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演员嘛,形象要好,在剧院里肯定能看到更多的帅哥美女!

    马老师在戏剧演员们面前感受着燕子带来的震撼, 自来熟的顾凯兴已经和站在一旁的一个演员聊了起来。

    这几个带妆演员都是同一个剧组的,他们正在排练一部过程缠绵悱恻、最终结局却是相爱的人被迫相杀的悲剧。

    被顾凯兴搭话的演员自嘲了笑了笑:“你大概猜不到吧,在加入这个话剧团之前, 我是学相声的。可是我学艺不精, 捞不到什么表演的机会。没想到,加入剧院话剧团才几天,我一个逗人开心的相声演员, 就被分配了这么一部剧。”

    “相声演员”?顾凯兴听了这四个字,就像瞌睡遇到了枕头, 惊喜地说:“我就想当相声演员呢!”

    从相声演员转行话剧演员的小伙子, 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他打量了顾凯兴一眼, 微微摇摇头:“你都上高中了?咱们说相声讲究说学逗唱, 这些都是童子功。你现在学,有点晚了。”

    顾凯兴不服气地反驳:“虽然我没有从小练习童子功,可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所有老师公认的全班最大的逗比,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童子功了吧?”

    这孩子,怎么不走寻常路呢!

    不得不说, 前相声演员从小学习,这条路有多苦,他是切身体验过的。

    孩子不光要舍得吃苦,还需要跟对好的老师, 吃苦才能吃对方向。他就不算吃对方向的幸运儿。可以说,他最终选择放弃相声行业, 与他的老师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的老师并不以相声表演而出名,而是专门开班教学生的。基本功扎实, 但因为缺乏大量的实地表演经验,在台风方面,这位老师能给到学生的帮助十分有限。而且,分明都二十一世纪了,这位老师依然秉持着古老的学徒模式——学徒要负责伺候师父一家人的生活起居。

    到最后,这位前相声演员都快学出心理阴影了,上台表演时却还是总被人诟病状态不佳。最终招架不住,还是退出了相声演艺界。

    顾凯兴情绪复杂。他对相声的热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长久以来的梦想。经过了在相声小品社的打磨,他的信念愈发坚定。他人的失败经历,对顾凯兴而言只是不要踩坑的警示牌,不会阻挡他对梦想的追求。

    “上高中了才学相声,以后去工作单位也有拿手节目可以表演。重要的是,这是一门表演艺术。看你这身打扮,家庭条件不差吧?要学就多花点钱,要跟有实际表演经验的名师去学,别重蹈我的覆辙。”

    顾凯兴本来不想装这个叉的。可是,对面把展示的机会送到他嘴边,恨不得喂给他,小顾同学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顾凯兴小声问道:“那,张敏钧先生,算有实际表演经验的名师吗?”

    张敏钧,这个年届退休的知名相声演员,平生最大遗憾是上了两次春晚彩排,却在最后关头,因为节目时长统筹的原因被刷了下来,与春晚擦肩而过。

    但是,稍次一级的各种晚会,张敏钧先生可是常客。华国爱看电视的中老年人,十个里有十一个都认识张敏钧。

    三中的相声社,今年花重金请到了这位大师给孩子们讲课。社团报名刚开始就瞄准了相声社的顾凯兴,便是“大师课”的受众之一。

    前相声演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张敏钧……等等你说的是,那个张敏钧?孩子,你说笑话了吧,人家名满天下的大师,收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徒弟?”

    顾凯兴挠挠头,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算他徒弟吧,但是他的确是我老师。”

    前相声演员吃惊不小,好像已经看到了这个半路出家学相声的小朋友身上隐藏的天赋——他会埋包袱啊!

    顾凯兴又说:“相声社没人查考勤,报了社团的,都把相声社当一门水课,要么写自己的作业,要么干脆溜号。到最后,三个年级百来号人报名,只有前排两只手数的过来的人会认真听,每次张敏钧先生布置了当堂练习,也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会去认真做。”

    演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感叹道:“暴殄天物啊!”

    顾凯兴告诉他,起初,张先生会因为班里的同学不认真听课感到挫败。毕竟,以张先生的咖位,随便演一场都是几万的出场费,来给高中生做相声启蒙,班里反倒一片死寂,多令人沮丧啊。

    顾凯兴看着张敏钧的反应,起初也苦恼过。但是,在高老师的开导下,顾凯兴认识到,哪怕整间大教室里只有他顾凯兴一个人在认真听课,只有一个人给予张先生积极的反馈,也能让老先生看得到自己付出的价值所在。

    至于其他人爱听不听,顾凯兴管不了,也没有必要为此内耗。换个角度想,别人不爱听,老师分配给顾凯兴的关注更多,是他赚了!

    正如顾凯兴所期待的那样,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后,张敏钧老师也不再感到失落,而是专心教导起少数愿意听课的几个学生。

    尤其是俏皮话不断的顾凯兴,学得格外认真。

    有一次,轮到10班的化学老师袁宁虹老师在社团课轮值考勤。她看见顾凯兴如此认真地记笔记,都惊呆了。

    之后的一节化学课上,袁老师趁顾凯兴又一次在班里和她作对,公然讲俏皮话,便调侃了一句:“要是你上化学课,能像上你相声课一样认真就好了!”

    顾凯兴半认真半调侃地回了一句:“老师,相声是我未来的事业,化学……只会让我未来失业。”

    袁老师只当顾凯兴又在逗同学们开心。她却没有意识到,尽管这话让同学们听了大笑不止,可顾凯兴这番玩笑话中其实蕴含着几分认真。

    这边,马老师还在惊讶于何珊燕与剧院演员们的交情,顾凯兴已和这位前相声演员聊得火热,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和何珊燕打招呼的剧组演员,是出演爱情悲剧的,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剧组,演的是童话剧《星星之旅》。这部剧刚开始排演,演员们还处在熟悉剧本的过程中,排练也不用特地上妆,大家都是素颜亮相。

    也许是因为上级领导给了任务,这些演员们虽然还有正事要忙,但他们依然友好地和10班同学打招呼,鼓励他们尽管提问,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

    见马老师、顾凯兴乃至何珊燕都和剧组演员有说有笑,胡小舞也不甘示弱。她选择来剧院,本来就是希望能够一饱眼福——演员嘛,形象要好,在剧院里肯定能看到更多的帅哥美女!

    胡小舞和其中一位女演员攀谈起来:“姐姐,你也是《星星之旅》的剧组成员吗?你演什么角色呀?”

    这个演员一看就是低调的性格。大部分同学都被另外那部爱情悲剧剧组里上了妆的同事们吸引过去,只有这个小姑娘好像不为所动,似乎对《星星之旅》更感兴趣。

    “我啊,就是个配角,只在开场第一幕里有戏份。我的角色叫灰灰,家境贫困,衣衫破旧,灰头土脸。”女演员自嘲地笑了,“就和我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吧,演技一般,形象更一般。”

    见胡小舞还一直盯着她看,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女演员名叫毕玥,21岁大专毕业后就进入了话剧演员这一行。如今28岁了,却还是只能演一演最无关紧要的配角。

    有位导演曾经直言不讳地指出她的问题:你形象不够好,走演艺这条路会更加艰辛。

    胡小舞看着毕玥的素颜。五官还算端正,但并不出众。她的眼睛不大,嘴唇略显单薄,脸型圆润,皮肤偏黄,还有一些不是非常明显的粉刺。

    既不是大众审美喜爱的标准美女脸,五官又没有容易让人记住的特点。

    可胡小舞却显得有些惊讶:“形象不好?!姐,你这脸,底子也不差啊,打扮一下也是个小美女。在剧院这样的地方工作,就没有人给你化妆吗?”

    “美女”这个词,毕玥只在一种情况下听过——亲戚朋友想来剧院招待客户,都会和她说:“小美女,麻烦你帮我弄两张包厢的票吧。”

    被胡小舞和毕玥的对话吸引过来听热闹的温云茵,忽然想到了初三时学过的一篇课文。温云茵没敢出声,只在心里默默背诵:“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毕玥只当胡小舞在恭维她,撇撇嘴说:“我们的化妆师忙得很,化的都是演出用的妆,日常化妆打扮哪能麻烦她们?这不跟公车私用差不多了吗?我也学过一点,上学的时候没那么忙,成天就在宿舍里跟室友琢磨,怎么样能变得更美。可是,我化了妆之后的效果也就那样吧。来,我给你看——”

    毕玥把手机掏出来:“正好,我上星期去相了个亲,这是上妆之后的效果图。我脸上一堆闭口,皮肤不好,所以粉底得涂厚一点;我脸又圆,所以在两边脸颊使用深色修容,额头和鼻子山根处抹了些阴影,希望脸型可以稍微瘦一点,塑造立体感。”

    说起她的化妆手法,毕玥头头是道,但胡小舞却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的自拍照反复观摩,嘴里自言自语:“不对,不对呀……”

    第182章  马老师:扯犊子呢!下个月7号,数学年级统考!

    毕玥被胡小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心想:心直口快的导演说起她的形象问题时, 也只会说“形象不符合主角要求”,怎么也不至于盯着她的脸,直接说“你长得不对劲”吧?

    这小姑娘, 亏得自己跟她掏心掏肺说这么多, 还因为她称赞自己“美女”颇为开心了一阵。现在怎么这么不礼貌呢?我长得再丑,你也不能这么骂我吧?亏得还是三中这所名校出来的……

    毕玥思绪纷飞,这时, 胡小舞抬起头来。她无视了毕玥疑惑的眼神:“姐,你这黑长直发型不适合你, 它太贴合你的脸部线条了, 缺乏修饰作用, 无法起到你想要的遮住圆脸轮廓的效果。而且, 你发质偏干,显得凌乱又粗糙。黑长直虽然是一种经典又百搭的发型,但在你的脸上显得有些单调,你头发的光泽又无法突出这种发型的美感……”

    毕玥听着有些懵。

    “……我建议, 烫个大波浪卷发,增加头发的蓬松度,能让脸显得更小、更立体一些。对了, 要是你的工作没有限制,最好再染成深棕色,能让你的皮肤显得更加健康有光泽。而且姐姐,你的五官是比较锐利的, 比起长发的温婉女子形象,你更适合富有活力的化妆风格!”

    这下毕玥彻底震惊了。这小姑娘, 还真敢说?毕玥从小就是一个恬静的性子,长辈都说长发最符合她的形象了。大波浪, 这也太夸张了吧?

    胡小舞没给毕玥太多思考的时间,接着说:“你的粉底也可以选择轻薄一点的,遮瑕膏在粉刺、暗沉部位局部遮盖就行,保持自然的光泽,让皮肤看起来均匀就可以了,不用一味的追求变白。”

    “还有,你这张照片里使用了大量修容,的确能让脸型变得更立体一点,但轮廓反而不协调,让人更容易注意到你的圆脸。修容稍微柔和一点,下巴上也不用打高光。假睫毛不用那么长、那么浓密的款式,因为你的眼睛本来也不是很大,这样的假睫毛显得太夸张了,不够自然。你别用珊瑚色的了。让你本来就比较薄的嘴唇看上去更加单薄。”

    听胡小舞说得如此胸有成竹,毕玥也不再反驳,而是在脑中认真构想起自己烫一头大波浪长发、再染成棕色后的样子。

    胡小舞对于妆容和发型的建议,并不是无的放矢。早在高一上学期刚开始时,胡小舞就锐评过教美术的董馨老师的发型。

    同样是黑长直,同样是胡小舞不满意董老师的发型。在她看来,董老师和毕玥还不一样,不适合大波浪卷发,适合更“极端”的爆炸头。

    还有10班教地理的王雨姗老师,胡小舞也曾当面说过,空气刘海并不适合她。王老师听了,同样没往心里去。

    胡小舞因为把自己额前一朵碎发染成了蓝色,被叫到德育处谈过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谈话效果自然是没有的。

    但让胡小舞感到最沮丧的是,她觉得,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能说服德育处的梁老师,中分大背头不仅不会让他显得青春活力,反而凸显了他脱发的毛病。

    学校老师不愿意听她的建议,不代表一直都在为自己长相自卑的话剧演员不会听。毕玥听着胡小舞的建议,心中的一点不悦渐渐消散。

    排练完了第一幕,毕玥就闲了下来。既然演出间隙没事做,她来到后台化妆间,按照胡小舞的建议改变自己的妆容。

    发型得去理发店搞,她暂时没有条件在剧院就烫成大波浪卷。不过化妆——虽然剧院化妆师的时间不允许耽误在个人化妆上,但对于演员使用化妆间里的材料,剧院还是相当宽容的。

    不一会儿,按照胡小舞的建议,剧院众人看到了一个脱胎换骨般的毕玥。

    她把眉毛修整得更加锐利,眉峰上挑,外眼角的眼线稍稍拉长。

    只是画完眼妆,毕玥就感到了自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部不仅更有立体感,整个人的气质更是翻天覆地,变得更加坚定与锐利了。

    最后,再抹上明艳的大红唇。要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鲜红色的唇膏,总觉得这样太过大胆、太过张扬,和她整体文弱的气质并不搭配。

    走出化妆间,甚至都不要等别人的评价,毕玥觉得自己瞬间变得自信了,温柔普通的女孩忽然变得坚定又锐利。

    和毕玥一起在《星星之旅》第一幕,演一个无关紧要配角的小演员,在后台休息时,几乎没认出改变后的毕玥。

    “这位女士,请问您找谁?哎,等等……你,你是毕玥姐?!”

    小演员瞳孔地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毕玥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气场这么强啊?”

    毕玥也不是个爱藏私的人,既然同事这么问了,她就指向了胡小舞。

    看了仿佛大变活人一样的毕玥,胡小舞得意极了。真是的,明明是个五官如此锐利的姐姐,干嘛非把自己往矜持文雅的淑女风格打扮嘛!

    虽然毕玥的发型没有改变,还是个“不完整变身”形态的毕玥,但她整个人气质的提升几乎有目共睹,哦不,瞎眼可见。

    平时,胡小舞的建议总是被人当成幼稚的儿戏,很少有人把她说的话当真。毕竟,一个16岁的还在上高中的小丫头,估计连妈妈的化妆品都没怎么打开过吧!

    她总是满怀热情地给别人说,“你这样化妆更好看”,谁会听呀?

    提建议给妈妈、给学校老师,全都满不在乎。若光是一笑置之也就罢了,他们还让她别胡闹,甚至让她罚站。

    今天就不一样了,可给胡小舞得意坏了!

    几乎整个《星星之旅》的剧组的女演员,从毕玥那里得知了胡小舞的本领,都跑来问她,自己怎样打扮才能更好看。

    主角在小舞台上认真排练,没什么戏份的配角演员,全都跑去后台化妆了。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出来,一个个大变了模样。等到他们上台后,导演都惊了:“你们今天一个个都怎么了?”

    平时永远素颜的,今天都化了妆;有几个爱画大浓妆的,却把妆卸得干干净净;还有完全改变化妆风格的。

    关键是,第一眼看上去不习惯,可是多看两眼,又觉得很耐看。

    很快,这两个剧组所有演员都排队到胡小舞面前讨教化妆打扮的建议。她的面前围满了人,给马老师看得一脸懵圈:咋回事?10班学生在剧院有熟人的这么多吗?

    “老师你不知道吗?你们班这个学生老厉害了,一下就点出我平时打扮时的问题所在!”

    “我也是!自从来剧院学会了化妆,每天我都死命地捯饬自己。化妆品越买越多,钱没攒下多少,怎么打扮也都不满意。可是今天发现,我不化妆也很能打!平时卸了妆,在镜子里面发现不了自己的美,是因为发型不对。哎呀妈呀,我太好看了!”

    从那些心满意足、改头换面的演员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真相,马老师无奈地笑了笑。

    马老师是个对审美没有任何研究的钢铁直男。在他的眼里,全天下自己媳妇儿最美,其他人长得好不好看,他看不清楚,也不多置喙。

    哼,就知道胡小舞这姑娘不老实,成天顶着那一小撮蓝色头毛来学校,偶尔还会画个眼线,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到最后,就连顾凯兴都屁颠屁颠地跑到胡小舞面前,向胡小舞求教:“小舞姐,也给我提个建议呗,化什么样的妆,能让台下观众看到我就笑?”

    胡小舞歪着脖子,脸上一副“这也要问”的表情,回答:“把眉毛描的又粗又黑,高低不对称。两边脸颊涂上大块浓重的红色腮红,还可以粘个大红色的圆鼻子。”

    顾凯兴无语了。不过,这倒不是胡小舞不愿意帮他,而是因为胡小舞在这方面也无能为力:她擅长把人的妆容调整到符合大众审美的水平,可是要达到特定效果的妆容,胡小舞的大脑就处理不过来。

    到了后来,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光让胡小舞提建议了,还纷纷替自己的亲朋好友征求起了意见。

    “小舞,这是我妹妹的照片,她是个在直播平台唱歌的网红。我一直觉得她的妆奇怪,但又说不出来,你能给点意见吗?”

    “小舞啊,我姐下个月7号结婚,能请你去当跟妆师吗?”

    还没等胡小舞作出任何回应,马老师就冰冷无情地替她拒绝了这项工作邀约:“扯犊子呢!下个月7号,数学年级统考!”

    胡小舞自己也确实拒绝了这个邀请。她坦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人脸,可以透过脸上的化妆、遮挡、头上的头发,看到所谓更本质的东西。可这不代表我自己会化妆。我偶尔会画个眼线去学校,可是我手抖得厉害,简单两道眼线,我要画十几分钟呢!经常‘哧溜’一下就画歪了。甚至连抹口红这么简单的化妆步骤也一样,不注意‘哧溜’一下,化成万圣节的大嘴鬼妆了!”

    第183章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

    马老师听胡小舞这么说着,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个理论满分,而实操不及格的选手!

    胡小舞好不容易把这些讨教化妆设计的演员全都打发走,剧组化妆师却找上了门。这位化妆师态度很诚恳, 表示他想和胡小舞取长补短、互相学习。

    胡小舞最擅长的是日常妆容, 能够根据客户的长相特征量体裁衣,设计出最佳的日常妆容;但剧组化妆师擅长的是特效妆。

    正如胡小舞自己所说,她并不擅长。

    实际上, 剧院化妆师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响。这位化妆师的同僚们,可不只有在运夏市大剧院给演员化妆这一份工作。外面搞剪彩仪式需要主持人上妆, 或者有人举办婚礼, 都是化妆师施展本事的场合。

    有外快不挣是傻子。

    作为剧院化妆师, 他的主业是负责给演员化特效妆。为了让观众看得清楚, 这些特效妆往往极尽夸张之能事。久而久之,化妆师对妆造的审美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他希望借助与胡小舞这个妆容设计小天才的交流,学到一些新的妆造的理念,甚至让胡小舞在幕后帮他指点迷津, 让他也有资格如一些资深同事一样,在外头接私活。

    马老师颇为得意。他知道,高松然平时最喜欢发掘同学们身上那些旁门左道的本领。

    这一次, 胡小舞的本领算是在他马杰手下//体现的!

    他并不知道,放寒假时,与赵华枫、靳文蕾、田潼曦三人去王宇家乡那趟旅行,就让高松然对胡小舞的天赋有了基本认识。

    马老师给高松然发了条短信:“你们班这胡小舞, 以后可以去当形象设计师啊!手残一点没关系,她提供方案, 让手不抖的化妆师给别人化妆就行。”

    没想到的是,马老师带着10班同学这趟剧院之行, 发现的才华远不止胡小舞一个。

    同学们观摩了自己排练话剧的过程,剧院领导觉得,既然是职业生涯体验活动,不如也邀请孩子们上台,模仿话剧演员演一演戏。

    演戏这种事,对青少年而言一向都充满了乐趣。10班同学也没有排斥,他们拿着演员们的台本,纷纷登上了舞台。

    对10班同学来说,表演并不算太过陌生的事情。英语课甚至语文课上,好些同学都亲自演绎过《骑趣保险》的搞笑桥段,顾凯兴甚至在每周语文随笔里,自创过一些剧本,讲述《骑趣保险》的主角来到华国的经历。

    顾凯兴自告奋勇,在这部名叫《心碎在黎明时刻》的爱情悲剧中扮演男主角。

    和他演对手戏的是田潼曦。她选择来到剧院而不是制药厂,原本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剧院观看演员排练时,可以在观众席上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睡觉。

    正睡得昏沉,却被马老师点名演女主角,田潼曦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台。

    顾凯兴深吸一口气,念出整部剧最深情的一段台词:“在你出现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依赖一个人。你是我生命中的光,照亮了我眼前的黑暗……”

    顾凯兴从来都是个搞笑选手,念到这儿觉得有些肉麻,起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读到“你是我生命中的光”这句台词时,顾凯兴做出一个手势,半遮住眼睛,假装被眼前的光刺到睁不开眼。

    随后,望着田潼曦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在台上用只有田潼曦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吐槽道:“你照亮了我眼前所有的瞌睡虫。”

    一本正经,一脸深情,却说出这种话,田潼曦受不了了。这家伙,明明在演一个正经的场景,怎么非要逗人笑不可呢!

    田潼曦到底还是有“职业素养”的,尽管忍笑忍得很辛苦,她依然假装深情地回望顾凯兴。

    “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守护你,只愿与你相伴到老。请接受这朵花,我愿与你余生共度韶华。”

    台词到这里,男演员需要单膝跪地,将一直藏在背后的一朵花献给女主角。

    顾凯兴说着这句话,用手抚摸着胸口,表情痛苦却又幸福。

    让孩子们照着台本去演,本来就不指望他们能演得面面俱到,类似玫瑰花这样的小型道具,剧院里的演员根本没拿给孩子们。

    他们心想,演到需要道具的地方,孩子们肯定会直接跳过,继续演下一段的。

    但顾凯兴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表(gao)演(xiao)的机会。他没有玫瑰花道具,便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笔,单膝下跪,把那支笔举在自己鼻尖的高度,仰望田潼曦:“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守护你。请接受这支笔,爱搞笑的男子你伤不起。”

    这个滑稽的场景和无厘头的改编台词,让田潼曦联想到顾凯兴平时在班里和老师顶嘴的情景。

    憋了好半天,她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大笑出声。顾凯兴即兴发挥,并没有因为田潼曦笑场而站起来。

    相反,田潼曦毫无淑女风度的笑声,也能让顾凯兴找到包袱。

    原台本里,早就心悦男主角的女主角乍一被表白,激动到失语。但在夜色之下,男主角看不清她的表情,还以为她不说话是不愿回应自己的言语。

    于是,男主角说:“告诉我你的心意,就这么难吗?”

    顾凯兴改成了:“和我在一起的想法,就这么好笑吗?”

