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侵略 她开始回应沉澈的吻…………
电梯上至顶层, 走到房间门口,江雨浓按响门铃。
几秒后,房门打开, 屋内的沉澈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因为酒店温度适宜, 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还被他解开了。
江雨浓把手里的药堆到沉澈胸口,见他下意识抬手接住后就准备转身走。
身子转了三分之一都没有,就被沉澈扯着手腕拦下了。
“扔给我就走啊?怎么吃都不嘱咐一声, 江小姐这么不负责的吗?”沉澈抬着下颌, 慢条斯理道。
江雨浓转身,盯着沉澈一字一句淡声道:“用,嘴, 吃。”说完想挣脱开他的手, 可对面这个男人力气实在太大,手腕上像上了副镣铐一样结实。
“你还要干吗?”江雨浓蹙眉问他。
沉澈微昂着下颌, 耷拉着半个眼皮, “进屋。”
江雨浓:“导师和院长还在下面等我。”
沉澈闻言唇角扯了一抹笑,“我刚刚已经跟院长说过了,让他们不用等你,我会送你回去。”
江雨浓:“……”
“我不进去, 你有话就在这里——”
还不等江雨浓把话说完, 沉澈一个用力就把她拽进了房间,并且关死了房门。
江雨浓被他拽得吓了一跳, 抬头扬眉看他, 语气开始不好,“沉澈你是不是有病啊?”
“没病会让你给我送药?”沉澈扬了扬手里的药,说得理所当然。
他把药随意扔在一边, “进来吃饭。”然后拉着江雨浓就要往餐厅走。
江雨浓反劲扯着,待在原地不动,“刚吃过饭,你病糊涂了?”
沉澈回头看她,反问:“你吃了有十筷子吗?”
被拆穿,江雨浓把头撇开,轻声说:“我不饿。”
“那就看着我吃。”
“……”
话落,沉澈右手用力一拽,把江雨浓拽到自己身边后,左手环上她的肩膀,将人圈死在怀里,逼迫她前进。
江雨浓拗不过他,边走边有些烦躁地重复,“我说了我不吃,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听懂了啊。”沉澈避重就轻地说,“所以我说让你看着我吃。”
“我为什么要看着你吃?”
“因为我是病人。”
“……”
走到餐厅,沉澈把江雨浓按在椅子上,自己走到她旁边坐下。
江雨浓靠在椅背瞪他,他就笑,然后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喝水。”江雨浓不动,也不搭理他。
几秒后,沉澈妥协了,双手一摊肩膀一耸,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开始享受美食。
江雨浓垂眸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看样子,都是沉澈特意点的。
她实在不想待在这里,盯着沉澈吃了几筷子后起身就要走。
结果刚站起来,身后突然传来柔弱的一句,“哎哟头好疼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吹冷风发烧了?”
江雨浓顿住脚没搭理,只一秒又抬步继续走。
刚迈出一步,身后的人又说:“哎呀也不知道那两盒药管不管用啊,我这一个人在华川孤苦无依的,晕在这房间里估计都没人知道。”
“……”
江雨浓回身,环起双臂歪头凝视着沉澈,无比嫌弃地问他,“沉澈,装病这招你高中就用过了,能换一个吗?”
沉澈抬头看着她,摊牌不装了,扬起眉梢十分得意地说:“这招好用,我为什么要换?”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后,沉澈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江雨浓身边,看了她几秒后收起刚刚的顽劣,十分认真地问江雨浓,“上学的时候,就是用这招让你对我不再冷冰冰的。”
“江雨浓,八年过去了,这招还好用吗?”
江雨浓闻言手指不自觉握紧,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
“你到底要干嘛?”她问。
“你看不出来我要干吗?”沉澈反问。
“……”
江雨浓望着他,眼底情绪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忧愁。
她只是望着他。
窗外除了能看到望江,还能俯瞰整个高低错落的建筑群。高架桥上行车来往不断,繁华嘈杂被绝佳的隔音阻断在外,室内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的最后,江雨浓转身走了,只扔下轻飘飘的一句:“沉澈,八年太久了。”
而这次,沉澈没有挽留。
他看着江雨浓走出餐厅,走出客厅,最终走出房间,脱离自己的视线。
“咔哒”一声落锁响之后,沉澈两肩像是泄了气一样沉沉坠下,无力感蒙头而来。
这八年,沉澈每一天都无比坚信,江雨浓当年跟自己分开,是有难以言出且无法避免的原因。
即便出生在北安最贫穷的地区,即便有那样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江雨浓跟自己分开,她不是那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坚信江雨浓跟他一样,仍然爱着自己。
只不过八年过去了,他们两个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而已。
可就在刚刚,就在江雨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沉澈竟然有一瞬觉得自己错了。
或许陷进去走不出来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或许江雨浓对于两人年少时的那段懵懂爱恋,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或许,她真如那天所说,早就忘了那段感情。
因为八年,真的太久了……-
回去的路上,江雨浓大脑一片空白。
她坐在出租车后排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窗外。
冬季特有的丝质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白皙透亮的肌肤就添了层绒感,像极了橱窗里最精致最漂亮的BJD娃娃。
车里放着《Young and Beautiful》,有句歌词的翻译是:当我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会爱我如故,直到天长地久?我深知你会。
是的,江雨浓深知沉澈会,可是她不舍得。
又有谁舍得让自己爱的人吃苦呢?
江雨浓看着窗外的人影、路灯、建筑不断往后退,一闪而过的望江桥在灯光下跟江水连成一体,模糊不清的一切仿佛时间的巨轮,强迫着她回到17、8岁的时光,回到那个夏天。
那个干燥、又潮湿滚烫的夏天。
……
确定高二可以转学到北安市第八中学读书后,整个家里只有奶奶为江雨浓开心,而且她把所有积蓄都给了江雨浓。
两人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江雨浓是去读书的,只说她辍学了,去打工。
这个理由江淑娴深信不疑,甚至还威胁江雨浓说挣不够弟弟买房子结婚的钱就别回来了。
对此江雨浓只是轻描淡写扫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她暑假就去了八中所在的海城区,因为她要打工挣钱。
但暑假工不容易碰,她的第一份工作也不是很顺利,好在第二份不错,在宾馆前台做接待,包吃包住。
最开始宾馆老板娘是不同意的,毕竟这个时候学业重要。
但宾馆生意不忙,而且工作时间是晚上,再加上江雨浓礼貌漂亮,如实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老板娘最终留下了她,还同意她可以一直在这里工作。
开学前两天,江雨浓迎来了她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那天她坐在前台学习,偶然瞥见玻璃大门外温暖到刺眼的阳光。
阳光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而且随处可见。
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江雨浓突然很想走出去,想感受一下被四十度烈阳拥抱的感觉。
然后她真的出去了,闭眼昂头认真感受。
只是刚感受没多久,身后的门铃响了。
最开始她以为是错觉,毕竟从她来这里工作起,宾馆没有来过一位顾客。
后来她回头透过玻璃查看,发现大厅好像确实站了个人。
江雨浓进门,由于眼睛被阳光“亲吻”太久,她不得不眯
起眼睛。而且光适应现象让她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屋内的人,只能看出是个长身鹤立的少年。
她一边往前台里面走一边问道:“您好,住宿吗?”
站着的人没声音,只是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江雨浓又问了一遍,“您好,住宿吗?”
“对,住宿。”站在大厅的沉澈这下反应过来了,左手摘下帽子点了点头,另一只手撑在前台,丝毫没有尴尬。
沉澈的音色十分特别,是那种满满少年气息中带了点懒懒的奶音。
当时的江雨浓只觉得自己对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但现在回想,她第一次对沉澈心动,就是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的江雨浓面对自己要长久接触的人会伪装笑脸,可对于顾客这种一辈子大概率就见一次的人,她觉得礼貌到位就够了。
所以在沉澈回应了之后,她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只是很轻地说:“身份证。”
沉澈闻言右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江雨浓,这时江雨浓视觉逐渐恢复,虽然仍旧朦胧,但她看清了自己的第一位客人。
少年白T黑裤短发,勾着唇看她,有颗虎牙。
这个年纪男生的身材并不健硕,但只要不胖,肌肉线条也是明显的。
这个少年也是如此,伸向江雨浓的那只胳膊除了白皙,小臂还精瘦有力。
他歪头站在那里,干净又痞气。
江雨浓没什么表情,更谈不上热情,接过身份证俯身在电脑上登记。
“住多久。”
沉澈原本只打算住一周,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雨浓这样问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反正都要午休,不如就一直住下。
他大概想了想,然后说:“明年1月20号。”
这么久?
江雨浓顿了一下,调出日历看了一眼确认时间,然后继续登记。
眼前这位少年穿着看似简单,但却充满贵气。加上近四个月的住宿费用,江雨浓意识到这是位富家子弟。
录入信息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位少年跟自己一样大。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雨浓抬眸淡淡扫了眼沉澈。
有钱又帅的公子哥果然都一个尿性,这个年纪就来开房,还开满整个学期。
江雨浓这样想。
几分钟后,江雨浓从旁边拿过一串钥匙,连同沉澈的身份证一并递给他。
“二楼右转第五间,钥匙收好。”
沉澈接过来,冲她扬了扬头,笑着说:“谢了。”
他把钥匙和身份证都放进口袋,没有上楼,而是戴上帽子转身出了门。
阳光下,少年长腿跨过自行车,双手弓身扶住车把,用力一蹬车子便跑出去很远很远。
风趁机钻进少年的上衣,后背兜起一个鼓包,衣角随风飞扬,整个人满是青春的力量。
那时候的江雨浓并不知道,也从没有想到。
这个一出场自己就误会了的干净少年,用最洁白最纯粹的东西拯救了她的余生,弥补了那暗无天日的过往17年。
……
江淑娴收到沉澈打来的第一笔钱是在一周后。
收到短信通知的那天,她正在家里盘算着李子豪结婚的事。跟李建山说买就得买大房子,还得挑好的小区,不能让儿媳妇觉得家里小气。
李建山觉得差不多就行,不要把钱全用在买房子上,留点应急用。
江淑娴白了他一眼,说:“你看不出来那个姓沉的是个有钱的主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他早就结婚成家了。但看他那天那个样子啊,八成还喜欢咱雨浓呢!他不说了吗,有事找他,这以后如果有急用了,我给他打电话就是了呗。”
李建山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最终绝对冲着江淑娴点了点头,道:“老婆说得对。”
两人盘算了没一会儿,手机来了信息。
江淑娴低头看,被1后面那一串0弄得有点晕。
她眯着眼低头靠近屏幕,数清沉澈打了多少钱后,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起身招呼屋里玩游戏的儿子,去买房。
“子豪!快,妈带你去买房子,妈现在有钱了!”
