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吻
晨曦微亮间，深夜悄然过去。
天边出现的第一道光亮，点亮了整片寂静的夜空。
莱伊看着言澈一会皱眉，一会又自己笑起来，简直莫名其妙极了，过了半晌后，重新把头埋回言澈的肩窝里。
他闷声发问：“前辈，我要怎么才能看懂你的心？”
言澈抬起插着点滴针头的手，缓动间，刺痛感细细传来。
他将手慢慢搭在莱伊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莱伊发丝柔软，白色发尖穿梭在指缝中，手感非常好。
言澈感受着手中的细腻触感，轻轻阖眼开口道：“我刚才笑……是因为你的道歉，让我原谅了从前许多事。”
莱伊呼吸轻轻一停。
言澈：“你不用再说对不起，也不需要再那样想。只是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就加倍训练吧。”
高热的身体散发着超乎常的温暖，莱伊安静听着言澈的话，良久后，他轻轻发出一声浅笑。
莱伊闷声道：“真不愧是前辈，在发情期还能说出加倍训练这样的话。”
说话间，莱伊呼出的气息轻拂过言澈耳后腺体。
言澈轻轻咬牙，在克制中，轻轻咽了一下干涸的喉咙。
莱伊的信息素丝毫不加收敛，充斥在整个房间中。
恰到好处的伏特加香气，像能直接引人入醉一般，盘踞在每一次呼吸中。
一时间，言澈恍惚觉得，世上最好的催情物，也不如莱伊身上的味道。
言澈想了半晌，问道：“……你非得留在这里吗？”
莱伊认真应道：“嗯。”
言澈声音带着一点轻喘：“那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信息素……我有点——”
“前辈。”莱伊打断言澈的话，柔声道：“上一次在全息中心，你被人公开示爱时，曾经问过我，什么要对那个alpha释放信息素。”
言澈慢慢回想，有些不解：“嗯？”
莱伊耐心道：“那天我释放信息素，是一种警告，想让他离你远一些……可现在从我体内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因为我正和前辈靠在一起，因为太喜欢前辈。”
他说着，微微转头，上唇轻轻擦过言澈的脖颈，问道：“你能分辨出，这两者的区别吗？”
随着莱伊话音落下，触碰间，言澈的呼吸轻轻一晃。
莱伊轻轻吸了吸言澈身上的香气，继而皱了皱眉：“我都快要闻不见你的味道了，不要这样一直强忍，像那天在训练室一样，试试用你的信息素来触碰我吧。”
沙哑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顿挫中充满蛊惑。
随着他的话，腺体轻轻挛动，继而轻轻颤抖起来。
莱伊细察着言澈身上每一道变化，在此时缓缓道。
“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引诱道：“没事的。”
低语如同咒语一样，缓缓降临在言澈心中。
下一秒，信息素缓缓从言澈身体中散出，从一开始的极为谨慎，很快就变得无法控制，纷纷浓郁起来。
莱伊双手用力握起，呼吸一时小心翼翼。
他感受着言澈的呼应，缓缓撑起身体，低头看向言澈的脸。
此时的言澈双眼紧闭，眉头也轻轻蹙起。
言澈只觉方才全力隐忍时，他还可以勉强撑住，但他刚一依莱伊所言放下忍耐，全身就好像在瞬间沁满情欲，格外难耐。
信息素一时顺应着他的想法，一时又与他的想法相悖，甜蜜地拉扯起来。
注视中，这道混乱落在莱伊眼中，看起来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蓬松的软枕间，言澈陷在一片柔软中。
他眼尾一片绯红，生水痕缓缓溢出，映着潋滟的水色。
莱伊察觉到言澈在放任信息素相融，那道反应生涩至极，呼吸猝然一重。
言澈此时的笨拙……真是太可爱了。
莱伊用指腹轻轻蹭过言澈的唇角，在得到一声轻哼的瞬间，他轻轻附身，吻上言澈微张的唇。
轻吻带着克制，在这样的情欲洪流中，显得格外虔诚。
随即，在言澈发出软音的同时，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深入骨髓的渴望中，深吻带着掠夺的意味，不断将占有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起来，莱伊本就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人。
危险的气息中，莱伊伸手，轻轻控制住言澈的下巴，将后者的轻躲变为不可反抗的迎合。
唇瓣纠缠在一起，互相触碰碾磨，还伴随着充满欲念的轻咬。
餍足与更多的贪求不断交错，酥痒由痛感催化，渐渐变为灭顶的战栗。
言澈的嘴唇和他平日那副冷淡的样子极不相称，就连被这样接连掠夺，也仍然温暖又柔软。
亲吻漫长不休，滚烫绵延，仿佛是要携着晨曦，刻进时光中。
渐渐地，莱伊只觉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与身下人交缠不清的缱绻。
呜咽溢出呼吸，交杂在轻喘里。
在察觉到言澈无法呼吸的瞬间，莱伊微微起身，看向那两片险些被他咬出齿痕的红肿唇瓣。
言澈迷离的视线中，莱伊眼中那道因兴奋而无法抑制的粉光中，正暗含着一点笑意。
言澈突然有种错觉，自己已经被眼前人控制，再也无法逃脱。
视线纠缠间，莱伊再次俯身。
他再次吻上那片柔软，刹那湮没在翻涌的爱意中-
同一时间，黑暗森林管局高塔。
靠近顶层的巨型会议室里，数十人围坐在圆桌边，正在反复观看一段来自比赛场对战室及门外走廊的监控视频。
这间会议室格外宽大，足有数层楼高，内里装修充斥着冰冷的暗色，看起来格外肃穆。
经过反复观看，所有人都得出了一个近乎“正确”的答案。
位于视线焦点的那个男人，的确在这场莫名其妙的伤人事件中，“什么也没做”。
坐在最高处的老者见众人纷纷沉默，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苍老的威仪：“既然如此，我想我们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了。”
一名年轻人起身，面色格外凝重：“我会马上联系桑赫斯坦，问清这件事。”
老人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气氛格外凝重。
片刻后，老人问：“方才你说，这位选手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背脊一片寒凉，恭敬道：“报告局长，这名选手，名叫莱伊温彻斯特。”
老人闻言，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点疑惑：“温彻斯特？”
很快，他轻笑一声，又道：“看来，他和他的父亲很像，倒是都很喜欢伪装。”
老人目光深沉，看向年轻人紧张的身体：“去问吧，问完之后，马上来我的办公室。我倒想听听，那位年幼的女皇，又会命人编出些什么话来。”-
中午时分，海岛上空的蓝天漂浮着朵朵白云，看起来格外绵软。
茉莉回宿舍睡了一觉，再次来到医疗中心。
她刚来到顶层，还没完全从电梯中离开，便远远看见一道人影走出言澈所在的隔离室。
茉莉大吃一惊，下一秒，她认出那道人影，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茉莉迈步走去，与正要离开的莱伊打了个照面。
莱伊方才独自一人在隔离室入口处的阻断间坐了良久，才从房内走出，此时身上除了一点由安抚剂造成顿感外，看起来十分正常。
茉莉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道：“你在队长在隔离室都……”
她双手晃了晃，示意莱伊：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就别让我问出口了。
莱伊心领神会，答道：“什么也没做。”
茉莉闻言，完全不信：“那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莱伊后知后觉，抬手碰了碰泛着血色的嘴角处。
……是言澈咬的。
莱伊：“磕到了。”
茉莉秒懂，又问：“标记了吗？”
莱伊：“……”
茉莉一脸恨铁不成钢。
“临时标记也没有？”
莱伊转移话题：“……你不在宿舍休息，来这做什么？”
茉莉叹了口气，悠悠道：“好吧。”
继而，她晃晃手里的文件：“我猜你可能在这里，想给你看看这个。”
莱伊接过茉莉手里的文件夹，打开封口后，抽出了里面的正式文件。
莱伊草草看了几眼，皱眉道：“这是……海格的离职公告？”
茉莉：“嗯，管局还没来得及对海格给队长下药的事做出裁决，海格倒是自己提出离职申请了。”
莱伊不置可否：“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受罚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会受什么重罚。”茉莉凭借经验，给莱伊讲道：“前几年有一场类似的伤人事件，一人趁比赛开始前，在宿舍园区偷袭对手指挥官，把人打成重伤，最后也不过是在特殊禁闭室关了两周，比那挨揍的倒霉蛋回来得还要早。”
茉莉说着，耸了耸肩：“不过一场积分赛玩成这样，海格应该是没脸留下了吧。”
莱伊将文件放回袋子，重新递还给茉莉：“海格什么时候离开？”
“这倒是没说。”茉莉道：“但雨季一过，就是寒流袭来的台风季，航线审批会越来越严格，海格怎么也得再呆几天才能离开。”
莱伊点点头：“那就好。”
茉莉听着莱伊淡漠的语调，想到从昨晚开始疯传的传闻。
茉莉：“你已经把德尔兰的队员给……真的还要杀掉海格吗”
莱伊看起来很讲道：“如果你能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由，我可以考虑看看。”
茉莉抱臂，沉思片刻，淡定道：“好吧。”
莱伊重新迈步，朝电梯走去，边走边道：“我要先离开一会，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在这陪着言澈，等我回来再走。”-
幽暗的食堂后巷中，忙活了一天一夜的希洛尔正等在里面。
他坐在最深处的脏纸箱上，看着莱伊走近的身影，连开场白都省了，声音万分疲惫：“……芙莉达说，要你给她回电话。”
莱伊：“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就不用回了吧。”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希洛尔身形憔悴，十分崩溃：“现在女皇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不出两天，整个大陆都会知道，桑赫斯坦多了一位「无具象」异能者。”
希洛尔简直都快哭了，念念有词：“你不是说，你在公爵夫人临死前答应过她，这是一个绝对不会透露给别人的秘密吗？”
第72章 不要再忘记我了
莱伊听着希洛尔的发问，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近些年来，除了他的母亲之外，所有的「无具象」异能者，无论过程如何，最后都会被当做战争机器，投往烽火连天的战场。
莱伊：“但我需要让别人知道，我可以凌驾于黑暗森林管局的制度之上，这样他们才不会继续对我或言澈出手。”
希洛尔抱头：“芙莉达一定不会相信我不知道，她会杀了我的。如果她要你马上回卡洛尔怎么办？如果女皇给言澈下令，让言澈把你遣返呢？”
“我觉得不会。”莱伊双手抱臂，一手抵在下巴：“芙莉达还指望我留在这里杀掉爱丽丝，这应该也是女皇的意思。并且，你还记得吗，罗姆一直在说，他在这里所调查的事，连芙莉达也没有权限知晓。”
希洛尔：“看来我要从现在开始祈祷，希望帝国四方局势持续平稳，否则女皇不过放过你和我。”
莱伊：“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很严重啊！！”希洛尔暴走：“你知道芙莉达在邮件里加了多少叹号吗！卡洛尔的情报贩子们说，她昨夜可是被内阁骑士连夜接到皇城里见女皇，好多贵族都知道了。”
芙莉达女士一向心高气傲，这次连夜被带入皇城的事情传开后，也许会成为许多贵族口中消遣的对象。
莱伊沉默片刻：“那你帮我给她道个歉，顺便告诉她我虽然是故意隐瞒，但没有恶意。”
希洛尔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已经在邮件中跟她说过了。”
希洛尔一时叹气，耷拉着眼，看向莱伊：“还有，我听说你和言澈在比赛里发生的事了。”
莱伊神色稍暗：“康妮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洛尔捏了捏眉心：“康妮死了。”
“什么？”莱伊皱眉：“她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希洛尔：“她退场后，马上被送到医疗中心。但医疗中心很快传出消息，说她体内的药物大量激化信息素分泌，浓度过高，完全超出身体承受能力，导致心脏骤停去世。只是后来……罗姆去看过，已经确定，医疗中心里的那具尸体不是爱丽丝。”
“那死的人是谁？”莱伊问：“真正的康妮？”
希洛尔：“那罗姆就不知道了，我们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查爱丽丝到底选了谁当替死鬼，不过按照常来说，死者应该就是真正的康妮。爱丽丝也许是在她们下船前往宿舍园区的路上，找到机会顶替了她。”
希洛尔说着，又道：“不过我想说的不是康妮，是海格。”
莱伊听到海格的名字，明显不快了些：“我看到他的辞职信了。”
希洛尔闻言，阴阳怪气道：“辞职？你以为那辞职信是怎么来的？芙莉达说，海格给言澈下药的事，女皇已经和德尔兰国王通过电话了。具体芙莉达也没说清楚，好像涉及到德尔兰内部的政治分裂问题，海格投靠了偏远地带的游牧部落，想激化德尔兰和桑赫斯坦的矛盾，打破已经维持十七年的友好契约。”
莱伊微微挑眉：“叛国？”
希洛尔：“大差不差吧，反正海格应该已经被德尔兰其他人控制起来了。因为事情比较大，芙莉达说你不能再对海格出手，以防两国关系再有什么变动，我们就等海格被押送回国，让德尔兰自己解决。”
莱伊闻言，一时没说话。
希洛尔见莱伊不吱声，顿了顿：“……如果你再出手杀掉海格，芙莉达真的会暴走的。”
半晌后，莱伊道：“让我再想想。”
“怎么就不能忍忍呢？”希洛尔持续絮叨：“你应该也知道，「无具象」异能者的事，公爵夫人之所以不让你说，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就放过海格，等我们想办法杀掉爱丽丝，你如果能成功追到言澈，我们可以一起高高兴兴回卡洛尔，你继续偷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暗杀者，这样不好嘛？”
莱伊微微垂目，看向杂乱的角落。
他轻缓开口，说道：“可我杀了那多人，终于碰到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如果从母亲那遗传来的能力，一定要被使用的话，我想用它保护别人，就像我母亲一直为我做的那样。”
一时间，希洛尔听着莱伊的低语，实在无法反驳。
他想了良久，轻轻呼出一口气，嘟嘟囔囔道：“也是，从今往后，所有选手都不会再针对言澈了。”
他看向莱伊，眼里含了些幼稚的喜悦，带着对搭档引以为傲的笑意：“没人会去挑衅一名出现率仅0.0012%、异能不受任何限制、也没有具体表象的alpha异能者。”
莱伊：“对了，你和罗姆有办法让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吗？”
希洛尔：“离开？你要去哪里？”
莱伊面无表情：“我要去找威尔斯。”
希洛尔迟钝的大脑有点没反应过来：“为啥？”
莱伊言简意赅：“是威尔斯洗掉了我留在言澈身上的标记。”
希洛尔：“……”
完了。
希洛尔顿了顿：“……你知道的，我一直没阻拦过你杀威尔斯。可今天的情报刚刚传来，威尔斯今晨出发，乘船出海前往麦勒帝国周边群岛视察贸易路线，现在已经不知道漂到哪里了。”
汪洋大海，他们也没有成功在威尔斯身边安插眼线，这怎么找啊？
莱伊闻言，停顿几秒后，轻轻露出一个微笑，问道。
“所以，海格不能杀、威尔斯也找不到？”
希洛尔咽了口吐沫，看出莱伊危险的微笑。
希洛尔认真道：“还有我，我也不能杀……”
莱伊看着搭档冒傻气，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有事吗，没事走了。”
