔,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从垃圾桶里被拽回来。他抬眼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和你一刀两断的意思。”符彧假模假样地反思着说道,“诶,我回去也仔细想过了。本来嘛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算计我,我侮辱你,我们呢也算是扯平了。”

    “既然这样,还是结束这段混乱的关系吧。而且以前人不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对吧?”

    她语气十分诚恳谦逊。

    但一眼就假,比省巢还假。

    程又冷冷注视着她,莫名生出一些烦躁:“你说结束就结束,真当我是你点的鸭啊?玩爽了就能轻轻松松走人,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符彧故作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什么?”他轻巧地避开这个话题,并有意挑衅道,“不会是回去后江别春和你闹脾气了吧?因为他吃醋,所以不敢在外面鬼混?”

    “哈!”他嗤笑一声,慢悠悠说着,“没想到你还是个夫管严啊!”

    程又恶劣地笑起来。

    然而,这种话的攻击性对于美美享受吃软饭的符彧而言,完全不堪一击。大多时候她的自尊和羞耻心都要比弹簧有弹性得多,轻易不会破防。

    所以听到这种话,她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倒也不是,这和小春没关系。非要说的话,是因为你哥哥啦。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当然还是更喜欢你哥哥。”

    “啊,说起来,本来我就是对他一见钟情的呢,至于你——”

    符彧停顿了一隙,随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只是个假冒伪劣产品而已。”

    *

    假冒伪劣产品?

    他活了这么大,顶着这张和程再一模一样的脸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个假冒伪劣产品!是,过去的确也有人私下表示他不如程再,包括他的家人。

    他们都觉得程再做事更理性冷静一点。

    即便恶作剧是两个人一起制造完成的,程再受到的责备也远比他少。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带坏了程再。可想出那些坏主意的是他没错,真正走出第一步主动去实施的分明都是程再!

    结果到头来,每次的坏孩子都是他一个人来当!

    虽然他对于这种事也不是很在意,但凭什么呢?凭什么周围人一旦有了选择,一旦眼里出现了他的双胞胎哥哥,就会无视他呢?

    想到这,他古怪地笑了一声:“你喜欢他?”

    “为什么呢?”

    “他哪里有趣?又哪里比我好?”

    “能陪你玩得尽兴吗?能让你随心所欲吗?能让你无所顾忌地把他当成一个性/玩具,想捏圆搓扁就捏圆搓扁,想不顾分寸地一口气灌下半瓶春/药就灌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吗?”

    注意到他隐隐有口不择言的趋势,符彧偷偷单手躲在被子下拨出了电话。

    程再没有察觉,他还在步步紧逼。

    “以前就算了,勉强和我还有几分相似。现在他就是个聋子!”他回想起那天去看程再的记忆,不由露出轻蔑的神色,“前天我就去看过他了,他状态差得很,根本不和人说话,连我都不搭理。这样的他,一个死气沉沉的聋子,你不会觉得——”

    “无趣又乏味吗?”

    “看他自/慰恐怕都会让你忍不住打瞌睡吧?”

    符彧的余光向下一晃而过,在确定对方已经接通之后,她暗自发笑。尽管她面上一派正经:“是吗?我刚刚也去看过他,可我怎么觉得他耳朵聋了,人也更疯了?疯子——”

    “玩起来应该要比普通人带感得多吧?”

    她反问道:“你说呢?”

    程又用力掐住手心,他生硬地抢过话茬,有意把话题导向另一条线路:“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我只记得,当初你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清楚,他后来也同样没找过你。”

    “这样看来,他出现的意义就是作为一个链接你和我的中转站。”

    “仅此而已。”

    见符彧笑而不语,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只是散漫地有一搭没一搭听他绞尽脑汁地辩说。他突然很不甘心。

    明明一起做过那么亲密的事,为什么她就能表现得云淡风轻?看见他也不会有任何心绪的波动?他那是第一次!而第一次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毋庸说是性方面了。

    这样的记忆难道不够填补她初次见面遇到的是程再这个错误吗?