李子豪输了一上午的游戏,听江淑娴要买房也丝毫没有反应,甚至烦躁地问:“你能有多少钱?”
听自己儿子这不屑的语气,江淑娴也不气,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个数。
这下李子豪愣了,他连忙转头看向江淑娴,游戏都不打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江淑娴说,“你还记得江雨浓高中时的那个男朋友吧?他又给了咱家一笔钱。”
李子豪反应了两秒,转头看回屏幕,讥笑一声,十分不屑地说:“江雨浓是可以啊,凭着自己那张脸,高中就钓了个这么有钱的人。”说完又转头埋怨江淑娴,“让你不把她嫁过去,她要是早早嫁过去,咱家不早过上好日子了?”
“现在也不晚。”江淑娴拍拍他的肩,“一会儿玩完穿衣服,妈带你去买房子!”
李子豪闻言,操纵鼠标的动作顿了几秒,然后说:“我带人家姑娘去吧,你们跟着人家不自在。”
江淑娴愣了一下,随即又说:“也行,你们年轻人自己看,那我把卡给你,密码你知道。”
“行。”
李子豪出门是在二十分钟后,他先是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后,他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不远处站了个干净白皙的女生,穿着米色羽绒服,鹅黄色毛线围巾捂住半张脸。
李子豪摘下头盔,冲着女生吹了个流氓哨,“等很久了啊?”
女生怯怯地摇头,“没有。”
“呵。”李子豪一声轻笑,“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说了你装我女朋友,你爸的医药费我全出,我说话算数。”
女生看着他,小声补充了句:“我家的事也要保密,你说过的。”
“当然。”李子豪挑眉,“你是小三之子这件事,保证烂在我肚子里。”
女生闻言脸颊明显红了,那是一种怒色,但她不敢反抗。
李子豪看她,笑道:“行了,跟我进来吧,请你吃顿散伙饭,然后给你转钱。”
说着,他就想上前去揽人家小姑娘的肩膀,被小姑娘躲了。
李子豪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臂,笑了声,没说什么。
这家餐厅是庆谷区最高端的一家,全是私密性很好的包间,没有大厅。
两人进屋点完菜上齐后,李子豪让包厢经理出去了,并说没有叫他不用进来。
女生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有点怕,但尽量不表现。
“吃。”李子豪说。
女生不动筷子,双手在桌下攥成一团,小心翼翼地问:“李子豪,我的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急什么?”李子豪说,“吃完了我就给你了。”
“但是我爸,他真的很着急,我得赶紧回医院……”
李子豪放下筷子,看着女生问:“着急啊?”
“嗯。”女生点头。
“那,还有一个办法。”李子豪脸上露出一丝怪笑。
女生见他神色不对,心脏猛地颤了好几下,但还是细声问:“什、什么……”-
沉澈已经一周没有联系江雨浓了,江雨浓觉得这样很好,让他冷静冷静,或许他就会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还有不到一周就过年了,研究室放假晚,通常不到最后一天不放假,而且过年期间也需要有人值班。
江雨浓去年值过了,今年轮到赵明阳和叶梦迪。
两人一大早就哀号说不想值班,想回家。江雨浓在边上听着,没说话,她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江淑娴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上次没有问自己要到钱,按她的性格脾气,一定会跟着自己来公司,又或者是天天在楼下蹲着自己才对。
可是上次之后到现在,不仅没有再看到她,甚至电话都没有再给自己打过一个,这很不正常。
她放弃问自己要钱了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那样宝贝李子豪,他要结婚,房子是一定会买的。所以她不来找自己,原因只能是李子豪出了什么事。
对于他们一家的事,江雨浓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所以她想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深思。
原本她还在想要不要换个手机号或者搬家的,现在看来,暂时不用了。
毕竟换手机号和搬家都是很费劲的事情。
叶梦迪见江雨浓不说话,主动把她拉进话题里,碰了碰她的肩膀问:“学姐,去年你在这里值班的时候都做什么了?”
“做什么?”江雨浓瞥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做实验啊。”
“啊……”叶梦迪崩溃了,“没点娱乐活动吗?”
江雨浓穿好衣服转身看她,“看春晚算吗?”
叶梦迪:“……”
旁边赵明阳听了笑得不行,他看着叶梦迪说:“没事梦迪,学姐不会的东西,学长帮你补上!”他拍拍自己胸脯,“放心吧,你人生中的第一个值班,学长我必须让你过成此生最难忘的!”
叶梦迪白他一眼,“算了吧,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我可不敢参与。”
两人吵吵闹闹前往实验室,江雨浓收拾好也抬步往里走-
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江雨浓收到了林雪浅的电话。
“怎么了?”江雨浓问。
那头的林雪浅先是虚心假意地嘘寒问暖了几句,紧接着“嘿嘿”一笑,最后才说正事:“那个,我就是想问问哈,前段时间我爸住院做手术,你帮忙联系的那个医生你还记得吧?高高瘦瘦帅帅的。”
“记得啊。”江雨浓说,“你要干吗?”
“嘿嘿,我这不是想着人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我请人家吃顿饭嘛。”
江雨浓看着窗外,温声道:“不用,那是他本职工作。”
“那怎么行,好歹是你朋友,你朋友不就是我朋友,那,朋友之间,认识认识怎么了……”林雪浅越说声音越小,“再说了,人家还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呢,一顿饭我还是要请的。”
江雨浓觉得推脱不开了,就说:“你不是有人家联系方式?想请吃饭直接问不就行了?”
“我问人家肯定不出来啊。”林雪浅小声嘀咕,“人家跟我又不熟,毕竟是你朋友。”
江雨浓懂了,无奈道:“行,那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时间。”
“谢谢你雨浓!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林雪浅说。
“一边去。”江雨浓轻笑,往楼下走。
那头林雪浅见自己的事情有着落了,就开始八卦江雨浓的事。
“你跟沉澈怎么样了?”
江雨浓:“他是投资人,我俩能怎么样。”
“哼。”那头不屑,“你就嘴硬吧江雨浓,我不信你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没波澜。”
江雨浓一步步下着楼梯,听到林雪浅这样说,不自觉哽住了喉咙。
就是这一秒的停顿,让林雪浅抓住了把柄,“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她笑,“承认吧,你很心动的。”
“你还想请人家吃饭吗?”江雨浓反问。
林雪浅觉得也调侃得差不多了,立马服软道:“吃吃吃!当然吃!那您就先忙,小的我撤退了。”
江雨浓笑,“挂了。”
“您挂您挂。”林雪浅狗腿地说。
“……拜拜。”
挂了电话,江雨浓调出沈重云的电话拨了过去,那头过了许久才接。
“雨浓。”
“林雪浅想请你吃饭,谢谢你给他父亲做手术,你去不去?”江雨浓长话短说,声音也很淡。
那头很久没说话,似乎是在犹豫。
江雨浓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沈重云在纠结什么。
又过了许久,江雨浓才开口轻声说:“如果你不想,我——”
“可以。”
江雨浓话没有说完,沈重云就打断了她。
“我可以的。”
江雨浓顿住脚步,静了两秒才继续走,“那行,我让她给你打电话,你们两个联系吧。”
她给林雪浅发了微信,林雪浅回了一连串的飞吻和转圈,开心程度江雨浓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第二天下午,江雨浓跟赵明阳整理资料的时候收到了林雪浅的电话,说自己约了今天晚上跟沈重云吃饭,缠着江雨浓一起。
几个来回后,江雨浓无奈答应。
她收拾收拾,跟赵明阳打了一声招呼就提前走了。
只是她前脚刚出研究室,沉澈后脚就进来了,两人前后差了十分钟不到。
沉澈到达顶层的时候,正好碰到出来的赵明阳,他满眼惊喜,“沉先生,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忙,想来参观一下华川。”沉澈说。
“那你怎么不是提前说一声啊。”赵明阳把他往接待室引,“快快快,这边来坐。”
沉澈跟着他走,说:“别这么客气。”
两人进了接待室,赵明阳要去倒水,被沉澈拦下了,“别倒了,我不渴。江小姐现在忙吗?上次冯院长说我哪天想参观华川了,她可以做导游。”
“呀,今天可能不行。”赵明阳放下手里的纸杯。
“为什么?”沉澈问。
赵明阳一脸八卦,看着他神神秘秘地说:“雨浓今天去相亲了。”
沉澈猛地皱起眉头,“相亲?”
下午林雪浅来电话的时候,江雨浓是去门外接的,但资料室隔音没有实验室好,所以赵明阳听了个大概。
两人原本的对话是,林雪浅让江雨浓一起陪着去吃饭,但江雨浓说:“我陪着?这感觉很像相亲局,我不去。”
那头林雪浅拜托,“不行雨浓,你不来我俩多尴尬啊,私下又不认识。”
“你要请人家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想尴尬的事?”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求求啦,求求啦。”林雪浅说,“雨浓你最好了。”
林雪浅都这样求了,江雨浓还能说什么。她叹了口气,问:“时间地点?”
“六点半,SOHO中心!”林雪浅语气明显雀跃了。
“望江路的SOHO中心吗?”
“对!”