希洛尔想了想，指了指莱伊的嘴边被言澈咬伤的伤口：“你那是怎么弄的？没人说你在德尔兰对战室闹事时受了伤啊。”
莱伊摸了摸红肿的唇角，心情好了些：“是言澈弄的。”
希洛尔认真看了看那道伤口，看出一点牙印的痕迹。
他睁大双眼，后仰道：“你们接吻了？言澈原来是这种喜欢咬人的类型吗？”
眼看莱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希洛尔还以为自己在看纯情男高电视剧。
希洛尔眨眨眼：“标记了吗？”
莱伊闻言，脸顿了顿。
希洛尔懂了，追问道：“临时标记也没有？”
莱伊：“……”
这话他刚刚是不是听过一次？
希洛尔撸了撸袖子：“全岛都知道言澈正在发情，你们都接吻了，可你居然没有标记他？”
实在不懂的希洛尔真诚发问：“你是哪里不行吗？”
莱伊听希洛尔这样问，一字一顿道：“当然不是。”
继而，他轻轻蹙眉，思绪一时飘出很远，良久才道：“我不想再一次，在言澈发情、不能自控时标记他。”
希洛尔觉得这很难解：“可omega的发情期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真的不用给你找点药吃？”
莱伊摇头，认真道：“言澈这个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我不知道如果我这样标记他，他到底能不能接受。如果他不能接受，就算只是临时标记，清洗起来也很痛苦。”
希洛尔看着莱伊此时有些苦恼的脸，一时大脑抽筋，神经道：“等言澈从医疗中心出来，我得去谢谢他。”
莱伊不解：“为什么？”
希洛尔：“我想谢谢言澈让我见识到了人类个体的多面性。”
小巷轻风吹过，带来些许凉爽。
安静中，莱伊决定单方面结束对话。
他冷酷转身：“走了。”-
隔离室内，茉莉见莱伊回来，与他聊了一会，很快返回宿舍继续睡觉。
因此前散发过大量信息素，此时言澈在没有镇静点滴的情况下，仍然睡得十分恬静。
莱伊感觉着体内的蠢蠢欲动，走到一旁放着各类药物的矮柜前。
他找到alpha用的安抚剂，轻轻咽下一片。
继而，他走回言澈床边，思考起过量服用药物这件事，好像是个会传染的坏习惯。
不久前，莱伊听到茉莉与劳狄斯纷纷说起言澈拒绝alpha帮助，只肯强行使用抑制剂，那时他在不解之中，心情复杂极了。
来自alpha的独占欲，让莱伊一边开心言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边却又会想，如果那时劳狄斯更强硬一些，言澈也许能少受许多苦。
这时，言澈感受到熟悉的味道，由于发情的本能，从睡梦中被唤醒。
他睁开一条眼缝，看向床边的莱伊。
已经被发情淹没脑海的omega缓缓伸手，探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莱伊在失神中感觉到触碰，转过头，看见言澈蕴满水光的眼。
触碰中，言澈用手指一点点缠上莱伊的指尖。
莱伊低头看了看相交的十指，露出些意外神色。
而这神色落在此时的言澈眼里，一时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继而，当莱伊再次看向言澈时，从后者的眼中看出一片委屈巴巴的神色。
微楞中，莱伊心间轻痒，几乎无以复加。
言澈此时的表情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又在问他：不行吗？
莱伊握住言澈的手，俯身在很近的距离中，歪头问道：“前辈这是想做什么？”
言澈费了半天劲，从被包裹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抬起来后，指了指莱伊的薄唇。
残留在身体上的记忆让言澈觉得，这个很好。
像之前那样又吸又咬的话，大脑就会一片空白，身上的热度和痛感也会减退，变得十分舒服。
随着指尖触碰，莱伊轻轻笑起，看向言澈被发情期控制，却又十分单纯的眼睛。
莱伊：“前辈想要这个？”
言澈点头。
莱伊看似有些恶劣：“那前辈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言澈轻轻皱眉，眼中露出疑惑。
莱伊轻轻道：“不要再忘记我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低头，用嘴珠轻蹭言澈的鼻尖：“前辈要好好记得，现在自己摆出这种神情，在邀请的人是谁。”
言澈有点听不懂莱伊说的“邀请”是什么，只在迫切的渴求下，糊弄地点了点头。
莱伊看出言澈的回应根本没走心，笑着喃喃道：“怎么一发情，还学会敷衍人了？”
眼看言澈的眉心越皱越深，莱伊道：“算了。”
他拉过言澈放在他嘴边的手，轻轻吻了吻高热的指尖。
莱伊：“你随时都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然后再把我忘掉。”
除了不带情欲、只为缓解发情的一个吻。
任何事都可以。
唇瓣相触间，轻喃溢出喉咙。
两个十分模糊的音节从言澈口中，听起来有些耳熟，很快融在下一道呼吸里。
轻吻中，莱伊轻轻笑了笑。
他听懂了言澈在亲吻中所说的音节是什么。
是他的名字，莱伊。
第73章 标记而已
言澈在医疗中心躺了整整一周，发情时断时续。
然而说到体内激素的代谢，他却比隔壁的亚尔曼快许多，直到第七天时，血液里的指标已经基本正常。
随着热度褪去，言澈最后从梦中苏醒时，只觉全身舒缓，完全没有平日发情期过后的低烧与眩晕。
温暖的阳光中，房间空无一人，仅剩一片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言澈循着味道看去，看见在靠窗一侧的床头边，放着那只莱伊特意送来的玩具熊。
花香与酒香和谐轻混，带着意乱情迷过后的暖意。
不多时，医护人员走入房间。
来人看向言澈一片清明的眼睛，笑着问道：“言指挥官，您已经清醒了吗？”
言澈撑着身体坐起，看向来人：“嗯。”
来人是个十分热情的性格，走进屋后，一边查看检测屏上的历史数据，一边滔滔不绝道：“多亏了那位名叫莱伊的选手，您体内的激素大部分随着信息素散发出来，其余的也很快就代谢掉了。”
言澈闻言，双唇紧绷片刻。
他能回想起一些心醉情迷的碎片记忆，但大多是都是不连贯的，又带着虚幻的味道，让他一时很难分清那些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呢。”医护人员笑道：“明明是两种完全没有关联的信息素，竟然也有这么高的匹配度。”
医护人员说着，转头看向言澈：“两位是恋人关系吗？可为什么一直没有标记呢？”
言澈微微一愣：“……恋人？”
医护人员见状，疑惑道：“不是吗？”
言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恋人？”
医护人员：“前几天来帮您打营养液时，您一直拉着莱伊选手的衣服不肯松手，看起来很是依赖呢。”
言澈：“……”
言澈：“我们不是恋人。”
“啊，是吗？”医护人员露出既讶异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那是我冒昧了。”
门外，前来接言澈出院的莱伊恰好走到门口，他听见言澈口中的否定，脸上一如往常，迈步走进房间。
阳光中，莱伊手中抱着一束沾着露珠的百合花，笑眯眯朝床上的言澈打招呼：“前辈，早。”
言澈没想到莱伊会在这个时间恰好过来，不知道后者有没有听见自己刚刚的话。
一时间，言澈有些没来由的心虚，简短道：“早。”
莱伊：“医疗中心通知队里，你已经可以出院了。但其他人都在训练室，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接你。”
言澈不禁皱眉：“劳狄斯没有安排你训练吗？”
“没有。”莱伊道：“他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训练我，等你回去后，再来亲自安排我的训练。”
莱伊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房间内残留的信息素很快被海风吹散，空气格外清新。
因言澈没有遗留的外伤，出院手续非常简单。
换下病号服时，言澈在无意间，探手摸了摸自己耳后的腺体。
此时腺体上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点发情期过后的酥麻。
继而，他走出房间，眼中情绪不明，看向走廊中正在与医护人员沟通问题的莱伊。
莱伊正在十分认真地听医护人员讲解，有关言澈出院后在饮食上的诸多问题。
不多时，两人走出医疗中心大门，穿过人声鼎沸的公共区，一路走回宿舍园区。
一路上，言澈敏锐察觉到一点奇怪。
他隐约觉得……路上的人，好像都在躲着他和莱伊。
甚至，在两人经过一处路口时，还有人索性停在原地，等他们两个离开后才重新迈步。
随着台风季到来，宿舍园区中的绿植经过修剪，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
两人走进园区时，恰好与一位德尔兰omega队员遇上。
气氛莫名尴尬中，那人却不知为何，突然朝两人迎面走来。
德尔兰队员拦在两人前进的步行道上，脸上带着请求的神色。
他恭敬客套道：“言指挥官，您出院了？”
言澈看向来人：“有什么事吗？”
德尔兰队员：“我听说您出院，本来想去医疗中心找您的，是有一件事，关于亚尔曼……”
对面人欲言又止，看起来很难开口。
言澈不解，问道：“亚尔曼怎么了？”
德尔兰队员：“……亚尔曼因为在游戏中精神崩溃，不记得游戏里的所有事，可他一直说，想见见莱伊选手。”
莱伊微微蹙眉，在注意到话中某些细节后，顿了片刻，问道：“见我？”
“嗯。”那人硬着头皮问道：“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太好，你能去看看他吗？他的发情也已经结束了，神智十分清醒，只是因为激素，所以信息素还有些不稳定。”
阳光中，莱伊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言澈。
对面的德尔兰队员也与他一同看向言澈，目中带上一点期盼。
言澈见两人看向自己，不明所以中，问道：“为什么看我？”
莱伊：“我需要去吗？”
言澈想了想，虽然他还来不及去看那天在游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说：“不需要把海格一个人的行为，上升到整个德尔兰，你想去当然可以去。”
莱伊闻言，干脆道：“我不想去。”
对面人见状，立刻露出些央求神情。
这位omega选手此次和亚尔曼一路同行来到海岛，总有些莫名奇妙的情谊在，亚尔曼这次精神崩溃，又哭又闹，让他很不忍心。
可莱伊看向对面人，拒绝得十分彻底：“如果亚尔曼是想问我有关游戏里的事，等他病好后，你们可以直接给他看回放。至于其他的，我更没什么好说的。”
不多时，那名德尔兰选手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只能尴尬离开。
迎着微凉海风，莱伊与言澈一路走回宿舍楼。
回房后，莱伊重新试过言澈的体温，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又给言澈多盖了条毯子。
随即，他站在床边，对床上的言澈道：“前辈好好休息吧，我预约了食堂按时给你送营养餐，如果有其他事的话，你再叫我。”
言澈看着莱伊的身影，有些不解，问道：“你要……离开吗？”
莱伊轻轻笑了笑：“劳狄斯是没有给我安排训练，但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我是从训练场溜出来接你的，还剩下五组体能训练。”
言澈想到刚刚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问道：“在我住院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莱伊歪了歪头：“没有发生什么啊，前辈指的是什么事？”
言澈：“类似……冲突一类的。”
“冲突？”莱伊想了想，道：“安提因为安德里亚在上次的比赛中放弃标本碎片，十分生气，已经一周没跟他说话了。另外约瑟夫几人气不过海格用辞职逃避处罚，差点去德尔兰的宿舍楼打架，被我拦住了。除此之外，没有了。”
言澈皱眉：“海格辞职了？”
“嗯。”莱伊道：“他一出游戏，没过多久就递了辞呈，管局和德尔兰当晚很快就批了。”
言澈想了想，看向莱伊的目光复杂了些：“那……你呢？”
“我？”莱伊温和笑起：“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冲突。”
言澈：“真的？”
莱伊点头：“我除了训练，就是去陪你。”
言澈听到莱伊这样说，那些亲密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他脸色不自然了些，快口道：“知道了，你去训练吧。”
莱伊闻言起身走向门口，身影看起来一如往常，没有一点异常。
他徐徐道：“那我就先走了，前辈如果有事的话，再给我发消息。”
言澈：“好。”
随着莱伊离开房间，关门声传来后，言澈靠在床上，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倒不是他多想，只是他本以为……莱伊应该会找各种借口，继续腻在他身边的。
不多时，言澈从床上起身，披着外套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从早上清醒后，就一直想尽快通过回放系统，看看在当天的游戏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见莱伊离开，走到言澈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
随着应答声，安提打开房门。
言澈有些不解：“你怎么没去训练？”
“我不想看见安德里亚。”安提走进房间：“所以就和劳狄斯说我身体不舒服，请了假。”
言澈点点头：“那等我明天去训练室后，你的训练量加倍。”
安提：“……”
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安提走到小沙发前坐下，开口道：“我能重新说吗？我是觉得队长从医疗中心回来后，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所以特意等在宿舍里，想帮你解答。”
言澈：“问题？”
“想看完整场比赛的回放，算上各个视角的话，至少需要几十个小时。”安提一手托腮，双眼微眯道：“但有我帮你划重点的话，不就快多了吗？”
与此同时，莱伊走出宿舍楼后，一路返回到训练场中。
劳狄斯在得知他是「无具象」异能者后，的确没有给他安排任何训练。
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会随便荒废时间，就算只是体能训练。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今天的器械室中，所有做体能训练的众人经过一整个漫长下午，直到傍晚结束训练时，一同映着晚霞叫苦连天。
劳狄斯这一周的训练颇有些反人类，让众人十分不解。
靠近角落的综合器械架一旁，莱伊拉起T恤边缘，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细汗。
在他一旁，众人纷纷瘫在场地边缘的软垫上，已经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劳狄斯站在一旁，一边通过终端收集记录众人的心率数值，一边筛选体质没有达标的选手名单。
这时，他的视线扫过莱伊，破天荒主动对莱伊说话，问道：“完事了吗？”
莱伊：“嗯？”
劳狄斯抬头，看了看莱伊的身影，收起手上的终端面板。
“你跟我来，我有话想问你。”
小型休息室内，劳狄斯将耳戴终端摘下，轻轻放在靠窗的矮桌上。他坐到沙发中，示意莱伊一同坐下。
无人靠近的休息室十分安静，劳狄斯轻轻吸入一口气，继而缓缓开口：“关于上场和德尔兰的比赛，我想问你一件事。”
莱伊对劳狄斯没什么好印象，但他其实很好奇劳狄斯那天和安提说要离开的事，顺势坐下后，问道：“什么事？”
莱伊的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对这位副队长的不恭敬。
他眉眼含笑，问道：“你该不会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蛊惑言澈和我互换职阶的吧？”
却不料，劳狄斯摇摇头：“不是这件事。”
夕阳中，劳狄斯的神色有些落寞。