    明亮的光线洒在屋内,却衬得程又越发阴暗了。

    在她们难得不那么针锋相对的情形下,他的脑中反倒接连不断地滑过她肆意侵/犯他、践踏他的模样。当时也是这双眼睛,紧紧锁住了他。

    视线成了那个墙角以外的第三面墙,而他不论挣扎得多厉害,也只是墙内的一只笼中兽。

    沉迷于欲望的时候,他讨厌湿热的淋浴间,厌憎心里涨潮一般泛起的黏腻的情绪。

    但现在,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开始怀念那个逼仄的角落。起码符彧不会眼神飘忽不定,也不会注意力总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勾走。

    程又强压下浑身的燥意,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他不得不直面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好像被困在了那个湿漉漉的墙角。

    *

    认清这一点后,程又忽然探过身,让那张精致的脸在她瞳孔里逐渐放大,然后一点一点遮挡住除他以外的所有东西。他占据着她绝大部分视线,并仰起那双漂亮的眼睛。

    没什么表情时,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静谧的湖水;笑起来则水光潋滟。

    “关于这张脸,你记住的第一个名字——”

    “是程又,不是程再。”

    他清晰地念出了两个名字,并说道:“符彧,像你这样喜新厌旧的人,即使暂时选择了程再,很快也会腻烦的。他们不能成为你的玩伴——”

    “而我,才是你的同类。”

    符彧盯着他神经质放大的瞳孔,以及过分明亮灼热的眼神,然后用手掌罩在他的脸上,并冷酷无情地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她慢慢站起来:“可我不想陪你玩了,你要是实在无聊,为什么不自己玩自己呢?”她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他的胯部,并浮起若有若无的笑。

    “那一次不是玩得挺爽的吗?”

    程又仰面躺在病床上,自下而上望着她。

    几分钟后,他莫名大笑起来。

    手机那端的通话忽然就挂断了。

    第39章 开局三十九条鱼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页面上, 符彧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孟引璋跟在她身后,低声询问:“您有遇到什么事吗?还顺利吗?”

    符彧站在电梯门口, 看着显示屏上不断上升的数字, 随口应付道:“挺好的,没什么事。”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她的目光顺势从显示屏转向正前方, 然后顿住了。

    一个高大的西装男身形挺拔地站在里面。似乎注意到她不加掩饰的打量,他冷峻的面孔略微皱了下眉,并错开视线, 一言不发地领着几个大概是他下属的人走了出来。

    啧, 这样的身材就不该穿什么西装嘛!太浪费了。感觉随时要把西装撑爆诶, 就连里面的衬衫都绷得紧紧的,纽扣简直要被顶出去了!

    符彧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吐槽。

    即便已经走进电梯, 她的眼神还始终像口香糖黏在对方结实的臂膀和圆润饱满的臀部。

    这种类型大概就是属于肉食系吧。不管是富有压迫感的气势,还是极具攻击性和野性的外表, 甚至是深色的皮肤, 都让人联想到动物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大草原的捕食者。

    唔, 这么说起来的话, 确实有点像矫健的猎豹呢。

    猎豹的身影被电梯慢慢关上的门压缩成窄窄的一条门缝, 符彧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她的注视大概是太持久了, 以至于孟引璋都犹豫着上前:“您对段先生很感兴趣吗?”

    “段先生?”她讶然地重复道, 随即迅速猜测到他的身份,“段危亭的家人?啊, 这样一说回过头再去看的话确实长得很像。不过这个年纪……”

    “叔叔, 还是哥哥?”

    说完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还是补充说完了剩下的选项:“呃, 总不能是爸爸吧?”