“知道了。”
可是赵明阳那个空耳的,他就听见了“相亲”“望江路SOHO中心”这两个词,而且江雨浓接完电话进来后还跟他说了句今天要早走,晚上有事,需要回家换衣服。
他由此断定,江雨浓,去相!亲!了!-
“你确定?”沉澈觑眼问他,他绝对不信江雨浓会去相亲。
但是赵明阳一脸笃定,“当然!我亲耳听见的!”为了证明是真的,他甚至把地址说了出来,“地方定在了望江路的soho中心,而且雨浓还回家换衣服了,你说多重视吧。”
他自然地坐到沉澈旁边的位置,像个长辈一样感慨道:“哎呀,我们雨浓啊,那么漂亮那么优秀,比很多女明星都要瞩目!但是呢,从进华川起就没有谈过恋爱。”
紧接着他又开始推测自己的想法,“听她下午打电话那语气啊,估计电话那头是家里人,应该是见雨浓一直没有要恋爱的想法,着急了,这才给她安排了相亲。”
说这话的时候,赵明阳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成功破案的警察,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骄傲得意。
一旁的沉澈跷着二郎腿仰坐在沙发,放在扶手上的食指一下下点着。他舌尖从后腮扫到唇角,又从唇角扫回去。
听赵明阳说完,他起身转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
赵明阳没想到沉澈走得这么急,心说江雨浓不在,他也可以当导游的,他本科也是华川毕业的。
但转念又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别瞎揽活了,省得挨院长的批。
他要送沉澈,沉澈没让,自己快步出了研究院后,大步往车的方向走。
上了车迅速启动,一脚油门出去了,一路都开得飞快。
可能是今天又降温了的原因,冷风吹过沉澈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
只不过距离望江SOHO越近,他脸颊两侧的咬肌就越明显。
沉澈出发的时候,江雨浓刚到,在一家餐厅门口跟林雪浅汇合。
“怎么不进去啊?”她问,“沈
重云不是已经到了吗?”
林雪浅扭扭捏捏,“那个,你不在,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江雨浓:“……”
“林雪浅,感谢局,你别弄得这么害羞行吗?”
林雪浅抬手轻打了江雨浓胳膊一下,“哎哟,那人家沈医生那么帅,我害羞不是正常的嘛。”
江雨浓觉得不对,上下打量了林雪浅一圈,然后就发现她明显精心打扮过,妆容都比平时用心不知道多少倍。
她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正言厉色道:“林雪浅,我十分郑重且严肃地警告你,沈重云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感谢他可以,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最好给我收一收!”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能有什么心思啊!”林雪浅连忙挎着江雨浓往餐厅里走,“快点进去吧。”
SOHO中心是一个商业圈,餐厅并不多,而且分布不均。
江雨浓他们选的这家又在一处建筑的凹陷拐角角落里,沉澈挨家挨户找,找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江雨浓的身影。
她坐的位置正对着餐厅窗户,沉澈进门后故意从她隔了一排桌椅的那条路走过去。
但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江雨浓注意力过于集中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完全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就纳闷了,那么好的视力全看细胞去了?
沉澈气呼呼坐在了江雨浓侧后方的位置,两桌之间仅隔了一根方形承重柱,是一个很好的隐蔽点。
他瞪着胡桃木包裹的柱子,坐下后才发现江雨浓旁边还坐了一个女生,是林雪浅。
听出来她的声音后,沉澈惊讶了几秒,但又觉得她俩现在还有联系也很正常,毕竟当年江雨浓对林雪浅可比对自己好多了。
这样一想,沉澈更气了……
餐厅里除了柔缓的钢琴声就是碗盘碰撞发出的“叮叮”声,就餐的人说话声都很小,但沉澈距离江雨浓的位置实在近,三人之间所有的谈话他听了个门儿清。
沉澈靠在椅子上,不觉得自己是在偷听。
他就是来吃饭的,只是恰好遇到了,而且自己又不聋,听到一些别人的说话声无可厚非。
“沈医生,我听说你和雨浓初中就认识了?”林雪浅问。
沈重云点点头,“嗯,她初三的时候认识的。”
“你比她大吗?”
“嗯。”沈重云点头,“大一些。”
“那算算也认识十几年了呢,真好。”林雪浅感慨,“我初中时的同学,大部分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小学初中的同学能维持联系的确实不多,那时候的友谊很难得。”沈重云说。
此时沉澈刚刚随意点的套餐上桌了,他拿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
初中就认识了,还认识十几年了。
青梅竹马呀?
嗯,挺好。
清浅的一杯酒压根浇不灭心中的烈火,于是他抬手,又点了一瓶。
“上次我爸爸的手术,还得谢谢你沈医生,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雪浅举起手里的杯子,“我敬你一杯。”
沈重云举起杯子,“不用客气,雨浓的朋友,我自然要帮衬一些。”
两人碰杯后,林雪浅又说:“你俩一个是外科医生,一个是医学研究,我爸身体又不好,真是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认识你们。”
“喝多了啊你?”江雨浓看着她问。
林雪浅摆摆手,“没有,我就是感慨一下。”
旁边跷腿的沉澈晃着杯子,脚尖一下下拍打着地面,舌尖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荡。
外科医生啊,那还真是跟医学研究般配呢!
原本沉澈以为自己可以安然坐到三人结束,但是他刚坐了十分钟就听不下去了,生怕自己一个冲动过去把江雨浓拉走。
他结了账出门上车,叫了个代驾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看,焦灼地等江雨浓出来。
只是门开门关,餐厅内的人出来一波又一波,迟迟不见那道身影。
江雨浓出来的时候,其实距离刚刚沉澈出来只过去了四十几分钟,但他却度秒如年,觉得这几十分钟比过往八年还要漫长。
他两条长腿交叠坐在副驾,十指相扣放在腿上,眯起眼,看着林雪浅和那个叫什么云的上了一辆车,自己的江雨浓目送两人离开后,伸手拦了辆出租。
他轻嗤一声。
不怎么样嘛,都不知道送女主角回家,木头一个。
视线从沈重云的车屁股离开,沉澈才让代驾启动车子,快速跟上了江雨浓打的那辆出租-
夜幕降临,梧桐下,路灯霎时亮起。
黑暗中,一盏盏汽车尾灯幻化成长长的红色丝带,划过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也掠过沉澈复杂的心里。
到了江雨浓小区,沉澈坐在车里冷静了一分钟,看着她拐了弯儿才开车门追过去。
此时走在前面的江雨浓从餐厅出来后满脑子都在想一个可能:
林雪浅会不会对沈重云有好感?
正常来讲,自己的闺蜜对自己的朋友有好感应该是兴奋激动的,甚至会想方设法撮合两个人。
但江雨浓不同,她有点愁,也有点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一路她都在脑子里复盘刚刚的饭局,复盘林雪浅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她的所有表现。
复盘完她觉得大事不太妙,林雪浅很有可能真的对沈重云有好感。
上楼的时候,她正皱着眉想,要不要跟林雪浅说说沈重云的事,因为思想过度集中,没有注意到楼下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意识到身后有人是在她打开门之后,可是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身后的人拽着手腕往开了一条缝的屋里带。
那人一手拽着她一手关上门,进屋后把她死死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他单手钳着她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紧接着,带着侵略性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浓烈而霸道。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两秒间。
如果不是拥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过于冷静的性格,江雨浓早就尖叫出声。
她下意识挣扎,看清对方是谁后,反抗就更加强烈。
上次她送完药走了之后,沉澈冷静了一整晚。他觉得自己可能目的太强了,以至于给江雨浓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于是星沉月落之际,他决定改变策略。
慢慢来,循序渐进一些。
反正八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但就在刚刚,他后悔了。
去踏马的循序渐进,在国外熬的这八年不就是为了回来?
现在终于熬出头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等?
没有互相爱慕的追求是死缠烂打,但互相爱慕的追求是破镜重圆。
他要重圆!
任何形式,都行。
江雨浓呜呜咽咽,嘴唇被堵了个猝不及防,说不出一句话。
手被攥着,两条腿也被沉澈抵着,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重逢那天的黑暗KTV包厢,那天沉澈也是这样把她锁死在一面墙上。
挣扎半天没有进展,江雨浓换了个策略,她开始回应沉澈的吻……
第18章 吞噬 “那就满足你的生理需求……”……
江雨浓这一回应, 果不其然,沉澈惊了,睁眼看了她两秒后离开了她的唇。
他喘着气, 不能说多冷静,只是理智回来了些。
江雨浓也缓了两口气, 皱着眉心问:“又要干吗?”
沉澈舔了下唇角和那颗虎牙,抬着江雨浓下巴的那只手顺着她的下颌线抚上她的脸,冷声道:“去相亲了?”
江雨浓扬眉,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搭话。
见她不说,沉澈又问:“青梅竹马?”
“你有病啊?”江雨浓没忍住,骂了他一句。
沉澈不搭理, 又离开了她一点,
歪着头睨她,“江雨浓, 跟我分手后, 择偶条件是不是太低了点?”
江雨浓索性随着他演,也歪头回他,“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沉澈话接得飞快,“跟我的人相亲, 怎么不都得先过了我这关。”
“我脸上刻着你名字啊?”
沉澈哼笑, 开始不着调,“脸上可能没有, 其他地方说不准。”
说完, 他整个人都贴在江雨浓身上,托着她脸颊的那只手向后伸,扶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房间没开灯, 只有窗外的月亮照进来,朦朦胧胧的,勉强映出屋内交织在一起的人影
沉澈原本没想怎样,刚刚的吻带了些怒意和赌气,没什么太多的感觉。
但这次他轻柔贴着江雨浓的唇,碾压含吮几下后没忍住,舌尖撬开了她的牙齿,跟里面的柔软一下下缠绕、吮吸、疯狂扫荡,仿佛一头饿了许久,好不容易逮到猎物的猛兽。
他确确实实也饿太久了。
这些年不管是梦里还是脑子里,江雨浓都被他绳之以法太多次。
很多姿势,很多场景,都有。
现在人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怀里,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朋友说他对江雨浓是生理性喜欢。
他才不管什么生理性心理性,他只知道他爱她,只爱她一个。
两人鼻息逐渐急促,沉澈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下滑,扯开江雨浓的大衣就往里伸。
分开太多年了,饿太久的不止沉澈一个,江雨浓的身体也沉睡太久,有些经受不住沉澈这样的撩拨。
无关理智,那是身体的生理本能反应。
最开始她还反抗,后来欲望一点点把理智吞噬,就像此刻沉澈一点点把她吞噬一样,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直到沉澈的大手碰到江雨浓腰侧的肌肤,她被烫一下,猛地睁眼清醒过来,紧接着就察觉到了对面男人的坚硬。
迷失的理智骤然从欲望中挣脱,趁着沉澈不防备,瞬间抽出一只手用力去推他,但也仅仅是把沉澈的唇推开了而已。
沉澈反应迅速,发现江雨浓一只手逃跑了,就迅速捏住还在手心里的那只,防止到手的猎物逃跑。
两人盯着对方,都喘着气。
江雨浓的头发被沉澈弄得凌乱散在脸边,沉澈眼中燃烧着一把怎么都浇不灭的火。
那火因何而起,又如何熄灭,两人十分清楚。
沉澈盯着她,得意又傲慢地说:“江雨浓,还说把我忘了,明明对我有感觉。”
哪怕身体诚实,江雨浓的眼神仍旧淡漠。
她没有退缩,迎着沉澈的眼神淡声道:“有,也是生理需求。”
“……”
沉澈紧了紧后槽牙,把江雨浓撑在自己胸口的手拿起来,逆着江雨浓的力道放进另一只手里。
然后他一只手攥着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扶住她的腰,把人360度转了个圈,迫使江雨浓趴在门板上。
沉澈从后背环着江雨浓,低了低上半身,腰腹顶着她,故意在她耳边模糊不清地说:“那就满足你的生理需求……”
这一下带了力道,江雨浓被撞得轻声呜咽了一下,扭动着身子想挣脱沉澈的束缚,无奈力气悬殊实在太大,挣脱许久都没有丝毫改变。
“怎么,沉大少爷这是想跟前女友玩儿一/夜/情吗?”