看过威尔斯写给言澈的信后，劳狄斯在“背叛威尔斯”和“继续伤害言澈”之间，只得到一个答案，就是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言澈身边了。
可他有诸多不放心，而其中最让他放心、也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眼前的莱伊。
劳狄斯看向莱伊，想到当日在游戏中的事，眉心微微蹙起。
劳狄斯：“我想知道，海格毁掉标本碎片时，你明知道言澈有那样的危险，为什么没有投降？”-
随着时间过去，太阳下山前，安提从言澈的房间离开。
言澈一个人坐在安静的房间内，因没有开灯，房间渐渐变得十分昏暗，只剩一点落日余晖照映的红光。
他面前的悬浮窗口中，显示着德尔兰九名成员的伤势报告。
九人的右眼分别受到不同器具造成的损伤，已经不可能治愈了。
而这场事故的调查结果，是九人自己精神失控，从而做出了自我损伤的过激举动。
同样，关于游戏中每个不容忽视的细节，安提也已经和他一一说清，他在观赛频道将每个场景看过后，没有一丝遗漏。
昏暗中，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
继而，他起身走出房间。
德尔兰的宿舍楼中，几名替补成员看着言澈前往海格的房间，猜不出言澈此时前来，是想做什么。
言澈与海格熟识，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很快来到海格的门口。
他轻轻敲门，不多时，门缓缓开启。
房内站着一个言澈没见过的高大男人，男人看起来十分警惕，不解问道：“你是桑赫斯坦的指挥官？”
言澈点头，问道：“海格在吗？”
“他在。”那人道：“不过……你有什么事吗？”
言澈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和海格聊一聊，方便吗？”
那人回身，朝门内人看了看。
很快，他转过头来，又对言澈道：“我需要在场。”
这一副明显被监管的做派，让言澈沉思片刻，继而，言澈点点头：“可以。”
门开得更大了些，言澈走进房内，看见海格双手被缚，坐在书桌一旁的椅子上。
言澈走到海格身前，看向自己昔日的“好友”。
海格的双眼看起来格外无神，显然打击之大，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海格看见言澈的身影，两人轻轻对视，气氛格外微妙。
安静中，言澈沉声道：“海格。”
海格轻轻笑了笑：“你来做什么？”
言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海格：“你指的是什么？”
言澈双眼沉静：“你为了赢得胜利所采用的所有手段，我都可以解，但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莱伊说那些话？我想要的世界，和他没有关系。”
海格觉得好笑，问道：“我告诉他那些又如何，反正我毁掉你，和毁掉莱伊又有什么区别？”
在夕阳照映下，言澈的影子被拉出很长，投映在一旁的墙壁上。
墙壁正中，挂着一张海格的全家福，是两大一小，三张幸福的笑脸。
言澈：“在游戏开始前，莱伊曾经提醒过我，你即使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但好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海格双眼微眯，看似不甚在意道：“你作为胜利者，当然说什么都可以。”
言澈慢慢双手抱臂：“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莱伊没有投降吗？”
海格闻言沉默良久，很快，他轻笑道：“的确，就连在我掌握着十八枚碎片和唯一高塔时，我只要想到对手是你、是桑赫斯坦，我就一秒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可就在我告诉莱伊，我派了alpha去找你，他露出惊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场比赛我赢定了。”
夕阳红光中，海格的脸看起来有些削瘦，他微微仰头望向言澈的脸：“我能听到莱伊的心，所以我找不到任何由，莱伊竟然会为了一场游戏的胜利，将你置身在不确定的危险中……可他就是那样做了，他没有投降，而是下手杀了我，然后赶去救你。言澈，这太奇怪了不是吗？这么说来，其实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就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喜欢你。就算他的心里写满了你的名字，可他仍然会选择游戏的胜利。”
字字矛盾中，言澈听着海格的话，轻轻摇了摇头：“你找不到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读懂莱伊的心，也从来没有读懂过我。”
言澈回忆不久前在观战系统中看到的场景，轻轻道：“你那时说，我选莱伊做指挥官，是我犯的一个错误。可对我而言，在这世界上，只有莱伊一个人会完全按照我的心意行动，也只有他清楚地知道……你派来的alpha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毁不掉我。”
海格目光透出锐利：“但如果，莱伊没有赶到呢？你有想象过，那些被你信息素引诱的alpha，都会做出什么吗？”
“那只是游戏。”言澈道：“我也许会恐惧，但我不会因此倒下，因为该为此感到羞耻的人是你，与我无关。”-
训练室中，莱伊一时沉默。
他一手轻轻抬起，抵在眉角，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投降？”
劳狄斯皱眉：“如果你当时投降的话，言澈就不会被——”
莱伊微微眯眼，神情认真了些：“你既然问我这件事，我倒是更想问问你，你明知道言澈因为体内的终身标记被清洗，所以不能硬抗发情期，却为什么没有标记他？”
劳狄斯闻言，神情微微讶异：“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浅笑道：“前两天一不小心听了个墙角，不过我是真的很诧异，你喜欢言澈，怎么会看他胡来，却不管他？”
劳狄斯皱眉：“难道换做是你，你会强行标记他吗？”
安静中，莱伊几乎想也没想，淡淡道。
“我会。”
劳狄斯双眼微睁，一口气堵在喉咙中：“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选择强行标记他。”莱伊认真道：“可除了标记，我还会告诉他，一个标记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个，他被标记与否、被谁标记，都改变不了他任何，他需要的支持、肯定和自由，我都会毫无保留给他。”
休息室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味，闻起来格外舒缓。
莱伊说着，突兀轻笑一声，带着一点近似自嘲的轻蔑：“标记？标记有那么重要吗？应该说是，区区一个标记而已吧。”
同一时间，德尔兰的宿舍楼中。
海格的脸慢慢扭曲，看向言澈眼中凛然：“这不足以成为莱伊为了胜利而放弃你的由。”
言澈摇摇头：“这足够了。”
对视间，言澈的目光平缓极了：“我曾经与莱伊说过许多次，我不需要他的保护……而我想要的成全，他毫无保留，全部给我了。”
海格轻轻怔住，看着言澈念道“莱伊”这两个字时，莫名柔和的眉眼。
言澈说着，轻轻呼出一口气。
继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只最后道：“海格，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希望你回国后一切顺利，按从前所期望的那样，重新和妻女好好生活在一起吧。”
第74章 挑食鬼
天色渐晚，莱伊与劳狄斯从休息室离开时，整个训练室已经空无一人。
因体能训练过量，桑赫斯坦众人返回宿舍中修养，莱伊独自一人离开后，朝食堂方向走去。
虽然已过晚饭时间，可宿舍食堂中还有不少人，交谈声此起彼伏。
而后，随着莱伊进入，原本热闹欢快的食堂瞬间静了片刻。
经过几天的流传与发酵，莱伊在德尔兰对战室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整座海岛，一时议论纷纷。
此时此刻，周围人纷纷停止动作，向他投来警惕目光。
莱伊在众人视线中朝吧台走去，坐在正在上班的罗姆正对面。
莱伊：“一杯甜牛奶。”
罗姆：“……稍等。”
不多时，罗姆将牛奶端来，稳稳放在莱伊面前。
罗姆：“还要别的吗？”
莱伊想了想，刚要摇头，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一份综合特训套餐，再加一份工作日套餐。”
莱伊闻声回头，看见言澈站在身后。
言澈披着一件带着短绒的外套衫，手上抱着一只牛皮纸盒，鼻梁上戴着那副全息眼镜，看起来像是刚刚工作结束。
莱伊：“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吃饭。”言澈走到莱伊身边：“邮件局通知我去取包裹，我见要出门，就索性打电话到食堂，取消了晚上的送餐。”
他说着，抬起手腕终端，一边示意罗姆对接，一边对罗姆道：“我们会另外找地方坐，餐好后送过来。”
莱伊有些莫名：“包裹？”
“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从边境各地搜集的探险日记。”言澈看了看莱伊身前的牛奶：“拿上你的牛奶，我们去找个空桌子。”
两人旁若无人，走向万分安静的人群中，继而在窗边角落的空桌坐下。
言澈一边放下手上的纸箱，一边朝坐在对面的莱伊问道：“为什么跑到食堂不好好吃饭，只要一杯牛奶？”
莱伊原本是收到罗姆的传信，叫他过来商量事情的。
只是两人几天没见，罗姆完全没想到，莱伊的身份发生变化后，会变得这样引人注目。
莱伊：“刚刚训练完，本想先坐着休息一会再吃。”
言澈闻言点点头，继而开口道：“我刚刚去见海格了。”
莱伊微微蹙眉。
言澈：“海格已经被德尔兰监管起来了，很快就会回国，彻底离开这里。”
莱伊的表情一时颇有些乖张，不置可否道：“前辈觉得，德尔兰这幅做派，是真的觉得海格做错了事，还是为了守住那张总被你挂在嘴边的友好契约？”
言澈听出莱伊话里带着一点讥讽，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我也看过官方通报，知道你路过德尔兰对战室门口时，德尔兰队员“自残”的事了。”
莱伊觉得言澈的语气充满微妙，一时没开口。
果不其然，言澈直白问道：“为什么要一直刻意隐瞒，你是「无具象」异能者。”
莱伊就知道，只要言澈发情期一过，脑子清醒过来，马上就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眯眼笑起，倒是和平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我以为这种事，我是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告诉别人的。”
言澈微微皱眉，停顿良久后，莫名道：“既然你是这样的身份，不应该为了我，来到黑暗森林管局。”
莱伊：“前辈是觉得，我应该回前线？”
言澈点头：“你既然拥有这样的力量，应该做去更多的事。西部前线近些年虽然安稳，但毕竟还处在宣战状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冲突。”
“可我不喜欢这样。”说到这件事，莱伊看起来像是有些困惑。
他索性问道：“那前辈觉得，拥有这样的力量，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吗？”
言澈点头：“可以拥有更多力量，当然是一件好事。”
莱伊：“可我母亲就是因此，才被强行嫁给我父亲，所以一直以来，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他声音微紧：“战争这个由过于宏大和崇高，所以在前线杀人，会让人渐渐变得十分麻木。也会让我变得更加疑惑，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份力量，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言澈想了想，视线微垂道：“我是曾经看到有人说，所有「无具象」异能者几乎没有自由，每每投身战场后，也都会慢慢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机器……”
莱伊向前探探身，手托在下巴上，朝言澈凑了凑。
视线相触间，莱伊眨眨眼，眼睛亮亮的，笑着问道：“那前辈舍得我变成那样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狂吗？”
言澈看向莱伊瞳孔中折射的光粒，在那双眼中看出浓浓依赖，闪着火彩的光芒。
言澈顿了顿，一手抵在下巴上，认真道：“如果是我，我不会轻易改变我的想法。”
他抬眼，看向莱伊，又道：“但这个人是你……你就做你喜欢做的事吧。”
不多时，两人的餐食由侍者端上。
言澈一贯不挑剔口味，只会点这些食堂已经搭配好的套餐。
两只圆盘中，各种蔬菜谷物和肉类摆放精美，还有配套的热汤，一时散发出阵阵香气。
但莱伊看着面前这份综合特训套餐，一边拿起叉子，一边皱了皱眉。
言澈见莱伊久久没动，又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不吃？”
莱伊：“前辈不觉得食堂套餐里的花椰菜很难吃吗？”
“挑食不是好习惯。”言澈道：“花椰菜很好，富含膳食纤维和维生素，还有矿物质。”
莱伊闻言，莫名露出一点错愕的笑意。
言澈：“笑什么？”
莱伊温和道：“我在八岁时，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话。”
言澈不解：“那你为什么直到二十四岁还在挑食？”
“因为我绝食三天，哭着和我母亲说我真的很讨厌花椰菜。”莱伊道：“她看出我是真的不喜欢，终于心软，愿意不再做这种蔬菜。”
言澈闻言，略略出神。
他回想起来，莱伊是从没点过套餐，故而他还不知道眼前人能因几块小小的花椰菜，在儿时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言澈看出莱伊眼中十分抗拒，尤其是在那人视线扫过盘中的花椰菜时，看起来简直幼稚极了。
在两人身旁，不少人匆忙结束用餐，接连离开食堂。
应该没人能想到，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异能者，正因为几块小小的花椰菜充满困扰。
无奈中，言澈一本正经开口道：“我在小时候，从来没有选择吃什么蔬菜的权利，但我现在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我不会在你这个年纪，仍然是个挑食鬼。”
言澈这么说着，口吻十分严格。
可同时，他的手却朝前伸去，用叉子插起莱伊盘中的花椰菜，一块块放进自己的盘中。
莱伊挨了训，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看见言澈的举动，一时愣了愣。
待拿走盘中所有的花椰菜，言澈抬眼，一脸冷淡看向莱伊：“现在可以吃饭了？”
莱伊：“……”
莱伊：“可以了。”
言澈：“如果训练刚刚结束不久的话，就慢些吃。”
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中，莱伊轻轻抿了抿唇。
他没抬头，只合着自己心跳的频率，应道：“好。”-
随着雨季过去，海岛日渐寒冷。
尤其是入夜时分，冷空气卷着海上湿咸的水汽，短短一会便能将气温拉下数度。
饭后，两人从食堂走出，一同返回宿舍。
进入园区后，映着接连的路灯，两人意外与劳狄斯相遇。
劳狄斯远远看见言澈与莱伊走在一起，脚步微停后，不光没有上前，还莫名一扭脸，往别处去了。
言澈看着劳狄斯刻意走远的背影，不禁有点不解，脚步慢了片刻。
莱伊露出一贯的笑容，回身问道：“前辈，怎么了？”
言澈迟疑几秒，重新迈步后，试探问道：“我住院这段时间，劳狄斯有找你麻烦吗？”
莱伊：“没有啊。”
言澈：“他就只是不管你，让你自己安排训练？”
莱伊乖巧点头：“嗯，没错。”