    孟引璋表情有些无奈:“段先生是年纪略大了一些,但也没有这么老。他是段少爷的亲生哥哥,大九岁,目前就职于家里的集团。这次来医院,应该就是看他的弟弟的。”

    符彧哦了一声,她从电梯走出去,同时还在手机上开始搜索段危亭。

    浏览器迅速为她提供了关联词和相关人物,除去最前面两个长辈,第三个照片就是刚才那人,上面赫然标注着他的名字——段危楼。

    点进去后面跟着长长的一串履历,典型的精英。

    不过符彧没有被他的种种头衔和奖项吓倒,她第一反应就在想:精英在床上脱光衣服会有什么不同吗?还是说也会和他的蠢货弟弟一样很不会看人眼色呢?

    啊,好想抓过来试试哦。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她坐车前往酒店,才被突然弹出来的消息转移了注意力。

    【纯情小狗】:符彧,听说姜柏最近找到了一份上城区的兼职,薪水要比以前高很多。就是要周末往返于学校和工作的地方,有点麻烦。不过据他说,辛苦一点也是为了早点还上欠你的钱。

    【纯情小狗】:感觉他真的好厉害啊,可以兼顾学习和工作,每天都像不会累一样。好羡慕他的精力啊,我就不行了。

    【纯情小狗】:单单是上课,还有想你,就要占据我全部的精力了。完全没有办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去做别的事。

    【纯情小狗】:说起来我有拜托他替我看看你呢!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生活、按时吃饭!

    【纯情小狗】:当然啦,也就是说说而已。上城区这么大,怎么可能这么巧就遇见呢?

    【纯情小狗】:所以我和姜柏说的时候,他也有笑话我的异想天开,还说我真是太天真了,就算真遇到,怎么能毫无防备地拜托他接近你呢?

    【纯情小狗】:不过我回答他,我相信你不会吃回头草的,也不会背着我出轨。也相信他是个有骨气的人,肯定不可能插足别人的感情,做人人喊打的小三啦![兔子萌萌]

    呃……

    真是不好意思呢,相信她不会偷吃,不如相信世界上真有奥特曼。

    还有,都说了不要低估同性的厚颜无耻啦。一边当着兄弟的面表示看不上他的女朋友,一边背地里打着兄弟的名义偷偷勾引他女朋友,这种例子还少吗?

    光是新闻上播出的就好几例了,包括但不限于被兄弟泼硫酸毁容、被扯裆蛋碎、以及被阉割……

    【捕鱼达人】:他说的也没错啦,虽然我很爱你,但偶尔你也要提高一下这方面的警惕心嘛!不要傻傻地被人骗了。

    对面先是发了几张图片,然后才针对她那条消息回复。

    【纯情小狗】:我才不傻呢!没有哪个出轨的人还会特意像你这样叮嘱另一半小心自己的!不管你做什么,我就是会无条件相信你的!

    【纯情小狗】:先不说这个了,看见我最近编织的毛衣了吗?我特意挑的你喜欢的颜色和样式,好看吗?

    符彧点进大图看了一眼——

    毛衣织了一半,颜色和图片整体的氛围看起来都很温馨。陈渔盘膝坐在毛绒绒的粉色地毯上,笑眼弯弯地露出半张脸。背后的沙发上还排着一溜儿她们一起抓的娃娃。

    看惯了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的天龙人,偶尔再回头看看这种贤惠温柔的小男人,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怪不得老人都说,结婚要找体贴懂事会过日子的男人。

    【捕鱼达人】:好看!喜欢!

    【捕鱼达人】: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什么我都喜欢!

    【纯情小狗】:[害羞]马上要降温了,记得多穿点衣服,上学迟到了也不能忘记吃早饭啊!

    【纯情小狗】:等你下一次回来,毛衣应该能织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你。

    【捕鱼达人】:只有毛衣吗?