沉澈知道江雨浓是在激他,他不说话,低头埋进江雨浓肩窝,张嘴就咬了一口。
带了凉意的湿润触及到脖子的那一刻,一股电流从脚底直达头顶,江雨浓半个身子都麻了。
她皱紧眉头,死死咬住嘴唇,等这波感受过去后侧头又说:“这么想要我的身体,给你就是。”
话说得冷,但声音明显开始飘。
江雨浓不再反抗,身体主动贴上沉澈,仰头一点点回应他。
预料之中,江雨浓回应的刹那,沉澈抚/摸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用力箍住她,阻止了她的动作。
停留在她肩窝的那颗脑袋也乖了,只是趴在那里大口喘息着,再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的,室内彻底暗了,也静了。
除了急促的呼吸和混乱的心跳,再没有丁点声音。
江雨浓闭着眼,额头抵在门板轻喘着气。
沉澈在她肩窝,呼出的热气弄得她浑身痒痒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沉澈重新揽住江雨浓的腰,温柔地把她转向自己,固定着她双手的那只手向自己身后放,引导江雨浓双手环住自己的腰。
他抱住了江雨浓,以一种近乎想要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道。
江雨浓这次没有反抗,但也没有配合。
她没有抱住沉澈的腰,两只胳膊就那样松垮垮地放着,任由沉澈抱着自己。
她右脸贴着沉澈的胸膛,毛衣面料柔软温暖,香水也还是一贯的清淡,但很好闻,会让人莫名地安心。
苍劲有力的心跳穿透胸腔,越过毛衣和香气蹦进江雨浓的耳蜗里,一下又一下。
江雨浓双眼无神地看着厨房的灶具,听着沉澈的心跳,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快。
上次这样在他怀里,已经是将近三千个日夜前了。
青春的时候,女生总喜欢用漂亮的本子记录些什么。
不是生活琐碎,不是课堂笔记 ,而是年少时悸动瞬间的证明。
江雨浓也有那样一个本子,只不过封皮并不漂亮,甚至带了些古板的年代感。
年少时,她也曾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个习惯因沉澈而起,也因他而止。
此时窝在他怀里,江雨浓突然想起了高中时,跟他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写下的第二篇日记:
带着假糖的我其实特别糟糕,把伪装的甜蜜给了身边所有人,却把甜蜜下的刺给了沉澈。
他从未说过痛,只是一次又一次,紧紧拥抱着我。
拥抱着满身厉刺的我……-
想到从前,想到现在,想到两人重逢后的种种,江雨浓的眼睛鼻尖漫上酸涩。
温热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在一起当然容易,可是要长长久久,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在一起一辈子,那是很难的。
家庭、身份、地位、圈子……
这些都是能影响两个人是否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决定性因素,任何一个不匹配,两个人就有很艰难的路要走。
而她和沉澈之间,没有一样是匹配的。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片刻的美好江雨浓已经拥有过了,她不可以贪恋-
良久后,江雨浓闭眼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沉声问:“能松开了吗?”
沉澈没回答,反问道:“春节在哪里过?”
“要你管?”
沉澈埋着头,闷闷笑了一声,“行,我不管。”他把头抬起来,用那双黑夜里都闪闪发光的漆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江雨浓,神情跟刚刚完全不是一个人。
“那你收留我,成吗?”他问。
“你过年不回家?”
“不回。”沉澈摇头。
“那就自己出去过。”
“没钱。”
江雨浓无语了,“动不动就拿一个多亿投资项目的沉大少爷,还能没钱过年?”
“你这也说了,我投资项目了。”沉澈声音很轻,他耸了耸肩,又开始耍无赖,“现在没钱了。”
江雨浓瞪他,抬手把人推开,打开防盗门,“滚。”
沉澈偏不滚,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继续耍无赖,“明天我来找你。”
“找我干吗?”
“过年啊。”他抬头,“明天晚上就是除夕了,不买菜给我做年夜饭吗?”
“……”
江雨浓:“我明天上班。”
“那我去接你下班。”
“……”
江雨浓彻底无语了,她松开门把手,环起双臂靠在门框上盯着沉澈质问:“华川那么大,你找不到一个地方吃年夜饭?”
“嗯,找不到。”沉澈把无赖耍到底。
“那滚回美国。”江雨浓说。
沉澈震惊,“现在滚?来不及吧。”
说完,
他也学着江雨浓的姿势,靠在另一个门框上又说:“江雨浓你要不要这么狠心,好歹是你唯一的前任呢,这他乡异地的,你一顿饭都不肯请啊。”
江雨浓瞠目结舌,心想不愧是生意人,说来说去还成自己没良心了。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江雨浓看向别处轻叹了口气,无奈妥协,“那你去买菜。”
沉澈挑眉,这活儿明显也不想自己干,“买菜不得两个人一起啊?”
“你还吃不吃?”江雨浓不耐烦地追问。
“吃。”沉澈老实了。
既然说定了,江雨浓冲着门外歪了歪头,“滚吧。”
沉澈心满意足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得嘞。”出去后还十分贴心地替江雨浓关上了门。
江雨浓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只是刚刚那一秒,她尊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因为她知道一个人的除夕,很难熬-
除夕这天,华川的气温还在零下,而且早上还起了薄雾。
江雨浓穿好衣服下楼,单元门还没出,就看到了站在一层楼梯台阶那里的沉澈。
灰暗水泥走道里,穿了一件红色亮面外套的沉澈格外明亮,尤其他脸上还挂了比楼道外阳光还要灿烂的笑。
这衣服,矮点胖点瘦点都穿不了。
江雨浓想。
她没有察觉,自己下楼梯的脚步在看到沉澈的那一瞬放慢了许多。
她看着他,问:“你来干吗?”
“送你上班。”
“……”
江雨浓无语,“我自己有腿。”
“但你没车。”沉澈语气闲闲的
“……”
沉澈向前迎了江雨浓两步,抬手重新理了理她脖子上的围巾,“今天冷。”
虽然江雨浓很不想让沉澈送自己,但中国人有句话叫: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所以大过年的,沉澈来都来了,算了吧,免费的车谁不想坐?
江雨浓没说不坐,也没说坐,就径直往外走。
但沉澈知道,她会上自己的车。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距离华川大学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江雨浓让沉澈把车停下。
“前面路口停,我在那里下。”
车停稳,她刚要下车,沉澈一个俯身拉住她的手腕。
江雨浓先是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才抬头看向沉澈,“还有事?”
“那个……”沉澈欲言又止,“买什么菜啊。”
“……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沉澈睁大眼睛,惊呆了,“你现在厨艺这么好?”
“做不好我还做不坏吗!”说完,江雨浓挣开沉澈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车走了-
原本江雨浓想着最后一天班,除了整理好自己的工作,一定要把值班注意事项跟叶梦迪和赵明阳说清楚。
结果开会前,江雨浓收到了沉澈的电话。
“说。”江雨浓放低声音。
听她声音低,沉澈声音也放轻了,“江雨浓,肉你会做吗?”
“……买就行,还有事吗?”
“没了。”
“挂了。”
这通电话后,江雨浓以为沉澈能一直老实到自己下班,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接到了沉澈的电话。
“怎么了?”
“江雨浓,如果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那我需要买哪种西红柿和哪种鸡蛋啊?”
“……”江雨浓顿了一秒,说,“都可以。”
“那排骨呢?糖醋排骨用什么排骨啊?”
江雨浓:“……”
她闭着眼低头轻叹了一口气,顿了两秒后才说:“你别买了。”
“为什么?”沉澈问。
他的激动和开心江雨浓看得出来,不然他一定不会自己出去买菜。
但让连葱和芹菜都分不清,从小养尊处优,而且又从来不将就的沉大少爷买菜,简直就是对卖菜人的折磨。
“我下了班和你一起。”
沉澈闻言,可太愿意了,立马说:“那我去接你。”
“不用。”江雨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直接去找你。”
“……行。”
挂了电话后,叶梦迪贼眉鼠眼地靠过来问:“学姐,晚上有约会啊?”
江雨浓瞥她,“不是约会,有朋友来陪我过年。”
“男朋友啊?”眼睛眨巴眨巴。
江雨浓转了半个身子看她,“八卦女王八,能收收你的神通吗?”
叶梦迪假意生气地打了她一下,嘟着嘴埋怨,“什么女王八啊,女王女王!”
因为江雨浓的调侃,叶梦迪也没有心情八卦了,吃完饭老老实实回实验室午休。
等到下班,她换好衣服跟江雨浓拥抱摆手再见,看着她上车的那一刻,才猛地反应过了一件事。
中午的时候,她没有否认一起过年的是男!朋!友!
叶梦迪捂着嘴呆滞在原地。
男性朋友还是男朋友???
我美美的学姐不会要被哪头撞了大运的猪给拱了吧!
而此时,撞了大运并且准备把江雨浓拱了的那头“猪”,此刻就站在一家进口超市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川流不息的车。
过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沉澈拿出来看了一眼,接听后放到耳边,“怎么了?”
语气平平,说不上热情,但也并不冷淡。
“那个,不好意思啊沉先生,打扰你了。”来电人是江淑娴,“你之前说第二笔钱年后给,我想问问,能……能今天给吗?”
沉澈不自觉蹙眉,“为什么?”