    就连一进剧院就装出一副严师形象的马老师都憋不住了。

    在10班同学一阵不带恶意的嘘声后,顾凯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彩排舞台。

    那位已经和顾凯兴当上朋友的前相声演员,等到顾凯兴下台后,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好小子,你天生就是个搞笑艺人的料!只不过,接下来我都无法直视这部剧了……”

    真不巧,这位名叫雷军晨的前相声演员一语成谶。

    他在《心碎》剧中演的同样是个配角。和毕玥不同的是,雷军晨出演的角色是男主角的管家,戏份不多,但每一幕都要出来几次,还和男主角有几句台词的对手戏。

    这下可好,接下来几天的排练中,他只要一和男主对台词,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顾凯兴的模样,夸张又肉麻地念着那段男主角对女主角表白的台词,分明把台词改编成了搞笑版本,却依然假装一往情深。

    “雷军晨,你怎么回事?”导演忍不住发了一顿火,”今天排练一上午,你都笑场十次了!就这么想回去说相声吗?下个星期就要正式开演了,你要是再给我笑场一次,别怪我换人!”

    事实证明,人不被逼一下,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雷军晨不被导演逼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的憋笑功力有几分。

    三中职业体验日后几天,雷军晨一直过得轻松惬意,整个人的心态相当放松,很难绷住。可是,当他的职业前途受到威胁后,他也立刻变了个人一样,再次想到顾凯兴那张脸,无论多么想笑,他都努力克制住自己。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只是憋笑真的很痛苦啊!

    正式上映前的最后一次带妆彩排,适逢导演的母亲来运夏市旅游,顺便看望儿子。老人家在城市里暴走一整天,有些累了,于是,导演便安排母亲来剧院观摩排练。

    身为导演,这点小权力还是有的。

    导演心想,老妈一个非专业人士,也不懂什么演技、什么台风,只会看个热闹。但返璞归真,文艺作品最终的服务对象不是专业评鉴师,而是普罗大众。

    于是,最后一趟彩排结束后,导演问母亲:“你觉得这些演员当中谁演的最好啊?”

    导演母亲表示:“我感觉,演管家那小伙子不错。演得好传神!”

    导演一听,整个人差点没从餐桌椅子上摔下来。

    演管家的……雷军晨,前几天排练不知为何总是笑场的家伙?!即使是到了最后一天排练,他还明显在憋着笑,也不知在忍着什么。

    要不是看他平时还算敬业,导演差点真的换人了。

    “妈,你怎么觉得他演的好?”导演满心疑惑。

    只听导演母亲郑重其事地答道:“这管家,别看他是个下人,心思可通透了。你的男主角对姑娘心仪已久,到快结束了才敢表白,没享受到多少爱情的甜蜜就悲剧了,不就是因为顾虑着重重现实因素嘛。管家陪在主角身边多年,怎能不懂少爷的心思?他希望主角勇敢一点,获得幸福,但管家也清楚,自己只是个管家,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对主人家的少爷指指点点……”

    导演听着,忽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雷军晨多次笑场,好不容易憋住了,他却形成了思维定势,看着雷军晨也知道他在憋笑。

    但他的举动,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来,却不是憋笑,而是憋着心里话。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民国电视剧看多了,这些桥段,我都见过的!”忽然被儿子盯着,老太太还以为儿子不服气自己的说法,连忙反驳。

    有了母亲的评价作为铺垫,第二天,《心碎》正式开演后的观众反应,也就不让导演感到太过意外了。

    演出完毕,不少观众都给予了管家这位配角颇高的好评。观众认为,他在与男主角演对手戏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拿捏得刚刚好,既表现了身为一个下人面对主人必需的分寸感,又体现出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热血汉子。

    只不过,随着演出场次增多,雷军晨逐渐习惯了与男主角的对话,也不会再在每次演对手戏时都觉得想笑。那股“憋着心里话”的劲,也拿不出来了。

    知名影评人赵勇碰巧看了这部话剧的首映。过了几天,又陪同朋友在运夏市大剧院看了同一个剧组的同一个版本。

    他在自己的影评中写道:“从相声演艺行业退隐后,雷军晨的第一部话剧,虽然演的只是个配角管家,却灵气十足。可惜的是,他的灵气却在一次次的重复演出中消磨殆尽……”

    作为老爸工作的坚定支持者,赵华枫读了赵勇的所有影评作品。赵华枫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名叫做雷军晨的小演员身上体现的变化,竟和她的同班同学顾凯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184章  那边那个大朋友,拿竹子瞎玩什么呢?

    顾凯兴和雷军晨交上了朋友, 顾凯兴的同桌林鹰也没闲着。

    不过,由于林鹰对剧组彩排的内容——无论是缠绵悱恻的爱情剧还是生动活泼的儿童剧——都没太大兴趣,他早早就溜达到了剧院主舞台。

    大舞台上, 几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 带着各自的徒弟,正在指导小朋友做手工玩。

    其中一位慈祥的老人名叫古阿子,是被朱家荣见义勇为间接救了的那位。他带来了两个徒弟, 其中一个便是陈潇。

    他身旁几位老人都是他的同乡。当年,听说古阿子一家搬出家乡后, 古阿子成了外头某个城市首富的“老师”, 乡里都知道, 这是攀上了贵人, 也纷纷请求古阿子帮忙,把乡里乡亲的都介绍到城市里生活。

    这些老人很喜欢和孩子打交道。小孩子天真无邪,对看到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和求知欲,遇到什么不懂的, 对他们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山野老人也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会甜甜地叫他们“爷爷”。

    这些孩子总让古阿子他们回想起自己还住在山里的时候。那时,整个村子实施社会抚养, 孩子都聚在一起,哪家的大人清闲了,半个村子都把孩子带到这个人家里,让清闲的大人照看, 其他人去忙农活、手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在城里, 无论是繁华的大城市运夏市,还是徒弟陈潇的规模稍小的家乡禹城, 这样的情形已不多见,几位老人都很怀念。

    可是,换成高中生,情况就不一样了。在这些老人的家乡竹林庄,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是老人们的噩梦。

    由于生活贫穷,加上基础教育条件不佳,竹林庄的青少年,初中正常毕业都算文化程度平均水平以上了。他们缺乏正确的引导和教育,平时又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便在村里偷鸡摸狗,调戏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

    总之,用四个字形容他们,“人嫌狗厌”。

    尤其是其中一位名叫科顿克的老人,在家乡时开一家小卖部,被乡里的小年轻骚扰得不胜其烦。

    运夏市的青少年要克制许多,可是,科顿克老人已经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形成了难以改观的偏见。

    所以,当他看到一群中学生大呼小叫地来到剧院前台,参加公开日活动时,科顿克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但同学们并没有感受到老人的抵触情绪——毕竟,和这么多小孩相处了一个上午,有些厌倦、不耐烦,也是人之常情嘛。

    剧院领导告诉马老师和10班学生,剧院为此次公开日活动准备了充足的材料,无论是一点大的小孩子,还是像10班同学这样的大孩子,亦或是马老师这样的成年人,都可以自由使用。

    当10班同学到场时,古阿子老人正在给孩子们展示编织竹篓的过程。他的双手在竹条间上下翻飞,给孩子们看得眼花缭乱。

    编完了一个竹篓,老人停下来,笑眯眯地对在身边围观的小孩子们说:“你们想不想学这竹篓是怎么编的?那就跟爷爷一起拿起竹条吧。这些竹条,是我们玉罕族聚居地特产的竹子制成,韧性极佳,不易折断。相信你们平时都用过筷子吧?把竹条拿起来摸摸看,这些竹子,和你们用的筷子相比,能感受出区别吗?”

    孩子们懵懵懂懂,无法感受出太多区别。

    10班同学也在老人身旁静静围观。有的同学好奇地拿起了桌上可以随便取用的竹条等器具,学着老人的样子编织东西。

    斜眼看到身边的这群高中生,科顿克老人心里就不太高兴了。他觉得,他们都是群玩世不恭的“兔崽子”,让他想到了家乡那群令人生厌的青少年。

    听着老人对玉罕族聚居地特产竹子种类的介绍,林鹰好奇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两根竹条,在手里把玩。他将它们前后弯曲,好像在试着手里的竹子是不是真的像老人所介绍的那样,韧性比普通竹子更强。

    没想到,不远处却传来科顿克的一阵呵斥:“那边那个大朋友,拿竹子瞎玩什么呢?别给我掰断了!”

    林鹰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老人叫的是自己。直到旁边有人提醒,他才一脸懵逼地放下了手里的竹条,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他看着那些小孩子,心想:他们凭什么能随便把竹条拿在手上把玩,他就不行了?

    科顿克老人的徒弟知道师父的脾性,生平最讨厌青春期小少年了。若说有什么比青春期少年更讨厌的,就是一群青春期少年。

    这些孩子总是不羁的、冲动的,让老人颇为不悦。

    科顿克继续呵斥:“你多大?人家小朋友多大?你轻轻一掰,这竹子就断了。竹子断了还怎么用竹条编东西?”

    林鹰看着小孩们身边,一根根断了的竹条散落一地,感觉很是无语。

    不能这么双标吧?林鹰心想。他算是10班比较安分守己的孩子之一,被人骂了,哪怕心里不爽,也第一时间就把竹条放了下来。

    没想到,原本坐在桌边跟着老人编东西的一个小男孩忽然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只有三四年级的样子。

    小男孩拿起林鹰刚刚丢下的那根被他弯了两下的竹条,然后双手紧握,只听“咔嚓”一声,那根林鹰没掰断的竹条应声而断。

    现场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那科顿克老人一点没生气,还笑呵呵地说:“小王同学,不要淘气了。来,我们坐下,继续编竹条!”

    那小王同学听了这话,眼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得意神色,用挑衅的眼神看向林鹰,好像在说:“你看看,我掰竹条,人家老爷爷就不说我。怎么样?我厉害吧?”

    见林鹰等10班学生大惑不解又愤怒的样子,小朋友还更得意了,居然再次拿起手艺人放在一边的一根竹条,“啪”地一下,再次掰断。

    这下,温云茵坐不住了,忍不住说道:“爷爷,这不公平吧,我同学只是上手感受了一下竹子的韧性,这孩子都掰断那么多竹条了,你只把我同学训的跟个孙子似的,这小孩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老手艺人强词夺理,不由分说地,也把温云茵冲了一顿:“你还狡辩,要不是你同学做了个不好的示范,起了个坏头,小人家小朋友至于有样学样吗?”

    温云茵都快气笑了:“#@$%&*……我狡辩?!明明是你……”

    冲突一触即发,本来还在大剧院另一个角落看着儿子做手工的马老师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陈潇等几个年轻人素来了解这个老头的脾气,连忙上前劝架。

    陈潇是古阿子的徒弟。由于朱家荣的缘故,他对今天到来的这10班学生颇有些好感。

    他拦在了科顿克和林鹰中间,向林鹰眼神示意:这老头脾气古怪,别跟他计较。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林鹰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走到一边,他有些委屈地对陈潇抱怨道:“我真的只是好奇。我早就听说过玉罕族人对竹子的喜爱,也读过一些有关玉罕族编织工艺的资料,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温云茵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小朋友掰断了两根竹子,我们只是在这随便看一看、摸一摸,都没对竹条造成任何损坏就要被骂,这是什么道理啊!”

    另一个年轻人好说歹说,把科顿克劝到一边去,又批评了一通那个连续掰断两根竹条的小男孩。

    见事态平息,陈潇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听了林鹰的话,他感到有些好奇:“同学,你也研究过玉罕族的文化?”

    林鹰不以为意地说:“是啊,小时候就在百科全书上看过,说咱们国家有个很神奇的少数民族,人口稀少,甚至都被归在一个大类民族中,没有成为一个被单独承认的民族。但他们的生活习惯很独特,最擅长制作并使用竹制品,房屋建造、饮食习惯、休闲娱乐、文化传统等等,都和竹子有着密切的联系。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读到这一段,一直记在心里。长大之后还特地去搜了一下,才知道这个民族自称玉罕人。”

    顾凯兴插嘴:“玉罕族?听说古人也把竹子叫寒玉,《心碎在黎明时刻》里女主角的名字就叫寒玉……”

    林鹰继续说:“这我倒不清楚。长大之后继续搜索,发现玉罕族人的聚居区,只在彩云省一个很小的地方,不过两个村庄的规模。那里的人也很少外出,人口日益稀少,不少文化习俗都快要失传了。我的想法可能不成熟,你们别笑话我——可是,当时我就在想,这世界正是因为多样而丰富多彩。如果我能见到他们,一定要帮忙把这么有趣的文化传承下去。”

    陈潇心中暗自赞叹:果然是运夏市三中,名校的学生说出来的话,都那么有深度、有远见!

    那个叫科顿克的老头安静下来了,古阿子听见徒弟陈潇和林鹰的对话,踱步来到林鹰面前,带着一丝好奇问道:“哦,小同学,你还专门了解过我们民族的文化?你知道多少东西?”

    第185章  口味奇绝的美食家林鹰

    古阿子并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 可他浓重的普通话口音,再加上科顿克先前对林鹰的无端责备,让林鹰以为古阿子在质疑, 不相信自己对他们族的风俗习惯有所了解这件事。

    “你还不信我, ”林鹰有些激动,“我读到过,你们族的房屋多为竹子建造的高脚屋, 既防潮又防虫。你们玉罕族人的编织工艺就更是一绝了,在机械化生产的今天, 玉罕族人依然能手工制作出各种竹篮、竹筐、垫子这些日用品, 又快又精良。对了, 我还了解过, 玉罕族人在水里捕捉鱼虾,捣碎后和小米裹在一起,放进竹筒中,做竹筒鱼饭, 清香扑鼻,味道鲜美!”

    听得身旁的同学们馋虫乱飞。

    “我还听说过玉罕族的竹叶香酒。网络小说里经常提到的竹叶酒,是指色泽鲜绿得像新生竹叶的颜色, 可玉罕族人是真的在酒的发酵过程中使用竹叶,酿出来的酒有一股别样的清新滋味。只可惜,我并没有这个口福,我家人也不会让我喝酒的。”

    “还有辣笋腌菜。据说当年伟人开国宴, 招待亚非拉各国领导人,就把这道菜就在人民大会堂上当作开胃小菜呈现。可惜, 他们连玉罕族的名字都没提过,只把辣笋腌菜说成玉罕族所归类的那个大族的特色菜肴……”

    古阿子听到林鹰说的这番话, 欣慰地笑了。

    即便是他徒弟陈潇,对玉罕族的文化感兴趣,也只是在认识自己并对手工竹制品产生兴趣之后,才开始了解他们的民族文化。

    平心而论,陈潇对他这个老头子很好,花了很多金钱和心血发扬玉罕族的手工竹编技艺。在禹城博物馆举办特殊展览、推举古阿子成为国家非遗传承者,包括今天在运夏市大剧院开展公开日活动,教小朋友玉罕族的竹编技法,也是陈潇利用自己的人脉安排的。

    但陈潇只对手工感兴趣。

    当年,他在山里旅游时,玉罕族的村民们就邀请陈潇吃过当地的不少美食,让陈潇感动不已。

    可惜他根本吃不惯。到最后,陈潇看到那些被碾碎的鱼虾糜,都会条件反射般地反胃。他还酒精过敏,喝不了竹叶香酒。

    对于玉罕族的传统美食和酒文化,陈潇只能说他心存敬意——然后敬而远之。

    来到运夏市生活后,除了陈潇,古阿子也认识了其他的朋友,收了另外几个徒弟。他曾邀请这些人来自己家用餐。

    在他看来,老婆子做的玉罕族特色美食,可是非亲密好友无缘享受的上品佳肴!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朋友来古阿子家吃了一顿饭之后,下一次,倘若他再叫这些人上自己家吃饭,这些朋友总会先礼貌地笑一笑,然后百般推脱,放鸽子的理由千奇百怪。

    “老古头,晚上去不了了,我的电瓶车骑到半路没电了!”

    “老师,不好意思,我舅舅一家突然造访,我得替我妈准备食材招待他们!”

    ……

    大徒弟陈潇最客气,总拗不过自家老婆子的邀请,只要一邀请就必然上门。餐桌上,陈潇因为害怕驳了老师的面子而强行下咽的脸色,让古阿子印象深刻,甚至同情起他来。

    起初,长时间生活在封闭环境中的古阿子感到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禹城还是运夏市的朋友,都对玉罕族的美食文化不感兴趣呢?

    和“外头的人”接触多了,他才慢慢养成了另一种心态:不是每个人都是吃玉罕美食长大的。就像他自己觉得不少家常菜太寡淡、太咸一样,陈潇他们也觉得玉罕族的烹饪方式酸不啦叽,还涩嘴。

    对自己民族的特色美食有兴趣的外人,古阿子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感到新奇,却又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的“叶公好龙”行为?毕竟,这孩子对玉罕族美食的了解全部来自网络,并未亲自品味过。

    林鹰谈论这些时,心里同样忐忑不安。

    不知他这舌头是怎么长的,林鹰从小就挑嘴。各种各样的常见菜式,无论是运夏市特色的香辣骨头汤,还是家常菜,如红烧肉、番茄炒蛋、宫保鸡丁,爸妈做得再好吃,林鹰都不喜欢吃。

    家里所有给林鹰做过一顿饭的亲戚都说,这孩子难养活,从没见过这么挑嘴的。

    “上小学的时候,爸妈带我下馆子,去了一家羌族人开的面馆,我吃到了羊肠面,觉得特别香。我妈一口都吃不下去,她觉得羊肠恶心,我爸也觉得一般,可我偏偏吃得老香了!”林鹰回忆道,“我妈说,我是最难带的那种小孩,家里做的饭一口都不爱吃,却偏爱外面那些很难做的特色食品,一口都不愿落下!”

    古阿子听了,笑道:“你想吃竹筒鱼饭啊?嘿,我家老婆子最会做了!竹叶香酒,我们在运夏市的家里没有条件酿造。这酒,要用特制的竹罐子,里三层外三层裹上好几圈。等你年纪大一点,可以喝酒了,老爷子我请你去我们家乡旅游!”

    教小孩子做手工教了一个上午,古阿子老爷子也有些累了。这会儿和林鹰聊聊家乡美食,还蛮开心的。

    林鹰对于玉罕族美食文化的了解之深入,完全出乎古阿子的预料。到后来,除了心有怨气的科顿克之外,其他的玉罕族老手艺人也都竖着耳朵聆听林鹰说的话了。

    自己的竹制品编织手艺,有陈潇为首的一群年轻人传承;来自家乡的美食,又有林鹰这个更年轻的小伙子有意接受并传承。

    这些担心自己的文化会因为玉罕族人口减少而逐渐消亡的“老家伙”们相当欣慰。

    这场剧院之旅,不仅让10班同学体验了剧院演员的职场日常,也让他们中的不少人交到了朋友。

    与一直集体行动的制药厂25人小分队不同,15人的剧院小分队就自由得多,可以选择看演员排练、可以和剧院演员畅谈化妆技巧和相声学习经历、可以做手工,或者像华薇一样,和剧院里参加公开日活动的小孩子聊天。

    来剧院之前,高松然因为有意验证华薇的“酉时”天赋,曾经拜托马老师,让他特意注意华薇同学,看看她在公开日活动里和孩子们相处的怎么样。

    马老师观察了一阵,华薇的确和剧场里做手工的孩子有不少互动。孩子们除了喜欢顾凯兴这个幽默风趣、总能逗他们笑的大哥哥之外,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位无比亲切的华姐姐了。

    马老师寻思,华薇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学习成绩太差,小高老师替她找别的出路呢!

    自由行动让同学们开心了,却给马老师增加了不少工作负担,尤其是在活动结束时,他要清点人数,坐车回学校。

    尤其是10班同学结束活动的时间与和剧院公开日的活动结束时间恰好重合,剧院里围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孩子们吵吵嚷嚷,做手工做得开心,不愿意离开。家长火气上涌,有的和孩子讲道理,有的直接开骂,整个主舞台上下都乱哄哄的。

    最后清点人数时,马老师发现车上坐了14位同学,少了一个。

    “你们有谁看见胡小舞了吗?”马老师有些头疼。

    马老师的儿子问他:“爸爸,胡小舞是谁呀?”

    作为一个老师,脸盲症挺要命的,马老师庆幸自己没这个毛病。但他的儿子却没有遗传这一点,和10班这15位同学相处大半天,只能把顾凯兴一个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号。

    “就是那个染了一撮蓝色头发的姐姐。乖,你先坐上车,跟顾哥哥聊聊天,我要去找那个蓝头发姐姐了。”

    “蓝头发姐姐?我刚才见到她了!”没想到,马老师儿子清脆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刚才我看到她在剧院门口,和陈梓涵的妈妈聊天呢!”

    “陈梓涵是谁?”马老师下意识问。

    问完他就反应过来,肯定是儿子做手工时认识的朋友。

    “蓝头发姐姐和陈梓涵妈妈就在主舞台边上聊天?”马老师将信将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如果她在主舞台边,自己出来时怎么没发现她呢?

    他交代同学们坐在车上别乱跑,自己重新进入剧院寻找胡小舞。

    看到剧院里的场景,马老师瞬间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出来的路上没看见胡小舞了。

    里三层外三层,那些小孩的家长把胡小舞围在中间,简直堵得水泄不通。胡小舞在中间,正严肃地指着其中一位孩子妈妈的脸。

    马老师费劲巴拉挤进最里圈时,有个孩子妈妈急切地向胡小舞提问:“小胡同学,我有点大小眼,怎样化妆才能掩饰一下?”

    马老师无语了:来剧院里没几分钟,就成了全体演员的形象设计师;遇到这些家长没几分钟,又开始给这些陌生家长设计妆容,以前没觉得这姑娘这么自来熟啊!

    阴沉着脸,马老师说:“全班同学都在等着你上车呢!”

    这话一出,有位孩子爸爸瞬间急了:“小胡同学,别走啊,我还想帮我媳妇问问,她的脸型戴什么眼镜合适呢!”