    对面停了大概几分钟,然后一下子弹出两条消息。

    【纯情小狗】:还有我。

    【纯情小狗】:等你回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

    往九月底走,太阳落山的时间也就渐渐变早。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天色虽然没有完全暗下来,但外面的灯光已经陆陆续续亮起来,像一条华丽的金色丝带串联着整座城市。

    姜柏穿上了他最好的一套衣服打车去了酒店。

    本来想坐地铁省点钱的,可惜最近的一个地铁站也离酒店很远,所以只好难得地奢侈一回。下车的时候,他留意到周围穿着各样的公子哥。

    他们开着很漂亮的车,喷着适宜的香水,即便五官逊色了几分,也被浑身上下那种自信潇洒的神态给盖过去了。

    这一刻,姜柏潜伏于内心的自卑到达了鼎峰。

    他不自在地模仿着旁人的模样进入一楼大厅,然后去前台登记。

    他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前台,前台神色不变地扫了一眼,温和地提醒他:“您有房间号吗?这上面只有酒店名字和时间。”

    姜柏敏感地察觉到前台说话时稍稍顿了一下,尽管对方什么也没说,并且也没有对他的生涩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可他就是莫名有一种感觉。

    他被轻视了。

    他甚至觉得附近的人都在用异样和轻蔑的眼神嘲笑自己。

    至于房间号?是忘记告诉他了吗?还是仅仅在戏弄他呢?

    这种想法一旦蹦出来,他就下意识打断——不会的,符彧不会戏弄他。她不是这种人。她虽然玩心重了点,总是见一个喜欢一个,但她从来不会恶劣地玩弄别人的感情。

    在她快要感到无聊的时候,她只会干脆利落把人甩了,连拉扯的机会都懒得留下。

    他不断安慰着自己。

    但或许是太紧张不舒服了,他越对眼下尴尬的场景感到无所适从和抗拒,就越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呢?万一她就是随便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呢?她随口说的话,转头就会忘记。而他却攥着那张皱巴巴的钞票局促不安地闯入不属于他的领域。

    要走吗?还是——

    再等等?

    就在他徘徊不定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温润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姜柏同学吗?”

    姜柏陡然回过头,撞上一张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脸。这是个年轻男人,不过应该比他大好几岁,看起来是工作党,并不是学生。

    尽管这个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与自己也算不上多相似,可是他莫名就从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有一种照镜子的既视感……

    不是普通的镜子,是那种科幻小说里的时光镜,好像隐隐窥见了以后的自己。

    很奇怪,很不自在……

    “是,我是姜柏。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尽量保持镇定。

    于是姜柏听见他说:“符小姐让我带您上去。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处理的吗?没有的话,现在可以跟我走吗?”

    “没有,好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答道。

    *

    如果哪天搞出一个尴尬情景排行榜,封闭的电梯轿厢一定有一席之位。尤其在只有自己和另一个需要打交道的陌生人的时候。

    过分安静的环境和对方同样散发着精英气质的模样都让姜柏的呼吸格外不顺畅。

    当然,他不舒服,另一边的孟引璋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孟引璋的余光一直若不经意地打量他——就是这个青涩沉默,看起来除了俊秀的脸和乖巧的性格之外平平无奇的男生让自己侥幸成为了一众优秀竞争者中的赢家吗?

    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小男生的替身?

    本来还接受良好的他在正面对上姜柏之后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模糊的不悦。

    倒不是对符彧以及江女士决定的不悦,而是对姜柏的不悦——他觉得姜柏太逊色了,有些不配符彧对他这么上心。

    尤其那天她奖励似的给他一个吻时,却叫出了姜柏的名字。

    姜柏何德何能?

    没有家世背景,没有百里挑一的天才头脑,就连所谓的优越长相放在符彧身边也不过是中上。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漂亮又乖巧的年轻男孩子。所以——

    凭什么呢?

    如果符彧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会笑着暗示他——嫉妒是一颗长在心脏的智齿。

    不及时拔掉,就只好放任它将本来健康的情绪挤坏,最后导致整个心脏都发炎。

    但是符彧不知道,符彧只是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然后无聊地一边吃晚餐,一边看新闻。新闻内容更无聊,所幸被采访的对象很好看。

    年轻有为的政治新秀吗?