言澈觉得奇怪，但随即没有多说，继续往宿舍楼走去。
两人走到楼下，在楼前分别。
莱伊眼看言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重新朝来路走去。
随着呼吸，空气中已经开始凝结白霜。
莱伊本想返回食堂附近，找罗姆继续商量事情，可就在半路上，他突然接到罗姆发来的消息。
罗姆在消息中说码头好像发生了严重的意外事故，需要马上过去侦查，两人只能再约其他时间见面。
莱伊见状，只好返回宿舍休息。
温馨的宿舍楼中，几名队友见到莱伊回来，向莱伊询问了有关劳狄斯找他谈话的事。
几人都觉得，劳狄斯对莱伊向来爱答不，却趁言澈不在时与莱伊单谈，只怕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莱伊照例假装和善后辈，没透露两人真正的对话内容，又帮劳狄斯说了不少好话，才在众人放心的神色中一路返回房间。
随着莱伊打开房门，门缝露出一片昏暗，继而向一侧扩大。
然而，就在莱伊迈步走入屋中时，他脚步却突然一停，整个人站在原地。
在离他身后不远处的公共区中，队友闲聊的谈笑声徐徐传来。
暖光从走廊尽头投射出一片光影，堪堪照到他的脚边。
莱伊停了片刻，双唇轻轻抿了抿。
继而，他重新迈步，走进夜色笼罩的房间。
随着关门声响起，莱伊站在门口，看向阳台前的小沙发。
此时的房中仿佛一点光源都没有，沙发上的人影隐匿在暗色里，与黑夜相似极了。
空气中的信息素闻起来有些混乱，显然这位来访者也因此前喝下的药物，被围困了一周时间，今日刚刚恢复。
莱伊双眼轻眯，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来人不知又是换上了哪身伪装，如果忽视掉她眼底的癫狂神采，看起来就像一名温婉又弱小的普通omega。
莱伊可从没预料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和眼前人再次相见。
但他绝不会认错眼前人的身份，轻轻开口，低声唤道。
“爱丽丝。”
爱丽丝闻言，轻轻哼笑一声。
她双手抱臂，将莱伊上下打量，继而开口，直戳上次分别时的情景。
“从海中死里逃生，滋味怎么样？”
莱伊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只道：“应当是托了母亲的福，我才有可能站在这里吧？”
暗色中，爱丽丝嘴角勾起，沉声道：“没错。”
随即，她的目光陡而危险，看向莱伊的脸。
“可既然险些丧命，怎么还是没能让你学会变乖，试着低调些做人呢？”
第75章 离开这里吧
莱伊双眼轻轻眯起：“我怎么做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爱丽丝看向莱伊充满敌意的眼睛，面色一暗：“玛丽安应该无数次告诉过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无具象」异能者的事。你不是为了救言澈被迫使用异能，你是故意让所有人知道的，到底为什么？”
莱伊轻轻笑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既然如此，你能使用两种异能的原因，以及腺体处的星芒刻印，要不要也和我详细说一说？”
“莱伊！”爱丽丝声音陡然尖锐：“玛丽安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被迫嫁到布莱克家族——”
“我知道。”莱伊打断道：“可那又怎么样？”
爱丽丝将面前的青年上下打量，却除了那张相似的面孔，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一点与玛丽安相似的神情。
爱丽丝微微蹙眉，声音沉稳：“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莱伊迈动脚步，走到靠近床边的软椅前坐下。
两人相对而望，莱伊好笑道：“不管我到底想做什么……可我这不是，已经把你引来了么。”
爱丽丝不解道：“你想见我？”
她发出一声冷笑：“你就不怕，我真的会杀你？”
莱伊：“你如果想杀我，上次就会动手，可我是真的想杀你，所以你我相见，无论怎么算起来，都是我划算些。”
他一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点道：“更何况，我还有事想问你。”
爱丽丝：“真是新鲜，你能有什么事需要问我？”
莱伊轻轻注视着爱丽丝的脸：“如果没有小时候那起绑架案，也许我们的见面，可以是能坐下好好叙旧的温馨场景。”
爱丽丝笑得讥讽：“事到如今，你想和我打感情牌？”
莱伊听出爱丽丝话中尖锐，却对此充耳不闻，只问：“你是什么时候和我母亲分开的，在她出嫁时吗？”
爱丽丝神情晦暗：“玛丽安背叛上主，我们很早就分开了。”
“那在分开前，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莱伊的声音轻了些：“我母亲和我说过，她很希望我可以拥有一个能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样的话，在长大后，我即使一个人生活，也不会觉得孤单。”
听见莱伊提起往事，爱丽丝的眼前徐徐浮现出妹妹年幼时的样貌来。
她的神情柔软了些，问道：“玛丽安……和你提起过我吗？”
莱伊：“没有，但我知道，她一定有这样一位一起长大、一直陪在身边的人。”
莱伊说着，视线飘得远了些，问道：“母亲经常和我提起她长大的港口城市，她说那时住在山上的城堡，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清晨跑到城堡最高的阁楼中，迎着阳光，俯瞰整片海湾与贸易港口，看海鸟在晨光中盘旋，将整座城市从安详沉睡中缓缓唤醒。”
备受疼爱的贵族小女儿，仿佛从不会有一点烦心事。
永远如同安宁的港口清晨一样，干净又美好。
随着莱伊的话，爱丽丝的手轻轻握了握。
儿时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无论时隔多少年，都无法剔除。
爱丽丝轻哼道：“玛丽安就是因为这件事，经常旷掉主上的诵经仪式，后来父亲带着我们从城堡中搬离，她还哭闹了一阵。”
莱伊听着爱丽丝的话，神情不动间，眼底疑惑一闪而过。
爱丽丝微微垂头，看向自己的手，眼中莫名迷茫：“虽然很不想说，但玛丽安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她用自己保护了我，又牺牲婚姻保护了她所爱的男人，最后用她的生命保护了你。莱伊，你真的不该那么草率，就公开自己「无具象」异能者的身份。”
莱伊听着爱丽丝的话，眸光轻轻暗下，开口道：“可我认为，这要取决于，你和威尔斯……到底在谋划什么。”
爱丽丝轻笑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想问我与言澈有关的事？”
莱伊点头，“友好”地与爱丽丝交换信息：“我的情报搭档告诉我，威尔斯前几天给女皇写信，想将言澈接出黑暗森林管局，举行婚礼。”
提到威尔斯，爱丽丝眼中充满蔑视：“威尔斯更是个蠢货，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一切本该在六年前就结束的。”
莱伊故意皱眉，看似不解道：“你和威尔斯不是关系密切的伙伴吗？”
“当然不是。”爱丽丝嫌弃极了，道：“威尔斯被权利冲昏头脑，只是一个一心想得到桑赫斯坦王位、连欲望都无法控制的蠢人罢了。”
她看向莱伊，脸上带了些笑意：“为此，威尔斯承诺献祭，其中就包括你那位指挥官。”
莱伊想了片刻，口吻轻松问道：“这是可以告诉我的事情吗？”
“当然。”爱丽丝：“不过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救不了言澈，该尽早放弃。”
莱伊轻轻抿了抿唇，将所有事情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想要言澈，就像当年想要我母亲一样，是不是？”
爱丽丝没答复，只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趁我还没有接到对你下手的命令，你离开这里吧。”
莱伊异常敏锐，听出爱丽丝话中一闪而过的温和，问道：“那么……这句警告，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爱丽丝点点头：“我不想看玛丽安唯一的儿子，再牵扯进这些事，白白丢掉性命。”
莱伊：“你们为什么看中言澈，因为他的S级异能？”
“我们选中言澈，不光是因为异能，还有许多其他的由。”爱丽丝道：“你如果不想让玛丽安灵魂不安的话，就马上回到卡洛尔，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莱伊闻言，双手合拢，十指交叠，眼神莫名晦暗。
他看向爱丽丝，含笑道：“那如果我不走呢？爱丽丝姨妈得到命令后，会杀掉我吗？”
爱丽丝听着莱伊口中的称谓，唇角微微笑起：“当然。”
莱伊也同样笑起，一时间，两人的笑容颇有些相似的味道。
莱伊：“我知道你主动来见我，此时此刻有十足的警惕，我即使出手，也很快会被你的异能反制，根本无法得手。”
他眼中异光微闪：“可人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刻，无法二十四小时都这样警惕，在你得到命令前，你我处在同一座海岛上，我总有方法杀掉你的。”
爱丽丝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还带着一点病态的喜爱：“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在知道我舍不得杀你的情况下，却说出要杀掉我的话？”
莱伊神情无辜：“就算你舍不得杀我，但我握着你的暗杀令，是一定要完成工作的。”
爱丽丝闻言，评价道：“你果然一点也不像玛丽安的儿子。”
莱伊：“你上次还说，我们长得很像。”
爱丽丝：“的确是长得很像，可你的性格却一点也不像她。”
爱丽丝说着，起身朝一旁的阳台走去。
她脚步轻缓，打开阳台门后，握着把手停在原地。
她想和莱伊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窗外海风充满凉意，将月光染寒。
爱丽丝望着围栏外的静谧夜色，稳稳道：“莱伊，不管我们刚刚的对话中有多少玩笑，但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要记得，还有最后六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莱伊看着爱丽丝的背影：“六个月？那六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安静中，爱丽丝只神情舒缓，望了望浩瀚的夜空。
继而，她没有答复，迈步朝前走去。
爱丽丝走到露台边缘，一手扶上栏杆，轻轻跃出露台。
房内，莱伊看着那道身影跃出栏杆，眼中忽而一亮。
就在这时，窗外的地面绿植中，几粒带着棱角的石子从泥土中飞出，朝着爱丽丝正在空中下落的身体飞去。
人在下落中无法改变路线与速度，就连姿势变化也非常困难。
随着几道清脆响声传来，房中的莱伊起身，稳步走到露台上。
他朝下看去，只见爱丽丝站在楼下的绿植间，指尖正捏着一把小匕首。
她朝莱伊看来，眼中是一片既直白又揶揄的笑意。
她像是在认可莱伊出手的时机，又像是在嘲笑莱伊的伎俩，用来对付她，可一点也无法奏效。
对视间，莱伊感觉到脚下熟悉的控制感，轻轻蹙了蹙眉。
继而，他站在露台正中，朝楼下的爱丽丝轻轻耸了耸肩。
异能解除的瞬间，爱丽丝身影如鬼魅一般，朝着远处离开，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栋宿舍楼中，言澈正在看因德尔兰选手大量受伤，而被迫调整的赛程安排表。
由于劳狄斯近些天来的魔鬼训练，整栋宿舍楼随着入夜，渐渐变得安静无比。
这时，一道脚步声在安静中十分明显，缓缓经过言澈所在楼层的走廊。
屋内，言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起身走到门口。
他拉开房门，果不其然，看见劳狄斯回来的身影。
劳狄斯听见门响，回身看去，与言澈对视。
言澈抬手，看了看手腕终端上的时间，问道：“这么晚，你去干嘛了？”
劳狄斯顿了顿：“有事吗？”
言澈点头：“嗯，有事想找你谈谈。”
劳狄斯想了片刻，问道：“去哪里谈？”
言澈：“就来我的房间吧，正好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看一看。”
劳狄斯回身，朝言澈走去。
两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后，在书桌内外坐好。
言澈一边弯腰，在抽屉中找东西，一边说道：“其实这件事，我在和德尔兰比赛前就想和你聊了。但那几天，我身体状况不大好，也不想影响队内的气氛，而且我还想等吉尔离开后，再和你说这件事。”
言澈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条。
他直起腰来，重新看向劳狄斯，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后者。
“我想让你看看这张纸条。”
台灯暖光中，劳狄斯接过纸条，打开后，看着里面的内容，一时愣在原地。
劳狄斯捏着纸条的手轻轻晃了片刻，继而，他放下纸条，看向言澈的脸。
劳狄斯：“你从哪里找到这张纸条的？”
“吉尔的病房。”言澈道：“那时我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吉尔，当天到底为什么要袭击莱伊。可就在我看到这张纸条第一眼，我就认出了这是你的笔迹。”
言澈刚刚拿出的，就是吉尔口中那张消失不见、却鼓动他袭击队友的纸条。
沉默中，劳狄斯微微敛目。
他无法继续看向言澈一片干净的眼睛，随着心跳渐渐沉重，他默默问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这不像你的性格。”
“这也不像你的性格。”言澈看着劳狄斯低头的样子，微微蹙眉道：“你不应该是这种人，却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76章 爱一个人的方法
昔日最亲近的密友分坐两旁，互相张望起来。
劳狄斯看向身前不远处的纸条，问道：“那在你心里，我是哪种人？”
言澈眉头不断加深：“我们一起长大，你心细善良，就算有时会思虑过重，可你不会故意伤害别人。”
劳狄斯失笑：“为什么这么坚信我不会害人？”
言澈认真道：“那时在地下训练营，所有人都看出教官不喜欢我，却只有你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如果没有你，也许我熬不过那段时间。”
“我们是一起长大。”劳狄斯低声道：“可人是会变的，就像你从没想过自己会分化成omega一样，我也会变。”
言澈听着劳狄斯故意咬重的omega，意外之余，一阵沉默。
暖色的灯光中，劳狄斯轻轻呼出一口气，继而轻哑道。
“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发觉，做你的朋友太难了。”
最初被吸引的原因，是在儿时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中，有个人像曦光一样，即使承受超乎极限的训练与鞭打，仍然一声不吭，不愿服输，将那片如同地狱一般的地下训练营，妆点为可堪回首的童年回忆。
在那样纤细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坚韧和力量，引人无限侧目。
而后的变化，是在看到那人分化为omega的那一刻，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动，并不是因为“朋友”两字。
可这两个字，却又已经像魔咒一样，盘踞在两人之中数年光景，不容更改和替换。
在言澈对威尔斯倾心以待的时光中，言澈每一次为威尔斯横跨大陆执行任务，是他一次次申请陪在身边，言澈替威尔斯中枪濒死，是他在身边彻夜照顾，就连言澈远去帝国军校，也是他往返在南部边境与卡洛尔之间，只为能在每次约定的时间，看上那人一面。
可言澈那双充满澄净眼中，就算曾因各种原因布满失落与伤痕，却始终没有过他的身影。