    坐上回学校的车,大多数同学都很兴奋,要么相互打趣逗乐,要么高调地掏出手机,给制药厂小分队的朋友分享今天的见闻。

    然而,马老师忽然注意到,班里的李运鸿同学,却似乎心事重重,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眉头紧锁。

    第186章  阴谋论

    除了体重超标之外, 李运鸿在10班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典型“差生”。

    他不爱交作业,考试成绩也不理想。更要命的是,当10班其他孩子不交作业时, 他们往往会大方又大胆地承认。

    ——虽然你可以说他们没脸没皮、不知害臊, 但至少他们是诚实的。

    而李运鸿就不同了。他不交作业,却总是在老师面前找理由,编织各种谎言。

    起初, 老师和同学们还会相信他的借口:

    “我爸爸要去外地出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 不小心把我的数学课本和作业本也给收拾进行李箱了。要三天后他才回来, 这三天里, 我都没办法写数学作业了。”

    “周末跟家人去走亲访友, 我在大姨家也不不忘记刻苦写作业。但是,作业本丢在大姨家,忘了带回来了……”

    见老师们不把他的借口当回事,李运鸿胆子逐渐变大。

    开学没多久, 10班班主任还是老黄时,有一天,李运鸿没写语文作业。

    徐老师质问他时, 他说自己晚上梦游了,梦见自己和入侵地球的外星人搏斗。

    外星人体质特殊,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火。结果, 英勇的李运鸿在火烧外星人、抗击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战斗中,不小心对语文阅读作业造成了附带伤害。

    他自己信没信没人知道, 反正徐老师是没信的。

    当时徐老师还不太了解10班的秉性,气不打一处来, 把这件事告知了黄巍老师。

    晚自习时,黄老师给李运鸿妈妈打电话,希望孩子父母能敦促李运鸿写作业,又碰上陈默在教室里边看球边嚷嚷。手里还拿着电话的老黄,瞧见了路过巡查晚自习的高松然,用眼神示意小高帮忙维持一下班里的持续。

    不过,老师们后来也发现,10班不写作业的孩子太多了,根本不多李运鸿一个。所以,10班老师逐渐也都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要是李运鸿交了作业,那是老师们运气好;倘若实在不想交,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见儿子坐在前排,被顾凯兴逗得哈哈大笑,马老师心下安宁。

    虽然自己不是10班班主任,但好歹是今天10班小分队的领头人,之后还会和这群学生一起相处两年的时间,有义务关爱学生的心理健康。

    所以,马老师趁红灯停车,坐到了李运鸿身边。

    “怎么了?”

    李运鸿眉头紧锁,听闻马老师叫他,抬眼看了马老师一眼,说道:“今天看《心碎在黎明时刻》的排练过程,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那部剧除了男女主角的演员之外,还有一组替补演员,应该是在男女主演出现突发状况无法上场时的替补。他们在后台排演一样的台词,可我总觉得怪怪的:那男的,看女演员的神情不太对。”

    马老师累了一天,也提不起多少劲,忽然听李运鸿好像要讲一个故事一样,稍稍激发起了好奇心。

    不过,马老师教高中也教了十多年了,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男女话题很有兴趣,还喜欢传绯闻,看到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下意识地想开他们的玩笑。

    马老师自然觉得,李运鸿肯定是看到男女演员之间眼神暧昧,怕是认为他们在谈恋爱?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李运鸿八卦心理作祟。马老师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轻描淡写劝了几句:“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剧看多了,你入戏太深了吧。放心好了,这部剧本来就有些压抑。不过这些演员都是专业人士,靠演戏吃饭的,他们表现得让你难受,也只能说明他们演的好,不是吗?好了,在车上休息一会儿,还有十多分钟就到学校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马老师说的没错,可是……

    李运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马老师所说“有的没的”是什么?

    见马老师不想多搭理自己,李运鸿心里不是滋味,只能一个人在那儿叹气。

    此时,他多么希望来剧院带队的是高老师啊。尽管高老师也会因为他不好好写作业而斥责他,可是李运鸿相信,高老师不会这么无情地忽略掉学生想说的话。

    李运鸿低头不语,心里却依然在回放两位替补演员在后台排练《心碎在黎明时刻》的场景,试图弄清楚,今天在剧院看到的让他非常不适的到底是哪一幕。

    《心碎在黎明时刻》是个爱情悲剧,背景设置在大清灭亡后的军阀混战时期。

    好不容易相互袒露心扉的男女主角,在经历了短短一个月甜蜜的恋爱后,却因为政治立场矛盾,被迫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悲剧。

    女主角一直以一个普通茶楼服务员的身份,活跃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城市里。

    男主角对这个服务生一见钟情,一直以为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自己能成就一桩富家大少爷和穷姑娘的美好爱情故事。

    没想到,姑娘的隐藏身份,竟然是与男主角作对的军阀势力领袖的女儿。

    正因如此,男主角开始怀疑女孩打扮成服务生接近自己的目的。他不知道自己和她立场对立的事实,是否已经被发现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是感情破裂的开始。在接下来几天的试探中,男主角终于能够自我安慰:女孩并没有发现男主角出自与她父亲竞争的团伙。

    就在这时,男主角一不小心说漏嘴,将他恋人的真实身份告知了己方同僚。这样一个好机会,他所在的政治势力,谁能错过呢?

    男主角效力的军阀,想出了一个颇为奸诈的主意:让男主角利用恋人的身份把女主角哄骗出来。

    另一方势力绑架了敌方老大的女儿,并以此为要挟——不费吹灰之力的好主意!

    把女孩骗了出来,男主角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军阀势力开了张空头支票,空到不能再空。赛前,他们许诺,只要女孩父亲同意了几方商议的条件,他们就会安全放人离开,甚至会给男主角一笔钱,让他和女孩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然而男主角却错得离谱。将女孩哄骗到了与己方势力的接头地点,男人发现,己方几位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老年同僚,见到温柔可人的女孩,竟然兽性大发,当着他的面便意图行不轨之事。

    男主角想上前阻止,却反被己方所谓大佬奚落了一通,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等彻底剿灭了女孩父亲的军阀势力,整座城市都会在己方势力控制之下。

    到时候,看中了哪家女儿不是随便挑吗?

    眼看自己心爱的人就要被他们侮辱,而男主角的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想要干掉这些眼神猥琐的同僚,再与女孩私奔,如今已经不可能。

    最终一幕,男主角做了个懦夫的决定,他用剩下的唯一一颗子弹枪杀了恋人,让她免于即将遭受的侮辱。

    而男主角自己也因为杀掉了敌方军阀的孩子,让己方势力失去了和女子父亲谈判的资本,被己方军阀当成叛徒,不久后就被处决。

    不论是听还是看,10班同学没有一个觉得这故事不压抑的,大概除了顾凯兴之外——他总能把最悲惨的故事演成喜剧。

    但李运鸿从与演员们的交流和表演中,感受到的并不只是故事本身基调的压抑。

    他总觉得,那对替补演员很不对劲。

    主演两人排练男女主角相互表白,替补演员同样要学习同样的台词。但李运鸿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主要演员是在演戏,可替补演员,尤其是演男主角的替补,他在表明心迹时看向女主角的眼神,让人分辨不出是真情实感还是在演戏。

    女主角在男主角表白后,替补演员那有些羞涩又不敢置信的态度,也相当一言难尽。

    最后一幕,话剧演到最高潮,男主角面对同僚的言而无信感到愤怒,最终,做了杀掉女主角这个残酷的决定。

    那位男演员的眼神,同样凌厉得不像在演戏。

    李运鸿在心里想了好几遍,却没敢和任何人说的是:那男演员就好像真的想要杀掉女演员一样。之所以在回程的车上显得闷闷不乐,实际上,也是李运鸿自己在脑中反复回放着演员们排练的那些片段。

    他想知道,替补男演员所表现出的冷酷,似乎已经超越了“表演”的范畴。究竟是完美的表演,还是他的真实心情;女演员有些害羞又有些畏惧的表情,又有多少真心?

    李运鸿记得,在剧院的时候,儿童剧《星星之旅》的配角毕玥曾和同学们科普过:像《心碎》这样基调严肃悲伤的话剧,和《星星之旅》这样欢快活泼的儿童歌舞剧,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其中一点,话剧演员表演时,常常需要做到用力更猛,肢体动作比电影电视剧中更加清晰明确。适度放大面部表情,这样才能确保坐在剧院后排的观众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角色的情感、看得清角色的动作。”

    可是,如果这一对演员演技如此之好,那为什么导演不选她们,反而选了在整部话剧最高潮的两处场景里,情感传达还不如来自替补席的一对演员?

    李运鸿在心里出现了一些阴谋论。

    第一种可能,导演组的黑幕。明明替补这一对演员的演技更好,出于种种原因,导演组还是选择现在主演的那一组演员。

    第二种可能,也许导演选人考虑了演技,也会考虑其它其他方面。比如背台词的功底、台风、与其他演员的配合等等,在这些方面,主演更加优秀。

    这两种解释并没有让李运鸿完全感到释然。回到学校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和高松然说了自己的发现。

    第187章  撒谎也能成天赋?

    等着和高老师分享剧院一天见闻的同学络绎不绝, 但他们看到平时乐呵呵的“小胖”李运鸿,居然难得那么严肃,显得忧心忡忡, 心中不禁都犯起了嘀咕:想必他的事挺要紧吧?

    李运鸿对高松然说出的第一段话, 差点把高松然吓得灵魂出窍:“高老师,我有一种直觉:大剧院里一位替补男演员,和一位女演员之间有情感纠葛。而且,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真的想要杀掉她!”

    让李运鸿感到欣慰的是, 高松然听了他的话, 虽然面色震悚, 但并没有像马老师一样满不在乎, 以为他在胡闹,或者患了什么妄想症。

    高松然平复了一下心情,温和地说:“你们在剧院的活动结束得晚,你晚饭还没吃吧?跟我到教师食堂去, 咱们边吃边聊。”

    听到这个提议,李运鸿兴奋极了。学生食堂那些一成不变的菜式,他早就吃腻了。教师食堂不仅食品种类更加丰富, 还有水果,简直是吃货的福音。

    给家里人发条短信,告诉他们自己和高老师吃晚饭,会晚点回去, 李运鸿便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高松然身后。

    一边吃晚饭,一边听完了李运鸿的讲述, 高松然心中涌现起强烈的预感:如果李运鸿不是在胡扯,这说不定也是他的特殊能力。

    李运鸿自己喜欢在老师面前撒谎, 说不定也能看出其他人有没有撒谎?

    高松然问李运鸿,为什么觉得那男演员不对劲,可李运鸿却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直觉。

    说完这话,李运鸿又担忧的看了高松然一眼,以为高老师也会像马老师那样,只把他所说的当成小朋友的胡闹。“狼来了”的故事谁都听过,他平时为了逃避交作业,找了太多离谱的借口,也让他在老师们那里的信誉度降到了最低。

    可这次,他就像第三次向村里人喊“狼来了”的孩子一样,说的是真话!

    然而,李运鸿却惊喜地发现,高老师不仅关切,脸上甚至还有着压制不住的喜悦,甚至比顾凯兴知道雷军晨是个前相声演员之后显得更加激动。

    李运鸿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至少高老师愿意听自己继续说下去,不管他信多少,都足够了。

    “直觉”?这味儿就更对了!班里那些有特殊本领的孩子,每每被问到他们的本领,都是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除了学校音乐课之外,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任何音乐教育的田潼曦,觉得学校的铃声不对劲,是她的直觉。至于之后又发现了音乐片段中恶意添加的什么次声波,也是她感到不对劲后,才特地去找软件进行分析的。

    顾青丽分辨方向的本领同样源自于一种感觉。在与三班两位同学交流之后,顾青丽才发现,这种方向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

    孙志亮也是类似。凭借轻松分辨不同种植物的能力,孙志亮已经成为了农科院的大红人。学术环境也免不了有人勾心斗角,但农科院的环境相对单纯些,都是用实力说话。

    现在,农科院里除了孟俊研究员会请孙志亮帮自己分辨稗草和小麦,别的研究员也经常请他去帮忙。

    这些同学的经历都说明了一点:有天赋的人,往往不认为自己的天赋是天赋,而是奇怪的“直觉”。

    针对李运鸿的发现,高松然继续往下引导:“你说你是直觉,能不能再细致一点讲讲你的感受?你说,当男演员演到要杀人的地方,你的直觉告诉你,那个替补男演员放的狠话像是他的真情实感?而主演两人却的确是在演戏?正因如此,替补男演员的表现让你感到担心,他是不是真的想杀掉与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

    哎呀妈呀,还是高老师懂我!李运鸿忙不迭地点头。

    高松然愿意倾听,就让他足够感动了,居然懂他的意思,还用更简洁的语言总结了出来,这就让李运鸿充满了继续说下去的动力。

    充满了表达欲的李运鸿,也能够更好地剖析自己的想法了。

    “对,除了最后一幕男主角杀人。还有倒数第二幕,他向女主角表白,我也有种奇怪的直觉——他说出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表白,同样是出于真情实感,而不是演戏。”

    忽然又想起高松然平时对他们的教导,李运鸿有些担心地说:“哎呀,高老师,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没有调查就乱发言的行为?”

    高松然宽慰他:“还好啦,不用担心。没有调查,仅凭自己的第一印象就下判断,的确不好。可你并没有依靠第一印象去伤害他人呀!你用第一印象判断他人,却还是保持着自我怀疑,这不就来找老师讨论了吗?老师也才24岁,同样是做事容易冲动的年轻人,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来,再说说,除了这个发现,在这两组演员身上或者其他演员身上,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李运鸿心下稍安:“对了,按照剧本,男主角在第二幕和他亲弟弟发生了一场骂战,最后是管家的从中斡旋,帮男主角出头解围的。那管家在剧里呵斥了男主角的弟弟。可是,我总觉得那演管家的演员,呵斥主角弟弟时并不只是演戏,而是……而是他好像本来就很讨厌演弟弟的那个演员一样!”

    李运鸿又补充说:“尤其是看到这个管家演员和顾凯兴的互动之后,我更知道他是什么样一种人了。呵斥弟弟时的情态,并不像演戏。”

    顾凯兴?高松然并不清楚顾凯兴已经和演管家的雷军晨交谈甚欢,甚至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高松然一头雾水:李运鸿不一直在说剧院演员之间的爱恨情仇吗?这又和顾凯兴有什么关系?

    李运鸿简要介绍了一下顾凯兴和雷军晨在剧院的互动,高松然这才放心:还好。小顾同学是去交朋友了,没惹事。

    在李运鸿看来,雷军晨作为一个前相声演员,成为话剧演员的时间还没有太久,因此他还没完全习惯话剧演员有时需要的夸张表演,夸张到用力过猛。换言之,雷军晨演得很“松弛”。

    但他在训斥男主角弟弟的演员时却又难得显出了用力过猛。这种对弟弟演员的恶意,和他的常态并不符合。

    高松然一直在猜测李运鸿的特殊能力究竟是什么。照这个架势,他好像很擅长捕捉人的情绪,尤其是在某些人的情绪一反常态的情况下,李运鸿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这一点和同样擅长共情的华薇还不一样。华薇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和人说道理能说得他人心服口服。李运鸿却像是情绪监控仪。

    高松然此时并没有免费“天眼”。但从寒假开始,班里同学已经帮他挣了很多春雨点了。

    比如,光是一个范高谦带强子拿到全国第二的好成绩,就让高松然的账面上直接多了800点。鼓舞人心的国旗下讲话,同样让他收获颇丰。

    这学期以来,除了又买了几种高档喷雾液,撑住了10班不太好看的平均分之外,他几乎没有花过什么点数。

    既然手头宽裕了,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抠抠搜搜嘛。高松然当即花了100点,开了李运鸿的天眼。

    ……随后,他又为系统的无厘头震惊了。

    葛希瑶学音乐的,你给人家安个“不听”的天赋词;

    李运鸿是他父母老来得子,从小对他宠爱无微不至,到了溺爱的地步。在学校不写作业、成绩稀烂,还撒谎,班主任打电话给家长汇报,家长却骂都舍不得骂他一句,更别提打了。

    结果,李运鸿的天赋词就是“不打”。

    不打不相识?不打自招?

    想到这个词,高松然忽然有了个主意。李运鸿擅长捕捉人的情绪,即使是专业演员,他都能从演员语气、动作的细微变化中,读出他们的真实情感。

    这么说来,与其说李运鸿是情绪监控仪,不如说……测谎仪?是不是可以把李运鸿往刑侦这条道路上培养?他自己在学校是个撒谎大王,也许反而锻炼了他判断别人是否撒谎的能力?

    别的治安队队员审讯老油条犯人要靠测谎仪。有了李运鸿,就不用花高额经费购置大家伙了,让“人形测谎仪”随便看一眼,就知道犯人有没有在撒谎,多方便!

    若是再配合上10班另外一些同学的能力,简直能组成一支无往不利的小队,从抓捕到审讯,一条龙VIP服务。

    王宇擅长追踪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搜索、整合信息能力,还能依靠嫌疑犯在网上的活动记录轻轻松松找到他们的物理行踪;

    胡小舞不仅是人们看到的形象设计师,本质上擅长的还是认脸。无论乔装成什么样的犯人,她都能认出来——要知道,王伟那么谨慎地隐藏行踪,都能被只看了他身份//证照片一眼的胡小舞轻松认出;

    高诗静能起到的作用和王宇类似,所不同的是,让她负责八卦,能把嫌疑犯祖宗十八代的黑历史都给起底了。

    这还只是搜寻证据阶段。若是找到嫌疑犯藏身处,逃犯试图暴力抗捕,那就——关门!放“雷神”靳文蕾!

    抓到之后开始审讯,如果嫌疑犯拒不开口,可以上“话多”的陈默来给逃犯做思想教育工作;

    倘若陈默被国家体育电视台请过去干正事,那就找赵华枫。她正义感十足,又大大提高了语言表达能力,上来就可以把逃犯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开口承认错误都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至于开了口,就轮到李运鸿上场了。半真半假,哪句是真哪句是演的?一目了然。

    第188章  高松然成了李运鸿找到自信后的第一个被测谎者

    高松然在思考自己学生美好未来时, 常常会不自觉地走神。而且这种时候,他往往正和学生面对面,因此也经常被学生抓个正着, 场面时常尴尬。

    面对李运鸿的疑惑, 高松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在思考,你今天和我所说的,可能不只是运夏市大剧院这批演员演技太好——或者太不好, 而是因为你在这方面有特殊的才能。也许你就是能读懂别人情绪,甚至判断他人是否撒谎的天才‘测谎仪’呢!”

    天才?李运鸿都快感动得落泪, 他一直都听说, 高老师喜欢为他们这群“差生”着想, 积极为他们寻找未来的出路。

    在班里, 李运鸿玩得最好的同学非孙志亮莫属。他们两个都不爱学习、不爱写作业,在一起混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自自从上个学期期末,孙志亮去过一趟农科院后,整个人就变了。倒不是说孙志亮忽然开始认真听课、写作业了, 只是他那副懒散、不上进的态度改变了。

    李运鸿曾问过他原因,孙志亮只说,在农科院呆着, 他忽然觉得人生找到了方向。

    放寒假的时候也是一样。李运鸿走亲访友回来,想约孙志亮出去玩。可孙志亮却说他在农科院忙得很,不到开学前几天都回不来运夏市中心。

    从来没因为什么事情急躁过的李运鸿,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危机感。他倒不是嫉妒孙志亮的特殊本领厉害, 只是年轻人的好胜心在作祟罢了。

    在学习上,不愿用功不代表李运鸿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只是还没找到能够促进他用功的领域罢了。

    原本,李运鸿和高老师讲述剧院里发生的事情, 只是因为他看那替补男演员的眼神实在感到可怕,有些担心女演员的人身安全。

    经高老师这么一说……难道自己真的是阅读他人情绪的小天才?

    光是“自己是某方面天才”这一点,李运鸿光是想一想,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受宠若惊。他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也有被人夸成“天才”的那一天。

    李运鸿父母老来得子,对他极尽宠爱。所有人看到李运鸿的样子,再知道他被父母那般溺爱,自然认为,李运鸿胖成这样的体型就是过度宠爱的结果——说直白一些,吃出来的。

    这就委屈了小李同学。李运鸿不仅不是吃胖的,还因为得过一种消化道菌群紊乱的疾病,导致营养吸收不全面。医生不仅让他多吃饭。还给他开过激素药物。

    李运鸿不是没尝试过减重,毕竟,因为体重超标,他在学校受到同学甚至老师的嘲讽和讥笑。这种感觉并不好受,14岁的李运鸿以此为激励,开始锻炼减重。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每当他尝试减重,肠道菌群紊乱的毛病就又回来了,到了最后,不得不继续吃药。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运鸿逐渐从心理上释怀了。别人喊他“小胖墩”时,他也乐呵呵地接受。反而让他在老师同学面前留下了为人憨厚、家里有钱,但不嚣张的印象。

    不过为人憨厚这个词,放在当下并不算什么好评价,潜台词就是:“笨笨的”。

    李运鸿激动了一阵,却又谨慎起来:“我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高老师怕不是看自己成天在学校浑浑噩噩的,没有上进心,才特地这样鼓励自己的吧?

    高松然认真地说:“真不是我诓你。你要不信的话,去问问范高谦。他取得的成就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运鸿点点头,高松然继续说:“不是我王婆卖瓜。他训狗的本事也是在我提点之后才发现的呢。”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范高谦那么猛,居然也是受了高老师的启发?听起来不合理呀,高老师怎么会知道他训狗厉害呢?

    忽然,李运鸿想起没几分钟前,高老师刚说的一句话:“你的能力不就是判断别人说的是真话假话吗?”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李运鸿觉得,既然高老师提出了那种可能性,那……就在高老师身上试一试吧!

    高松然并不知道李运鸿的小心思,只听李运鸿问他:“高老师,真的吗?范高谦这事跟你也有关系?再讲一讲呗,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才能的?”

    高松然根本没往多了去想。先前,葛希瑶经常问他,班里那些香气扑鼻的喷雾液是从哪儿买的,高松然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糊弄过去。久而久之,葛希瑶也是半个人精,明白高老师这喷雾液的来源有秘密,高老师不愿透露,她也就不再问了。

    关于范高谦“狗子”的天赋,反正高松然已经在范高谦本人面前编过谎话了,完全可以将同样的故事又在李运鸿面前讲述一遍:“那还要说到小范同学的一篇考试作文了。他英文字母写得不规范嘛,‘dog’这么简单的词语,因为他手写时的‘o’封口没封圆,被改卷老师认为他拼错了。我看到这种奇葩的卷面丢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为了让范高谦长点记性,获得教训,我就反复用和狗相关的东西刺激他。没想到,还意外让他发现了这么神奇的能力!”

    高松然没注意到的是,李运鸿正努力掩饰着表情里的尴尬。

    一方面,李运鸿发现,高老师说自己善于体察人的情绪,可以用来测谎,好像是真的;另一方面,被他抓住撒谎的人是……敬爱的高老师。别人都说李运鸿是个憨憨,不代表他傻,更不代表他毫无眼色。高老师撒的谎怎么能叫撒谎呢?明明是为了学生好,撒的善意谎言嘛!