    嘛,也算是正好配着晚餐做又一道可口的下饭菜了。

    看见姜柏走近,她抬起头:“吃过了吗?没有的话,要吃一点吗?这是孟引璋亲手做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孟引璋?就是带他上来的这个人吗?他……和符彧是什么关系?

    姜柏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孟引璋也笑着说:“您喜欢就好。”

    既然他都说自己不饿了,她也没必要硬是和他客气。反正后面体力不足,饿到虚脱了的也不会是她。随他好啦!

    “好吧,那你进房间洗澡吧,”符彧丢下筷子,慢条斯理擦了手,然后朝他微微地笑了,“还是说继续我们上次没做成的事呢?”

    “要我帮你洗澡吗?”

    刹那间,姜柏的呼吸都停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恍惚之中总疑心背后投来了针扎般的视线,好像要在他身上钉出个窟窿。

    他没有在意,而是几乎没有犹豫地付诸了行动。

    “可以吗?”

    符彧垂下眼凝视着凑到她手心下的脸庞,以及轻颤的眼睫,然后慢慢地抚过他微红的眼圈。

    “你这么听话,想要的我当然都会给你。”

    *

    姜柏第一次洗这种被人观摩的澡。

    说是帮他洗澡,符彧并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他。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她只是想玩情趣,又不是在做什么职业体验,真当起搓澡工了。所以肯定要他自己先洗干净再说啦!

    符彧美滋滋地欣赏着美男沐浴图,嗯,动图。

    白雾半掩着一具赤络的身体,不是很健壮的身材,但也算得上是骨肉匀称了,起码不是鸭架子。整具身体看起来很柔韧光洁,让人的心蠢蠢欲动着想要把他折成各种各样的姿势。

    热水漫过时,皮肤就会蒸出淡淡的红色。

    鲜妍的红色沿着躯体渐渐流动,逐渐覆盖全身。直到姜柏忽而急急地小声喘息着说:“别……别这么看我。”

    “诶,好小气哦,不许看吗?”

    符彧顺过一把崭新的沐浴刷,隔着一手臂的距离从他敏感的脖子滑过脆弱的心口,最后是白嫩的腿根……

    有点痒又有点刺痛的感觉仿佛渗进了汩汩流动的血液,并穿过整个身体,以至于没有被触碰到的地方也产生了模糊的痒意。

    姜柏忍不住溢出一声短促的鼻音。

    他看到都会觉得羞耻的地方在被密密麻麻的刷毛摩擦、挤压。每当符彧有意无意蹭过那个小口时,他都会条件反射性地并拢,然后下意识后退一小步。

    直到退无可退。

    他的后腿已经贴上了浴缸,而前方的花洒还在沉默地工作。

    “符——”

    扑通一声,水花打湿了墙壁。他被符彧一手按住胸口,猛地推进了浴缸。

    猝不及防掉下去的瞬间,放满的水让他短暂地产生了溺水的窒息感。他狼狈地从水面探出脑袋,却见符彧竟然顺势踩了进来。

    她坐在他的腹部,俯下身靠近他。

    “你以前拒绝过我。”她小声地埋怨着。

    姜柏费力地睁开浸湿的眼睛,声音干涩:“对不起。”她的腿压迫着他的侧腰,他却下意识伸出手顺从地将她扶住。

    “别生我的气。”

    “别不要我。”

    “求你——”

    符彧的手指圈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稍微用力。

    她欣赏了一会姜柏蹙眉落泪的样子——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砸进浴缸中,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融入了她们身下温热的水流。

    姜柏静默地掉着泪。

    “好吧,原谅你了,”符彧叹了口气,俯视着他,“帮我把裤子脱掉。”

    他一怔,便迅速反应过来,随即紧张地伸出手。结果下一秒就被符彧不耐烦地挥开手臂。然后她的手指加重力气碾上了他的下唇:“我的意思是——”

    “用这里。”