江淑娴支支吾吾,最后深叹一口气,来了句,“您上次给的钱全买房子了,但现在儿媳妇又看上了一辆车……”
沉澈气笑了,“庆谷区还有这么贵的房子呢?我怎么不知道?”
“这……”江淑娴明显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沉澈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无所谓。
不在乎江雨浓的人,拿钱打发了事。
况且他已经看到不远处江雨浓下车了,他不想让江雨浓烦心。
“晚一会儿打给你。”
“好好好,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沉先生。”江淑娴感激涕零,沉澈不为所动,简单两句挂了电话。
江雨浓下车就看到沉澈在打电话了,以为他在处理工作,所以走近后第一句话就揶揄他说:“那么忙非赖在我这里干吗?”
“过年啊。”沉澈挑眉,懒懒地说。
江雨浓白了他一眼,错身往里走。
她做事利落,买菜也是,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买齐了。
结账的时候,江雨浓知道沉澈不可能让她付款,索性拿手机的动作都没做,转过身看着他。
沉澈见她这样,边付款边笑着问:“这么自然?”
“不想跟你拉扯墨迹。”江雨浓说的是实话,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因为几百块跟沉澈推脱。
沉澈付了款,拎着购物袋点头,“行,走吧。”
这次江雨浓没客气,跟着他去了车库上了车,路上也没有闲着,搜索刚刚自己买的食材,最大程度确保一会儿做的饭好吃。
这几年江雨浓一直就做几道简单的菜,虽然从不敷衍自己,但也没有在厨艺这方面钻研过。
她知道就算自己做得再难吃沉澈也会一口不剩地吃下去,但她不想。而且她也想让沉澈放心,想让他觉得自己这几年过得很好,把自己养得很好。
因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机上,所以到地方后,江雨浓没有发现沉澈故意把车停得特别靠墙,准备开车门下车才看到。
她扭头睨着沉澈,无语道:“你这车停的,我怎么下?”
沉澈扬起唇角,贱兮兮地说:“从我这边下。”说着,还十分贴心地把自己的座椅往后调了调。
原本他只想逗一下江雨浓,但江雨浓怎么会任由他放肆呢?
盯着他顿了两秒,然后在沉澈的注视下解开安全带,撑着中央扶手转身,左腿跪在副驾驶,右脚往沉澈两腿中间伸,一只手也顺势移到驾驶座椅背上撑着劲儿,整个动作流畅迅速。
不等沉澈反应,江雨浓人已经越过中央扶手,跨
坐在他的腿上了。
车子的中央扶手有些高,但好在车内空间宽阔。而且江雨浓上半身很短,低头弓着身子在前排来回走动还算自如。
她垂眸看着僵坐在驾驶位,一动不敢动的沉澈,故意又低了低头,在他耳边轻语。
“沉澈,你挑衅我从来就没有赢过。”
第19章 八年 “一直活在高中,你不累吗?”……
江雨浓说完, 单手开车门,利落钻下车,独留下沉澈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两只耳朵尖儿通红,甚至蔓延到脖子。
他在车上定了十几秒才整理情绪下去, 拎着后座的菜快步追上江雨浓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进了门之后沉澈站在门口玄关不动,江雨浓换着鞋瞥他, “点穴了?”
“你这儿, 有我能穿的拖鞋吗?”沉澈问。
江雨浓说:“没有,走吧。”
沉澈冲着江雨浓幼稚地做了个鬼脸,脱了鞋光着脚就要往里走, 江雨浓换好鞋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没地暖。”
说着,从鞋柜里翻出一双自己之前买大了, 但又懒得退的棉拖放到沉澈脚前, “试试这个。”
沉澈趿拉进去,半个脚后跟露在外面……
“我现在给你买一双吧。”江雨浓说着就要掏手机。
“不用了。”沉澈拒绝,他就要穿着江雨浓的,“这双挺好。”话落拎着东西转身进厨房。
江雨浓见他不介意, 也没再多管, 脱了外套进厨房开始忙活。
她进来后沉澈就出去了,把大衣脱了挂在玄关竖柜里。
原本他想挂完就回去帮忙的, 但是转过身, 厨房里江雨浓忙碌身影入眼的瞬间,沉澈恍惚了。
他没有动,轻靠在柜子上, 静静欣赏。
这间顶层阁楼很小,进门右边是玄关,左边是厨房,再往里就是不大的客厅,最里面并排两扇门,一间卧室,一间洗手间。
中规中矩的格局,唯一的亮点,便是客厅一角玻璃门出去的北阳台。
南阳台也就三平米多,但建筑造型的原因,顶楼的北阳台很大很开阔。
一眼望过去,除了绿植,还放了套桌椅。
江雨浓一定很喜欢那里,沉澈想。
他看着江雨浓,看着这间温馨的小屋,看着北阳台大大小小的花草,心疼,但又欣慰。
沉澈一直待在外面,直到江雨浓把排骨洗净焯完水,重新起锅炖上才回到厨房。
江雨浓有感觉他在身后盯着自己看,毕竟那道目光直白尖锐,像一记利箭刺入她的身体。
但她没有问,也没有管。
很多时候的很多事,假装不知道是一种极其聪明的做法-
厨房很小,将近一米九的沉澈进来后其实有点挤,江雨浓就想让他出去。
“你去客厅等着吧。”她说。
“不要。”沉澈不同意,“我跟你一起做饭。”
“……”
江雨浓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再赶自己走后,沉大少爷的兴致就来了。不仅不走,甚至还开始点菜,“我要吃西红柿炒蛋。”
“不会。”江雨浓戴着手套处理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要吃自己做。”
“骗鬼呢!”沉澈环着手臂弓身靠近她,歪着头说,“饭桌上说给别人听听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说谎?”
他直起身,又道:“再说了,刚刚买菜的时候你都没拒绝。”
江雨浓闻言,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顿了两秒才道:“那你去拿西红柿和鸡蛋。”
“行!”这下沉澈开心了,屁颠屁颠转身去拿。
江雨浓专心处理虾,没看沉澈。
十秒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江雨浓,用哪种西红柿啊?”
“?”江雨浓有点不懂,“什么用哪种西红柿?”
“有很红的,还有稍微白一点的,我拿哪个?”
江雨浓:“……都行。”
又过了十秒,“那鸡蛋呢?有颜色深一点的和颜色浅一点的,用哪个啊?”
“……都行。”
沉澈一手举着一颗鸡蛋转身,盯着江雨浓的后背小声嘟囔抱怨,“怎么能都行呢?一个黄皮,一个白皮,味道肯定不一样。江雨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江雨浓闻言也转过身,左手是被她切了一半头的虾,右手是切掉虾头的刀,“我们穷人没那么多讲究,你吃不吃?”
沉澈看了一眼江雨浓手里的刀,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认怂,“……吃。”
等到江雨浓处理完手里的虾,才开始着手做西红柿炒鸡蛋。
做这道菜的时候,沉澈就在一旁看着。
时间地点都不一样,两人也不再是亲密无间的情侣。但做菜的人还是同一个,手法步骤也没有变。
江雨浓把两支筷子插|进西红柿里,悬空在燃气灶上等它外皮脱落的动作跟当年一样;剥皮切西红柿的神情跟当年也一样;甚至翻炒盛盘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处在这样的情境中,感觉很奇特。
就像是半熟未熟的西红柿,咬一口下去,酸酸的,涩涩的,但又带了那么一丝甜。
时间好像是倒退了回去,又好像没有。
沉澈望着面无表情的江雨浓,这样看起来,那些专属于他们的回忆,在她这里好似不会掀起丁点波澜。
但沉澈内心知道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江雨浓在想什么,但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敢触碰。
就像当年她说的,喜欢自己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能,也不敢-
虽然没有正经做过几顿饭,但江雨浓聪明,而且悟性很好,刚刚在车上临时补的厨艺知识现在可以说用到了极致。
清炖排骨、油焖大虾、西红柿鸡蛋、简单丰富的年夜饭很快做好了。
房间餐桌是单人位,江雨浓收拾了茶几,两人窝在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吃。
春节联欢晚会还没有开始,电视在播放新闻,记者在各地发来消息,播报着各地人民为春节做了哪些准备。
江雨浓的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她担心江淑娴给自己打电话。只是从进门到新闻播完,那个地区为北安的号码从未打过来。
她其实很好奇,那次在自己楼下闹过之后,江淑娴再也没有给自己来过电话,这很不正常。
尤其今天还是过年。
那两个人知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知道了自己住在哪里,按江淑娴的脾气,今天应该会在楼底下大闹才对。
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或许是放心不下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儿子还有儿媳妇,又或许在憋什么大招。
总之她不会放过自己的,江雨浓想。
进餐的时候两人很安静,吃完饭后也还是沉默无言,安静盯着电视。
江雨浓的视线偶尔会扫向茶几上空着的碗盘,大多时候,目光都停留在盛了西红柿鸡蛋的那个纯白色盘子上。
很多年不做,其实她早就忘了自己当年做这道菜的步骤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尝了一口,竟然觉得味道没怎么变。
她第一次做饭做得就是这道菜,西红柿会切成大小不一的块儿,是因为年纪小刀工不好,鸡蛋煎得一面焦一面嫩,也是因为火候不会掌握。
可是意外成就了奇迹,那次做完之后,发现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后来去了八中,在宾馆的时候,江雨浓便开始注意火候,甚至学着调味,一来二去,这道菜被她做得有了自己的特色。
那些年在宾馆里,沉澈吃了许多次她做的这道菜。
第一次吃的时候,江雨浓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没忍住问:“你没吃过西红柿鸡蛋吗?”
“吃过啊?”沉澈说着,还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囫囵咀嚼完咽下去后,才又扬起脸看着江雨浓说,“但都没有你做得好吃!”
江雨浓记得很清楚,那是16年5月15日,五月的第三个
周末。
那段时间宾馆老板娘又出去旅行了,整个宾馆都交给江雨浓,还说不开业也没关系,一个人安全最重要,反正如果不招她,自己出去旅游也是要关门的。
但江雨浓还是正常开门营业,每天收拾房间,哪怕没有一个客户光顾。
15号那天,宾馆停了电,无奈之下,江雨浓只好关门歇业。
到了晚上,沉澈非要挤在那里,说正好他父母出差了,他也不想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江雨浓知道这是借口,但没说什么。
那天,两人坐在宾馆大厅的桌椅上,靠着几根蜡烛照明。
沉澈说这话的时候,盈盈烛火晃在他漆黑的眼睛里,微弱的光,就那样照进了江雨浓的内心。
那时候两人刚在一起不久,江雨浓看着沉澈,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再放心些,或许真的可以把全部的自己都展现给沉澈。
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看清自己的所有,那她会选沉澈。
所以她看他,笑了,轻声应了句,“哦。”
……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喜庆热闹的声音响彻房间,江雨浓也收回自己的思绪。
两人安静看了一会儿后,沉澈突然开口说:“江雨浓,一起包饺子吧?”