    李运鸿又是个演戏演惯了的,便在高松然面前装出一副非常崇拜的样子:“哇,老师你太厉害了。听说孙志亮也是你推荐去农科院学习的?我看他在那儿过得好舒服!”

    “孙志亮啊……”孙志亮的天赋词是什么来着的?高松然一下子没想起来,只记得经过自己推断后,孙志亮的天赋和植物有关。

    于是,他就请余老师帮忙,把孙志亮介绍去了她退休前工作的农科院。

    高松然想了想突然回忆起来了。对,“凄凄”!

    期中考试,孙志亮分数最高的一门课是英语,120分的卷子,他考了77。不过,这个词谐音“萋萋”,这才让高松然想到了一种植物。

    高松然回答:“杜寒不是在教室里搞了个阳光角嘛,我看孙志亮对杜寒带来的的青椒植株特别感兴趣,还能一本正经说出哪一株青椒能结果、哪一株很可能结不出青椒。我就想,他是不是擅长此道?正好,你们余老师不是农科院的嘛,就让孙志亮给介绍过去补充毕业所需的志愿活动时长。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发觉了他的本事。”

    听高松然说这些,李运鸿稍稍心安了些。因为他看到,高老师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是真话!

    高松然根本不知道李运鸿心里想什么。关于孙志亮这件事,高松然向李运鸿隐瞒了有关系统的事,但其他都是事实。

    和某些无良媒体只报道部分事实,以此引导网络舆论的行为如出一辙。

    从教师食堂走出去的那一刻,高松然明显发现,李运鸿整个人的步伐轻快了许多。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班上有这么多天赋适合走刑侦路线的同学,但难点在于,这条路和别的路线还不一样。葡萄酒厂、大剧院乃至农科院这样的私企或者文化性质的公立单位,只要有熟人,安排进去当个“志愿者”不成问题。

    即使在消防队这样的单位,哪怕范高谦政审不过关,他已经取得的成就足以让运夏市消防队全部领导特批选入,给他大开绿灯。

    但治安队就难办了。一是高松然完全没有治安部的熟人,二是孩子们进治安部肯定要政审。能不能在治安部兑现天分,还取决于多方因素。

    有关李运鸿所说剧院里两个替补主演之间可能的爱恨情仇,因为李运鸿说得十分严肃,事态严重,好像随时都要出人命一样,高松然认为不能掉以轻心。

    可这毕竟只是李运鸿一家之言。把一个惯常撒谎的高中生在剧院里的观察当成证据,报告治安部?

    用脚趾头想,治安部都不会有人受理的。

    想到10班那些“查案定位抓捕审讯”一条龙组合,高松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问李运鸿:“你跟高诗静熟吗?”

    李运鸿歪过头,不知高老师想问什么。该不会是怕自己早恋吧?可高老师怎么会怀疑自己和高诗静的?自己和她在班里基本没有交流。

    李运鸿忐忑不安地望向高松然的脸,却见高松然十分坦然,他从高老师脸上读不出老师这么问的含义。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多想。

    高松然说:“我这位本家同学,作业不怎么爱写,却对明星八卦了如指掌。哦对,不光是明星,身边的老师、同学之间有什么微妙关系,她也能随便八卦出来。我来三中比你们这届学生也就早一两个月,对三中的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结果,接手10班一个月,高三哪些老师是夫妻,哪些老师曾经谈过恋爱,这全是高诗静告诉我的。我在想,宁夏是大剧院的演员应该也能算知名度较低的公众人物,你要是对他们的关系感到疑惑,不如请高诗静帮忙,让她调查一下这两个人的关系!”

    第189章  无为难道是五味?

    高松然思忖着:史明升他爸史杰, 在运夏市食品卫生局都有广泛的人脉,更别提家里有钱,还有额度极大、可以用来上下打点的钞能力。

    就这, 史杰都查不出省厅里是谁要搞他的珍馐贵庭。而高诗静呢?单枪匹马一个人, 唯一的驱动力是好奇心,居然也能给她查出,主导珍馐贵庭突击卫生检查的, 是她继母张颖。

    对于李运鸿的担忧,高松然相信, 自己这位本家同学有机会发挥关键作用。

    李运鸿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社会实践一天下来, 无论玩得多开心, 回来之后也会累趴。

    这天晚上,留在学校的住校生并不强制上晚自习,10班除了秦添、王宇、杜寒、曹毅四个人留在班上,其他同学都回了宿舍。

    曹毅留在班上, 却不是自习,只是因为宿舍里打游戏的室友们太吵——自从他开始走火入魔一样下围棋,宿舍里几个爱打游戏的室友想组队五黑, 都喊不动曹毅了。

    在外兴奋了一天,哪怕王宇都有些坐不住。平时,要不是晚自习课间太吵了,他能坐定三个小时都不带挪一下屁//股的。

    今天不一样。高松然注意到, 王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作业写到一半经常低头看手机, 高松然也没太在意。

    职业体验活动,名义上属于社会实践, 实际上还是给孩子们一个集体出游、感受社会的机会。这样热闹的一天之后有些坐不住,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晚自习时,同学们在下面各自忙碌,高松然没有过多干涉。他自己备完了课,便又开始思考李运鸿的天赋词“不打”的含义。

    他的初步判断是“不打自招”,这个词也是让他萌生了“10班刑侦小分队”主意的原因。不过现在,高松然又有了一个更妙的猜想:李运鸿能判断人有没有撒谎,不正让人联想到“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巧不巧,李运鸿的父亲,年轻时还真当过几天和尚。

    第二天,高松然从剧院小分队带队的马老师以及一些同学那里搜集到了更多的信息。

    绝大多数令人感到非常乐观。例如顾凯兴结识了一位正经跟师父学过相声的演员,两人交流不断,相互学习。

    比如林鹰,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先被非遗传承人其中一位无端歧视、无端讨厌,又因为他对玉罕族的美食文化有所了解,让在场的另外一位叫古阿子的老人仿佛找到了知音。

    林鹰,美食?

    10班有了葛希瑶这个嗅觉无敌灵敏的香水、葡萄酒鉴赏家,难道也会出一个味觉灵敏的同学?

    马老师在剧院忙于照看自己的儿子,同时维持10班的秩序,他并不清楚林鹰和古阿子老人具体的交流过程。也就没有和高松然汇报。

    在高老师面前,林鹰坦陈,自己从小就不好养,吃不惯在正常人眼中无比正常的正常食物,偏偏对少数民族偏门食品感兴趣。他和古阿子提到的几种玉罕族传统美食,也都是林鹰向往已久却无从品尝的东西。

    和高松然说话的当口,高松然已经通过天眼,看到了林鹰的天赋——“无为”。

    不对呀,如果“无为”正如字面意思上那样,若是非要在10班找一个最符合这个词第一印象的同学,有宠辱不惊的品质,肯定是吴震寰。

    而林鹰根本不像这个性格的孩子啊。

    高松然也没太多想,学生在自己面前说话,他不能心不在焉。给孩子看出来了,自己就不一定能得到孩子们同样的信任啊。

    林鹰还说起他对食物口味的偏好,似乎并不仅限于国内的家常菜。

    这种奇怪的习惯还发扬到了他对外国食物的探索之上。

    在他初中刚毕业的暑假,林鹰父母带他进行了一趟为期两周的欧洲之旅。一家人在呆梨国呆了七天,各种风格口味的披萨饼、意面、千层面、烩饭、火腿、沙拉,还有提拉米苏等甜点,令人垂涎不已。

    可林鹰觉得,也就那样。真正在他回国后都难忘又怀念的,是一种叫做盐渍沙丁鱼的开胃菜。

    “我们一家人在水城吃了顿午饭,这鱼只是一道冷菜。我妈尝了一口,就不想动筷子了,我爸也是。可我吃完了那冷盘里的全部三条鱼,还觉得意犹未尽时,就直接把之前点的主菜蘑菇烩饭给退了,又点了两大盘沙丁鱼当主菜。我觉得酸酸甜甜的,非常爽口,我妈就觉得又酸又甜,尝不出个正经风味。唉,我和我们家人在美食这方面,简直毫无共同语言!”

    酸酸甜甜。听了林鹰的讲述,高松然开始思考,倘若林鹰的天赋的确和美食品鉴有关,天赋词里的“无为”,也有可能是系统又玩谐音梗——“五味”。

    从他自己的叙述来看,林鹰喜好的是那种风味浓郁、与众不同的菜肴,而不是口味更加大众化的家常食物。

    考虑到林鹰已经展现出了偏好……这天赋,还真不知该让他干什么。

    美食评论家?不行,美食评论家到底还是面向大众的,若是只评价一些小众到不能再小众的食物,根本无法引起大众的关注,也就无法以此作为一项能让林鹰衣食无忧的工作。

    林鹰说起自己的食物偏好,还有些不好意思。高松然打趣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教你一句英语谚语,‘one mans meat is another mans poison,意思和咱们老祖宗说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差不多。对了,咱们学校食堂里都是些家常菜,你会不会也吃不太饱?”

    林鹰沉思片刻后回答说:“没这回事了。在家,我爸妈也是给我做那些我吃不惯的东西,我能怎么办?硬吃呗!我已经慢慢习惯了。不过说起食堂,里头倒还有一样菜,我一直很好奇,却一直吃不到……”

    高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食堂里那还有吃不到的东西?

    林鹰家里能负担得起欧洲旅行,他爸妈又不像秦添家里那样,还想着克扣生活费。

    转念一想,林鹰只说食堂里有一种食物,没说是学生食堂。也许他看中的正是教师食堂,高老师自己从没注意过的食物呢。

    果然,林鹰一直觊觎着教师食堂的——麻辣米线。

    这款米线,在教师食堂里用餐的同事中并不受欢迎。或者说,“不受欢迎”都是给面子的说法了。

    高松然刚来三中时,曾因为“懵懂无知”尝试过一次。高松然本人能吃点辣,可那酸辣米线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初一入口,辣味独具特色,层次分明,缓慢渗透进味蕾。

    一口米线刚入口,只能在舌尖感受到这股辛辣口感。再嚼几口就会发现,来自陈醋酸味的调和,使整盘菜的口感更加复杂了。

    辣味逐渐蔓延开来,直接打了个高松然一个措手不及——越吃越辣,喝水都不管用!

    吃完那一顿,高松然脑海中冒出四个字:“辣死我了”。

    回头把午饭时的趣闻分享给同事,同事们好像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和高松然关系比较好的叶老师直接说:“干了这碗麻辣米线,你才是合格的三中人!”

    高松然问他这是何意,叶老师解释说,每个老师都曾对那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麻辣米线产生过幻想,但只有在新老师们亲口尝过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幻想是多么幼稚。

    “真的太天真了!”叶老师这么说着,脑海里又回想起他第一次在三中教师食堂吃麻辣米线的场景和感受。

    叶老师是川省人,可以说打小在辣椒田里滚大的,吃饭无辣不欢。然而,就是教师食堂里的麻辣米线,直接折服了叶老师。

    或者说,制服了叶老师。

    和第一次尝试这种美食的高松然一样,叶老师当场涕泗横流,回办公室后,同事半是怜悯半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之下,叶老师“哐哐哐”灌了两升水。

    高松然和叶老师抱怨时,另一个路过的老师直接插嘴:“我真想不明白,这麻辣米线窗口怎么开了这么久?小高,除了你这样刚来咱们学校的老师,我都没见过有任何人从那个窗口点米线。吃过一次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的生意从哪来呢!”

    叶老师笑道:“那窗口也就一个阿姨,每天最多做七八碗麻辣米线,能哄到一个新老师去尝一尝,就是胜利;哄不到,估计阿姨都能把这些米线打包回家给家里人吃了,怎么也不算亏嘛!”

    就像在剧院里的古阿子老人一样,高松然并不清楚林鹰向往教师食堂的麻辣米线,是不是同样的叶公好龙。但既然孩子想吃,就带他去吃呗,于是,高松然又向林鹰发出了中午一起吃饭的邀请。

    林鹰根本没想着拒绝。

    从窗口给林鹰拿了一份麻辣米线,高松然习惯成自然,走向了另一个窗口。林鹰还感到疑惑,坐定后问道:“高老师,你不想也点一份麻辣米线吗?”

    和学生关系好,不代表高松然愿意在学生面前出丑。那一次吃麻辣米线,高松然被辣得出了一托盘的鼻涕纸。他已经不想回忆了,不想在学生面前主动提起,更不想昨日重现。

    他只能对林鹰说:“我这几天口腔溃疡,吃不了辣。”

    但是……夫妻肺片,两道热菜一是麻婆豆腐,二是干锅牛肉——全是辣菜!林鹰向高松然的餐盘看了一眼,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第190章  《辣味还差一丁点》

    当然, 林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对食物的口味向来与众不同,也许自己期待已久的教师食堂麻辣米线, 并不是高老师的菜。

    不仅如此, 林鹰还观察到,其他老师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这道菜。

    自从他们走进教室食堂开始,直到到高老师点完菜坐到了自己对面, 别的窗口排队的人络绎不绝,高松然选了米线之外人数最少的简餐窗口, 也等了两三个人。

    米线窗口却没人。再环视一下教师食堂众人桌上摆的餐盘, 林鹰暗自猜测:我大概是今天中午麻辣米线窗口的唯一客户了。

    窗口里的阿姨表情非常严肃, 似乎并没有因为多卖出了一份米线而过于欣喜。所以, 林鹰也不知道,这其实是这个月卖出的第一份麻辣米线。

    教师食堂里,有老师带学生来用餐并不奇怪。尤其高一年级的老师都认识高松然,知道他带的是个“差班”, 经常需要找学生谈话,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当意识到高松然给林鹰指路麻辣米线的窗口时, 老师们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尽管嘴上没说,但几乎所有人都坐得离高松然和林鹰近了些。

    好些日子没见到有人去麻辣米线窗口买米线了,这次难得一见。

    此外,他们好奇林鹰这否能够承受这款入口微辣、后劲十足的米线, 更好奇这对师生的关系。

    老师没跟着一起点米线,肯定是知情的。可他怎么会不告诉学生一声呢?

    这个学生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才被老师惩罚来吃这家米线了?学生犯了什么天条,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当然, 大多数老师经过职场多年锤炼,已经深刻理解了不可越俎代庖的道理。

    尽管面前的年轻老师惩戒不守纪律的学生,方式似乎有点过火,可是相信这年轻老师作为成年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不,他都在脚边都放了两瓶冰水了。肯定会在看到学生被辣得痛苦之时,就会适可而止!

    高松然自己点菜的时候,便打了两大杯凉水。万一林鹰承受不住麻辣米线的辣度,可以进行及时的“急救”。

    林鹰端起米线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漂在汤面上的几块肉丁夹入口中,细细品尝。酸味率先在他的舌尖绽放,随即而来的是微量辣味。这种富有层次感的口味,让林鹰不禁眼前一亮,嘴角上扬。

    身边的老师们已经不装了。他们直勾勾地看向林鹰和高松然所在的方向,就连高松然都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偷偷抬头看林鹰是否需要“冰水急救”。

    看到林鹰平淡的、甚至带有一丝舒爽愉悦的表情,高松然十分紧张,他担心林鹰低估了名为“麻辣米线”,实际上该叫——用另一个被坑过的年轻老师的说法——“等你吃完可以直接穿进宝可梦世界,无视属性压制喷得水系的杰尼龟怀疑龟生的”火辣。

    围观的那些不认识林鹰,甚至不认识高松然的外班老师,则面面相觑,既好奇又不屑地想:等着瞧吧,看麻辣米线的后劲来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享受吗?

    米线滑进嘴里,林鹰嚼了第一口,酸辣的滋味完美融合,让他的眉头舒展,对这味道很是欣赏。

    但他并没有就此满足,因为此时,酸味主导了林鹰味蕾的感觉,辣味稍显不足。

    又是几根米线入口,辣味终于在他嘴里蔓延开来。林鹰呼出一口热气,感受着逐渐变得强烈的辣味,享受着实际上是痛觉的辣味给他带来的刺激感。

    酸与辣的平衡,使他的味蕾得到了极大满足。

    看到林鹰似乎完全沉浸在享受之中,丝毫不像自己几个月前那样,似乎并没有体会到传说中强烈的后劲,高松然有些惊讶。

    高松然记忆犹新,他吃完了米线满头满脸都是汗,呼吸急促得好像刚跑完1500米。

    可林鹰半碗下肚,额头看不见半点汗珠,神态也很自然。

    “我当初被辣得不轻,这孩子是川省人吗?这么能吃辣?”

    “报告,我们川省人也吃不惯这菜。”

    “怕不是装出来的吧?这家麻辣米线公认的魔鬼,咱们语文组这学期新来了个姓程的小老师,被我哄骗着吃了这米线,回去之后,我差点被小程打了!再说,咱们大家也都不是没尝试过,难不成就这一个孩子天赋异禀?对辣味的承受力最强?”

    说话的这位老师姓季,今年33岁,是三中语文老师中有名的社牛。

    语文组一旦来了新人,季老师第二天就要把人家往麻辣米线窗口带,除非对方严正声明——不吃辣。

    当然。他这些所谓的“破冰”招数,只敢用在刚刚毕业的年轻老师身上,换成外校调来的老教师,季老师乖得很小绵羊一样。

    尤其在语文组,新来的老师里,年轻女老师居多。看着刚毕业的二十出头的女老师,一个个吃米线吃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抗,心中总能涌起一种莫名的快感。

    就像这位季老师自己上中学时搞小团体那样,班里的所有同学说,必须揍一顿班上那个成绩最差又不爱干净的男生一通,才有资格加入他们的小团体。

    尽管季老师还是不太相信,依然认为林鹰是故作镇定。可剩下的老师看了林鹰这孩子的表现,总觉得有些心有戚戚。

    不知不觉,林鹰已经吃了大半碗。换成他们,早在几分钟前就辣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了,可这同学就像再吃一碗很普通的饺子一样若无其事。

    米线快要见底,显而易见的是,林鹰并没有展现出半点身体不适。

    到了这会儿,不再有人怀疑林鹰此人是否天赋异禀,对辣味不敏感。

    “会不会是因为米线窗口的大娘看到没人买米线,所以调整了味道?”

    一个老师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林鹰和高松然,直言不讳问道:“同学,我看你在吃咱们三中著名的麻辣米线。我好久没吃过了,感觉怎么样?”

    这位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还向高松然眨眨眼睛,好像在说:你小子别装了,肯定知道有关这麻辣米线的内幕,却不和学生说。

    林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此时,他的额头终于稍微渗出了一些汗珠,但他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神采飞扬的对那位老师说:“好吃!就是辣味还差那么一丁点!”

    《辣味还差一丁点》……

    ‘

    筷子在碗里翻飞,捞完了碗里的全部米线,林鹰似乎并不满足,直接端起碗,将剩下的汤汁也一饮而尽。

    连高松然也不禁目瞪口呆。他用旁边围观的老师听不见的声音,小声提醒林鹰:“你悠着点,现在嘴上过瘾了,过一会儿胃里不舒服,明天,身上就得换一个部位痛苦了……”

    因为米线汤又辣又烫,林鹰的脸色微微泛红,但这却是健康的红,而不是被辣憋出来的通红。

    他大大咧咧地告诉高松然:“没关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季老师感到难以置信:一个高中生,不光吃完了教师食堂著名的“魔鬼米线”,还喝了大半碗曾经让季老师自己辣出偏头痛的汤!

    哼,这学生要么在演,要么,窗口大娘真的换了一种后劲没那么足的辣椒!

    刚才叫得最欢的季老师,此时见林鹰表情依然平和,也不吭声了。他悄悄来到米线窗口,买了今天米线大娘卖出的第二碗米线。

    这下,米线大娘的脸上才稍稍露出了一丝惊讶:嚯,今天生意还挺好!

    季老师端着米线走了,大娘看到他也走向了那个买了米线的学生的方向。今天有人吃了米线,居然没有到处宣扬说这米线辣得不能吃,反而到处宣传给自己打广告?

    看来自己的秘传辣酱,也许不是除了家人之外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嘛。

    季老师去窗口买米线时,林鹰已经把碗底最后一点汤喝完了。高松然问他感觉如何,还贴心地递上一瓶冰水。

    林鹰豪气干云,居然拒绝了高松然的好意,咂摸了两下嘴,解释道:“这米线好吃,冲击力太足了!吃完了还有一股后劲,就像古人弹曲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现在喝水,会把嘴里还剩的一些余味冲淡,那可不划算!”

    旁边几个围观看热闹的老师不禁笑出了声。一个老师轻声议论:“这孩子,咋这么憨呢?”

    林鹰脸上浮现一抹满意的微笑,继续点评这碗米线:“刚端到桌上,红色辣椒油浮在表面,从视觉上就极具诱惑力了。入口时,酸味率先袭来,清清爽爽的,也很激发食欲。每嚼一口,辣味逐渐加深,层层递进,配合质感柔滑细腻的米线……高老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好像……就好像有人在我舌尖上跳舞!”

    季老师端着托盘回来,他心里认定,这碗米线减少了辣椒量,可心中又有些怀疑自己这个想法的真实性。

    他不想在众多老师面前丢脸,于是,季老师做到了教师食堂的一根柱子后面相对隐蔽的位置,用柱子挡住自己的身形。他离林鹰的位置并不太远,加上此时,大半个教师食堂的人都安静地围在林鹰身边,听他品鉴他们根本不敢挑战的麻辣米线。

    教师食堂异常安静,全然听不见平时的嘈杂。

    林鹰说了什么,季老师隔着两三个桌子的距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道菜,酸味和辣味的平衡掌握得非常精妙,在我嘴里缓缓渗透,温柔地提醒我他的存在,但又不会太强烈以至于让我退却。这道菜的精华都浓缩在汤里,汤汁喝到最后,真是让人一口接一口,欲罢不能啊!”

    林鹰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吃了一顿麻辣米线,他居然化身美食鉴赏家了。平时在班里,也没见他有这么好的口才嘛!

    第191章  张老师:感谢米线大娘,感谢高老师和他班上的不知名男生

    在三中, 别的老师对林鹰了解不多,也不清楚他平时的行为习惯,以为他就是个话多的孩子, 对他刚才说出的那些高谈阔论也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只有高松然心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他没想到,林鹰这小子对食物的感悟如此深刻。但他将这一丝意外压在心底,笑着调侃林鹰:“果然, 大部分人觉得怪的食物,你就喜欢。”

    被班主任老师夸了——这应该算是夸奖吧——林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时, 似乎更腼腆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问高松然:“高老师, 能不能过两天还带我来这里吃?”

    怕高老师误会什么, 林鹰连忙又补充道:“哦, 我不是要白嫖。我,我可以给你钱的!”