    她的指腹向前探了探,并摩挲着他的牙齿。

    第40章 开局四十条鱼

    姜柏半淹在水里, 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他没有溺水,却产生了一种溺水的晕眩感,头昏脑涨的。

    心跳和思绪都轻飘飘得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沿着风的方向四处飘荡。而他站在空旷的地面, 茫然地捧着光秃秃的根茎。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追,也很快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

    又一波热潮再度填满他的呼吸。

    姜柏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他感觉自己喝了好多水, 还有不少来不及吞咽下去的混在了浴缸里的热水中。有时压在他脸上的力度一不留神加重,他就不得不整个人埋入水下。

    那些液体卷着清水便仍会强行灌入他干渴的喉咙和饥饿的胃。

    鼻骨顶着正在颤抖的部位,舌头也酸酸麻麻, 整个人都被过度消耗着, 因此抵挡不住一波一波泛起的疲倦。

    但这种疲倦并不像社畜被沉重的工作拖垮后浑身有气无力的劳累。那种情绪是怨怼的, 甚至有些阴暗的,想要引爆公司, 想要谋.杀老板。

    而他的疲倦更接近于一种柔软而满足的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他在每一次沉在水中难以呼吸的同时,一遍遍证实了自己是被需要的。

    欢愉与满足感搪塞了他来时焦灼不安的情绪。灼烧的胃部也不再因为长久的饥饿而空虚。一种比食物更宝贵珍惜的东西充盈着他的身体。

    姜柏小心翼翼将最后一点液体抿进嘴里, 他抬起被水洗得光洁的脸庞, 失神地久久注视着上方的符彧。

    符彧从他脸上下来, 坐到了他对面, 然后用脚踹了他一下:“起来, 出去换孟引璋。”

    被踹的那一脚不轻不重,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 反而在她光脚触碰到他小腿时颤抖了一下。他慢慢地爬起来,犹犹豫豫地不太想走, 可偷偷用余光扫过去时, 却发现符彧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她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于是姜柏只好沉默地穿回原来的衣服,简单擦了一下水, 走出去。

    结果一出门就正面撞上孟引璋——他看见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游离,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便迅速恢复原先正经冷淡的模样。

    姜柏疑心他一直守在门口。

    “你……”他有点想验证自己的猜测,可开了口又不知道怎么问。万一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无疑是给自己心里添堵,那又何必呢?如果是否定……

    他少有地刻薄地在心里讥讽道,说这种话孟引璋自己会信吗?

    姜柏扯了下嘴角:“符彧叫你进去。”

    孟引璋一顿:“她有说别的——”

    “没有。”姜柏骤然撞开他,在擦肩的那一瞬拿阴沉的目光怨恨地掠过他,连话都没让他说完。

    小孩子才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孟引璋在心里评价道。

    只有小孩子在被另一个人夺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及喜欢的人时,才会直白又鲁莽地上去撞一下讨厌的人的肩膀,或者经过时故意打翻对方的文具,再踩一脚他的鞋。

    无聊又愚蠢。

    孟引璋扯了扯领带,规规矩矩敲了几下卫生间的门。里面没有动静。这是自然的,卫生间隔音很好。刚才在门口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他敲门也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提醒罢了。

    就像符彧有一天坐在后座,突然彬彬有礼地问他:“我无聊的时候可以干你吗?”

    是一样的道理。

    人与动物的区别大概就在于明明已经做好了侵/犯对方的准备,并且心知肚明无论如何这个决定都无法更改,但作为人总是要更体面一点,更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因此会象征性地给予对方选择的权利,却排除对方拒绝的可能。

    只是符彧的礼貌是为了让他含笑温驯地垂下头并回答她:“您对我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

    而他敲门却是表达一个谦卑的姿态,就像一只虾整整齐齐地剥下自己坚硬的壳,然后对餐桌前举起刀叉的人说:“您可以享用我了。”