江雨浓闻言睫毛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拒绝道:“不包。”
“包吧。”沉澈偏头看她,带着些许恳求,“我想吃。”
江雨浓也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嘴唇动了几下,最后挣扎说:“家里没食材。”
“我刚刚买了。”沉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应该马上就到。”
江雨浓:“……”
她有点气,又有点无语,转头看回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不咸不淡地说:“你自己包吧。”
沉澈让人送了调好的馅料和成品饺子皮,东西送到之后,说着让沉澈自己包饺子的江雨浓还是收拾了茶几,又拿了面板和盘子,甚至指挥着沉澈把馅和饺子皮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洗了手,就这么水灵灵地坐在地毯上开始包饺子。
西葫芦鸡蛋虾仁馅的,是江雨浓喜欢的馅料。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一起包饺子,说不感慨不可能。
江雨浓随意瞥了眼身边的沉澈,意外发现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就见沉澈先是取一张饺子皮摊在左手手心,放入适量馅料,右手捏住饺子皮两边轻轻一按,然后用双手虎口向中间一挤,一个漂亮又饱满,神似金鱼状的饺子就包好了。
这一系列动作江雨浓看完后,眼底盛满惊讶,但面上没有表露。
“什么时候学的?”她收回目光轻声问。
“在国外。”沉澈说。
江雨浓抬头,把自己手里包好的饺子跟刚刚沉澈包好那个并排放着。
她盯着两个饺子看了两秒,才低头继续包下一个。
“没有人给你做饭?”她又问。
“有的。”沉澈说,“但我喜欢自己包饺子吃。”
江雨浓动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对话,八年前两人也说过类似的。
……
2016年的春节,是江雨浓来到庆谷区的第一个春节。
她为了挣钱,也为了不给奶奶添乱,选择自己一个人留在宾馆值班。
平时生意就不忙的宾馆过年更是无人问津,但江雨浓没有关门,她答应了老板娘会正常营业。
六点,江雨浓停下笔,望向玻璃大门外。
看了一会儿后,她裹紧外套起身往外走。
刚推开玻璃门,冷风瞬间涌了进来。
江雨浓逆着冽冽寒风出去,站在门外左右环顾一圈。
漆黑的胡同荒无人烟,只有国泰宾馆这一家店铺还亮着灯,与漫漫黑夜相守。
说是春节,但除了贴在宾馆两侧的春联,再无一丝过年的气息。
江雨浓望着黑到好似没有尽头的胡同,知道父母不会来,而奶奶年纪大了走路不方便,一个人到不了这里。
至于沉澈——
他并不知道自己没有回家,更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而且这种时刻,那种家庭的他,一定过着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的除夕。
江雨浓清楚自己不该期待会有人来陪她过年,她也不敢有期待。
于是在门口吹了几分钟冷风后,她吸吸鼻子,转身回了宾馆。
她走到前台埋头收拾放在桌面的书和笔,准备去厨房给自己下一碗面。
还不等收拾完,挂在宾馆大门上的铜铃突然响了。
江雨浓转身看过去,满目黑暗中,穿了一件玫粉色大衣的沉澈,猛然撞进她那双刚染了寒风的冰眸中。
只见沉澈一手拎一个大号纸袋,用身体打开门后又用身体关上,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向江雨浓走来,声音雀跃到不行。
“江雨浓,新年快乐!”他扬了扬手里的两个大纸袋,“我来找你吃年夜饭!”
那双盯着江雨浓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把满天星辰都装了进去。
江雨浓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淡声问。
沉澈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到前台,双手顺势搭在袋子上,下巴抵在手背,笑着说:“跟你过年啊!”
江雨浓:“你不跟自己家人过年吗?”
“我请假出来的,一点前得回去。”这话沉澈说得很认真,安静看着江雨浓的那双眼睛坦荡清明。
沉澈的五官生得极为好看,尤其眼睛和嘴唇。
他的眼裂很长,眉骨高,眼窝深,开了道不算窄的双眼皮。
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瞳仁漆黑,不笑时感觉拒人千里,笑起来又如沐春风。
他的唇线很直,颜色是红润的草莓色。
下唇饱满,上唇长了一个特别诱人的唇珠,每次喝完水,整张嘴都会变得鲜嫩多汁。
江雨浓看着他,又一次愣了神。
沉澈见她不说话,垂眸打开两个袋子,跟江雨浓介绍里面的东西。
“我带了很多饭菜,都是做好后用保温盒装来的。”他一样样往外拿,然后又一样样往前台摆,乐此不疲。
拿到最后,他一手举了一个玻璃盒,满眼期待地问江雨浓,“江雨浓,我们一起包饺子吧?我带了饺子馅和皮。”
江雨浓清楚地记得,那时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从看到沉澈那一刻,到他说出这句话,心跳的节奏就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太阳穴和手指尖都在跳动。
她看了看沉澈手里的盒子,又移回视线对上沉澈那双星眸。
“没人给你包饺子吗?”
“有啊。”沉澈说,“但我喜欢跟你包饺子吃!”
……
那时的沉澈对谁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唯独在面对江雨浓的时候,永远热烈。
江雨浓没再说话,直到饺子圈圈环环摆满一整盘,她才又问:“沉澈,不累吗?”
“什么?”
“一直活在高中,你不累吗?”
电视里节目一个接一个地演,钟表一格跟一格地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唯独坐在地毯上的两个人沉默不言,像是自动开启了暂停键。
今晚零点一过,就真的是两人分开的第八年了。
并排坐着,肩膀跟肩膀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二十公分,但中间却像隔了面透明的墙。
看不见,摸得到。
沉澈清楚江雨浓愿意跟自己吃年夜饭的原因,更清楚她为什么答应跟自己一起包饺子。
而江雨浓也知道自己这次放肆过后,不可以再任性。
这种明天起,两人之间距离又会远一些的认知默契实在可怕。
只是有人愿意大胆面对,有人想方设法撤退。
沉澈端着盛满饺子的托盘起身,低头看着仍旧坐在原地的江雨浓,郑重又认真,“江雨浓,跟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觉得累过。”
说完,他起身去了厨房。
江雨浓眼神没有聚焦地虚看着前方,两只手肘撑着茶几,双手摊开悬在空中,上面还
有面粉。
厨房传来阵阵声响,先是“哗哗”的水流声,然后是拧动燃气灶后,点燃火苗的“哒哒”声。
没累过吗?
他怎么可能不累呢?
拼尽全力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怎么会不累呢?-
在原地愣了许久,江雨浓才起身去洗手。
走进洗手间,打开不锈钢水龙头,凉水便哗啦啦地往下流。
江雨浓没有调热水,甚至在冲了几秒后,她又往凉水的方向扭了扭。
冰凉刺骨的水柱滑过白皙的双手,几秒钟时间,那双手便开始泛起微红。
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浓密秀发全数挽在脑后,些许碎发散在脸侧。
整张脸没有半点脂粉,透亮白皙,但也凛冽尖锐。
江雨浓自己看自己,都觉得这张脸不笑的时候实在太冷。
她左右转动了两下,然后埋下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随意擦了几下后,她把碎发往耳后顺,双手撑着洗手台,认真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尝试让自己柔和一点。
可试了半天,就发现除了笑,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冷。
盯了自己半晌,江雨浓闭上眼抬起双手捂住整张脸,几秒后再次放下手睁开眼,发现还是不行。
她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既不像江淑娴,也不像李建山。
不论是性格还是长相,又或者从小到大的待遇,她都不像是那个家里的人。
可偏偏,她就是。
奶奶说她跟爷爷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但很可惜,没有照片。
她是家人,也像是外人-
江雨浓出来的时候饺子正好端上桌,而那时已经近十一点。
刚吃完饭没多久的两个人,肚子里压根没有多余的空隙。但还是很默契的,一点点,缓慢吃完了自己盘里的饺子。
差十分十二点的时候,沉澈起身穿衣服准备走。
他不想听到新年的钟声,这些年都是如此。
因为每听到一次,就代表自己跟江雨浓分开的时间又多了一年。
可钟声总会到来,不愿意面对的时间也不会等他。
逃避没有用,他对自己说,也想对江雨浓说。
穿好衣服,他看着站在玄关送自己的江雨浓,突然很想抱她。手指蜷缩了几下,还是问了出口,哪怕大概率江雨浓会拒绝。
“江雨浓,可以抱一下吗?”
江雨浓昂头看着他,语气淡淡的,“没有意义的。”
“有的。”
沉澈说完,没有再征求江雨浓的意见,上前一步,伸手把江雨浓圈进了自己怀抱。
他侧头,脸颊蹭了两下江雨浓的头发,闭上了眼睛。
玄关顶灯柔暖,把两人缠绵在一起的身影倒映出木地板上。
地板上的影子,像极了即将分开,但又依依不舍的热恋情侣。
电视里的主持人在倒计时,321过后,所有人都在为新年欢呼。
沉澈抱着江雨浓,哑声开口,“江雨浓,新年快乐。”
江雨浓缩在沉澈怀里,没有回应他的祝福。
她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许久,江雨浓才开口,用商量的语气轻声问:“沉澈,别执着在我身上了,好吗?”
沉澈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江雨浓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明天我就不在华川了,需要回北安处理一些工作,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
“但我会回来的。”
“江雨浓,好好吃饭,像今天这样吃。”
江雨浓看着电视里的零点节目,没说话。
沉澈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后,按着她的头往自己怀里靠,下巴抵在她头顶。
年少时,女生总会沦陷在男生一些好听的话里。
那时候的自己总有种不管不顾的执着,不管这个男生有多不好,也不顾家人和朋友有多反对,就是要爱他,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等到年龄大一点,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嘲笑当初自己的幼稚。
会觉得当时男生的伎俩如此拙劣,自己为什么还会上套呢?为什么还会那样的不管不顾呢?