    周围几个围观的老师简直绝倒,差点没笑出声。这大概是麻辣米线窗口开始营业以来的第一个回头客吧?

    季老师听着林鹰的话,心中不屑地冷笑起来:“哈哈, 果然,大娘肯定换了辣椒油。”

    这么想着,他便放心地将米线往自己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回味着林鹰刚才说的话。

    没错,率先感受到的确实是酸味,并没有太多的辣。每嚼一口米线, 就好像咬破了一个小小的辣味包,一点点辣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

    季老师心中暗自得意道:很好, 就像那孩子说的那样,“层层递进, 但又不至于让人退却”。

    看来那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米线好像也没有自己过往记忆里的那么辣了。这次自己肯定可以轻松应对!

    一口接着一口,季老师继续吃着,逐渐放松了警惕。

    碗里的米线消失过半,季老师感到不对劲了。他开始吐舌头,发出“斯哈斯哈”的喘气声,心下疑惑:“不对呀,那孩子不是说这辣味很温柔吗?怎么还在一点一点上强度啊?”

    季老师擤了把鼻涕,又拧开随身的水杯喝了一口——唉,只恨自己灌的不是冰水。白开水喝下去,似乎一点都没有缓解舌头上的辣味。

    错觉,一定是错觉,季老师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肯定是曾经对于这米线的恐怖记忆,给自己带来了负面的心理暗示,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辣!

    半杯水下肚,季老师再次挑战,再夹一根米线,放在嘴前轻轻吹了吹热气。入口,那强烈又熟悉的辣味在口腔爆炸般迅速扩散,比喝水之前来得更加猛烈,好像有人举着火把在灼烧他嘴里的上皮组织。

    季老师心里开始打鼓,但出于某种奇怪的好胜心,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就这样输给了高松然班上的那位同学。若是此时有面镜子,季老师一定能看到自己憋得满脸通红,连眼白里都泛起了血丝,嘴唇也肿了起来。

    水杯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喝得干干净净。他喘着粗气,尝试着缓解口中无法停歇的灼烧感,不过,这后劲十足的辣椒没有给他任何放松、喘息的机会,反而随着每一口气息进入口腔,辣味好像又侵袭进了他的呼吸道。

    季老师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望着碗里还剩四分之一的米线。他意识到,这一次自己还是托大了。现在的他,好像置身三昧真火里的孙猴子,浑身每个细胞都写满了痛苦。

    高松然带来的小同学还在不远处的桌上,向众人解释他为什么喜欢这道米线。但是渐渐地,季老师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好像林鹰说的是某种外星语言一样。

    不光是林鹰的声音,其他那些老师提问的声音、高松然的声音,他都听不清了。辣味本身和挑战失败的挫败感,让季老师整个人感到天旋地转,仅用最后的一点意志力支撑自己的意识。

    不要倒下,千万不要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季老师稍稍恢复了一些状态。仅剩的感知力告诉他,高松然和那个学生准备离开了。

    他的口腔依然在燃烧,但知觉好歹恢复了一些。

    其他老师也准备离开,但其中一人却发现了独自坐在这个角落的季老师:“哎,这不是季老师吗?”

    季老师在三中是个人物,深谙职场霸凌之道。虽然同事们都和他客客气气的,但没有几个人从心底里真的喜欢和他做同事。自大、高调、炫富,还有隐性霸凌。

    尤其在场还有一位年轻的语文组老师。三年前,这位语文老师刚刚加入三中时,米线大娘还没有进驻三中食堂。

    但这不代表季老师就缺少了对新人——尤其是新人女教师——施展职场霸凌的手段。

    高松然是幸运的。他加入三中时,遇到帮他熟悉环境的引导老师,是音乐组那位和蔼可亲的大胡子岳老师。岳老师除了教音乐,还有自己的音乐创作工作,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搞职场霸凌,对每个同事都同时保持着礼貌的友善和礼貌的疏离。

    但这位姓张的女老师就没那么幸运了,学校偏偏把季老师分配成了她的所谓引导老师。

    利用这个身份,季老师对张老师开展了一系列个人生活问题的轰炸。若是光问“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对象或者孩子”,张老师或许也忍了。

    但在张老师明确表现出她对于季老师探听隐私的反感后,季老师依然不依不饶,或者说,用“不依不饶”形容他的行为都不够贴切。

    张老师的反感,反倒让他更加感受到了职场霸凌的快乐。他变本加厉。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一个月挣多少钱?能不能在运夏市买得起房?妹子,你老哥我也是关心你。要是你的男朋友挣的不多,咱们三中就有不少优质男老师,还都单身着……”

    男友工资、未来计划这么私密的问题,再加上季老师很明显想要撺掇她和现在的男友分手,张老师当初真的忍不下去。可是,自己是一个职场新人,在三中人生地不熟的,得罪不起一个老油条前辈。

    唯一让张老师感到庆幸的是,除了她刚来学校那会儿,之后,她和季老师之间也没有什么别的接触了——两人一直担任不同年级的任课教师,也就没让季老师找到继续骚扰或者霸凌她的机会。

    在教师食堂围观高松然带来的学生吃米线,本来也是与张老师同行的另一位年轻数学老师的主意。

    后来,看到季老师也围了上来,张老师当即就有了撤退的想法。

    只不过,她不愿驳了好友,也就是那数学老师的面子,这才留了下来。

    季老师暂时离开后,张老师还以为他吃完了,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可以重新毫无心理负担地看林鹰的热闹了。

    没想到,没过几分钟,季老师又回来,餐盘里还多了一碗米线。

    张老师很无语:这是想和那学生比一比吗?

    斜眼看着季老师被辣得快要灵魂出窍的样子,张老师心里不禁生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她知道,今天这一幕并不会改变什么。

    以后的季老师,该欺负人还是会欺负人,但至少此时此刻,她小张心里爽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职场压力这么大,一丁点小小的胜利就足以让她重新充满奋斗的动力。

    围观林鹰的一众老师准备离开。和张老师关系很好的数学老师感叹道:“哇,那男生真厉害。光是看着那米线,我就好像条件反射一样,嘴里火辣辣的了。他居然一口没剩吃了下去。连汤都喝完了!”

    “可不是嘛,”张老师应声,见众人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表现颇为尴尬的季老师,她假装刚刚发现季老师的囧状,故作惊讶地提醒道,“哎,你们看,那不是季老师吗?他脸怎么这么红?”

    张老师提醒着同行的数学老师,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那数学老师也惊讶道:“是哦,你们语文组的季老师……他怎么脸红成那个样子?等等,他面前的是……米线?!”

    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数学老师根本没有目睹季老师偷偷去买米线的过程,是以,她非常诧异。

    她的惊呼引起了周围另外几个老师的关注。可季老师呢,此时最不希望的就是引起别人关注了,更别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虽然他面前没有镜子,可是通过自己的感受,他也能猜到自己现在大概是个什么尴尬的模样。

    他的脸颊像火烧一般,和嘴里感受到的灼热相呼应。唯一不同点只是脸上并没有辣到发痛,只是单纯的热。泪水从眼角渗出,他的视线早已模糊。可以想象,脸上汗水、泪水甚至鼻涕全都混成一团。

    唉,本来想着,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缓一缓,等其他老师回去后,在不引起旁人注意之下,单独回教师办公室休息的。

    这一下,全完了!

    那数学老师是个热心肠。她和季老师不熟,也不清楚张老师和季老师先前的过节,只知道季老师平时是个有些咋咋呼呼、爱显摆的中年男老师——并不讨喜,但也不讨厌。

    同事有难,必须帮忙啊!数学老师一个大嗓门,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季老师一边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心里又在叫苦不迭。

    第192章  高诗静才是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的人?

    一开始, 围观众人还以为季老师突发急病,手忙脚乱起来。可看了季老师的样子,还有他餐盘上那一碗吃了大半的米线,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多半是季老师不服输, 结果把自己给吃伤了!

    高松然凑近一看,见季老师除了表情痛苦之外并无大碍,便带着林鹰准备离开食堂。

    高松然答应林鹰, 下个星期可以再带他来吃。但高松然也没忘了提醒他,太辣的东西, 对口腔和胃黏膜都可能造成损伤, 为了林鹰的健康考虑, 高松然不会让他太频繁地尝试挑战麻辣米线。

    林鹰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这米线, 是他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虽然不甘心,他却也理解高松然所说的,“适可而止”。

    林鹰转念一想,又折返回去, 再次来到米线窗口前。

    那大娘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口里面玩手机。余光瞥见窗口外又来了人,她非常惊讶: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买米线?

    她还指望把卖不掉的米线晚上带回家,一大家子人一起享用呢。

    尽管大娘已经抬起了头, 望向林鹰的方向,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敲了敲窗口:“大娘,请问这是川省西部特产的回味椒吗?”

    林鹰明显注意到,大娘在听见“回味椒”三个字时, 眼睛忽然睁大了一圈。她用浓重的口音回问林鹰:“你从哪儿听说回味椒的?”

    林鹰没有完全听懂她的口音,却也能猜到那大娘为什么忽然激动了。

    “这也是我几年前在网上看到的一种特别的辣椒种类。入口无味, 越吃越有味。但是这种辣椒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只在川省西部特定海拔的区域生长。我一直想尝试这种辣椒, 可是根本不到机会。我爸妈宁愿带我去呆梨国玩,吃那些实际上并不怎么样的披萨、意面。我更喜欢吃的这些所谓的‘偏门’食品。真的,没想到能在自己学校尝到回味椒的味道,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如林鹰所猜测的那样,大娘来自川省西部某个小村子。庄里的人依靠种植经济作物为生,包括被视为“稀有物种”的植物,出了这个村子鲜有人吃的回味椒便是其中之一。

    早年间,就像不少农村家庭一样,男人外出打工,女人留守家乡。

    和10班的黄莹莹有些类似的是,大娘家意外赚了一笔天降横财,一大家子人旋即财富自由。

    和躺平的黄莹莹家不同,大娘夫妇都是闲不住的人。有钱了,大爷托人找了一个商场停车处收费员的工作。坐在岗亭里,夏有空调,冬有暖气,只要负责在汽车出入时查看他们的购物小票,收收费,然后,物理意义上的“抬抬杠”。

    大娘在家乡时就是村里有名的厨娘,手艺了得,一家老小都爱吃她做的饭。但是,当她满怀希望地去工厂食堂这样的地方应聘工作,发现她的拿手好菜却并没有受到工人们的青睐。

    甚至有工人还投诉说:“最近食堂的饭菜不对头,是不是厨房卫生条件不好?吃完了一顿口干舌燥,第二天还会屁//股疼。”

    就这样,大娘辗转了多家工作单位,终于在三中找到了相对稳定的一席之地。

    三中这样一个单位,教师食堂空余窗口多,大娘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做饭,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大娘甚至是倒贴钱找这份工作的,出了好几万块的赞助费。

    每个月拿着少得可怜的基础工资,还按照卖出食品的分量拿提成。当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娘这些年每天中午出摊,三年下来,拿到的提成还不到一百块。

    至于大娘每个月拿的死工资,能不能把赞助费的钱赚回来?这就更不得而知了。不过,人家大娘心态好,在学校里看着孩子们打打闹闹,就觉得特别开心。反正都财务自由了,她也不用在乎什么回报。

    大娘一家都是回味椒菜肴的忠实食客,也一直想把属于自己家乡的美食推广开来。无奈,这辣味后劲过高,能接受的人实在太少了。

    连林鹰自己也没想到,短短两天之内,他因为吃,轻松交了两位忘年交的朋友。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地方特色美食,他真的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偏好。

    而且,钝感的林鹰还没有意识到,在他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还会化身美食家,从色香味多种角度点评视食品。

    高松然在想,林鹰这天赋如果能和黄莹莹达成合作,应该效果不错。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林鹰这孩子,欣赏的美食都过于旁门左道。若是黄莹莹帮他推广了,万一观众说黄莹莹虚假宣传,把原先的粉丝都气跑了,可就不妙了。

    不过,高松然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多。自己可以提醒林鹰,合作这种事要主动去找黄莹莹说,毕竟黄莹莹已经有了一些粉丝基础。但自己千万不能用班主任的身份去指导、威压黄莹莹,逼她和林鹰合作。

    毕竟,这些粉丝基础都是黄莹莹自己挣来的。

    师生二人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林鹰感慨万千:“太开心了!这么多人都不爱吃的麻辣米线,居然是我的宝藏!就算是我舌头长得和常人不一样,我也很想告诉他们,无论是古阿子大爷还是这个大娘,除了他们家乡出来的人,并不是没有喜欢吃他们家乡特产菜肴的人!可惜爱吃这些的人不多,好希望能多找到些同好。”

    高松然拍了拍林鹰的肩膀:“他们都是老年人了,还都没什么文化,远离自己家乡来到咱们林河省运夏市的老年人,就算想要推广他们家乡的菜肴,也力不从心嘛。如果你有这个意愿,可以考虑从年轻人的角度帮他们。你瞧,咱们班黄莹莹不就开了一个颤音账户,介绍美食小店和店主背后故事的频道,人气还挺高呢。”

    林鹰兴奋又若有所思地回到了班里。下午放学,高诗静一脸严肃地出现在了高松然面前,她身边紧紧跟着的是李运鸿。

    高松然惊讶地揣测:哦,这俩孩子,难道调查剧院那对男女演员已经出了成果……这么快的吗?

    李运鸿郑重地说:“高老师,感谢高诗静和王宇两位同学积极帮忙,关于那对演员,我们查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高松然瞥了一眼王宇的座位,发现他多半已经跟班上另外几个住校生一起吃完饭去了,此时并不在班里。

    “怎么回事?和我说说你们调查的过程吧。”三人来到教室后面相对僻静的角落。

    这是高松然第一次直观感受自己这位本家同学查询八卦线索的能力。

    高松然先问了李运鸿:“你在和我说那件事时。连这两个演员的名字都不知道吧?这也能给你们查出来他们的关系吗?”

    李运鸿憨憨地笑了两声,用手指向高诗静:“这就是她的功劳了,让她和你说吧!”

    高诗静有些傲娇地白了李运鸿一眼,清了清嗓子:“这还得夸咱们运夏市大剧院信息公开化做的好了。每次公告出新节目,都能在网上找到对应的节目单,节目单的备注部分有详细的演职人员列表。”

    高松然的确对这一点不了解,问道:“可是他们不都是替补演员吗?也会出现在节目单上?”

    李运鸿小声解释道:“高老师,我昨天和你说的‘替补演员’,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一部话剧全天候上演,配角还好,主角从头演到尾,不累死才怪。所以演员——尤其是主角——是会轮换的。在观众人数不多的场次,就换上所谓的‘替补演员’出演,演出质量或许会稍低于主演。重点是,他们并不只有在主演生病无法上场时才发挥作用的。”

    “对,所以他们的名字也在节目单上。”高诗静接话。

    “《心碎在黎明时刻》这部剧,一共有三组演员负责扮演男女主角。第一组两个名字多半是负责主演的两个人,不是我们感兴趣的这对“替补”男女。二组演男女主角的两人,男的名叫商如波,女的叫邝红琛,都不是特别常见的名字。在网上一搜,都能找到男演员商如波的毕业照,他是林河省戏剧学院两年前的毕业生。”

    李运鸿插话道:“高诗静拿了她找到的毕业照让我辨认,可惜毕业照上人太多,又没写谁是谁,大海捞针这种事,我不是胡小舞,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一计不成,高诗静又去围脖上搜了这所学校的超话。三年前,还有人捡到了商如波的学生卡,带出生年月日和和口罩的学生卡正面,那同学完全没打码,就这样发在超话里。

    “我给李运鸿看了商如波学生卡的照片,他是立马就认出来了,下巴上一颗痣,99.9%确定,商如波就是让我感到担忧的男演员!”

    听到这里,高松然一直在想,王宇的“丝瓜”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奥秘?看起来,高诗静才是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的人呢?

    第193章  高诗静这都能看出来

    “然后你在这条失物招领评论区里, 找到商如波了?”高松然猜度。

    但高诗静否定了他的猜测:“没有,这条围脖没有任何人回复。学生不光有学校超话这样相对公开的平台,可以讨论学校里的大事小事, 还有各种企鹅群, 说不定商如波是通过群聊看到了这条消息呢。不过这不打紧,因为从这张学生卡上,我知道了他的生日是8月13日。再在这所学校的超话里往前翻, 我看到了一个用户名叫‘RB0813’的用户,发过一条求二手书的围脖:求陈小红的《话剧表演基础》。”

    “RB”两个字母, 有可能就是“如波”, 加上他求的是话剧表演的课本, 可能性更大了。

    “我想看看他的围脖里发过什么内容, 有没有可能和女演员邝红琛有关。不过什么都没有,他的围脖只关注的一些体育明星、影视明星,要么就是《华国日报》《汽车世界》这类杂志,没有任何一个私人账号。他的粉丝里也全是卖片打广告的僵尸粉。”

    看样子, 商如波并不像被王宇揪出真实身份的周太辰一样,喜欢在网上分享自己的一举一动。但高诗静没有气馁,她转而搜索女演员的名字。

    邝红琛——当你拥有这样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真名时, 只要在网上泄露一星半点有关真实姓名的消息,那么恭喜你,你和裸//奔上网没什么差别。

    输入这三个字,有关邝红琛的一切记录, 都一览无余展现在了高诗静的面前。

    初中时,她写作文并向某少儿杂志社投稿, 获得了30元稿费;高中时,参加科学知识竞赛获二等奖;大学期间, 她多次获得奖学金……

    在搜索这些信息的时候,高诗静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天呐,这样一份近乎完整的人生履历,就丝毫不加掩饰,能让任何有心人看到。

    让高诗静心生疑惑的是,在多数人的刻板印象中,家里条件不差、长相过关,外加学习成绩不太好的孩子,才会去当艺术特长生学表演。

    毕竟,绝大多数华国家长还是秉持着“只有读好书才能成为人上人”的鸡娃思想,只要孩子有靠读书发达的机会,不会考虑其它的道路。

    而邝红琛呢,初中高中都多次因为学习成绩,在校内校外获得各种荣誉,还在高三那年成为了她们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

    考上的大学也不是艺术相关院校,而是离运夏市200多公里的白鹿潭财经大学,一所末流985院校。

    白鹿潭……高诗静忽然想起来,男演员商如波的大学——林河省戏剧学院,就在白鹿潭市。

    继续往下挖,发现邝红琛在大学期间虽然学的是财经相关的专业,但她似乎对表演兴趣颇浓,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

    这还得感谢白鹿潭大学的话剧社开设了专门的社交账号,留存了不少社员表演的现场照片。照片实在是太丰富了,以至于就算李运鸿认脸的能力比胡小舞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多的照片也难不倒他,能轻松认出邝红琛的脸。

    邝红琛用真名开了一个颤音账号,个人资料是“爱演戏的邝会计”。可惜这个账号设了私密权限,高诗静申请成为她的好友,等了一天下来,邝红琛主页的颤音视频作品数量增加了一个,却一直没有通过高诗静的访问邀请。

    无奈,看不到邝红琛的主页,不光无法查看她的作品。也无法从关注列表、粉丝列表中窥得更多蛛丝马迹。

    早就听闻王宇帮助治安部抓获了一个用邪典漫画祸害儿童的犯罪分子,而王宇擅长从外网查询线索。于是,高诗静还找了王宇帮忙。

    不少掌握了上外网技术的年轻姑娘,都爱在外网创建一个pictogram账号,发发岁月静好的旅游、美食、自拍照片。

    前一天晚自习,王宇在班上不停看手机,便是在帮高诗静和李运鸿寻找邝红琛和商如波在外网的社交账号。

    很遗憾的是,大概因为过于年轻,邝红琛还没有意识到在网上不留痕迹的重要性,也就为有心者寻找她的踪迹提供了便利。

    她的pictogram账号同样使用真名,最后一条更新还是一年多以前。交叉对比高诗静之前得到的信息,邝红琛在pictogram发照片最频繁的时段,是她上大二大三那两年。

    王宇在教师上晚自习时用手机搜索,不想显得太高调。于是,尽管高诗静好奇得百爪挠心,还是等王宇回了宿舍,再一点一点寻找蛛丝马迹。

    “王宇这个大直男,我都无语了,”高诗静忽然对高松然抱怨起来,“要不是我不放心他,今天又拿他的手机看了看邝红琛的pictogram账号,我都不知道王宇错过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

    李运鸿也在一旁疯狂点头。不等高松然问为什么,高诗静又解释道:“邝红琛早年间发过不少自拍。许多上外网的男人什么德行,高老师大概你也知道,简直饥//渴得不行,看到个美女就上去疯狂给人评论、私信,好像真的相信‘烈女怕缠郎’在当今社会还适用呢,真以为多发几条私信,人家美女就会千里送那什么?”

    高松然听着有些尴尬。但话糙了点,理还真不糙。

    “所以,商如波也是其中一个骚扰者吗?”高松然问。

    “没有,”高诗静回答,“他是评论区中的一个。邝红琛的自拍底下,随便一张都有十几二十条不同人的评论,全是[爱心]、[火焰],还有[脸红流汗]的表情。王宇把发这些表情人一视同仁,全都当成了上外网发//情的饥//渴男,没管他们。”

    高松然听她嗔怪王宇,有些好笑,问道:“所以王宇差点错过了关键人物?”

    “可不是嘛,有个昵称叫wave13的,分别在两年七个月和两年九个月之前,给邝红琛两条相隔较久的自拍动态发了三个爱心。对了,我查过了,他和邝红琛最早的互动,出现在三年两个月之前。”

    Wave?所以这是商如“波”的号?13或许代表他出生日期里的13?

    “是的,一开始看到他们这样的互动模式,我还以为这个‘wave’和邝红琛只是女神和舔狗的关系。毕竟,三条评论。邝红琛一个都没回应过。不过,再仔细一瞧,发现他们用的是情侣头像啊!”

    “啊?”高松然不解其意。邝红琛的头像是一只笑得很享受的卡通小猫咪。邝红琛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使用这种可爱头像再正常不过了。

    而疑似商如波的pictogram,用户头像也是卡通风格,但不是猫也不是狗,而是一只人手。高松然实在猜不出,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图案,是怎么被高诗静解读出“情侣头像”含义的?