劳狄斯：“言澈，你真的是个很迟钝的人。所以你可能一直没发现，这么多年以来，我做你的朋友，其实做得很不快。”
言澈双唇紧绷，看着劳狄斯的脸，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劳狄斯：“在和德尔兰比赛前，莱伊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
言澈不解：“莱伊？”
劳狄斯：“那时，莱伊问我，有没有见过无花果开花。”
劳狄斯说着，轻轻笑了一声：“那时我没解，直到比赛临近结束时，我听见你在队内语音里，喊了莱伊的名字。”
他从没听过言澈发出那样脆弱的声音，就算从前两人伤痕累累，被囚禁在训练营最寒冷的角落奄奄一息时，言澈也没有像那时一样，渴求过一个人的出现。
劳狄斯的嘴角带上一点苦意：“可我陪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你那时喊出的名字……不是我？”
随着劳狄斯的话，言澈渐渐露出一个讶异神情。
他看向劳狄斯略显疲累的双眼，心中的猜测既模糊又清晰。
劳狄斯看着言澈错愕的眼神，知晓后者已经听出他话中的含义，目光渐渐变得阴暗又赤裸，直白道：“你看，你其实根本就不了解我，又怎么能坚信，我不会害人？”
言澈微微怔住，只觉这张他从小到大看了数年的面容，忽而带上了一点陌生的味道。
良久后，在漫长的沉默中，言澈双唇微张，声音带着一点疑惑，开口问道：“劳狄斯，你喜……”
劳狄斯抬手，制止了言澈接下来的话。
劳狄斯：“还是不要说出来了，我们的关系，像现在这样最好。”
他从椅子上站起，仿佛格外干脆。
“我已经联系了亲王殿下，告诉他我会离开黑暗森林管局。”劳狄斯站在一片背光的阴暗里，看向言澈，一手搭在桌上的纸条上。
“队长，按照规定，你应该同样遣返我。”
随着劳狄斯的话，言澈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震惊过后，言澈有种不知如何形容的自责感，慢慢出现在心中深处。
他想，如果他能早点发觉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安静中，言澈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劳狄斯：“嗯。”
言澈缓缓呼吸，将和眼前人共度的数年时间，重新想了一遍。
继而，他认真道：“有些话，就算你不愿让我说出口，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答复。”
劳狄斯眼中轻轻晃动。
言澈声音带着以往的平稳，初听时来只觉淡淡的，却又总让人觉得他格外郑重。
“身为队长，你做错的事，我也有一半责任。如果你想留下，我可以用其他方法惩罚你，可如果你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你。”
言澈说着，双手轻轻交叠。
他声音低浅：“身为朋友，我很感谢你多年的陪伴，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以来，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意和痛苦，我很抱歉。可除了抱歉之外，我无法再给你任何回应。”
劳狄斯回望着那道视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沉静道：“即使你不说出口，这些话，我也知道。”
他收回视线，朝门口看去：“等亲王殿下回复后，我会尽快离开。”
言澈眼睑微垂：“我知道了。”
劳狄斯迈步，朝门口走去。
他走到门前，在打开门前，又莫名停步，突兀问道：“对了。”
劳狄斯站在门前的暗处，转过身看向言澈。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莱伊？”
带着一点执拗的轻问，听起来充满不甘心。
言澈听着劳狄斯的问题，表情愣了愣。
他没想到劳狄斯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没听懂，不知道劳狄斯是想问他为什么那天呼唤的人莱伊，还是其他什么。
片刻后，言澈回答道：“莱伊……很好。”
劳狄斯听着言澈模糊的答案，眼眶微涨，又问：“甚至在你心里，他比曾经的亲王殿下还要好吗？”
言澈摇头：“莱伊和威尔斯完全不同，虽然相处久了，能看出他的温顺都是故意伪装的，但他的伪装和威尔斯不一样，他……很好，不需要和威尔斯相比。”
提到莱伊，言澈认真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在离开前和莱伊道歉。”
其实早在问出口的瞬间，劳狄斯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言澈这个问题。
他听着言澈的答案，良久后，无奈地轻轻笑了笑。
劳狄斯呼气道：“去照照镜子吧，言澈。”
他拉开房门，一边离开，一边道：“去好好看看，当自己提到莱伊时的样子。”-
随着台风季到来，秋季悄然而至。
在海岛上生活的众人纷纷披上厚衣，暖炉接连燃起。
言澈归队后，两条消息在整个前线小队中轰然炸开。
第一件事，是副队长劳狄斯因个人原因，需暂时离开前线小组，返回桑赫斯坦。
第二件事，便是因此带来的人员变动，如安提所愿，安德里亚成功接替劳狄斯，成为了新的副队长。
这几天里，劳狄斯大多在房间中，偶尔会来训练场，和言澈及安德里亚说些工作安排。
除此之外，整体训练有条不紊，莱伊每天被言澈扔进游戏，充当一只小白鼠，不断适应不同地形与天气对身体带来的影响，以便言澈判断天气插件应用的重要性。
直到劳狄斯离开的前一天，莱伊从游戏中出来时，时间逼近深夜，整个训练室中已经空无一人。
整个训练室一片黑暗，像被遗弃在世界尽头的无人角落。
莱伊一边从驾舱中起身，一边查看终端中的未读消息。
言澈在一个小时前给他留言，说训练已经结束，管局找各队指挥官去开会，他要去一趟中央高塔。
安静中，莱伊有些没来由的沉静，像整个人都被黑暗浸透。
这几日来，自从见过爱丽丝后，他一直处在一股没来由的焦躁中。
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莫名的烦闷，只是每每回想，都是爱丽丝留下的那句：但玛丽安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她用自己保护了我，又牺牲婚姻保护了她所爱的男人，最后用她的生命保护了你。
莱伊知道，爱丽丝的话不可以相信。
可经过几日的反复回想，他无法当自己没有听过这番话。
莱伊回忆自己被绑架前的那段日子，母亲自从离开庄园后，脸上整日挂满期待。
更何况，莱伊完全不懂，他的母亲明明是在他眼前重病亡故，为什么在爱丽丝口中，却变成用生命保护了他？
黑暗中，莱伊一脸暗色，给言澈发消息。
“前辈开完会了吗？”
“我从游戏里出来啦^ω^”
很快，言澈简短回道：“还没有。”
莱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字问道：“前辈还要很久吗？”
言澈：“应该是。”
莱伊走出训练室，来到电梯间等电梯：“那我先回宿舍了，训练室已经没人啦。”
不多时，言澈的信息和电梯同时到来。
言澈：“好好吃饭。”
电梯外，莱伊一片冰冷的视线，随着几个文字的出现猝然和缓。
他一边看着言澈发来的信息，一边走入电梯内。
莱伊慢慢打字：“遵命>3O”
夜间食堂中，希洛尔坐在吧台后磨洋工，正在为无聊发愁。
继而，他远远看见莱伊，一股见到亲人的开心感油然而生。
莱伊走到吧台前，拉开椅子坐下。
希洛尔喜滋滋：“有新推出的板栗炖菜，吃吗？”
莱伊皱眉，觉得这菜听上去就难吃：“巨无霸三明治。”
希洛尔推荐失败，不服道：“那干巴巴的面包有什么好吃的？”
莱伊不为所动：“就要这个。”
希洛尔忿忿下单：“喝什么！”
莱伊：“甜牛奶。”
不多时，希洛尔下好单，再度看向莱伊时，看出莱伊的情绪有点怪怪的。
希洛尔探头：“你怎么了？”
莱伊：“没事。”
希洛尔诚心发问：“是言澈把你甩了吗？”
莱伊沉默片刻，默默道：“言澈很喜欢我。”
希洛尔：“那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内心的烦躁收起，说起正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查错了人。”
“查错了人？”希洛尔不解：“什么意思？”
“也许，你不应该查我母亲。”莱伊道：“我今天再次回忆爱丽丝所说的话，当她说起那段儿时回忆时，曾经提到过，因为我母亲总是旷掉一位‘主上’的诵经仪式，我外祖父便带着她和爱丽丝搬离了那座城堡。”
莱伊说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所以，也许你更应该查的人，是我外祖父。”
希洛尔眨眨眼，反应极快：“那位热衷慈善的子爵？好，我马上联系人去查。”
两人说着，莱伊突然感觉到一道微弱震动，突然在胸口处贴身震起。
随着震动，莱伊微微迟疑，看了看眼前的希洛尔。
莱伊十分清楚，此时正在震动的，是他一直藏在衣服里那只暗杀小组联络专用的小型终端。
可唯一会给他发消息的希洛尔……正在他眼前冒傻气呢。
莱伊起身，朝门外走去：“稍等一会，我出去一下。”
希洛尔十分不解，两人的话刚刚说到一半，莱伊怎么说走就走，连忙问道：“你干嘛去？”
莱伊实话实说：“接电话，我马上就回来。”
希洛尔闻言，放心地“哦”了一声，又叮嘱道：“那你快点，三明治出餐很快，应该马上就好。”
随着大门开合，莱伊一路走出门外。
因入秋天气骤然变冷，此时食堂外的小广场已经没有路人逗留。
安静的夜风中，只剩一片暖色灯光穿透玻璃，平铺在他脚下的红色砖地上。
莱伊走到一处灯光无法点亮的树下，摘下耳边的个人终端后，将那只专用终端拿出，轻轻别在耳后。
随着体感连通，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一个邀请通话的提示窗口。
对面像是很执着，一直没有挂断，在耐心等他接通。
莱伊想了片刻，将电话接起。
海风拂过高树，阵阵沙沙声中，低沉的老者声音缓慢传来。
“莱伊，是我。”
莱伊双眼微睁，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唤道：“父亲？”
布莱克公爵的声音含着慈爱笑意，说道：“我答应给芙莉达一座酒庄，她才同意让我和你通一个简短的电话。”
莱伊听着这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神情微妙：“您找我……有事吗？”
布莱克公爵闻言，笑着反问：“难道没事，我就不可以给自己的儿子打个电话吗？”
莱伊双手握了握，答道：“当然可以。”
秋日的冷风吹拂过皮肤，寒意格外明显，却又十分安静。
莱伊的声音小了些：“我就是有些意外，您会突然联系我。”
“其实，你倒也不必意外吧。”布莱克公爵声音平缓道：“难道你公开异能身份时，没想过我会联络你吗？”
莱伊：“的确没想过您会联络我，只是有想过，也许您会让芙莉达捎几句话来。”
一时间，布莱克公爵的声音显得有些柔缓：“那么，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莱伊：“我一切都好。”
布莱克公爵：“一切都好，为什么会选择公开身份？”
莱伊顿了顿，莫名道：“正好有件事，我也想问问您。”
布莱克公爵有些意外，拉长声音问道：“哦？你想问我什么事？”
莱伊：“是关于母亲的事，母亲在嫁给您时，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布莱克公爵停顿几秒，继而问道：“你指的，具体是什么事？”
莱伊：“一些有关异教组织的事情。”
布莱克公爵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白答道：“没有。”
莱伊的双眼轻轻眯了眯：“那……您知道，母亲有个姐姐吗？”
布莱克公爵平静道：“爱丽丝。”
莱伊的呼吸轻了些，确认道：“嗯，就是她。”
“如果我连她都不知道，那也太没用了。”布莱克公爵的声音重新带上笑意：“我不光知道她，我还知道你收到有关她的暗杀令，而她此时此刻，就在你所在的海岛上。”
莱伊皱着眉，有些急躁问道：“那有关她的邪教，您还知道多少？”
对面的布莱克公爵听见发问，缓了几秒没说话，继而，他轻慢道：“我对爱丽丝的邪教并不了解，我只知道她几次想带你母亲离开，但那时你已经出生了，你母亲和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绝对不会离开你。”
静谧的深夜中，莱伊看着身前溢出的灯光，轻轻愣了片刻。
布莱克公爵：“我给你打电话，除了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也是想告诉你一件，其实你并不知晓的事。”
莱伊轻抿双唇，问道：“什么事？”
父亲这个概念，在莱伊心中曾经模糊无比。
他本以为在母亲死后，不会再有人给他打电话，在开场时问上一句，你过得好不好？
电话那头，布莱克公爵徐徐道：“对你来说，从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你的母亲两个人知道，有关你是「无具象」异能者的事，连我也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莱伊慢慢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布莱克公爵：“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关于隐藏这件事，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是我和你母亲共同的决定。我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让你明白，所谓秘密，是连父亲也不可以告诉的事情。”
电波中一度安静，持续了良久时间。
一片秋末落叶悠悠坠地，合着那道轻响，莱伊问道：“那您和母亲，还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吗？”
布莱克公爵停顿几秒，很快问道：“是爱丽丝和你说了什么吗？”
莱伊：“爱丽丝说，母亲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布莱克公爵：“她在胡说，你母亲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莱伊轻轻咬牙：“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布莱克公爵道：“爱丽丝为了影响你，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一个字也不用相信。”
莱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他微微仰头，看向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河。
“可爱丽丝还说，就因为我母亲是个「无具象」异能者，她才会嫁入布莱克家族。这也是谎话吗，父亲。”
星夜下，电波另一端的庄园中，布莱克公爵坐在软椅上，轻轻怔了怔。
他没想到莱伊会这样发问，毕竟这样的事，在贵族的世界中，听起来是那么所当然，根本无需在意。
但就在片刻的缄默后，布莱克公爵道：“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这位公爵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点幸福的余韵。
“我知道你母亲有一个非常深爱的对象，可那时，因为一些原因，她们不能在一起。后来我到访边境，是真的因为喜欢你母亲，才去亲近温莎子爵一家，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一名隐藏多年的「无具象」异能者，直到签订婚约时，你母亲才很郑重地告诉了我这件事，我想，既然她愿意告诉我，就算不是因为爱，也是因为她愿意相信我。”
“我的确曾经为了她的异能欣喜过，也在深思熟虑后产生过忌惮，但我最终仍然选择她的原因，与异能无关，仅仅只是因为，她是那个我喜爱的玛丽安。”