站在现在回看过去,总认为很多事情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一定会做出跟当时不一样的选择。
可现实是,时间无论轮回多少次,年少的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我们总是坚信,无论未来如何,当下这一刻很重要。
所以江雨浓从不后悔自己的每一个选择。
不管是把自己“卖”给八中,还是跟沉澈在一起,又或者分开。
她预示不到未来,所以每一个阶段的她,只是做了当下能做的最好的决定。
她知道沉澈说他会回来,意思是他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们会和好。
但人不能自私,不能因为喜欢就一直抱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松手。
纵然很多时候江雨浓都是自私的。
可那只是面对事或物的时候。
而沉澈不一样。
他只是他自己。
18岁的时候,江雨浓不觉得自己不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明白了有些人与很多人和事,就是不匹配。
这不是讽刺或贬低。
这只是客观事实。
承认也好,不认也罢。
所以这些年随着时间一点点前进,她看开了,也放弃了。
圈养在屋子里的笼中鸟,注定追不上窗外的金丝雀。
“注意安全。”江雨浓说。
沉澈听了很轻地笑了一下,答应道:“好。”
他这次回国除了投资研究院,还有一项工作也很重要,跟国内一家知名技术公司进行战略合作。
这家公司想通过合作实现上市,而沉澈家集团下属金融产业也确实需要这家公司所涉行业的核心技术。
筛选、评估、调查、估值等都已经结束了,沉澈这次回北安,是与该公司最后一次沟通投资协议中的具体条款,并在达成一致后签署投资协议和配套交易文件。
对面公司的负责人是沉澈的高中同学,但他选择这家公司并不是因为什么同学情,完全是因为对方各方面都符合。
而且沉澈当初出国后只跟关系好的几个高中同学还有联系,这一位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深交。
见面后他十分热络地跟沉澈聊着从前,沉澈也很大方地配合,没有把当年的一些事放在心上,毕竟谁年少时没做过几件二逼的事儿呢?
再说了,沉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当年如何不论,工作上该合作合作-
研究院初三开工。
开工第一天,叶梦迪抱着江雨浓诉说了好久自己这些天有多想她。一旁的赵明阳打趣她说:“总共才三天没见,想成这样啊?”
叶梦迪回怼,“你懂什么?我和学姐的友谊比天大!”
赵明阳撇嘴点头,没再说话。
仅三天没见,72小时而已,但还是会思念自己在乎的人。
这三天沉澈也没有联系过江雨浓,除夕那天分开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江雨浓的世界里。
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在意,还是太过无情。
很多时候,江雨浓都会生出一种,跟沉澈重逢的这些日子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错觉。
每次这样想,她都要翻出手机看一下跟赵明阳和叶梦迪的聊天记录,再看看不久前自己确实给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打过电话,然后才确认。
自己是真的跟沉澈又遇见了-
过年返工的第一天总是忙碌又清闲,临近下班点,林雪浅打来电话,约江雨浓吃饭,她答应了。
还是上次的地方,江雨浓到的时候林雪浅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着端坐在座位上的林雪浅,江雨浓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问她:“到这么早?”
林雪浅嘿嘿一笑,“我不忙。”
“大年初三这么闲?”江雨浓放下包,脱了外套放一边,坐下看着她说,“我这么不信呢。”
“哎呀,我又没有开
班,而且干吗注意这些细节。”林雪浅摆摆手。
服务员过来给江雨浓倒水,两人趁机点了菜。
点完菜,林雪浅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问江雨浓,“你跟沉澈怎么样了?”
“叫我出来就是问这个?”江雨浓问。
“当然。”林雪浅扬眉,“我可是很想知道我从高中起就磕的cp重逢后进展如何了。”
江雨浓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进展,他是来投资研究院的。”
这话说完,对面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江雨浓放下水杯后察觉道林雪浅的沉默,于是抬眼看过去,就发现林雪浅右手撑着下巴,觑眼审视自己。
虽然没说话,但那张脸上明显写了“我会信就怪了”的字样。
江雨浓叹了一口气,追了一句,“我不打算复合。”
“为什么?”林雪浅不懂了,直起身子问,“他都大老远从美国杀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复合?”
“没有为什么,不合适。”江雨浓说得很轻。
林雪浅抿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特认真地问:“江雨浓,你还爱他吗?”
江雨浓闻言,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开口。
“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她说,“说吧,喊我出来干吗?”
闺蜜朋友之间,出来吃饭很多时候不需要理由。但江雨浓太聪明了,她知道林雪浅今天喊自己出来就是有事。
没什么证据,感觉而已。
被看透,还被点得这么突然和直白,林雪浅有点招架不住,嘴硬道:“我喊你,能,能有什么事啊?”她身子往椅背靠,“就,想你了,一起吃饭啊……”
江雨浓太了解她了,每次一紧张就躲。
“嗯,行。”她故意配合道,“那就吃饭。”
“……”
林雪浅瘪瘪嘴,张嘴好几次才咕哝着轻声开口,“好吧,骗不了你……我确实有事……”
江雨浓抬起眼皮看她,“说。”
这下林雪浅也不装了,手肘放在桌面,重新探过身子老实道:“那个,我吧,有点想追沈医生……”
江雨浓听了眉头立马皱成一团,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追沈重云!”林雪浅声音提高,“而且我觉得他对我也有意思,因为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
“林雪浅你疯了?”江雨浓急了,“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你全忘了啊?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要追他?你了解他我了解他!”
林雪浅也有点着急,坐直身子道:“那了解一个人,不能按时间计算啊!认识时间短怎么了,短就不能追了吗?你跟沉澈认识那么久了,你都那么了解他了,不还是不跟他复合吗?”
“情况不一样!”江雨浓说。
林雪浅反驳,“哪里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爱他。”
江雨浓被怼无言,她定定地看了林雪浅好一会儿,然后靠在椅背环起双臂,舌头舔了下嘴唇,沉沉吐出一口气后才重新看回林雪浅,“不行,沈重云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江雨浓郑重其事,“林雪浅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沈重云不是表面这个样子,更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不适合你!”
林雪浅很想问为什么,但她也足够了解江雨浓,所以没有问,也没有再争执。
这顿饭两人吃得不算愉快,全程没有再说话。
饭后两人出了餐厅,江雨浓看着林雪浅上车离开后,掏出手机打给沈重云。
两秒后那头接听。
“在哪儿?”江雨浓语气冰冷。
“家里。”沈重云听出了不对,“怎么了?”
“地址发我。”
沈重云以为江雨浓出事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雨浓说:“我去找你一趟。”
“好。”
挂了电话,几秒后江雨浓收到了沈重云发来的定位和详细地址,然后走到路边抬手拦出租车-
沈重云住的位置距离医院有点远,地方也算不上繁华。
他很聪明,这些年也很拼,年纪轻轻就成了华川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的主刀医生。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办法在这座城市购置一套属于自己的房产。
哪怕几十平。
年虽然过完了,但街头巷尾仍然热闹。
出租车行驶在华川街道,江雨浓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红绿风景,大脑一片混乱。
到了地方,她下车迅速找到楼座单元,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攀至沈重云住的楼层。
401门口,江雨浓“哐哐哐”地拍打着墨绿色的老旧防盗门。几乎是拍门声停下的同时,屋内传出来一句:“来了。”
几秒后,防盗门从内打开。
沈重云早就料到敲门的是江雨浓,打开后便侧身请她进屋。
“进来吧。”
“不用。”江雨浓盯着他,那双淡色瞳孔的眼睛里盛满冰霜,“就在这里说。”
沈重云也没再邀请,往她面前站了一步,“好,怎么了?”
“林雪浅要追你。”江雨浓没有问,而是直接下了定义。
沈重云闻言,睫毛不自觉抖动了几下,嘴唇也下意识抿着,几秒后才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江雨浓蹙着眉问,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嗯,”沈重云点头,“她跟我说了。”
江雨浓:“你没拒绝?”
沈重云握紧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怔了几秒才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没有。”
“啪”
很重的一巴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这一巴掌江雨浓使足了力气,落下的瞬间整个手掌都麻了,紧接着便传来了温热。
沈重云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他没有反抗,也没有生气。
只不过这一巴掌力道确实太大,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打到因为惯性整个人向右倒去,轻扶着大门才维持住身体平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江雨浓胸口起伏很大,但质问的声音很平静。
沈重云无言。
“有些事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沈重云?”江雨浓皱着眉头问,她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但沈重云还是无言。
他不说话,江雨浓的情绪开始逐渐不稳定。
“你对得起你的心脏吗?”她逐字逐句质问,“你对得起它每一分每一秒那么努力地跳动吗沈重云!”
沈重云嘴唇紧绷成一条线,一米八几的男人因为江雨浓的几句话红了眼眶。
江雨浓鼻尖眼底也红了,她顿了几秒,压下心底的酸楚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情绪,又问:“你喜欢她吗?”
“……”
“说话!”
沈重云纠结许久,才艰难吐出几个字,“我不会辜负她。”
“那就是不喜欢。”江雨浓冷声接话,“所以我请问,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用让她误会的眼神看她!”
“……”
“我……”沈重云懊恼,“没忍住……”
“没忍住?”江雨浓被这三个字气笑了,也气疯了,“你自己的眼睛你踏马管不住吗沈重云!”
她瞪着沈重云,浑身发抖。
沈重云一直低垂着头,没敢说话,更不敢反驳。
江雨浓见他这样,偏头看着楼梯咽了好几次口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数秒后,她转回头重新看向沈重云,抬手指着他声色俱厉道:“沈重云我警告你,别动林雪浅。如果你敢碰她,我一定跟你拼命!”
不等沈重云回答,江雨浓便转身走了-
这个小区的位置有点偏,距离华川市中心有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但因为这里房租便宜,所以聚集了许多怀揣梦想,又或者痴心妄想的年轻人。
他们全部聚集在这里,每天迎着太阳出门,乘坐几种交通工具后抵达各自梦想起航的地方,
到了晚上,路灯亮起,他们回归。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停车走,这里便成了另一番景色。
江雨浓没有直接打车回家,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没什么表情。
昏黄路灯透过高大树木洒下来,
落在她身上、地上,影影绰绰。
出了小区后,江雨浓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脸。
雪白的肌肤,莹亮的五官。
她那样明媚、阳光地冲着自己笑,然后伸手跟自己说:“你好啊新同桌,我叫林雪浅。双木林,下雪的雪,深浅的浅。”
“是不是吓到了?我刚刚听到你名字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咱俩一个雨浓,一个雪浅,天生就是好朋友!”