    今天早些时候,她就对李运鸿和王宇解释过同样的问题,此时不过重复一遍她已经说过的话罢了。

    “这是一组典型的比较隐晦的情头。如果恋爱双方只想悄悄摸摸秀恩爱,不愿大张旗鼓给外人知道,就会用这一系列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去年有个叫MTC2000的女团——估计你们都没听过,是个不怎么火的十八线偶像团体——其中有位成员违背恋爱禁令,偷偷找了个男朋友。他们用的就是一组非常隐晦的情头,被粉丝扒出来了。扒着扒着,粉丝发现团里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也用了这只小猫的头像。而她的关注列表里就有一个用这只手当头像的账户。后来证实,团里另外这个女生也在偷偷谈恋爱。”

    高松然不清楚,这是相差七岁的代沟吗?他明白,高诗静再一步一步引导他去理解这其中的关系,可是他还是不懂。

    想必李运鸿前一天也经受了同样的头脑风暴,他帮忙解释说:“这只小猫笑得很开心,是因为它被人摸头了。那只手的动作,你想啊,也是人摸小猫脑袋时候的手势。”

    高松然也是服了,但高诗静身为八卦女王,上到随便一个菜场大妈都认识的大名人,下到粉丝只有一两千的十八线小明星,她对他们的八卦都能如数家珍。

    邝红琛的pictogram上用着隐晦的情头。如果两人分手是真,至少是相互有好感的,也许还真的谈过恋爱?如今大概率已经分手,却在同一家工作单位供职,还倒霉催的,在同一部剧里分配了男女主角的角色。

    疑似商如波的pictogram账号关注了一个从未发过任何图片的账号。这个账号处于私密状态,高诗静看不见他的关注列表和粉丝列表。

    将这个私密账号看似一段乱码的用户名“ilkkxrb888”放进搜索引擎里一搜,有趣的来了:这个用户名对应一个同账户名的围脖账号。

    零粉丝零关注,连广告僵尸粉都没有,昵称还是系统默认的“围脖用户”加一串序列数字。

    但围脖无法设置私密状态。账号的主人内容发表得却异常频繁,好像把这个隐秘的围脖账号当成了日记本用。

    高松然理了理逻辑:通过邝红琛的真名,高诗静找到了她在外网上的pictogram账号,又通过邝红琛发表在pictogram上的照片,从众多评论她自拍的饥渴//男那里,找到了与邝红琛用一个相当隐秘的情侣头像的人。此人昵称里有‘wave’这个词。

    高诗静用她并不高明的英语水准,判断出这就是商如波,再经过一番周折,找到了商如波的“日记本”。

    这顺藤摸瓜搜寻线索的本事,恐怕王宇来了都得甘拜下风吧,高松然想。

    正记挂着王宇,王宇就回来了。他从来都是和杜寒两人结伴去吃晚饭,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去吃饭就是单纯的结伴吃饭。风卷残云,吃了就走,因为王宇要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学习。

    见高松然、高诗静、李运鸿三人在聚集教室后方,热火朝天地研究着什么,王宇猜测,应该和高诗静昨天拜托他上外网调查的事情有关。

    这会儿,高松然正在阅读商如波的围脖日记。

    就好像看周太辰的邪典绘本漫画一样,商如波的日记也让年轻的高老师看得脊背发凉,直接看成了“高悚然”。

    第194章  这时的商如波,整个人早就疯狂了。

    大约一年多以前, 商如波就开始记日记了。那段日子是他大学时光的尾声。

    到了大四,他已经在运夏市大剧院开始了实习生涯,毕业后也直接顺利留了下来入职。

    从他的日记中, 可以看到商如波, 和一位来自同城另一所大学的女生分分合合、纠缠不清、牵扯不断。当然,从字里行间能够猜出,这女生极大概率就是邝红琛。

    写于一年半前的一条日记显示, 邝红琛能进入运夏市大剧院工作,还要感谢商如波的引荐。

    然而, 好景不长, 邝红琛和商如波成为同事不到三个月, 两人的关系似乎急转直下, 商如波日记的基调也开始变得悲观,变得黑暗,甚至充满了可怕的报复心理。

    “呵呵,从大三开始你就想摆脱我。亏得我像舔狗一样, 低声下气反复追回你,还帮你搞定了这份工作,让你能把爱好变成挣钱的工作。可我呢, 我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你决绝的背影,终于痛下决心,再也不要和我纠缠不清了。我是你眼中的小丑吗?”

    字里行间还充斥着愤怒:“女人的青春宝贵,我男人的青春和精力就可以随你挥霍吗?想得美!翅膀硬了, 开始想要甩掉老子了,到头来还不是要靠老子帮你介绍工作?今天你看不上我, 总有一天会让你看到,我才是最好的选择——哦不, 唯一的归宿。”

    除了放狠话,商如波还会表达自己对邝红琛的又爱又恨的感情。

    “那个叫L的小子狂什么呀?成天围绕在你身边,跟臭苍蝇似的。以为他癞蛤蟆能吃上你这只天鹅肉吗?害,不过连我都吃不上。我和他一样,也是个小丑啊!”

    让高松然感到更为胆寒的是,一个月后,商如波发了一条日记:“L那小子跟我抢你,这不,重新流入人才市场了吧?”

    看到这一条,高诗静主动过来解释:“他说的这个L,我也查了查。是运夏市大剧院的一名员工。就在商如波发这条动态前一天,有个叫李原的年轻男演员从大剧院离职了,他和邝红琛在之前的一部五分钟短剧中有过合作。现在他在一家私人酒吧说脱口秀,肯定没有在大剧院那么旱涝保收的收入。”

    李原离职的原因她不清楚,盲猜是在大剧院里受到了商如波的排挤。可排挤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叫李原的或许可能大概对邝红琛展现出了一丁点好感?

    “也太离谱了吧!当邝红琛是他商如波的私有物品?”

    高诗静翻了个白眼:“不好说,他也许真这么认为的。”

    真正让高松然开始感到害怕的是,商如波竟然开始跟踪他追求而不得的邝红琛!

    有一条日记这么写的:“我去,白费心思了,还以为她一个人住,我会有点机会呢,谁想到这娘们儿有三个合租室友!这么怀念大学时光的吗?[坏笑]”

    另一条写道:“胖室友周末似乎都不在家;爱穿裙子的室友成天宅在家里;还有第三个,行踪诡异,摸不清规律。这就难下手了。”

    “下手?!”高松然心头一惊,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这人这么可怕,不光跟踪邝红琛,还摸清了邝红琛三个室友的生活习惯和出没规律?

    是想趁室友不在或者室友人数少的时候,违法入室吗?!

    距离现在一个半月以前,商如波很是兴奋:“笑死,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呵呵,看你演对手戏的时候,怎么躲着我。”

    高松然皱起了眉头。所以,安排这两人演《心碎在黎明时刻》的男女主角,莫非也是商如波从中作梗的结果?

    这人在大剧院如此手眼通天?都差不多能呼风唤雨了,干嘛非执着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呢?放过人家,也是放过自己嘛!

    可惜这是正常人的思路,商如波不一定这么想。

    不管是不是商如波在后方主导了安排两人演对手戏,试图增加他与邝红琛互动的时间,赢得她的好感。但这一招好像也失败了。

    因为,就在半个月以前,商如波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气急败坏。

    “好啊,你个臭XX,剧院里的窝边草不吃,跑去外面和别人相亲是吧?你够过分的啊!放心,就算我得不到你,我也不可能让别的男人得到你的!”

    一天后:“好兄弟一辈子,这玩意儿要是能帮我搞进来,我愿意把存款分一半给你。计划可以开始了。”

    “这玩意”是什么,“计划”又指的是什么?难道他让所谓的好兄弟带迷//药,想把邝红琛迷晕了强行……?

    高松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时的商如波,整个人早就疯狂了。

    看了他最近的几条日记,高松然又发现,自己简直低估了这个人的道德底线。

    迷药?小儿科!他想让好兄弟搞进来的,可真不是关系一般的普通兄弟愿意两肋插刀做的。

    “让观众看到最真实的表演,分不清真假。他们会以为你演死人演得超像,没想到他们看到的真是个死人吧。呵呵,我的心早就被你撕成粉碎,你也可以死在黎明了。哦对,还有另外那几个家伙,排练的时候没少揩你油吧?我已经对正式上台演出迫不及待了。道具小哥,对不起了。”

    这一条暗含了他们要演出的剧目名称,《心碎在黎明时刻》。不过,也只有猜到内情的人,才会意识到这部剧的名字藏在里面,随便一个外人倘若不小心发现了商如波的日记本账号,也并不会特别留意,只当这是个奇怪的疯子在网上瞎写。

    李运鸿的表情非常难看,他对高松然解释道:“《心碎在黎明时刻》这部剧里,男女主角最后以悲剧收场。女主角即将被男主角曾经的上司和同僚侮辱,男主角开//枪,打死了她……”

    说到后面,李运鸿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道具小哥对不起了,”王宇插话道,“看到这一句,我是最担心的,我担心他让好哥们搞进去的是一把枪。正式表演时,他可能会把道具小哥替他准备的道具枪,换成他托兄弟搞来的真枪,然后假戏真做,打死邝红琛!”

    高松然也跟着紧张起来:“这部剧什么时候上映?”

    高诗静连忙掏出手机,查看运夏市大剧院的官网。

    “9、10、11、12、13……13号上映,还有5天!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李运鸿说:“赶紧联系邝红琛本人,让她知道自己身处极度危险之中,她的前男友想杀掉她!”

    高松然拦住好像马上就想冲出教室跑去剧院警告邝红琛的李运鸿,又看着咬牙切齿的高诗静,让他们先冷静下来。

    “我去了制药厂,没跟你们去戏院,不知道邝红琛和你们相熟吗?如果她不认识你们,你们作为陌生人,去警告她身边的人不可相信,可能也无法取信于她。或者说,就算她将信将疑,也不会真把你们的警告当回事。”

    高松然和王宇的眼神在李运鸿和高诗静脸上逡巡。两人二脸发白,都摇摇头。

    无论是爱情剧《心碎在黎明时刻》,还是儿童歌舞剧《星星之旅》,演主要角色的演员都忙得很,没时间和这群来参加职业体验的高中生闲谈。

    至于毕玥、雷军晨这些,都是在一整部剧中出场时长不超过10分钟的小配角。

    李运鸿想想也有道理。幸好高老师把自己拦下来了,否则今天一放学,他就会跑去大剧院直接找邝红琛说话的。

    回想一下,商如波的占有欲那么强,自己倘若真的为了警告她,和邝红琛说上了话,指不定被商如波有没有在暗地里一直盯着邝红琛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又会怎么解读两人的互动?

    想从这么容易走极端的人手下,救下一个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女演员,本身就是风险极大的事情,别到时候救人不成,还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高诗静道:“胡小舞不是帮了好几个女演员重新改换了形象嘛,还有顾凯兴,我记得他那天也和一个小演员聊得很开心。”

    “哦,”李运鸿赶紧说,“那个姓雷的演员,他以前学过相声,所以和顾凯兴关系好。对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那个姓雷的演员或者胡小舞认识的女演员向她传递消息吗?”

    说着,兴奋的李运鸿又看向了高松然。高松然觉得这个策略可行,但他还有一些隐忧。

    首先,商如波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但无论是高诗静、王宇、李运鸿还是他高松然自己,在看商如波的日记时,心里已经默认他对邝红琛有恶意,把他带入了恶人的角色。

    倘若有了0.001%的可能性,商如波只是口嗨,并没有真的想杀人,邝红琛可能会把这条信息当成危言耸听。

    这是从相对圣母一些的角度考虑的。另一方面,倘若商如波日记中没有虚言,邝红琛在剧院的工作是他帮忙找的,他还有手段把围在邝红琛身边的年轻男演员直接赶出剧院。那么。剧院里肯定有他的耳目。贸然找所谓的熟人传递信息。可能打草惊蛇。万一商如波的线人告诉他,他的计划已经败露,他提前动了手怎么办?

    “那要不我们直接报告治……”李运鸿想说“治安部”,可话说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治安部也做不了什么。

    他们只能惩处已经犯罪的嫌疑人,而商如波到现在为止,顶多只能算在网上口嗨。他们怀疑的非法持有枪支,也没有真凭实据。

    若当真被治安部问起,商如波完全可以说:“谁和你们说我让朋友带枪支了?我让朋友带的明明是国外进口小吃、化妆品、皮包、鞋子、精油……”

    无懈可击。

    高诗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个周末。胡小舞要去帮毕玥和她几个闺蜜设计发型,她们就约在了离大剧院不远的地方。小舞说,毕玥周末也要排练,练完之后正好在剧院附近请小舞吃饭。”

    第195章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私下问问你,请相信,我没有恶意。”

    胡小舞是女生。在剧院又有认识的人, 如果能直接进入后台,亲自见到邝红琛,无疑可以省去找人传话的繁琐环节, 更为保险。几天前, 10班同学访问大剧院,胡小舞帮人设计形象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剧院。

    即使邝红琛本人没时间单独找胡小舞交流, 她肯定也从同事那里听说了胡小舞是谁,说不定胡小舞还能找到单独和她接触的机会。

    高松然唯一担心的, 就是把胡小舞卷入一场可能不太安全的事件中。商如波控制欲强, 万一他连邝红琛改变妆造都不喜欢, 从而迁怒于胡小舞, 那就不妙了。

    高松然知道,就像在处理赵华枫与王伟那件事一样,他必须充分告知胡小舞其中的利弊风险,再让胡小舞做决定。有必要的话, 还得通知她的父母。

    第二天来到学校,高诗静把这件事和胡小舞一说。随后,高松然又找胡小舞谈话, 向她声明这件事背后可能的风险。

    没想到,胡小舞一点都不在乎:“高老师,你想啊,在我知道邝红琛这件事前后, 又有什么本质变化呢?周末我还是要去大剧院的,还是要找毕玥和她的朋友一起聊化妆。多一个少一个邝红琛, 对我要做的事毫无影响。放心,我是女生, 那男人总不至于嫉妒我吧!实在不行,我请‘雷神’陪我去?”

    高松然想:算了,本来就不想让更多同学牵扯进这件事里!

    周末,何珊燕照例去剧院干活,何妈妈听说班里又有同学在剧院成了大红人,也高兴得不行,主动对胡小舞和李运鸿说,愿意顺道开车把他们也带去剧院。

    高松然事前嘱咐何妈妈,不同于已经熟悉了剧院环境的何珊燕,胡小舞是第一次单独去剧院帮人干活,李运鸿则是在剧院参加职业体验活动后,对表演产生了兴趣,想多多观摩。

    他拜托何妈妈,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烦请何妈妈一并关照。

    何妈妈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那两个孩子再会惹麻烦,能比她家燕子更需要关照吗?

    李运鸿跟着去剧院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观察商如波和邝红琛两人的言谈举止,再次验证他对谎言的判断能力。

    原本,胡小舞和毕玥约好在剧院外见面,不过,胡小舞忽然说想直接去剧院后台等她,还有另一个男同学想参观排练,计划略有变动。都是周中刚跟着大部队来过的,剧院轻松放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玥和她的小姐妹们更高兴了。剧院里有化妆间,胡小舞给出什么建议,都不用等到下班后了,可以直接上手尝试!

    10班剧院小分队拜访期间,胡小舞几乎成为了焦点人物。先是演员,后来又是孩子家长,把她围着水泄不通。

    虽然她并没有特意去记每个演员的名字,但她超乎寻常的对人脸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让她在看了两张邝红琛几年前的自拍后,就轻松把人认了出来。

    正式排练尚未开始。另外两组演员男女主角都站在一起,一边对台词,一边培养默契。

    可邝红琛却在和另一个女演员说话。不远处站着的年轻男人板着脸,眼神飘忽,但飘着飘着,总会飘到邝红琛身上。

    听李运鸿说,在上周的职业体验活动后,他对表演产生了兴趣,有位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你这个身型,长得再帅也只能当特型演员。别怪我说话直接,如果想让自己的戏路变宽,还是减一减吧。”

    李运鸿并未因此感到恼怒。胖?从小到大都有人这么说,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这位工作人员还算有礼貌又委婉的了。

    而且,从职业的层面看,这话的确没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运鸿还真有些表演的天赋,因为今天,他来找这些剧组成员搭话,根本不是为了学表演,而是为了悄悄观察商如波和邝红琛那里的情况。

    为了不引起商如波可能的怀疑,他装成一个极其好学的学生,来之前还做了些额外的功课,向场内工作人员请教的都是相当专业的表演技巧问题。

    这时,胡小舞假装不经意注意到了不远处看起来有些紧张的邝红琛。

    刚帮毕玥的一个小姐妹改换了形象,胡小舞便看向邝红琛的方向,随口评价道:“咦,那边那个姐姐,我上次来似乎没注意到她。唔,长发飘飘很漂亮,不过她的脸型和五官分布,都属于可爱那一挂的,感觉修成披肩短发或者烫卷了更好看呢!”

    毕玥所在的这个小圈子,平日里演儿童剧、轻松喜剧比较多,邝红琛等人演的多为正剧和悲剧。所以,虽然同在一家剧院供职,但毕玥和邝红琛的交集并不多。

    不过,原本内向的毕玥在被胡小舞改造之后,好像受到了某些心理暗示一样,短短几天,人就变得大方了许多。面对不怎么熟悉的同事,也不吝惜主动搭话。

    毕玥相当自来熟地和邝红琛打招呼:“红琛,你还没见过小舞妹妹吧?她老厉害了!”

    邝红琛这几天也听说了胡小舞的事迹。她和旁边的女演员聊天,纯粹是为了避免尴尬——她根本不想给商如波任何在自己落单时接近她的机会。

    和她聊天的女演员或多或少也看出来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配合着邝红琛一起尬聊。此时,毕玥这声叫唤,让邝红琛和身边的女演员都感到了解脱。

    胡小舞很自然地看着邝红琛的脸,好像在思考,除了发型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帮她改一改?不远处的李运鸿,假装专心致志地观摩着后台一组演员排练对手戏。

    其实,他的注意力在商如波身上。

    见邝红琛想要离开,商如波先是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见呼唤她的是毕玥和另一个女孩,他的身体这才放松,摇了摇头,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李运鸿稍稍放心:看来商如波对邝红琛的掌控欲还没有强到极端的地步,至少他只是不希望有男性出现在邝红琛身边。这样的话,胡小舞应该不会有危险。

    李运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了两笔,好像在记录演员们表演的细节,又假装刚刚发现落单的商如波,走到他身边,用谦逊的语气问:“你好,这个大哥哥,请问你有几分钟时间吗?”

    担心商如波迁怒于自己,李运鸿站着的角度并没有挡住商如波观察邝红琛的视线,只让商如波稍稍分心。

    商如波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这个体重大概有他两倍的高中生,语气平淡:“不忙,有什么事吗?”

    听着商如波平静如水的语气,观察着他脸上几乎微不可查的表情变化,李运鸿心中便有了数。商如波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他的心中正在经受一阵激荡,并且在努力压下一些负面情绪。

    不过,李运鸿的直觉告诉他,商如波所有的负面情绪也只是针对邝红琛一个人,和他李运鸿这个突然跳出来的“程咬金”无关,也与胡小舞、毕玥她们无关。

    李运鸿两手放在身前,用他标志性的憨憨语调向商如波做自我介绍,同时留意着对方的反应:“我叫李运鸿,是上个星期来参加职业体验日活动的学生之一。我发现表演还挺有意思的,所以今天接着来看看。”

    商如波一直看着邝红琛,爱而不得让他心情烦躁,此时,有这么个憨憨学生帮他分心,说实话,商如波还挺受用的。

    在他看来,李运鸿的形象、才能、行为举止,对他都造不成任何威胁,也就没有什么防备的必要。

    为了把商如波的注意力从邝红琛和胡小舞那里引开尽可能长的时间,李运鸿问了商如波一些不算太低级的表演相关问题,哪怕之前已经问过其他演员了。

    “想请教一下,在台上表演时,如果台下观众的及时反馈并不如你所愿,比如搞笑的地方没人笑,剧情高潮之处没人鼓掌,演员该如何调整心态呢?”

    “多次排练、反复演出后,你怎么保持对角色新鲜感,而不会让表演流于机械化呢?”

    ……

    李运鸿觉得他把毕生的演技都献给了这一趟剧院之行。

    胡小舞把邝红琛脸上的妆容,按照可爱风格重新设计,让邝红琛自己对着镜子化妆。看到成果,邝红琛感到十分惊喜。

    毕玥等人都好奇地在一旁观看。而胡小舞心中清楚,接下来她要问邝红琛的事情,不能有第三人在场。

    眼睛一溜转,胡小舞想了个办法:“姐姐,你今天上午的排练暂时结束了吧?我看你这戏服,还是民国大家闺秀风格的,和你现在脸上的妆不太搭。上衣的话,无论换成宽松款的卫衣,还是带图案的印花针织衫,都会比较适合你的妆,不嫌麻烦可以试一试。”

    邝红琛就像前几天的毕玥一样,已经被胡小舞改造形象的能力彻底征服。现在无论胡小舞说什么,都像把她催了眠似的,言听计从。

    剧院后台各种风格的服装琳琅满目,虽然不一定适合邝红琛的身材,但风格应有尽有。邝红琛要在化妆间里换衣服,胡小舞便俏皮地对毕玥她们说:“非礼勿视,姐姐,你们先出去一下。”

    毕玥等人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反而被逗笑了。这小姑娘,还怪可爱的。

    等毕玥从外面关上化妆间的门,胡小舞脸上那副甜甜的笑容立马消失。她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都把邝红琛吓到了。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私下问问你,请相信,我没有恶意。”

    本来,商如波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就让邝红琛时常心慌不已,这小姑娘突如其来的严肃态度又是怎么回事?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胡小舞用最简洁的语言,把自己想说的一切告诉了邝红琛。听完,邝红琛吓得下巴都要掉了。

    为了佐证自己说的都是事实,胡小舞鼓起勇气将高诗静给她看过的商如波的私密日记微博展示了出来。商如波的日记里,从未提及任何人的真名或者地点这类细节,可是邝红琛这样的知情者,一看就懂了。

    邝红琛嘴唇微微颤抖,告诉胡小舞,她和商如波是大学的跨校联谊中认识的,两人的确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不过,发现商如波此人掌控欲极强,恋爱半年后,她就提出了和平分手。

    然而,这也是她噩梦的开始。哪怕与商如波分手后,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可商如波依然认为邝红琛背叛了他。

    “他说剧院的工作是他帮我找的?笑话!要是我事前就知道他也在这里工作,我根本不会来应聘!”看了几条日记,邝红琛满脸通红,显得很是激动。

    第196章  商如波日记里的枪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大二那年, 我跟着学校的话剧社,来这里参加过一场表演比赛,当时我根本还没认识他呢!有个叫李原的演员前辈很欣赏我们的表演, 社里好几个演员都留了李原前辈的联系方式。毕业后, 我去了一家小公司当会计,忽然在前辈的微聊朋友里看到大剧院的招聘广告,这才来应聘的。鬼知道商如波也在这里工作啊!对了, 要不是前辈几个月前忽然离职,我今天还能把他拉来帮我作证呢, 我这份工作和商如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李原?”胡小舞又打开另一条日记, “和这条日记中说的‘L’是同一个人吗?”