布莱克公爵的声音十分轻缓：“莱伊，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更甚者，也许你早就听过一些传闻，可爱丽丝说得并不正确，可能是她误会了什么，也可能是被人误导了。但不论她和你说了什么，我都希望你知道，你身上的异能，并不是来自权利与逼迫，而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宝物。”
星河如同漂浮一般，在天际流动。
深夜时分，言澈结束会议，从中央高塔一路返回宿舍园区。
就在他来到园区门口时，他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站在大门一旁的路灯下等人。
路灯的暖光落在那人的头上，将发丝一一点亮。
随着走近，言澈口吻有些疑惑，对着那道身影问道：“不是说，先回宿舍休息了吗？”
路灯下，莱伊也迈动脚步，朝言澈走来。
映着星夜，莱伊看起来很是沉静，答道：“还是觉得，想在睡觉前再看看前辈。”
他拎起手中的纸袋，掏出里面的纸杯递出来：“天气冷了，从食堂打包的热茶，前辈拿着暖暖手吧。”
言澈看出莱伊神情有点怪，一边接过纸杯，一边狐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莱伊弯起眼睛：“有吗？”
言澈双手抱住纸杯，点头道：“有。”
两人并肩行走，朝宿舍园区走去。
莱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家里人通了个电话，知道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事，所以心情有些复杂。”
言澈：“复杂？”
说到这个，莱伊好奇道：“一般情况下，当听到截然不同的说法时，前辈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还是更愿意相信符合常的？”
言澈喝了口热茶，徐徐暖意一路流进身体，使人格外放松。
言澈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莱伊道：“我还以为前辈会斩钉截铁说，相信更符合常的选项。”
言澈：“通常来说，是这样的，可你不是说，刚刚和亲人通过电话吗？”
言澈语气稀松平常，边走边道：“对于与亲情有关的事，我不是太了解。”
莱伊闻言，一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言澈见莱伊停顿，想了想，又问：“你和家人通电话，是聊了关于异能的事吗？”
“嗯。”莱伊念念有词道：“我父亲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宝物。所以我觉得，即使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前辈身上的异能那么美好，你的父母也一定是很爱你的。”
言澈侧头，看向用话拼命找补的莱伊。
言澈：“我不会难过，你不用这样。”
莱伊：“……抱歉。”
“不用道歉。”言澈轻声道：“不过，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但我想，既然是亲人，应该可以选择愿意相信的那个选项吧。”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十分接近。
路过食堂时，言澈的视线被窗中的暖光吸引，继而，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纸杯，摩擦声中，杯中的暖意徐徐散发，覆盖在他掌心的皮肤上，一路没入身体。
言澈想起上次和莱伊在食堂吃饭的事，莱伊挑食时任性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生动有趣。
以往，莱伊在他面前总是格外靠谱，那样拒绝花椰菜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言澈有时会觉得，莱伊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此时，他渐渐觉得，也许那份不同、与他从莱伊身上得到的一切尊重，都是源于那位愿意陪着莱伊吵闹，然后为了莱伊放弃花椰菜的“母亲”。
走路间，言澈淡淡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比起那份遗传来的异能，你母亲给你留了一份更好的宝物。”
莱伊闻言，没猜出言澈想说什么，不禁歪了歪头，问道：“什么宝物？”
言澈微微抬头：“是她留给你的爱。”
以及，愿意学着、认真去爱一个人的方法。
莱伊闻言，脚步微停。
他只觉言澈的声音虽然浅浅的，但好像能引得他的心脏一起共鸣，连绵出一片酥麻的心痒。
错步间，莱伊很快重新跟上言澈的步伐。
夜晚的静谧中，莫名夹杂了一点与黑暗不符的温情。
莱伊：“嗯？”
莱伊：“前辈怎么突然这么说？”
莱伊：“是感受到我的爱了吗〃OvO〃？”
言澈：“……”
言澈：“……”
言澈：“闭嘴。”
第77章 紧急任务
日出时分，晨光洒在广袤的大海上。
海岛码头熙熙攘攘，众多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核对清单，上下搬运货物。
人群中，劳狄斯拎着小行李箱，站在上船的入口处，转身看向身后的言澈。
劳狄斯：“不用再送了。”
迎着晨光，言澈点点头：“应当还有机会再见面吧？”
劳狄斯想了想，认真道：“其实我倒是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言澈闻言，不禁沉默下来。
劳狄斯：“我这次回到亲王殿下身边，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言澈微微敛目，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沉稳道：“是。”
劳狄斯抬手，拍了拍言澈的肩膀：“走了，比赛加油，祝你们一切顺利。”
言澈点头：“一路顺风。”
与此同时，就在两人不远处，一间狭小幽暗的库房房顶上，本不该出现在码头的莱伊，正在举着一架望远镜，朝言澈两人观望。
莱伊一旁，希洛尔仰头躺在房顶，嫌弃道：“我真看不出，你还有当跟踪狂的潜质。”
莱伊：“……”
希洛尔：“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言澈还能跟他走吗？”
莱伊实话实说：“说不好。”
希洛尔晃腿：“你不是说言澈很喜欢你吗？”
望远镜的椭圆视野中，劳狄斯已经与言澈分别，走上通往甲板的廊桥。
莱伊慢慢放下手上的望远镜，认真道：“我母亲说过，男人的变心就在一瞬间。”
希洛尔：“……”
公爵夫人到底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两人起身，翻身下房。
落地时，莱伊随口问道：“劳狄斯都走了，怎么还没收到海格离开的消息？”
“嗯？”希洛尔不解：“罗姆没和你说吗，德尔兰的船出了问题。”
莱伊皱眉：“什么？”
希洛尔：“前几天码头不是发生事故了嘛，是德尔兰的客船出了故障，方向失灵，在一旁的暗礁区里触礁了，要修上一阵子。”
莱伊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触礁？”
希洛尔：“码头附近除了几条固定航线外，其余地方都是暗礁。不过罗姆查到客船发生事故前的航行记录，他说德尔兰的船不像方向失灵，倒像是故意开到暗礁区里去的。”
这时，希洛尔的终端响起提示音。
他打开信息，几秒后，轻轻皱了皱眉。
莱伊：“怎么了？”
希洛尔：“昨天夜里，海格在宿舍区被人暗杀。”
莱伊微微挑了挑眉：“死了吗？”
“没有。”希洛尔道：“被看管他的人救了。”
莱伊闻言，轻轻“啧”了一声。
真烦啊。
怎么这么不专业。
希洛尔见状，好心提醒道：“我要是你，听见海格被人暗杀的消息，就不会这么开心。”
“为什么？”莱伊不解：“我甚至都想自己去。”
“就是因为这个。”希洛尔道。
两人迈步，往宿舍区走。
希洛尔：“所以你想想看，如果海格死了，谁的嫌疑最大？”-
几日时间转瞬而过，果不其然，当海格被暗杀的消息在选手间传开后，莱伊成了众人心中唯一的嫌疑人。
傍晚时间，莱伊结束一场队内模拟赛，从游戏中返回。
他收敛至极，没在游戏中出任何风头，只配合那名新手指挥官，将对面的言澈控制在一片山青水秀的山涧里，直到游戏结束。
随着众人纷纷从驾舱中离开，莱伊朝言澈一路走去，觉得心情很好。
自从劳狄斯离开，再也没有人围着言澈，和他抢言澈身边那个距离最近的位置。
人群中，言澈正在和蒂尔简单讲解刚刚的进攻路线。
莱伊走近时，言澈恰好三言两语说完，对身边人几人顺势问道：“等下一起去吃饭吗？”
莱伊闻言，点了点头，插话道：“好啊。”
言澈转头看他，表情很是微妙。
两秒后，言澈道：“没问你。”
莱伊眨眨眼：“一起去嘛。”
言澈缓缓呼吸，没答复他。
继而，言澈莫名转身，迈步向外走去，只扔下一句：“算了，不去了。”
随着言澈离开，剩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莱伊站在原地，几秒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蒂尔。
“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蒂尔很老实：“队长在游戏里就好像有点不大高兴。”
莱伊歪头：“为什么不高兴？你们怎么他了？”
“和我们无关。”蒂尔：“是因为在刚刚的对战训练中，他处不了你的异能。”
莱伊：“……”
这么争强好胜吗？
这时，莱伊的衣服内襟中的联络终端轻轻震动。
他借口去洗手间，躲到没人的地方查看信息。
不多时，蒂尔与茉莉几人收拾好东西，站在训练室门口等人一起去吃饭。
几人看到莱伊，朝他问道：“一起吗？”
莱伊却道：“你们去吧。”
茉莉问：“你要回宿舍哄队长？”
莱伊很闹心：“我因为他打不过我去哄他，要说些什么？我下次注意，手下留情？”
安提认真道：“你要是这样说，可能会队长用笔被捅死的。”
玩笑中，莱伊摆摆手，朝几人道别：“我想去公共区买点东西，你们去吃吧。”
艳色的晚霞中，乌云汇聚在夜色边缘。
一辆正准备启航的小型客轮，在映着晚霞的深水中蓄势待发。
登船时间马上就要结束，远远看去，只见两道身影忙急忙慌从码头入口处跑进来，很快出示过身份证明后，一路跑上甲板。
不多时，汽笛声划破霞云，惊飞码头附近的海鸟。
客轮缓缓启动，朝着大海驶去。
一间底层客舱中，海格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束缚，一脸虚弱躺在床上。
他身上有好几道伤口，都在十分紧要的要害位置，就算经过精心处，也仍然需要静养很久才能恢复。
之前德尔兰的客轮损坏，海格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很久才能离开。
直到他突然被袭，管局怕出事，和德尔兰几番沟通，希望海格能尽快离开，因此，德尔兰只好求助其他国家帮忙。
而恰好，麦勒帝国在今天有选手乘船离开，可以顺便捎他一程。
几个小时前，海格被秘密送上麦勒帝国的小型客轮，等到此时，他终于等到客轮启程，可以离开这座海岛。
海格有些唏嘘，他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除了默示节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
可最终，他不光没有完成最后的任务，成功破坏桑赫斯坦和德尔兰的友好关系，反而还害了那些信赖他的队友。
客轮缓缓驶入汪洋大海，海岛慢慢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随着开餐广播响起，众人渐渐走回客舱中。
天际日光渐渐黯淡，只剩最后一小片青蓝色的天空，延伸进整片黑夜。
风浪声中，一人趁黑偷偷来到甲板一侧。
他拆下甲板外捆绑的救生船，随着水声传来，救生船落入海里，激起一片水花。
人影撑着栏杆一跳，径直跳入大海。
很快，他在浪花中探出头来，朝不远处的救生船游去。
客舱中，海格在一片昏暗里，渐渐开始有些犯困。
就在他即将入睡时，舱门再次打开，一道身影走进房内，手中寒光亮起。
海格缓缓抬起眼皮，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朝房内两人瞄来，枪洞暗如深渊。
而那人手上的疤痕，也让他格外熟悉。
海格瞬间从床上惊醒，却还未等他喊叫，枪击声在整个船舱中猛烈炸开。
负责看押他的长官眉心中弹，在瞬间失去性命。
下一秒，枪口快速移动，朝着海格转来。
伴随着第二声巨响，海格双眼紧闭。
继而，他却久久没等来痛感。
陌生的惊讶声中，海格睁开双眼，只见一颗子弹停在他眼前，距离瞳孔只有短短几厘米。
站在门口的袭击者也露出一丝慌乱，但他没忘记继续开枪。
随着三声接连枪响，又有三颗子弹从枪管中射出，却同样停在距离海格身体几厘米的地方，静静悬浮在空中。
诡异又怪诞的画面中，一道脚步声从舱门外再次传来。
来人走得格外随意，在舱门处现身时，还在慢悠悠地带手套。
莱伊戴好一只，从咬着布料的口中拿下另一只，一边戴，一边朝门内的袭击者问道。
“这么狭小的地方，怎么能用手枪呢？”
那人看见来者完全愣住，继而双唇死死抿起。
莱伊身穿一套纯黑的高领内搭，匀称的肌肉随着动作不断起伏，蕴含着无法忽视的爆发力。
带好手套后，他全身上下被暗色包裹，只剩下一片醒目的白发，与这样脏兮兮的下层客舱毫不相称。
此时，莱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不快极了，眉间无意识皱着，气息冰冷至极。
莱伊是真的很不悦。
他不杀海格就已经是极限了。
难道这种“救人”的事，还要他来做吗？
莱伊用眼睛剜了床上的海格一眼，随即，他转头看向那名前来暗杀海格的袭击者，淡淡问道：“你没露出疑惑，看来知道我是谁……那么，告诉我，麦勒帝国为什么要杀海格？”
“你是……莱伊？”那人死死咬牙，继而道：“我不会告诉你，你直接杀了我吧。”
“你想死？”莱伊道：“可你不在我的暗杀名单上，客观来说，我杀人很有原则。”
袭击者见缝插针，快速道：“那你如果不杀我，也可以放我走。”
莱伊眯眼笑道：“走？你在说什么笑话。我数到三，告诉我麦勒帝国为什么要杀海格，不然，我也可以变得很不客观。”
继而，随着话音落下，读数声很快响起：“一。”
令人没预料到的是，莱伊一边轻念数字，一边抽出腰间的匕首，朝那人的肩窝掷去。
刀刃没入皮肤的瞬间，莱伊抽出第二只匕首。
他欺身将还来不及喊痛的袭击者按在墙上，将匕首搭在那人的心脏下沿处。
莱伊：“二。”
随着数字声，匕首同样没有任何犹疑，瞬间刺入皮肤。
床上，海格看着莱伊的动作，几乎快疯了。
他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数秒，竟然会在数到三前，如此不留余地的下手。
血液狂乱涌动中，莱伊轻声道：“虽不是致命伤，但以血液流速，你两分钟后就没救了。”
说着，他再度抽出一只匕首，搭在那人颈前：“还不说？”
全身剧痛的袭击者在颤抖中看向莱伊，眼中一片惊恐。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真正的恶魔。
“是、是船、船长——他让我想办法杀掉海格，说是一位亲王殿下的命令——”
莱伊：“你说的亲王，是桑赫斯坦的威尔斯亲王吗？”
“我不知道！”袭击者慌乱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奉命行事！”
莱伊想了片刻，随即松开双手，任人落在地上。
痛苦的呻吟声中，莱伊微微皱眉，一时想不到威尔斯为什么要杀掉海格。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悬浮面板中，希洛尔传来信息。
希洛尔：“没时间了，快点！”
莱伊看向海格，快步走到床边。
他用匕首划断海格手上的绳结，嗓音冷到极点，几乎咬牙切齿道：“这艘船上都是炸药，跟我来。”
海格早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到，可在他听到炸药的那一刻，还是露出一道错愕神色。
海格：“炸药？！”
莱伊没有耐心回答海格的问题，只架起海格的身体，一路冲出房间。
就在这时，两人被走廊中巡视的船员发现。
枪击声再次响起，在整个船舱底层回荡，如同舱外往复的海浪。
距离客船几百米的救生船上，希洛尔独自静静漂浮在黑暗的浪涌中。
他看着面前毫无回复的消息窗口，一时有些心急。