    礼貌的是两个人,被当做食物的却从始至终都只有他。

    孟引璋打开门往里走,同时平静地想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符彧的所有物。

    浴室的温度有些高,水汽将周围的一切都渲染得朦朦胧胧。孟引璋看见符彧仰头躺在浴缸中时,呼吸有片刻的暂停。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然后蹲在浴缸边,低声在她耳畔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唔,”符彧懒懒散散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眼神都没朝他那边挪一下,只是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的墙壁,“你来了啊,哦,没什么事,帮我洗个澡吧,我太累了,不想动。”

    孟引璋声音柔和地回应她:“好。”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洗澡,所以动作格外的轻、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扯疼她的头发,或者弄痛她的皮肤。

    符彧站在淋浴下,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孟引璋一边支撑着她,怕她随时会闭着眼睛睡过去,一边仔细地替她冲干净身上的泡沫。

    当然,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那样镇定。

    是因为今天摄入了过多的咖啡因吗?不然怎么会心跳快得这么离谱?

    感觉完全不受控了,只能不断调整着呼吸,并且时不时用力咬自己的舌尖,好逼迫情绪从无序的混乱中走向正常。

    疼痛使得他清醒,这种做法本来已经有些起效,直到符彧昏昏沉沉中忽然拉住他的手探入一处隐蔽的位置。

    “洗干净。”她说。

    指尖抚过那处湿滑的角落时,他的理性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和情.欲的转换。

    这是亵渎。

    他竭力驱散脑中的所有杂念,以及不为人所知的下.流的贪欲。

    清水不断地冲洗,湿滑的水液却越来越多了。猝不及防之中,他的手指兀地被吞进去一截。

    孟引璋一颤,并抬头对上了一双清醒的眼睛。

    符彧半倚在他身上,侧脸蹭着他的额角,小声抱怨道:“怎么回事?你是在故意撩拨我吗?我本来都要睡着了。”

    干净的衬衫此刻已经湿了大半,黏在身上并不好受。可这些都抵不过鲜明的胀痛。

    孟引璋被她的指责搞得十分羞愧,并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还不太熟练,下一次就不会了。我会好好控制自己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指完全没入其中。

    孟引璋露出了一瞬间的隐忍,然后听符彧轻声说:“继续。”

    恍惚之中他听到自己模糊的回答,像一条讨好地趴在她脚边的狗,卑微却又充满渴求:“是。”

    *

    浴缸的水换了新的。

    同样的位置,仅仅是换了不同的人。

    孟引璋视线朦胧地望着氤氲的水汽,手臂轻柔地揽住伏在他身前的符彧。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什么巨大的毛绒玩偶了,简直是四肢并用地缠住了他。

    那张总是嘻嘻哈哈的面孔此刻无比沉静惬意,仿佛陷入了酣甜的梦境。

    水流随着他的腰身有规律地波动起伏,适中的力度和频率让符彧整个人都松快下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孟引璋,偶尔还会忍不住蔫坏地把指甲掐进上面的缝隙。

    孟引璋悄无声息的,像一台合格的按摩仪器。

    刺痛突然钻入他的心口,他疼得一时控制不住力度,失神之中被潮水卷着陷得更深了。身体像搁浅的鱼,抑制不住跳动抽搐的本能。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他只好用力闭了闭眼睛。冷汗与燥热的呼吸同时渗透出来,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后退。

    好不容易出来,他整个人像被大雨泡过,狼狈又可怜,连眼神都失去了焦点。

    符彧没这耐心等他缓过神来,毫不留情地控诉道:“都怪你们,害得我这个点还没洗完澡。”

    她高兴过后就是另一副嫌弃的表情了:“赶紧起来,懒得你!真是的,快帮我再洗一遍,然后吹干头发。我要回去睡觉!”

    看见她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不快,孟引璋立即起身,一面努力压抑着沉重的呼吸,一面伺候她。伺候完了,他把符彧抱到床上,自己又回到浴室,开始勤勤恳恳收拾乱糟糟的卫生间。

    西装裤明显折出弧线,轮廓分明。

    他的金丝眼镜早就摘下来,丢在洗手台上了,幸好度数还不算深,洗个衣服还能看得见。衣服洗到一半时,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要我帮忙吗?”