    “什么?”邝红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不可能!商如波是个外强中干的人, 他喜欢炫富,但他并非出自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权势能把一个比他入行早几年的前辈排挤出大剧院。你想,我这份工作和他毫无关系, 他都会在日记里为自己表功。李原离职,多半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牵强附会罢了。”

    此时的胡小舞只恨自己不是李运鸿。否则, 她就可以轻松辨别邝红琛此时所说真假,还有没有隐瞒她的地方。

    但邝红琛随即说道:“可我担心,他说想用枪杀掉我,还是有一点可能性的——他真有几个蹲过牢房的少年犯朋友!”

    “少年犯?!”胡小舞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学生, 但也从来没和什么少年犯打过交道啊!更别说能接触到枪支、还能把枪支偷偷摸摸运进大剧院的少年犯了。

    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两个惊恐不安的女孩在化妆间里忘记了时间,直到外面的毕玥开始敲门:“衣服换好了吗?我们想看看!”

    邝红琛连忙镇定神色。这时候, 她身为演员的天分表现出来了,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笑眯眯的对毕玥说:“不行,那衣服太小,套不上。我可不想把道具给撑坏了,毕竟公家的东西嘛,所以就没换。”

    毕玥她们也不知道那些戏服究竟是多大码的,不过邝红琛身高1.7米,若是小码戏服,的确可能穿不上。

    胡小舞的脸色倒没恢复那么快。毕玥一个小姐妹疑惑道:“小舞,你脸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没等胡小舞说话,邝红琛替她找补,笑道:“她近视,地上掉了个黑色的小发夹,她还以为是蟑螂呢!恰好你们又突然敲门,给人家吓坏了!”

    惹得门外几个姑娘一阵大笑,都拿胡小舞开起了善意的玩笑。

    虽然现场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气氛,但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却让胡小舞倍感不安。作为一个演员,邝红琛临时扯谎的能力也挺强。

    刚才两人独处时,她说的东西究竟有多少真实性,胡小舞拿不准。

    与此同时,李运鸿那里,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进展。

    商如波到底是戏剧学院科班出身,虽然人品值得怀疑,但解答起李运鸿的问题还是很到位的,态度也不错。在他们专业人士看来,没有接触过表演培训的孩子往往会问一些“白痴”问题,但李运鸿问出的问题,似乎证明他真的有志此道。

    天知道昨天晚上,为了准备这些“合适的问题”,李运鸿偷偷熬夜上网查了多少资料?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自恋自大的人尤甚。商如波每回答一个问题,李运鸿就做出“你好厉害哦”的表情,同时虚心记笔记,让商如波感到很受用。

    很快,两人就聊到了《心碎在黎明时刻》剧里的一些细节。

    “前几天和班里同学一起来时,我就听说了这部剧的大致剧情,到最后,男主角扣动扳机那一下,要把愤怒、留恋、果决等多种复杂的心情同时演在脸上。真的好难啊!不怕你笑话,到家之后我自己对着镜子演,自认为演得已经很投入了,我这辈子都没那么悲伤、自责过!可是……直接把我爸妈,还有来串门的小姨和表弟都看笑了。”

    李运鸿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提到“扣动扳机”四个字,都能触动商如波哪条敏感神经。

    不过,幸好他之前问的问题铺垫得好,让商如波暂时从爱而不得的愤怒中走了出来。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享受着小孩崇拜的专业演员。

    商如波没多想,只把李运鸿的谨慎小心解读成了后辈对前辈的态度,生怕哪里说的不对,就冒犯到前辈,前辈就再不愿解答问题了。

    “这一幕的确难演,我可以教教你。”说着,商如波下意识走向隔壁一间空无一人的杂物间。刚走到门口,他却忽然像触了电一般转身回来。

    不对,不是这里。在这里的东西不是为今天准备的。商如波脑中警铃大作,差点就下意识……

    ……咻,幸好反应过来了!在这小胖子面前展示演技,用普通的道具就行——不对,不用道具也可以嘛!

    想着,商如波微微扭头看向李运鸿,发现小胖子还在专心记笔记,根本没看向自己,松了口气。

    李运鸿低头在笔记本里写字,假装没有注意到商如波的异常。实际上,他紧张得要死,生怕自己之前出了什么纰漏,让商如波直接怀疑到自己头上,从而提前展开报复行动,或者,干脆一枪把自己先崩了。

    商如波转回来笑着说:“想给你展示一遍那段表演,我下意识就想去拿枪——呵呵,我说的是道具枪——不过,道具老师挺忙的,就不麻烦他了。我空手讲解一下,你脑补我手里有把枪就行了。”

    对表情、神态卓著的观察力,让李运鸿清楚看到,商如波那一抹笑是勉强挤出来的,只为掩饰他自以为没有被人注意到的失态。而那句“呵呵,是道具枪”,更是因为他心中紧张而作出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

    这会儿一口一个“不想麻烦道具老师”,到时候杀了人,还不要让道具老师替你背锅!

    李运鸿表面不动声色,依然摆出那副谦逊又憨态可掬的样子,但他在心中牢记了一点:那间没开灯的杂物间,有问题!

    商如波日记里的枪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李运鸿是胖,是憨,但不傻。如果轻举妄动,鬼知道会招来什么后果,把自己摆在生命威胁之下不说,更有可能连累到无辜的演员,甚至无辜的同学。

    就在这时,邝红琛所在的化妆间门打开了。

    听了胡小舞偷偷告诉她的事,又读到商如波的日记围脖,尽管邝红琛很喜欢胡小舞为她设计的可爱风格妆容,但她还是把妆容恢复了原样。邝红琛担心,自己如果真的改变了妆容,会再次刺激到商如波,让他感到对自己失去了控制。

    当着毕玥等人的面,邝红琛对胡小舞说:“我还是恢复之前的打扮吧,下午还要带妆排练呢。”

    于是顺理成章,可爱俏皮的邝红琛又变回了民国大家闺秀。

    再次看见邝红琛从化妆间出来,商如波的眼睛都直了,对李运鸿的问题也心不在焉起来。

    李运鸿和身边这个变态单独相处了好一会儿,心里也开始发毛。于是,李运鸿开玩笑地对胡小舞喊道:“小舞大神,要不你也帮我看看,该怎么打扮才能追到三中校花?”

    实在没想到铁憨憨小胖子忽然冒出这一句。别说毕玥等人了,就连商如波都被逗笑了。

    胡小舞心里有数,李运鸿这么说,很有可能不只是开玩笑,而是有情报想和自己单独分享。她嫌弃地撇撇嘴,白了李运鸿一眼,假装没好气道:“你?难度太高了吧,是专门来砸场子,要破坏我刚建立不久的声誉吗?”

    嘴上这么说,胡小舞还是向李运鸿走去。

    毕玥身边的一个演员小声道:“这小胖墩身高至少1米85吧,五官还算端正,浓眉大眼。若是能减下来,追校花够呛,但也不会太丑。”

    最难的就是“只要减下来”五个字。毕玥等人看着李运鸿,估摸着体重不会小于身高,同时也好奇,胡小舞会给李运鸿提什么样的改造意见?

    给她们演员的形象建议只是改变风格,演员本身颜值基础是有的,真能让这形象的男生追到三中校花,那可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她们站在一旁想听个热闹,李运鸿却忽然红着脸,害羞了:“姐姐,你们都站在这儿我都不好意思了。虽然我是个胖子,可我也是要脸的!”

    又是一阵哄笑,其中一个姑娘还挤眉弄眼起来:“哎呀,咱们小胖哥是想和小舞妹妹单独相处呢!”

    毕玥也笑道:“走啦走啦,我们都别当电灯泡。”

    周围终于没人了,李运鸿用余光扫视四方,这才用只有胡小舞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把他的发现说了出来。

    光是邝红琛说起“少年犯”三个字,都能让胡小舞吓得花容失色,更别提李运鸿此时说出有关枪的猜测了。

    这么冒险的事,不可能和家长说的,可不担心死他们!

    和他们一同前来的倒还有何妈妈是个成年人,但他俩都知道,何妈妈照顾何珊燕一个人就够辛苦了,哪能再让她担惊受怕?

    何况何珊燕妈妈显然对一切一无所知,就算想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都得费老鼻子功夫。

    思来想去,也只有高老师这个知情人可以征求意见了。

    李运鸿走到剧院外面空旷无人的地方拨通了电话。

    这个周末,高松然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待在宿舍,而是回了隔壁市的老家。小姑家上初一的儿子刚考完期中考试,英语成绩46/100分。小姑连夜打电话给当英语老师的大侄子,恳求他回来给表弟补课。

    尽管人不在运夏市,但高松然心里一直记挂着去剧院的同学。

    把自己的怀疑和高老师说完,李运鸿试探地问:“老师,商如波对我没有防备,要不我去把他引开,胡小舞进道具间把枪找出来,我们玩个调虎离山?”

    这个提议被高松然无情拒绝,他告诉李运鸿:“远离危险,不许擅自行动!”

    高松然也有自己的考量。这种情况下,报告治安部收效甚微:5%的可能性,治安部会来剧院调查,但这也意味着打草惊蛇;剩下95%,治安部会以为这是个无法无天的混小子仗着《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报假警,寻他们开心。

    未成年人不应当承担这样的风险,这件事该由成年人解决。可是,哪些成年人是可靠的?谁能保证他们不是站在商如波那一边,是他的同伙呢?

    眼下只有一个可能。他嘱咐李运鸿:“在保证你和胡小舞安全的情况下,去接触一下道具老师,尽量不要让任何人进入那间杂物间。用你的能力判断一下他是否可靠,再考虑要不要把你的发现告诉他。”

    挂电话之前,高松然又强调:“感觉不对就撤,千万不能逞强!”

    第197章  为首的老队员一瞄那把枪,眼睛都瞪圆了。

    胡小舞一个人回到了后台, 毕玥等人纷纷围上来问发生了什么?

    胡小舞又装出一副嫌弃的语气:“我给他的每条建议,前提条件都是减肥,他就听不进去了,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就这态度, 还想追三中校花?正好,他家里给他打电话了,我就回来了。还是和姐姐们讨论化妆有意思!”

    前几天来大剧院时, 有人向同学们介绍了全体幕后工作人员,包括道具师。李运鸿不记得道具师长什么样, 好在和他搭档的是胡小舞, 一眼就认了出来。

    尽管在商如波的日记里, 他用“道具小哥”指代道具师。但李运鸿看到的却是一个年龄至少有45岁的中年汉子。他的个头不高, 人也很瘦,两条胳膊倒是肌肉粗壮,一看就是常年搬运重物的结果。

    李运鸿担心引起商如波的任何怀疑,没有直接找道具师说话, 而是又和几位演员随便聊了聊,这才假装不经意地踱到道具师面前。

    他很是谦恭,昨晚熬夜上网准备的问题, 其中一些和道具相关的正好用得上。

    李运鸿提前准备的问题,让他在今天的行动中刷他人好感变得容易了许多。他得知,道具老师名叫伍寿,二十年前就在大剧院工作了。

    从一开始只负责道具的日常维护, 到现在成为大剧院的总道具师,还要负责采购、修理, 伍寿肩上的责任不可谓不重。

    见商如波去了前台排练,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和道具老师的交流, 李运鸿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伍老师,后台有好几个杂物间,都是你们的道具仓库吗?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难不倒伍寿:“6号房间是目前正在上映的剧目所需要的道具——也包括下周即将上映的《心碎在黎明时刻》。这里离舞台近,要拿什么东西都方便。7号道具间是大型设备仓库,还存放损毁待修的道具。我们剧院内部能修的放在里面,有空我就带徒弟去捣鼓捣鼓。我不能修的,也暂时存放在这儿,等合作单位来取。”

    “8号房间都是备用道具。当然啦,能用到备用道具的情况很少见。小一点、容易损坏的东西,我们会在6号房间备上好几份。比如《心碎》这部剧里,男主角表白时手上拿的那朵塑料花,6号房里就放了好几朵,平时用不着8号的库存。”

    8号房间便是商如波之前差点走进去的,也是李运鸿重点怀疑他藏枪支的地方。

    光是李运鸿拜访大剧院的这两次,都至少能见过七八人次进出6号;今天早些时候,李运鸿还瞥见《星星之旅》的两个演员,把一块损坏了的小型布景板抬进7号房。

    8号房间是备用道具间,加之伍寿这个总道具师对待公家的东西非常爱惜,能修则修,剧院员工用到备用道具的机会真不多。

    枪支藏在鲜有人进的空间,就说得通了。

    和伍寿交谈时,李运鸿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他是个典型的老实人,有时拿不准李运鸿的问题是否涉及工作机密,他也会以实相告:“这方面的信息,我不确定单位能否允许我泄露给外人,所以不能告诉你。”

    而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编个谎言糊弄孩子。

    确认道具老师伍寿是个老实人,他多半对商如波的计划不知情,李运鸿准备道出实情。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告诉伍寿有关枪支的事,而是拐弯抹角问道:“刚才和我聊天的那个姓商的大哥。也是在《心碎》里演男主角的吧?我总感觉,他和女主演的关系有些尴尬。一点点观察,如果太八卦了,伍大哥勿怪。”

    谁说中年男人没有一颗八卦的心?伍寿摇摇头说:“那女娃我不太熟。商如波嘛,他对那女娃子有点意思,可人家估计心有所属,也不太搭理他。嗨,我也是有姑娘的人,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不过啊……”

    听伍寿欲言又止,李运鸿继续问:“不过?”

    “商如波这孩子,业务水平可以,看起来也老实,但交朋友的眼光不行。半个月前,还出了纪律问题!他未经领导同意,把两个哥们带到剧院后台参观。要光是参观也就算了,两个愣头青还想往我道具间闯,真没有做客的样!我也不是说他们一定手脚不干净,可这算什么事嘛!要是丢了东西、损坏了道具,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听伍寿的话,李运鸿心中打鼓。半个月前,商如波带两个朋友闯入后台,还在道具间游荡,有没有可能,那枪……?

    李运鸿鼓起勇气,终于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伍寿。

    一个勤勤恳恳工作半辈子的中年人,从来都把二十来岁的年轻演员当孩子看待。他哪想得到,居然有人想在剧院行凶,然后把责任推卸到他身上?

    伍寿顿时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没等李运鸿反应过来,伍寿站起来便往8号道具间冲,要找到那把枪,证明自己的无辜。

    李运鸿余光瞥见商如波正从台前回到后台,伍寿进入8号道具间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霎那间,商如波的脸黑了。谁都没见过他如此凌厉凶狠的眼神。

    不顾台上雷军晨等对手戏演员疑惑不解的目光,商如波一路小跑,就要跟在伍寿身后。

    李运鸿想拦住伍寿已经来不及了。他和伍寿本来一起盘腿坐在地上,给伍寿看手机上的证据。

    伍寿精干瘦弱,一溜烟就能爬起来,动作十分麻利。李运鸿腿早就坐麻了,光是从地上爬起来,都比伍寿慢了好几拍。

    商如波脑海中警铃大作,不清楚伍寿为什么突然要进入好几天都没人去的8号道具间,而且脚步如此急匆匆?

    想起伍寿这段日子对他并不太友善的眼神,商如波心中有了猜想。前些日子,两个帮忙藏枪的哥们偷偷进8号道具间被发现了,还让他商如波在剧院受到内部批评,幸好剧院没有遭受任何财产损失,否则他还会扣工资。

    也许从那时开始,伍寿就把自己当成了手脚不干净的小毛贼的同伙。所以,趁自己上台排练,终于闲下来的伍寿就走进8号房间清点财务。

    商如波不知道的是,伍寿已经从李运鸿处听说了枪支的事情。无论如何,若是伍寿进了8号房间清点备用道具,就有极大可能发现那把枪。

    还有两天就要上台演出了,还有两天,就能弄死那个嘴上说的不喜欢自己,却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接受自己好处的女人!完美的计划就要完成了,可千万不能倒在黎明时刻!

    伍寿的块头比商如波小很多,而且他不知道那把枪究竟藏在哪里。若是让商如波和伍寿两人单独待在8号房,保不齐狗急跳墙的商如波会做什么,伍寿可能会有危险。

    李运鸿平时再能装铁憨憨,这会儿也装不下去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径直冲到商如波跟前。

    自从排练结束,从舞台下来开始,商如波的眼睛就始终锁定伍寿。伍寿消失在8号杂物间门后,商如波就一直紧盯着8号杂物间,一心只担心那把枪被发现,没防备边路突然杀出一个大块头,两人狠狠地撞在一起。

    两百斤vs一百三、四十斤,放在竞技体育里,差好几个重量级呢。

    只见李运鸿稳扎稳打,岿然不动。商如波却像撞在了一堵有弹性的墙上,直接被弹开,倒在地上。

    商如波目瞪口呆,不知刚才还和自己聊得那么欢快的小胖墩,怎么突然就堵在自己面前了?情势紧急,他也懒得和李运鸿客气了,当务之急是在伍寿发现前把枪转移走、藏起来。

    商如波凶狠地吼道:“给我让开!”一边爬起来,一边就要绕过李运鸿的身躯。

    李运鸿不含糊,拽着商如波的胳膊就把他往反方向拉。

    异变突生,周围的演员、幕后工作人员都愣住了,不知所措。

    为什么伍寿老师忽然急匆匆地冲进那间常年没人进的杂物间?为什么刚刚结束台上排练的商如波像突然听到发令枪响一样往前冲?还有,为什么今天来后台体验演员生活的小胖子,忽然用胳膊钳住了商如波,让他空有两腿在地上乱踢,却毫无招架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道具师伍寿在8号杂物间里惊呼出声:“艹!真的有一把枪!真枪!还有子弹!”

    商如波面如死灰。他的两只手都被李运鸿牢牢钳住,只能微微转头看向李运鸿。

    这小胖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长得年轻的便衣治安队员?难不成他们早就盯上了自己,就等着今天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丑?

    不远处,还在聊着化妆品选用问题的胡小舞,也一直在留意此处的动向。听见伍寿的声音,她连忙喊:“快报警,报告治安部!”

    报警?报啥警?毕玥等人一头雾水。

    “有人把杂物间里的一把道具枪换成了真枪!”

    听见胡小舞这句话,姑娘们这才大惊失色。最近几个月需要用道具枪的剧目,也只有一部《心碎在黎明时刻》。

    《心碎》首映的主役女演员王佳樱,并不知道这把枪是为邝红琛准备的,只是第一时间想到自己有可能意外被这把真枪击中,殒命舞台,就吓得浑身僵直。

    很快,治安队员到达。为首的老队员一瞄那把枪,眼睛都瞪圆了。

    ——三年前,华国边境省份长闾省某小镇一名普通治安队员,在下班路上被一伙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打劫,身受重伤,险些没命。经过紧急排查、抓捕,长闾省治安厅终于将团伙成员悉数收捕归案,可团伙成员谁都说不出他配枪在哪儿,那把枪的下落,成了永久的谜案。

    而出现在运夏市治安部队员的眼前的这把枪,手柄上正刻着长闾省治安厅的标志。

    第198章  那天在剧院问这问那,已经穷尽了他这辈子的一切演技!

    治安队员到来的时候, 李运鸿依然牢牢钳制住商如波的手脚。不知情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见此情景,猜测8号房发生的事情大概和商如波有关。

    或许是商如波和伍寿之间的矛盾,或许是伍寿公事公办, 调查商如波那两个毛手毛脚的兄弟有没有偷东西?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平时看似低调努力又老实的商如波,不光是帮忙运枪的重犯,而且还成了策划了一起谋杀未遂案的主谋。

    现场一边混乱, 治安部队员将在场大多数人都叫去了治安部。

    像毕玥她们,作为现场证人, 做了个笔录就放走了。而李运鸿、商如波、伍寿这三个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在事发现场, 一个未成年人坚称, 被他控制住的商如波就是把枪带进来的坏蛋, 还说他想杀掉现场一个女演员。治安队员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伍寿虽然没有李运鸿这般坚定,但这位道具老师显然也站在李运鸿这边。

    虽然李运鸿只是个未成年人,但他不光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还提前有所准备, 掏出手机给治安队员看他的证据——商如波的日记围脖。

    这一幕发生之时,商如波正被带到治安队员的车上。他再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憨态可掬、跟熊猫一样蠢萌的小胖子, 居然连他的秘密日记都找到了!

    真的不是便衣治安部队员吗?!

    原本只被当人证带走的胡小舞,主动对治安队员透底:“在这次剧院之行中,我也是重要知情人!”

    胡小舞本来只想见义勇为,稍稍减轻李运鸿一个人面对治安队员质询的压力。没想到, 胡小舞这一自曝,却不小心害惨了另一个无辜的人——何珊燕。

    治安队员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你们两个是一个班的, 都是重要知情人,那和你们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孩子肯定也跑不掉吧!

    可怜何珊燕, 一直关着门的灯光设计办公室里,和石勋和另一个年轻灯光师一起分析一部新剧的灯光设计方案。

    何妈妈坐在在房间角落里陪着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视频,又不敢把声音开大,担心打扰女儿和灯光师们的工作。

    胡小舞和李运鸿对此行的真正目的一直保密,母女俩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却也被当成了重要证人。

    多次拜访后,大剧院早就成了何珊燕心中的安全场所,此时忽然有人要把她的妈妈、她的同学,乃至她自己强行带走,何珊燕的大脑无法理解,当即受不了刺激,嚎啕大哭起来。

    石勋和几个灯光师熟悉何珊燕的情况,连忙帮着何妈妈一起安慰孩子。

    丢失三年的枪支,在千里之外的林河省重见天日,更离奇的是,有人谋划用这把枪杀害同事。这是一桩大案,证人众多,工作繁重。

    治安队员们心情本身就焦躁,见何珊燕忽然情绪崩溃,更加不耐烦了。有位在现场维持秩序的治安队员呵斥道:“多大人了,哭什么哭?去治安部哭去!”

    何妈妈也急得要命,连忙去治安队员面前解释。好说歹说,才让治安队员相信了她的话。

    这件事最终还是惊动了李运鸿和胡小舞的家长。为了不写作业、不交作业,李运鸿编出过无数离谱的谎言。老师们也给李妈妈打过无数次电话,可李妈妈一直觉得无所谓。

    直到今天,她好像才第一次体会到,儿子撒谎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前一天,李运鸿告诉妈妈的理由是:他对表演感兴趣,想去剧院玩。

    李妈妈对他给出的理由照单全收。结果,儿子居然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来,把他自己,连带她这个监护人都搞进了治安部!