因为父母的重男轻女,因为自己从小的成长环境。江雨浓对谁都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她只是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
所以那时候林雪浅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只是礼貌性点了点头。
因为鲜少感受到爱,所以她觉得自己感情很淡。即便这个同桌真的很好,她也不觉得她们会成为好朋友。
可是后来在林雪浅的努力和不懈下,她们也真的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
林雪浅、林雪浅……
……
第20章 情人节 “不然,你吃我啊?”……
那天回去, 江雨浓几乎一整晚没睡。
冷静之后她觉得上次跟林雪浅吃饭的时候自己被气昏头了,还是要找个机会跟她说明白。不然按照她的性格,仍然会继续追沈重云, 只不过会避着自己,不等生米煮成熟饭不会再让自己知道。
原本想着第二天晚上就找她的, 但第二天工作到很晚。
第三天倒是不怎么忙,但王美芝又找她说了实验项目的事,说完又聊了论文答辩的事, 进行了一次模拟答辩。
等到忙完, 江雨浓换好衣服还不等她给林雪浅打电话,就有人给她来了电话。
沉澈。
她看着那个号码,拿包的动作顿了顿。
叶梦迪见她不接电话也不走, 呆呆地站在原地, 好奇地伸头问:“怎么了学姐?怎么呆住了?”
“啊?”江雨浓抬头看她,“哦, 没事, 你换好衣服了?”
“还没呢。”叶梦迪说,“要等我一起走吗?”
江雨浓拎起包跟她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她快步往外走。
叶梦迪看着江雨浓的背影, 后知后觉地补了句,“嗯?什么事这么着急?”
等到她换完衣服, 拎着自己背包的带子摇着玩儿, 边摇边往更衣室外面走,结果出门迎面就撞上了赵明阳。
赵明阳问她:“看什么呢?”
叶梦迪:“你刚刚看到学姐了吗?”
“看到了啊。”赵明阳说,“刚走。”
叶梦迪偏头看他问:“那你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赵明阳皱起眉头回想了两秒, 然后否认,“没有啊。”
“nonono。”叶梦迪摇着包摇着脑袋摇着手,眯眼看向远方,一脸笃定地说,“不对,学姐有情况了。”
“啊!”赵明阳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但绝对有情况了。”叶梦迪收了自己的动作,凑到赵明阳身边轻声说,“我跟你说,年前的时候有人给学姐打电话,要陪她过年,我当时随口问了一嘴:是男朋友吗?结果你猜怎么着?”
赵明阳:“怎么着?”
叶梦迪:“她没否认!”
赵明阳惊掉下巴,但下一秒,他猛地想起来了什么。
“诶!我想起来了!”他拍拍叶梦迪的肩膀,“年前雨浓去相过一次亲!”
“相亲?”叶梦迪看着赵明阳,满脸问号,“你确定?就我学姐这条件,还用得着相亲?”
赵明阳点头,“千真万确!我亲耳听见的!”
虽然对于江雨浓相亲这种事叶梦迪觉得不可思议,但除了赵明阳说的相亲,好像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她还有其他人了。
“所以,学姐这是相亲成功了?”她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漂亮又厉害的学姐怎么都不应该相亲。
这回换成赵明阳一脸笃定了,“没错了,而且看她那匆忙样儿,一定是去见那个相亲对象了,毕竟今天是——”
他话说到一半儿没下文了,叶梦迪扭头看他,问:“今天怎么了?”
赵明阳看着她,没再继续,而是清了下嗓子,没由来地问了句,“那个,叶梦迪,你一会儿,去哪里吃饭啊?”
“回家吃啊。”叶梦迪说。
“那、那我带你,去,吃饭吧。”这话赵明阳说得有点结巴。
叶梦迪看他,有点没懂,“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吃饭?”
“因为……”赵明阳看了看叶梦迪,顿住了,把视线转向别处才又说,“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啊……”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着,面上却云淡风轻。
“呵。”叶梦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声,“情人节我为什么要跟你——”
话说到一半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两只耳朵“轰”的一下红了,心脏也在瞬间直飙180。
她赶紧看向其他地方,拿着包的手开始不由得抖。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赵明阳才又问:“你,跟我去吃吗?”
叶梦迪瞟了一眼赵明阳,见赵明阳正看着自己,又立马转移视线看向其他地方。
她说:“那,那我这个身份,我,我可是得吃最好的……”
赵明阳听了立马笑了,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啊?”
叶梦迪没搭话,但也没忍住笑了。
赵明阳见状,拉着叶梦迪的手就要走。叶梦迪惊了,看着他问:“你干吗?”
“去吃饭啊!”赵明阳说。
“吃饭就吃饭,你……”叶梦迪说着就要挣脱,但赵明阳那双温暖的大手怎么都甩不掉。
“哎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赵明阳,然后抬起另一个手使劲打他的后背,“你好烦、好烦、好烦啊你!”
这一下又一下看似打在了赵明阳的后背,实则打在了他的心上。
那只牵着叶梦迪的手也越牵越用力,最终一个用力,把叶梦迪整个人拽进怀里,拥着她向前,“吃饭去喽!”
“哎呀赵明阳,你松开我!”
“你好烦啊赵明阳!”
……
江雨浓出了更衣室才接通电话。
其实也没有多久不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沉澈给自己打电话,江雨浓居然有那么一点紧张。
江雨浓:“喂。”
沉澈:“在哪儿呢?”
“研究院,准备回家。”
那头听了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然后才说:“那一会儿上车吧。”
“上车?”江雨浓心里有种预感,但还是问了句,“上什么车?”
“我的车,我在研究院门口。”
此时江雨浓刚好走出研究楼大门,听到沉澈这句话之后,她不自觉停下脚步抬眼往远处看。
果然,距离她十几米的位置,一辆黑色汽车正开着四闪停在路边。
江雨浓抬步往车的方向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你不是回北安了?”
“嗯。”沉澈只应了一声,既没说自己是不是回去了,也没说为什么又回来了。
见他不说话,江雨浓也没有再问,顿了两秒补了句,“挂了。”
“好。”那头回。
江雨浓收起手机向着那辆车出发。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一会儿沉澈下来。现在整个研究院都知道他,如果被人看到自己上了他的车,舆论谣言她倒没什么,只是她不想跟人解释那么多。
不过好在沉澈的车很低调,他仿佛也知道江雨浓会有这方面的顾虑,没有下车。
上了副驾后,江雨浓没有系安全带,而是看着沉澈低声问:“有事?”
沉澈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胳膊肘搭在中央扶手上。他话没答,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江雨浓,“安全带。”
江雨浓见状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坐正身子扯过安全带系上。
同时,沉澈发动车子,驶出研究院,驶出华川大学。
“去哪儿?”江雨浓问。
“吃饭。”
“……”
江雨浓说:“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吃饭。”
“什么事?”沉澈声音不带情绪地
问,“跟你那相亲对象吃饭吗?”
说到这个,江雨浓突然想起来上次沉澈发疯时,逼问自己相亲怎么样,择偶标准降低了什么的。
就有点无语。
她什么时候有相亲对象了?自己这个当事人竟然不知道?
江雨浓歪歪身子,靠着自己这侧的车门,十分纳闷地皱眉问:“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有相亲对象?”
“上次你去相亲的时候,我去研究室找过你,赵明阳说的。”沉澈把赵明阳卖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与此同时,正心花怒放跟叶梦迪去吃饭的赵明阳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上次相亲?
江雨浓眉头皱得更深。
她什么时候去相过亲?
下一秒,她想起来了,跟林雪浅吃饭那次。
……这个赵明阳……
想到这里,江雨浓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坐直身子道:“那不是去相亲。”
“那是去干什么?”沉澈问,“我都看到林雪浅给你俩做媒了!”
“你还找去了?”江雨浓震惊,转头看他。
沉澈偏头扫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我看你还要怎么狡辩”的表情。
江雨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相亲。”
“那是什么?”沉澈追问。
是什么。
那个饭局说起来有点复杂,江雨浓又不想过多解释,于是扯了句,“给林雪浅相亲。”
她说完,隔壁位置一直没声音。
过了两秒,江雨浓扭头看,就见开着车的沉大少爷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下江雨浓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
他压根就知道自己不是去相亲的。
“沉澈你是不是有病啊?”江雨浓骂道。
沉澈假装无辜,睁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她,“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江雨浓有点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上了他的贼船,现在跟他闹翻对自己不利。于是不再搭理他,环臂坐直了目视前方。
之后两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只剩车里柔柔的音乐声。
沉澈换了歌单,不再是之前让人心情烦躁的微醺曲目,换成了可以让人心静的悠扬治愈歌单。
只能说算他有眼力见,不然这会儿江雨浓一定把音响砸了-
四十分钟后,沉澈停了车。
“到了,下车吧。”
江雨浓往窗外看了看,外面黑到连个鬼影都没有。
刚刚被沉澈戏弄了本来就气,现在看到他带自己来到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江雨浓更气了,所以说出口的话带着刺,“你带我来这么个破地儿,我吃饭还是饭吃我啊?”
沉澈听了眉头轻抬,觉得现在的江雨浓跟高中时的那个,好像。
他笑着解开安全带,然后眼睛看向江雨浓,语气里全是不正经,“不然,你吃我啊?”
“……”
“有病。”
江雨浓嫌弃地扔下句这个,利落开门下车。
下来后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个景区,只不过关门了。沉澈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力量,居然在这个点开车进来了。
正当江雨浓纳闷的时候,身上突然多了件外套。
再抬眼,沉澈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了条围巾认真给她系着。
“干吗?”她问。
“山上冷。”沉澈说。
江雨浓蹙眉,“山上?”
“嗯。”此时沉澈刚好系完,抬眼看着江雨浓道,“山上。”
江雨浓视线移开看了看远处,又移回来跟沉澈对视,“大晚上你带我来爬山?”
“来都来了。”
说完,沉澈率先往前走。
江雨浓很想转身就走,事实上她也转身了。
但身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车倒是还十分慷慨地亮着灯,沉澈甚至没有锁。
但,
她没驾照……
江雨浓紧了紧后槽牙,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转身跟上沉澈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