    孟引璋头也没回:“不用了。”

    拖地的时候你不来,给符彧洗衣服的时候倒是知道腆着脸讨好了。

    孟引璋轻柔地搓着内衣裤,止不住冷笑。

    不过姜柏也没跟他客气,径直蹲在他身边,分了一半的衣服,也像模像样洗起来。

    “你洗得干净吗?”孟引璋终于没忍住刺了他一下。

    姜柏对衣服动作很温柔,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很生硬:“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倒是你——”

    他乜斜了孟引璋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说道:“习惯了上城区的优越,做这种事恐怕很不适应了吧。”

    孟引璋那点残余的情.欲顿时因为他的到来消散得一干二净,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之前确实有点,不过现在习惯在符小姐身边照顾她,倒是比从前更擅长这些事了。”

    说完,他明显感觉姜柏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声。

    “那正好,有了我,你就可以轻松很多了。”姜柏洗完最后一件衣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脚。这回他再面对孟引璋时,就不再像来之前那样惶恐不安。

    “孟助理是优秀的人才,人才当然还是放在合适的位置比较好。工作方面的事,肯定需要您多操心。至于这些繁琐的家务活——”

    姜柏顿了一下,含笑道:“还是交给我这种没本事的人来做好了。”

    早知道就该把他在前台狼狈的丑态录下来的。

    孟引璋第一反应想道。

    他跟着一同站起来,还算宽敞的浴室突然就显得有些逼仄了。孟引璋和姜柏一前一后走出去晾衣服,晾完互相对视了一眼,就走回客厅,以一种对峙的姿态坐在两边。

    孟引璋不紧不慢擦拭着镜片:“我在你这个年纪,根本想不到要谈恋爱,因为精力有限,家里还有个在上学的妹妹,所以只有拼命读书实习一条路可以走。幸好命运不会亏待努力的人,我在要三十岁的年纪还能遇上符小姐。”

    “遇见一个值得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他的语气中甚至隐隐流露出几分柔情。

    却被姜柏不客气地嘲笑了。

    “那是对你,对符彧来说,你就是太老了。”

    他审视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巡视过孟引璋的全身:“说什么努力,我看运气的占比更大吧。你这张脸真是让我有些怀疑……”

    至于怀疑什么,他没说。但孟引璋瞬间就懂了。

    虽然被作为替身选中,一直让他在符彧那里有些自卑。但也仅限于在符彧面前。好歹他也是一路优等生走过来的,怎么会让一个刚成年的小男生踩到头上?

    孟引璋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那又如何?你觉得你是真爱?”他反问了一声,又自问自答道:“可如果是真爱,怎么会有我的存在?”

    “说到底,符小姐喜欢的只是你我这种类型而已。就像有的人吃饭喜欢辣的,有的人却是甜口。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

    姜柏面沉如水地紧紧注视着他:“我喜欢符彧,所以为了她抛下什么都可以。但你努力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现在?过去的你,就不会觉得现在的你是在——”

    “堕、落、吗?”

    而后,他听见他答道:“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堕落。”

    “什么叫堕落?只是享受陪伴在她身边,甘愿给她洗衣做饭就是堕落了吗?不,我只是和你一样,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

    “心甘情愿的事,算不得是为了她。”

    “难道这个过程中你没有快乐吗?难道你什么都没得到,只是在失去吗?”

    孟引璋冷笑了一声:“不要把自己的喜欢说得那么高尚,不要把自己的私心和欲.望都推到她的身上。”

    几乎在他说完的刹那,姜柏登时脸色煞白。

    孟引璋慢慢站起来,向另一个卫生间走去——他自己还浑身湿漉漉的,没有收拾好。他不想第二天就这么不体面地被符彧看见。

    “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堕落,也是向上。”

    他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