    万幸,激动的李妈妈在治安部办公室慢慢了解到,自家不省心的小子在这起事件中扮演的是个正面角色,阻止了某个犯罪分子的危险行动。

    星期天下午,还在老家给小表弟补课的高松然,也接到了运夏市治安部的电话。作为整件事的重要知情人,他有作证的义务。

    事实上,接到了治安部的电话,高松然别提多高兴了。

    他惊讶于这种案件这么快就捅破,也为班里同学感到庆幸:至少,孩子们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还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终于有理由早点回运夏市了!

    老天鹅啊!给小表弟补课,压力可比在10班教书高多了!三中校领导对10班的成绩要求不高,属于放养状态;而姑妈呢,毕竟是亲戚,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是小表弟不好好听课,你这个当哥哥的可以直接打”,可高松然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火急火燎赶回运夏市,高松然直接去了治安部。几个小时后,高松然、李运鸿、胡小舞都被放了出来。

    何珊燕和她妈妈很早就离开了,因为治安部队员慢慢也看得出来,何珊燕或多或少有些精神障碍。一个精神异常的未成年人,还有几个成年的灯光师为她作证,她一直在灯光控制室内,对后台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能指望这样一个孩子给出什么可靠证言?

    牵扯到三年前边境省份的大案,一旦破获就是大功一件。商如波这起案件引起了林河省治安厅的高度重视,他们派出省厅最厉害的刑事案件专家。

    一星期后,案件顺利告破。

    正如邝红琛对胡小舞所说的,商如波前些日子带到剧院后台的那两个哥们,是他的两个少年犯朋友。

    这两人是堂兄弟,十六七岁时在家乡和人打群架,致人重伤。由于犯事时尚未成年,他们的刑期并不长,但从班房出来后却毫不悔改,一直游走在违法犯罪的边缘。

    通过这两个前少年犯,省治安厅还意外捣毁了一个销售各种非法物质的地下组织。

    表面上,该组织是一家拥有营业执照、正规经营的洗浴中心,实际上却掩藏了“黑市”的存在。这家洗浴中心偶尔还会故意在治安部的扫黄行动中漏一些破绽,接受一些罚款,却掩盖了他们的真正目的——经营地下黑市。

    据商如波的两个哥们交代,枪就是他们从这家地下黑市买来的。当然,这把枪是如何从边境的长闾省犯罪团伙手里,一路辗转到林河省地下黑市里的,中间经手了太多人——有的在这三年之内没了命,也有的从华国彻底消失——一时间很难查出来。

    面对治安部的审讯,商如波起初还想抵赖,撒谎称:“我没打算真杀人,只想吓唬吓唬前女友邝红琛!”

    可是,商如波不光高估了两个少年犯哥们对他的“忠诚度”,也低估了治安部查处这桩案件的决心和能力。两个哥们在治安部的高压刑讯审问之下,没过多久就老实招供了。

    即使商如波把和两个哥们之间的联系方式都删得一干二净,但这不妨碍治安部通过特殊渠道恢复他们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中,商如波甚至明确对其中一个朋友表示:要他们找的不能是普普通通玩具枪,一定得是能打响、能一枪毙命的真枪;

    对另一个朋友,他则多次表达过对邝红琛刻骨铭心、欲杀之而后快的仇恨。

    作为及时发现现场异常、并在关键时刻及时制止犯罪分子商如波作出过激行为的小英雄,治安部将李运鸿的事迹告诉了三中。

    原本,三中打算对李运鸿进行全校表彰,甚至考虑给他一个国旗下讲话的机会,鼓励他以此为动力,未来好好学习。

    不过,在高松然的强烈要求下,表彰只在10班内部举行,无论是高一年级里还是学校里,都不进行额外宣传,低调为王。

    一开始,李运鸿还感到愤愤不平。高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联想起在剧院里,工作人员说他体型太过庞大,不适合做演员,李运鸿想:难道高老师觉得自己太胖了,形象不好,不适合代表10班,也不符合人们印象中一个英雄的形象?

    要知道,他的好哥们孙志亮成绩比他还拉,却能上主席台做国旗下演讲。诚然,孙志亮有背景有关系,可他李运鸿帮忙牵出了这么大一桩案子,凭什么高老师连脸都不想让他在学校露?

    晚饭后,李运鸿实在想不通,和母亲抱怨了一阵。在李妈妈开导下,李运鸿才明白高松然的良苦用心。

    正因为牵扯的案件重大,他一个未成年人,就更不该高调地显山漏水。一桩是在边境省份三年查不完的案子,另一桩则是安然无恙存在了好几年、极有可能黑白通吃的地下黑市。

    水太深。把他的事情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一切光辉灿烂的荣誉,一切在哥们面前炫耀的资本,都不及人身安全的万分之一。

    李运鸿的事迹,在治安部内部已经无人不晓,若是内部有人和地下黑市勾结,这是高松然阻止不了的。但阻止这件事在学校里继续扩大影响,他高松然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这一阵风波过去,10班终于平静了下来。何珊燕和胡小舞还经常结伴去大剧院干活,但李运鸿完成了他的使命。什么“喜欢上了表演”,都是托词。

    那天在剧院问这问那,已经穷尽了他这辈子的一切演技!

    第199章  谁把秦添在制药厂实习的消息泄露给秦添爸爸了?

    商如波被治安部带走, 邝红琛也以“自己依然沉浸在差点被当众打死的创伤中”为理由,向大剧院请了一个月的假。

    不过,就算她不请假, 也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商如波是她的搭档, 男主角台词多,除非从主役或另外一组替补中抽调男主演和邝红琛搭档,短时间很难找到可以替代商如波的演员。

    很快, 大剧院也不用担心找谁和邝红琛搭档了。

    休假结束后不久,邝红琛也向运夏市大剧院递交了辞呈。尽管律师告诉她, 商如波的刑期不会短, 而且大剧院属于公共事业单位, 有这般恶劣犯罪行径的人, 哪怕业务能力再强大,剧院也很不可能再次招他进组。

    但经过了这桩事件后,邝红琛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走到台前幕后,她总忍不住会去想——听起来实在不可思议, 但倘若没有那两个高中生及时告知实情,并出手相救,她这个人可能已经没了。

    这样的想法在邝红琛脑海中萦绕不去, 排练、表演的状态也受到了严重影响。最终,她认为自己无法战胜心魔,还是退出了热爱的演艺行业,重新在一家小公司当上了普通的财务人员。

    几乎是被高松然强行“塞”进裕兴制药厂的秦添, 在制药厂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各种新知识。看到自己从生物竞赛班学到的知识能投入到实际应用中,为人类的健康和福祉造福, 秦添动力十足,成就感满满。

    秦添住校, 周末原本就很少回家。厂里周末机器不停,却没什么生产任务,正是值班人员给学生讲课的好时机。

    她以在学校自习效率更高为由,每周六上午早早坐车去制药厂观摩学习,中午吃完饭后回学校。

    和她一起实习的,几乎清一色的药学专业大四学生。尽管秦添并没有接受过四年的药学专业知识学习,但不知怎的,相关知识就像用注射器注入她的脑袋了一样。

    只要和制药相关,别人考前背三遍才能记住的东西,秦添几乎过目不忘。

    更让人羡慕不已的是,她在实验室里动手操作也是一把好手。和秦添在一起实习的一名大四药学专业学生就羡慕道:“没想到,我才22岁就老了。我用移液枪,没摁几下呢,大拇指就酸了。肌肉僵直,接下来的精细操作都不好做。可是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妹妹,居然连续操作半个小时,手还一点不抖!更别提她在培养皿上画菌,铺得平平整整,手也太巧了!”

    高松然早早和制药厂方面打好了招呼。由于秦添家庭的特殊性,别告诉她的家长她在制药厂工作,否则,指不定那一对思维老古董、把女儿当成摇钱树的夫妇要做出什么幺蛾子呢?

    然而,由于裕兴制药厂个别领导自作主张,不尊重学生自己的想法,在秦添加入制药厂实习三个月后,她的父母还是知道了事情真相。

    六月,不少药学专业来此实习的大学生都要毕业了。按照制药厂的老规矩,实习结束,想要留下来转正的学生,首先要填个申请表,再接受药厂的知识技能考核。

    考核通过,即可直接进入面试环节,甚至直接略过面试,根据每年新增岗位的数目填充岗位。

    这项考核,内容包括10班同学做过的那张卷子,还有一些实验室的基本操作。

    尽管秦添不存在转正的问题,但她也跟着各位大哥哥大姐姐参与了职业考核。并且,丝毫不出人意料,她的成绩名列前三甲。

    秦添没当回事。这卷子她做过,拿这和别人比,不是作弊么?不过,即使扣除笔试部分,只算实验操作,她也能跻身前列。

    三十多个药学毕业生,只有两个考得比她好,这面子往哪儿搁?

    当然,这些准大学毕业生,还犯不着嫉妒一个比他们小六岁的高中生。毕竟,从现实意义上说,要和他们在招聘场竞争的是同届的毕业生,而不是这个小妹妹。

    再说了,按照她在实习期间展现出的才能,光读完本科怎么够?不说一路向上走学术研究路线了,怎么也得拿个硕士文凭,才能找到一份薪资对得起她卓著的才华的工作吧?

    看到了秦添的成绩,负责是实习生管理的药厂工作人员很是为她高兴。

    然而,这份成绩却不小心被药厂一位负责市场营销的总监看到了。

    “天才高中少女战胜专业药学学生,在技能考核中进入前三!多么有爆点的新闻!去社交网上买个热搜,把这个词条一挂,不又能为制药厂带来一波知名度的提升吗?”

    在高层会议上,听了市场营销总监的想法,对秦添的家庭情况略有耳闻的人力资源总监是反对的:“伤仲永的故事有没有听过?孩子16岁展现出天分,不代表我们就要把她迅速公之于众,免得让孩子产生自大、浮躁的心理。我们应当让她多多沉浸、多多锻炼,这才是王道!”

    另一位高层领导很是同意:“再说了,你把我们厂里的小天才宣传到人尽皆知,不怕友商花重金把人挖过去?”

    一个自认为绝妙的营销方案被无情否决,市场总监心里很急。眼看两个季度快要过去了,今年裕兴制药厂的业绩和去年相比,却并没有太大提升。每每向领导汇报工作,他都如履薄冰。

    眼看不少家友商抓住了网络直播的风口浪尖,转变了营销策略,从昂贵、又在走下坡路的传统电视网络广告抽身,开启了直播业务。

    上半年,一家友商直播销售风油精,主播为了证明友商家的风油精无毒无害,亲自滴到嘴里,喝了下去。主播喝风油精时的表情,直接让这段直播视频火出了圈。

    风油精这种小产品利润极低,可由于这段梗的存在,到了夏天,明明市场上的风油精有那么多种牌子,可大家津津乐道讨论的却都是友商旗下的牌子。友商风油精的销量也急剧攀升。

    裕兴制药厂也考虑过走直播路线。可风口就那么一个,别人造梗火出圈,你跟风,不光起不到效果,反而容易给人留下“东施效颦”的负面印象。

    所以,这段时间市场总监抓耳挠腮,思索把自家品牌推向年轻群体的策略。

    制药厂性质特殊,在打广告时本来就比较敏感:你的广告不能打得太高调,让受众以为你咒人家生病呢;但若是太低调了,根本没人知道你,砸了广告钱也听不见响。

    忽然发现这样一位天才少女,市场总监不愿放弃借助她打响名声的机会。

    他在会上反驳两位同事:“你为什么要为那孩子做主呢?说不定她也想一举成名?”

    人事总监无奈,只能把秦添家里的情况简要说明。

    “你说她家情况特殊,不想让父母知道,可是还有一种可能性,也许在我们的宣传之下,她的父母也终于能意识到这个女孩的价值了呢!这样,让我和孩子沟通一下……”

    人事总监不愿多扯皮了。她明白,秦添对待“别让我爸妈知道我在药厂实习”这件事,态度极其坚定。

    市场总监嘴再甜,也不可能改变她的决心。

    没想到,三天后的晚间黄金时段,秦添在教室里写作业,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着最后冲刺。

    高松然备完课,随手拿起手机,却发现秦添爸爸给自己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

    “高老师。秦添怎么在裕兴制药厂实习?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这回事?”

    “高老师,你清楚这件事吗?秦添每个周末几乎都去制药厂!”

    “制药厂雇佣童工。这合法吗?”

    高松然愣住了。怎么回事?谁把消息泄露给秦添爸爸了?

    要知道,秦添每周六去裕兴制药厂实习这件事,连10班同学知道的都不多。除了宿舍里的四个室友,也只有同桌何珊燕、班长赵华枫知晓了。

    当然,高诗静也很可能探听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这些人都没理由把秦添在制药厂实习这件事透露给她的父母。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们想告诉秦添父母,也没这个渠道。

    秦添父母并不关心女儿,很少来找老师聊天,而班里普通同学也拿不到只有班主任才有的全班家长通讯录。

    高松然又想到了和秦添一起实习的药学专业大学生们。作为一个高中生,秦添的成绩实在太闪耀了。

    不会有人看到自己学了四年专业课,到头来实习检测得分还不如一个高一小孩,心态失衡,所以去举报了?可是,举报者又是怎么拿到秦添父母的联系方式的呢?

    高松然想了想,拿起电话,叫上秦添,两人去了10班外面的走廊。

    听说父亲知道自己瞒了好几个月的秘密,秦添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吃惊之余,似乎还有些担忧。

    高松然将他的推断和秦添一说,秦添却摇头道:“我觉得不会是这些大学生哥哥姐姐。虽然每个星期六,我都和他们一起实习一上午,可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实验室里各玩各的,或者统一听制药厂里的工作人员给我们讲课、放教学视频。我们私下里交流并不多。唯一一个和我稍微熟悉一些的,是在实验室里和我邻桌的大姐姐。但就算是她,我也没有透露过半点家里的情况,更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爸妈的联系方式。”

    高松然想:也对。如果不知道秦添来药厂实习是故意瞒着家长的,那么就算有人出于嫉妒,想害她,也只会报告药厂的负责人,比如冤枉她作弊什么的。

    把“你孩子考出了好成绩”这件事告诉家长,在正常人的逻辑思维里,根本害不了人。

    第200章  #裕兴制药厂天才少女力压药学专业大学生#

    高松然实在不愿往自己班上同学身上怀疑, 但他又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突然泄密。

    这时,秦添又说:“高老师,再让我看看我爸给你发的短信吧。”

    两人一起凑近屏幕, 高松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看漏了一条消息:“药厂那边想要采访, 我们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总得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

    看到这一条, 秦添像触了电般地蹦了起来:“呀,我想起来了!上星期六, 裕兴制药厂给大哥哥大姐姐们做实习结业仪式, 盖实习报告章什么的。我和他们聊不来, 就一个人在那间多媒体教室里看生物竞赛的试题。没多久, 有个自称市场部工作人员的人来了,说我在这次实习生的职业技能大赛中表现极好,想要采访一下我,分享药学知识的学习方法。”

    市场部?采访?高松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市场部的工作是对外的, 由他们来进行采访,可不就是要把秦添的事迹向外宣扬吗?

    不对呀,秦添一向警惕, 有较强的隐私保护意识,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果然,秦添说:“我顾虑他们会把采访的内容、包括我的个人信息向外传播,所以我没一开始答应他。然后他告诉我, 采访资料不会外传,只作为内部培训资料, 供未来的实习生观看。他再三向我保证这一点,我想着, 药厂这段时间培训我都是免费的,这点小忙总可以帮吧,就答应了。采访时,他问的问题也的确只和我们实习期间做的工作相关,我看不出什么营销的意思。”

    难道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口头这么承诺,到最后还是弄得众人皆知?

    秦添一拍脑门:真是的,自己平时那么警惕,不向外人透露一丁点有关家庭的信息,却还是被人抓了空子。又没签合同,又没录音录像,人家录了视频,再想把视频资料外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只将其用作内部培训目的?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嘛!

    看到秦添懊恼的样子,高松然安慰道:“没关系,还有回转的余地。我可以打电话和你家人解释,你在上生物竞赛嘛,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就推荐你去了,对生物竞赛考出好成绩是有帮助的。和学习有关,他们总不可能在限制你了吧?”

    嘴上这么说着,高松然只是为了安抚秦添,让她不要一直忧心忡忡。实际上,他内心还有些担忧,倘若制药厂方面已经联系了秦添家长,他根本不知道秦爸爸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让他感到不安。

    就怕制药厂方面嘴上没把门的,把“秦添同学不想让你们知道他来制药厂实习”这件事都和家长透露。如果这样的话,高松然无论帮忙编什么理由,可信度都会大大降低。

    现在是下班时间,高松然不愿去打扰负责实习生工作的老师。毕竟,秦添在她手下干了三个月,一直没出问题,而在市场部这个对外部门做了访谈后立马出了岔子,怎么想也不会是实习主管的责任。

    高松然决定,先和秦添爸爸说明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他硬着头皮拨通了电话。没想到,秦爸爸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高老师和秦添为什么要瞒着他,而是……钱。

    “高老师,你让我女儿去药厂实习,锻炼她的能力,这点我认了。可是孩子太单纯了,一分钱没往家里拿,不是纯纯地给人家免费当劳动力嘛!你这个当老师的,得把利害关系和秦添说明了呀!堂堂制药厂,怎么能用童工呢?还是免费用!”

    高松然没开免提,但晚上比较安静,秦添离得又不远,把她爸爸所说的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的秦添,在父母面前表面上还是那副唯唯诺诺、听话懂事、不叛逆的大女儿形象,但她的内心早就坚硬无比。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清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需要忍受什么。

    听见秦爸爸对药厂“用童工”的指责,高松然几乎笑了出来:你们家逼迫刚刚初中毕业的女儿,大热天的跑去商场闷头套、扮玩偶,还叫女儿把赚来的钱悉数上交,那会儿怎么不说商场雇童工呢?

    说到底,你们在意的,恐怕只是她在药厂工作没给你们钱罢了。

    高松然连忙向秦爸爸解释:“秦先生,不是这样的,所谓‘实习’,只是药厂那边需要一个名头。毕竟,她才上高一,总不能随便安插一个陌生小孩进厂里吧?实际上她并没有在制药厂干活,只是去学习,有专门的值班人员讲课。”

    知道秦添家里把金钱看的比女儿还重,高松然还半吓唬半解释,补充了一句:“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培训只有与裕兴制药厂合作的院校参与,只有大四毕业生才有资格参加。而这些大学生,去了也是要正儿八经干活的,一周两到三天,也不一定有实习工资。秦添只是高中生,无法参与完整的实习项目,不用帮药厂干活。社会人士如果接受这样的培训还不想干活,就要交钱。药厂方面是看秦添对生物竞赛感兴趣,也有能力去学更多的知识,我又好好求了求情,他们这才答应的。”

    哦,原来自家孩子没被当成免费的劳动力。听高老师的意思,秦添并没有赚了钱,偷偷瞒着家里不给,秦爸爸这才放心。

    不过,他紧接着又用责怪的语气道:“这么大的事,您怎么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呢?还是药厂那边主动联系我们,要把秦添的采访发到公众平台,征求我们作为监护人的意见,我才知道这回事的。要不然,咱们家出了个天才少女,我这个当爸爸的都蒙在鼓里!”

    高松然手往大腿上一拍:好嘛,果然是药厂内部人士泄露的秘密!

    秦添萌生了一丝被背叛的感觉。明明说好,视频只用作内部激励实习生的视频资料,怎么就要往公众平台上发了?尊不尊重自己的肖像权?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还是未成年人,药厂把宣传计划告诉了父母,从法律意义上说,也的确是尊重了自己的肖像权。可是这种事怎么能不经自己同意呢?她明明也是个快17岁的大姑娘了!

    随着学业压力逐步增大,不少高中生已经开始怀念自己的少儿时光。可秦添呢,此时别的不想,只想长大。

    长大了,就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不用受这些莫名其妙的“监护人必须知情同意”的掣肘。

    万幸的是,秦爸爸没有质疑高松然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外面心术不正的人白嫖我家姑娘的劳动力呢!对了,既然不是骗子,那制药厂的要求我就答应了,正好让咱们姑娘出出名!真是的,我们秦添长相也不差,还那么聪明优秀,不得多宣传宣传?”秦爸爸口气中的得意呼之欲出。

    秦添和高松然都知道秦爸爸心里想着什么。说不定,他还指望制药厂这么一宣传,能帮他家闺女吊个金龟婿呢!

    既然父母已经知道了,她的采访是仅供药厂内部使用,还是用来对外开展“天才少女”的宣传,秦添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但高松然还是尽到自己的职责,劝了一句:“孩子还未成年,还是让她专注于学习吧。若是让我给建议,我不会同意让药厂宣传这个所谓的‘天才少女’。”

    高松然也没指望短视的秦添父母能够听得进他所说的。

    现在的秦爸爸,满脑子都是“自家出了个天才少女”。运夏市,哦不,全国范围内某个富二代一定会被自家姑娘的才貌所折服,上门求亲,顺便一下甩出几十万的彩礼!

    高松然挂掉电话,秦添耸耸肩:“至少他们没反对我继续去药厂学习。不管了,虽然我并不想出这个名,可这也是他们知道我在药厂实习之后,比较好的一种结果了吧。”

    高松然有理由相信,和自己通过电话后第一时间,秦添家长就和制药厂市场部联系过了。

    一天不到的时间,一条热搜悄悄爬上了围脖。

    #裕兴制药厂天才少女力压药学专业大学生#

    #高中女生制霸实习清考#

    #新一代药学天才横空出世#

    这些夸张的词条,吹得连秦添都不好意思了。制霸?考一张自己做过的卷子,也只拿到了第三而已,算什么制霸?

    点开词条,十几家自媒体新闻账号统一发表了文案。虽然文字内容略有差异,但大意都说:有位化名“小琴”的三中女生,在裕兴制药厂每年的标准化实习考试中,战胜了二十多位药学专业大学生。

    这几条文案明显是裕兴制药厂公关之作,末尾都加了一段:“小秦同学的表现,再次证明了裕兴制药厂专业严谨的培训体系,及世界一流的研发实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裕兴制药厂还会继续为社会培养如小琴这样的优秀人才!”

    随后,制药厂的官方账号也打配合,发表了秦添此前一直以为会成为内部培训资料的访谈视频。

    当然,裕兴制药厂还不算完全丧了良心,在视频里给未成年的秦添五官打了码。

    谁都没想到,这条热搜下方,居然还有秦添爸妈的视频。好家伙,铁定是今天新鲜出炉的采访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