傍晚时，罗姆查到消息，此前暗杀海格的人在暗杀时受伤，手上应有一道伤痕。
而就在这艘船上，恰好有一名水手，手上就有那样一条新鲜伤痕。
麦勒帝国向来与德尔兰没有交集，怎么会这么凑巧，主动愿意借船给海格等人。
罗姆带着各种各样的不解，潜入船中后，在货仓的角落，发现有人提前在船上安置了定时炸药。
突发状况下，远在卡洛尔的女皇火速下令，让莱伊与希洛尔必须救下海格，将涉及政权纷争的重要人证还给德尔兰。
此时黑暗宁静的海域中，只剩缥缈浪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希洛尔死死盯着时间，距离定时炸弹爆炸只有最后十几秒。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远远望去，那艘客船却仍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
希洛尔重新打开消息窗口，打字的手不禁轻晃：“你在干什么！怎么还没——”
就在这时，希洛尔还没打完字，巨大的爆炸声响响彻海面。
火光冲天而起，将整片海域点亮。
巨大的金属碎片在巨响中纷纷落入汹涌的海浪，火光隐现在一片狂乱的黑水中，一时可怖至极。
巨浪朝四面八方涌去，险些掀翻希洛尔所在的小救生船。
可希洛尔没顾得上担心自己，他看着爆炸的客船，神情一度愣住。
莱伊是很厉害没错，可应当……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爆炸中活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希洛尔看着那团火光渐渐暗下。
月光重新照在残骸上，与微弱的火苗纠缠，显得肃穆又苍凉。
希洛尔稳住心神，拆下固定船桨，拼命朝客船残骸划去。
爆炸的音波过后，海中再度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水声突然从救生船前方不远处响起。
希洛尔闻声看去，只见一张熟悉面容从海中露出。
莱伊一边呼吸，一边拖着扑腾的海格，缓缓游到救生船一旁。
他握住希洛尔伸来的船桨，靠近后，稳稳攀住船板。
希洛尔只觉自己的心终于从嗓子眼回到了肚子里，欲哭无泪道：“我还以为你被炸死了。”
莱伊示意希洛尔先将海格拉上船，应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希洛尔沉痛极了，絮叨中带着慌乱之余的后怕：“我明天就去学拆弹，芙莉达也没说咱们搞暗杀的还要多方面发展啊，还是卡洛尔好，那么多部门，同事也很给力，我们真的不能马上回卡洛尔吗？”
眼看海格被拉上船，莱伊双手撑着船板边缘，借了个力，利落跃入船中。
“不回。”莱伊稳稳坐下，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海格。
继而，他呼出一口气，蹭了蹭脸上的海水：“先按照定位，划船回去找罗姆吧。”-
此时的海岛，另一艘巨型客轮缓缓驶入码头。
黑夜仿佛格外安静，看不见任何有关爆炸的影子。
精美明亮的船舱中，一位身着华丽的贵族男人坐在窗前，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在他一旁，一位年轻人一边确认终端信息，一边汇报道：“刚刚，麦勒帝国的海螺号已经确定失去雷达反馈。”
贵族男人闻言，唇角缓缓露出一个阴狠笑容。
他抬手，朝着幽暗的海岸举了举杯，继而轻轻端到嘴边抿了一口，说道：“知道了。”
“其实……”那位年轻人道：“海螺号的船长也算忠心。”
“忠心有什么用？”男人反问：“连一个小小的海格都杀不掉，我就只能帮帮他，让他用自己的命来完成任务了。”
就在这时，一名长官走进房间，朝窗边的男人笑道：“客轮已经驶入码头，我们可以准备下船了。”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双手抬起，微微张开，做了个欢迎的动作。
“这还是您第一次来黑暗森林管局做客吧，我们甚是欢迎，威尔斯亲王。”
第78章 越渴望的梦境
入夜时分，宿舍区一片祥和。
屋中，言澈正坐在台灯下默默出神。
茉莉与安提的打闹声隔着门板从传来，虽然有些吵闹，又透着阵阵安宁。
在言澈面前，几个叠放的窗口正在重复播放莱伊在游戏中的对战画面。
自从回来后，言澈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开始看这些回放资料。
他看着这些画面想了良久，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应对方法。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剩……偷袭。
可莱伊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条件反射速度更是惊人，普通的偷袭也不会有效果。
想着想着，言澈戴上全息眼镜，又开始在帝国公布的特工技能库里寻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致命手段。
全神贯注间，言澈没有注意到走廊上的打闹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一道皮鞋声从门外响起，一路走到言澈房门口。
来人十分有礼貌，轻轻敲响房门。
言澈听见敲门声，从资料中回神。
他没有任何思虑，直白喊道：“进来吧。”
门把缓缓转动，开启后，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制服打扮的年轻人。
灯光中，言澈与年轻人对视，不由愣了片刻。
继而，言澈瞬间警觉：从椅子上站起。
他声音冷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澈认得这名年轻人，此人是威尔斯在他离开之后新培植的贴身亲卫，哈茶特。
哈茶特微微俯身，朝言澈行了一礼：“言指挥官，亲王殿下说，想请您去一趟接待中心，他想见见您。”
言澈闻言，双眼微睁。
继而，言澈镇静片刻，问道：“威尔斯来了黑暗森林管局？”
哈茶特：“是的，如果您没有公务，请和我去一趟吧。”
年轻侍卫看起来彬彬有礼：“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亲王殿下说，只是想见见您。”-
位于码头附近的接待中心红毯铺地，恭迎着这位来自布尼娅大陆三大帝国之一桑赫斯坦的亲王殿下。
威尔斯越过众人，与一同前来的长官走进建筑内。
因准备仓促，房间内还没有燃起壁炉，空调阵风惹人格外燥热。
装修精美的贵客套房中，威尔斯换下复杂的长袍，在落地窗前静坐等人。
巨大的落地窗迎向海面，深夜的海天一色，只剩一片黯然的冷调，浪花如同不停流转的晦暗光影，在一块巨大的黑水晶上摇曳。
窗前的落地灯暖光四溢，照在男人的侧脸上，却仿佛没有照亮他的脸，只映亮了他衣物上镶嵌的宝石金线与家族徽纹。
不会停歇的海浪声中，威尔斯等待的人终于到来。
哈茶特领着言澈进房，两人站在门内不远处，一同看向落地窗前的侧影。
哈茶特：“亲王殿下，言指挥官来了。”
威尔斯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
他只抬了抬手，示意哈茶特离开。
随着房门开合，房间中只剩浅浅的呼吸声，与窗外的浪声交织。
不多时，威尔斯回过头，看向言澈的脸。
威尔斯：“小澈。”
言澈微微蹙眉，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黑暗森林管局？”
威尔斯微笑道：“胆子变大了，都不尊称我一声亲王殿下了吗？”
言澈的嗓音带着浓浓疏远：“没有女皇的命令，你不能离开桑赫斯坦。”
“可我很想你。”威尔斯道：“你躲到这里不见我，这六年来，我每天都在想，要如何才能过来。”
言澈轻轻抿唇，威尔斯既然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在黑暗森林管局中，应当有高层与他牵扯颇深。
威尔斯看着言澈微蹙的眉，问道：“从前你见到我，都会急着凑到我身前来的。怎么现在见到我，这么不开心？”
言澈轻轻深呼吸，继而，他坦言道：“我只是觉得被人打断工作，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有些烦。”
威尔斯轻轻眯眼：“无聊？”
言澈：“如果你叫我来，只为了说些想我、要见我的话，那的确很无聊。”
威尔斯闻言，沉默了片刻。
虽然年岁见长，但这位亲王样貌出众，看起来十分英俊。
无论是从权利、财富、亦或任何条件来看，他都几乎无可挑剔。
威尔斯嗓音暗含威胁：“小澈，我从没有对任何人，像对你一样上过心。也没有任何一个omega，敢像你一样挑衅我。”
言澈不置可否，只问：“你来黑暗森林管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别再说是为了我，你我都清楚，我没有那样重要。”
威尔斯目光深暗：“没有其他由。”
他说着，缓缓起身，从椅子上站起。
男人站在窗前，仿佛站在一片如墨的海中：“我来这里的由，就是为了你。”
言澈眉宇渐渐凝重：“那你又是打算，让我为你做什么？”
威尔斯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点温柔。
“和我成婚。”
言澈微微一愣，脚下微微错步，声音高了些：“你疯了吗？！”
“这不是你六年前最想要的吗？”威尔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为了确认我和塔拉公主成婚的消息，还求劳狄斯帮你偷偷确认过我的婚约书。”
言澈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来和我说这件事，那我可以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和你成婚。”
拒绝中，威尔斯没有任何不快，只抬起一只手。
他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先别急着答复我，让我先告诉你一个，我刚刚收到的消息。”
威尔斯朝桌边走去，边走边道：“就在刚刚不久前，海格死了。”
言澈一愣：“什么？”
威尔斯：“关于他的死，你有什么猜想吗？”
言澈略想了想，问道：“我该有什么猜想？”
“猜测一下，谁会是凶手？”威尔斯的语调充满暗示：“你应当知道，谁是最想杀死海格的人。”
言澈听出威尔斯意指何人，轻轻抿唇道：“我不知道。”
威尔斯轻笑：“不，你知道。”
他走到桌边，从桌上拿起一张旧照片：“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我，虽然劳狄斯没有在信件中正面回复过我的问题，可这座海岛上的一切，都瞒不过我。”
威尔斯递出照片：“来看看这张照片。”
言澈望着威尔斯的动作，眼中充满警惕，没有挪动脚步。
威尔斯：“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且，至少现在，我没有害你的由。”
僵持中，言澈沉默几秒。
他不知道威尔斯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冷声道：“威尔斯，我太了解你了，你总有办法利用别人在乎的东西，达成你的目的。可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联，我不会和你成婚，更不想看你手中的照片。”
威尔斯看着言澈坚定的目光，眼底的狠毒一闪而过。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说你很了解我，那你以为，我手里的相片是什么内容？”
言澈：“左不过就是劳狄斯、或那几个……被我害死的朋友，你是想提醒我，不要再次忤逆你。”
威尔斯用这个屡试不爽的方法，折磨了他六年时间。
但其实，即使威尔斯不这样反复提及，言澈也不会忘记。
可不料，威尔斯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他看着言澈剔透的眼睛：“这是那位名叫‘莱伊’的选手，在儿时拍摄的照片。”
说话间，威尔斯扬了扬手上的纸片：“真的不想看看吗，我以为你会很好奇，关于这位选手小时候的样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言澈的手瞬间握起。
心跳漏停中，言澈咬牙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威尔斯：“我要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言澈的声音冷极了：“如果你对莱伊出手，我不会放过你。”
浪声忽而澎湃，如同大海的旋律。
对峙仿佛让人失去知觉，在一片寒意中，威尔斯看着言澈认真的样子，拿着手上的照片，迈动脚步，一步步朝言澈走来。
靠近间，他停在言澈身前。
顶灯正下，威尔斯微微低头，看向言澈时，脸上一片阴影。
他轻声问道。
“你果然背叛我，爱上了另一个alpha？”
言澈压抑着呼吸：“你和我之间，谈不上背叛。”
威尔斯嗓音沙哑：“言澈，你知道以我的身份来说，omega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言澈道：“意味着可以随意玩弄、丢弃。做你亲卫的那些年里，我从你房间抬出的omega有多少，我自己都数不清。”
威尔斯：“可我从没有那样对过你。”
言澈：“你说过，你需要更多更大的势力，而我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在我发挥最大的作用前，当然不会被那样轻易使用。”
威尔斯：“但我没有把你送出去。”
他目光深暗，声音轻缓又低沉：“我一直把你留在身边，难道不是吗？”
言澈：“那是你还没有找到最合适我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威尔斯道：“的确，在我心里，卡洛尔那些对omega趋之若鹜的贵族，都配不上你。”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照片：“但你好像，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位子。”
随着威尔斯的动作，言澈的视线被吸引，不自觉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中，一家三口格外和谐，簇拥在繁盛的花园中。
靠在母亲怀中的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白发粉瞳，眼下红痣格外惹人怜爱。
威尔斯注视着言澈眼中瞬间温和的水色，一字一句道。
“布莱克一向低调，如果你不认得这张照片里的男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还记得你在卡洛尔参加过的花园晚会吗，那座庄园的主人，是掌握着桑赫斯坦所有军火交易与存储、放眼整个布尼娅大陆，最有威势的公爵。而他，就是莱伊的父亲。”
言澈双眼慢慢睁大，呼吸慢慢变乱。
威尔斯问道：“你连身边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爱上他了？言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蠢？”
言澈抬头，看向威尔斯布满温怒的眼睛。
他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对视中，威尔斯伸出照片，继而一松手，任照片飘落在地上。
“送给你了，拿着吧。”
随着照片掉落的阴影划过脸庞，言澈睁着失神的眼睛，脑中不断出现与莱伊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那日在公爵庄园的小教堂里，莱伊曾经说过，他的父亲瑞尔温彻斯特，是布莱克公爵的专属医生。
莱伊还曾因出身平民被吉尔多番冷嘲热讽，他怎么可能会是公爵的儿子……
思绪纷飞中，威尔斯的声音充满阴鸷：“是在想莱伊为什么要骗你吗？”
言澈被戳中心事，猛然抬头。
威尔斯看着言澈眼中的混乱与失落，和煦道：“别难过，我给你答案。”
他返回书桌前，从一摞文件中，找到一张资料纸。
“在卡洛尔，女皇直隶的暗杀小组，一向遵循古老旧礼，只使用纸质文件派发暗杀任务。”威尔斯拿着纸，走回言澈身前不远处：“要看看这张暗杀令上的暗杀对象是谁吗？”
威尔斯将站位拿捏得极为巧妙，言澈抬手后，不断朝前伸去，最终才将那张资料径直拿过。
他看向纸上的内容，规整的资料中，“言澈”两个字出现在整张表格的最上方，红色大字十分显眼。
而最下方的执行者一栏，熟悉的名字、与陌生的姓氏结合在一起，刚刚进入视野，便深深烙进眼中。
威尔嗓音沉缓，如同低吟：“你所倾心的那个人，从没和你说过一句实话。所有你所知道的、有关莱伊的个人资料都是假的，他不是医生的儿子、更不是平民，而是备受宠爱的公爵之子。他也不是从前线回来的少将，而是为女皇做尽一切肮脏事，整个暗杀小组中最出类拔萃的顶级暗杀者。现在，你能猜出来杀死海格的凶手是谁了吗？”
“你到底被他身上什么特异所吸引？温柔、善良？还是真诚？……那都是假的，不过是伪装出来骗你的。那个真正的莱伊，你甚至从来都没有靠近过。”
浪声蔓延不休，如同浩劫的前奏。
在满室的缄默中，威尔斯满眼笑意，望着言澈因紧握纸张，而毫无血色的指尖，温柔道：“小澈，你应该最清楚，越渴望的梦境，就会越逼真，可就算再逼真，那也不是真的。我明白，也不会怪你，你只是很想要那样一份爱，可现在，是时候从你所幻想的恋爱游戏中清醒过来了，毕竟莱伊接近你……只是为了杀你。”
第79章 莱伊布莱克
码头旁的礁石从中，几道人影鬼鬼祟祟，朝岸上走来。
前来接应的罗姆一边帮希洛尔扛着海格，一边看向莱伊。
罗姆：“有个消息。”
莱伊：“什么？”
罗姆：“威尔斯来了。”
莱伊闻言，脚步一停。
罗姆没停顿，皱着眉道：“我也是在他登岛后才得知的，可按他本来的行程看，他现在应该在麦勒帝国的群岛附近，不应该这么快赶来。”
月光下，莱伊打开终端，快速给言澈打出电话。
片刻后，他听着耳边无人接听的持续响铃，迈动脚步，朝宿舍区全力跑去。
宿舍楼中，安德里亚与安提坐在一层大厅，正在等言澈回来。
两人脸上难掩担忧，不知道那位亲王找言澈会有什么事，只是看言澈的脸色，好像不会是问问前线小组的工作状态那么简单。
不多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跑近。
莱伊几步迈入楼中，看向屋中的安德里亚和安提。
他口中轻喘，像是难得慌乱。
莱伊：“言澈呢？”
安德里亚：“刚刚有个人，自称是亲王殿下的护卫，把他带走了。”
一瞬间，莱伊周身空气仿佛不受控制，在一股极凉的寒意中凝结。
危险至极的气息瞬间倾泻，充斥在整个房间中。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声音从莱伊身后的门口响起。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霎那间，莱伊闻声回头，看向满溢月光的玄关。
言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路走进大厅，一边走，还一边对安德里亚和安提两人道：“你们怎么还没休息，明天还要训练。”
安提听着言澈的话，慢慢恢复呼吸。
他与身旁的安德里亚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底的舒缓。
就在言澈开口前的几秒钟，两人被莱伊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震慑，几乎错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随即，安提转头，看向言澈：“明天的训练正常进行吗？”
“当然。”言澈走到莱伊身边，视线划过莱伊的袖口时，略微停了停。
继而，他问道：“你来这找我有事？”
莱伊喉咙轻动，咽下口中轻喘。
他看向言澈完好无损的身体，缓了缓，才道：“嗯。”
言澈：“那你跟我回房，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说着，言澈朝楼梯走去。
莱伊在原地微停片刻，莫名有种异样感，不解中，他很快跟上那道背影。
两人一路上楼，走进房间。
言澈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边。
衣物中没有丝毫温度，好像漫天寒气，已经腐蚀了那具身体。
莱伊看着言澈径直走进房间，站在门口，一时没有挪动脚步。
言澈走到浴室中，仔细洗过手后，重新回到莱伊的视线。
他看向莱伊，喊道：“过来。”
莱伊不解，朝言澈走去。
言澈领着人走到浴室的洗手台前，拉着莱伊的手，朝水龙头下放去。
伸手中，莱伊看着自己的手腕位置，呼吸轻轻一停。
在他的黑色衣袖上，沾着一片很难察觉的血液。
莱伊回忆方才，他在海中泡了许久，不应该还会有这样的血迹，应当是在上岸时，从海格身上不小心蹭到的。
眼看莱伊失神，言澈手上顿了顿。
言澈：“不洗吗？”
他想了想，收回手说道：“那直接脱下吧，然后出来。”
言澈说着走出浴室，剩莱伊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
镜前灯一片暖白，照着莱伊凝重的脸。
半晌后，莱伊脱下上衣，露出干净的上身。
他走出浴室，朝站在书桌前的言澈看去。
桌边，言澈背对着莱伊，从口袋中拿出那张老旧照片。
从威尔斯的房间离开时，他有些不舍得莱伊和家人的照片就这样被扔在地上，还是把它捡了回来。
言澈静静看了几秒，继而将照片塞回口袋，转身看向身后人。
灯光勾勒着莱伊身上那些覆盖均匀的肌肉，没有衣物的遮挡，alpha与omega的体型差在这一刻无比具象。
言澈：“你可以披我的外套。”
莱伊：“我不冷。”
言澈微微敛目，问道：“你刚刚去干嘛了，衣服上为什么会沾血？”
莱伊轻轻抿了抿唇，一直没有开口。
他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一点也不想骗言澈。
随着夜风渐起，窗外风声轻哑。
言澈见莱伊不说话，又道：“刚刚有人告诉我，海格死了。”
莱伊的指尖忽然一动，蹙眉问道：“谁？”
“那不重要。”言澈问道：“莱伊，你告诉我，海格真的死了吗？”
一时间，莱伊听着言澈问出的问题，呼吸渐渐沉重，反问道：“前辈为什么要问我？”
他眯着眼笑了笑：“前辈是觉得，如果海格真的死了，会是我杀的？”
言澈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你只答我，有、还是没有。”
莱伊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是什么，他知道言澈从威尔斯处回来，一定从威尔斯那听到了很多谎话。
他逼着自己收敛所有戾气，轻轻迈步，朝言澈走去。
莱伊停在言澈身前，认真道：“前辈，我没有。”
言澈：“是你没有杀海格，还是海格没有死？”
莱伊轻轻咬牙：“我没有杀他，他也没有死。”
言澈双目平缓，看向莱伊的眼睛。
“那你刚才，去干嘛了？”
一时间，莱伊眼中轻轻晃动。
他感受到从言澈身上散发而来的威胁感，双手不自觉动了动。
随即，莱伊抬起双手，微微俯身，按在言澈身后的桌面上，将言澈圈禁在身前。
莱伊眼中带上一点危险，软声问道：“前辈刚刚去见了谁，都听到了些什么话？”
莫名的反问，带着侵略的意味。
两种信息素在早已习惯的彼此间不断缠绕，莱伊看着言澈的脸，喃喃道：“无论有谁说了什么，前辈都不要相信他。我真的没有杀海格，我不骗你，相信我好不好？”
近似恳切的语气，让言澈眼底浮出一丝痛苦。
他看着身前人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说，要我相信你？”
言澈一边说，一边从腰后抽出一把小刀。
这本是他带去接待中心，打算在见威尔斯时防身用的。
可此时，他拉起莱伊一只手，将这把小刀轻轻放进莱伊手中。
一片安静中，言澈默默道：“我当然相信你。”
继而，他双手包裹住着莱伊握刀的手，在莱伊不解的目光中，拉着莱伊的手，一路把刀放在自己胸前。
刀尖静静抵在胸口一片纯白的衣物上，只消稍一用力，便能开出血红的花朵来。
言澈：“你看，你还希望我怎么相信你呢？”
他的双唇轻轻开合，念出眼前人的名字。
“莱伊布莱克。”
眼前人与儿时印象完全重叠在一起的那一刻，是言澈终于想起，那名由贵族妇人带来的小男孩，当然不可能是平民。
是他没想起这些不对劲的地方，是他忽略了所有出现在莱伊身上矛盾的表象。
莱伊的双眼瞬间睁大，清冷的房间中，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言澈的声音平静无比：“你说你没有杀海格，我愿意相信你，可你打算在什么时候……杀掉我呢？”
莱伊被言澈紧紧握住的手轻轻晃动，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他呼吸轻浅，小心翼翼道：“我不会杀你，你听我解释。”
言澈听着莱伊几乎默认的话，微微垂目，自顾自问：“女皇要杀我的由是什么？你接到暗杀令的那一刻，你的长官有告诉你吗？”
莱伊声音轻晃：“我不会伤害你。”
言澈仿佛没有听见莱伊的话，只硬撑着往日冷漠的样子，垂眼问道：“还是与威尔斯有关，是不是……女皇认为我仍然效忠威尔斯，所以我和威尔斯从前的纠葛，我那些愚蠢不堪的过去，你一开始就全部都知道。”
莱伊望着言澈微垂的眼睑，声音重了些：“言澈！”
他压低声音，轻哄道：“你看看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言澈突兀轻笑：“但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工作完成得不好吧？”
那道笑意显眼极了，在这张一贯平淡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患得患失中，这道笑意仿佛带着毫不在意的冷漠，深深映入莱伊的眼中。
他不知道，言澈为什么不肯看他。
莱伊握刀的手忽而用力，睁开言澈的双手。
他将小刀朝角落扔去，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莱伊欺身，朝言澈开合的双唇狠狠吻下。
霸道又不容拒绝的亲吻，没带着丝毫往日的温驯。
安静的房间中，莱伊扣住言澈的后颈，深吻不断加深。
气息混乱颤抖，慌乱地拒绝着，直到心脏跳动至无以复加，又渐渐变得迎合起来。
没有布料的阻隔，随着挣扎，触碰莱伊身上每一寸皮肤时截然不同的触感，在言澈推拒的指尖不断绽放，遗留下一道道充满暧昧的红痕。
言澈身体后仰，渐渐泄力中，沦陷在身前人的手臂间。
情动到无法收场的前一秒，莱伊稍稍后撤，唇瓣浅浅相连中，他望着言澈紧闭的眼睛，轻声道：“言澈，求你了，看看我。”
嗓音仿佛带着蛊惑，言澈缓缓睁开眼睛。
莱伊眼中交错着数不清的歉疚与眷恋，所有思绪都化在那双浅粉色的眼中，却又仿佛带着醉人的甜意。
莱伊轻轻重复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言澈的呼吸终于顺畅，却又在大口喘息中，发觉身边都是莱伊的味道。
他用力挣了挣，板着脸道：“我没有同意你吻我。”
莱伊闻言，再度吻下。
亲吻如同指引一样，将信息素一点点推入言澈体内。
与发情时一样的唇瓣厮磨，让言澈轻轻蹙了蹙眉。
他在恍惚中意识到，原来那时脑子里留下的记忆，不是他的幻想，是真实的肌肤相亲。
轻吻在唇间辗转蔓延，又时而深入，如同掠夺一样。
待莱伊再次离开时，言澈眼中闪着细碎水光，看起来格外不悦。
莱伊拥着言澈的身体，将人腾空抱起，放在书桌上坐好。
继而，他仰起头，捧着言澈的脸，用鼻尖蹭着言澈的下巴，望着眼前人蹙起的眉心，磨人一般道。
“你别皱眉。”
言澈原本一腔难以名状的不快和难过，被莱伊的亲吻搅得乱七八糟。
他看着身下这个高捧着自己的男人，只觉莱伊十分狡猾，可定睛看去，又看见其中一点慌乱，缀在瞳孔正中。
言澈看着莱伊的脸，不知为何，只觉那些气愤堵在心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眼前这个本可以将他完全压制的alpha异能者，此时如同臣服一样，贴在他身前静静仰望着他，又让他觉得格外困惑。
言澈犹豫再三，挤出几个字来：“那……你解释。”
莱伊见状，眼睛终于弯了弯。
他声音温柔极了，慢慢道：“我和前辈说过，我们曾经在六年前见过。”
“自从六年前把你弄丢后，我在卡洛尔找了你好久好久，直到接到那张暗杀令。芙莉达，也就是我的上司对我说，如果我接不了，她会找别人来做，暗杀小组中有许多厉害的人，你应付不了，只能由我来接下。”
他的声音浅浅回荡在房间中，带着缱绻的意味。
“起初得知你和威尔斯的关系，又发现你不记得我时，是曾经想过，干脆杀掉你好了……”莱伊看向言澈的眼睛：“但比起让你死，我慢慢发觉，我还是更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至于我的身份。”莱伊无奈地笑了一下：“既然是暗杀任务，当然不能用真实的身份。可其实，我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前辈说过，在黑暗森林管局，贵族和平民没有区别，在战争游戏里，更是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而对于你，我知道，无论我姓温彻斯特还是布莱克，你对我的态度都不会有任何差别，而这更不会影响，我有多想待在前辈身边。”
“是我不好。”莱伊的声音带上一点懊恼道：“不该这样让你知道的。”
莱伊的解释听起来十分真诚，一点点涌入言澈耳中。
可言澈听着听着，却觉得自己除了眼前人温和的语调，仿佛什么话也没有听懂。
他其实没有怀疑过莱伊的爱。
他只是……不懂莱伊为什么要骗他，也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莱伊骗他。
比起莱伊要杀他，他仿佛更紧张于，那些他不想被莱伊得知的一切，原来那人早就知道。
那些不想被袒露在莱伊眼前的秘密，一经挑明，让他格外不安，甚至都觉得，他宁可莱伊是来杀他的。
莱伊说完，见言澈不说话，再度仰头，朝着言澈的嘴唇探去。
这时，智回笼的言澈向后躲了躲，没让身前人得逞。
莱伊顿时露出一点疑惑，眼巴巴地看着言澈。
言澈：“……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同意你吻我。”
莱伊闻言，轻轻蹙眉，看起来有点委屈。
言澈冷酷极了：“我也没有原谅你。”
莱伊：“那前辈想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他想了想，既然身份暴露，从前不能做的事，反而可以做了：“我可以马上联系我父亲，让他向女皇提出请求，把婚书拟定。然后告诉全大陆，莱伊布莱克，好喜欢言澈。”
月光悄然露出一角，照着澄净的夜空。
一时间，在短短时间内收到两次求婚的言澈轻轻怔了怔。
轻怔中，言澈没察觉到任何不快，反而在听到莱伊最后的告白时，察觉到一股轻痒的心悸，从身体深处出现。
言澈轻轻停顿，轻微红肿的双唇微微开启。
继而，良久后，他悠悠开口：“你敢。”
莱伊：“……”
莱伊觉得自己分明从言澈的眼底看出了一点笑意，却又听见言澈这样说，一时充满不解。
片刻后，他顿悟道：“前辈是在欺负我吗？”
点头间，言澈视线划过莱伊胸前的红痕，脸色忽变了变，他动动被固定的身体：“先放我下去。”
莱伊：“不放。”
言澈皱眉，觉得莱伊好像变得大胆了些，他严肃道：“马上放我下去，不然把你遣返回卡洛尔，你的身份是假的，这个由足够了。”
莱伊双眼轻眯。
下一秒，他手上用力，把言澈从桌上抱下。
只是刚一落地，言澈就感觉一只手环到自己腰后，随即，从上而下的亲吻再次袭来。
言澈衣间的寒意，被莱伊外露的体温驱散。
莱伊莫名觉得，即使制服布料硬挺，但这样的言澈抱起来非常舒服……
不知不觉中，他想抱得更久一些-
宿舍楼外，希洛尔在草丛里蹲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冻得牙齿打晃，才等到莱伊从楼内走出。
四下无人的黑夜中，莱伊全身隐藏在夜色里。
希洛尔知道莱伊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可莱伊就那样径直越过他，朝宿舍区出口走去。
一时间，希洛尔觉得自己这一个小时果然没有白蹲。
他瞬间从草丛中现身，朝着莱伊的背影追去。
小路上，两道身影接近交错。
希洛尔追上莱伊，挡在后者身前，硬着头皮道：“你这是要去哪？”
此时莱伊的脸上，方才在言澈房中的良善一点不剩。
他声音寒极了：“威尔斯就在接待中心。”
希洛尔焦急道：“你不能去，这里面有问题，没有女皇的的命令，威尔斯不该这样直接现身，你先告诉我，他和言澈都说什么了？”
莱伊问问低头，看向希洛尔：“你怎么知道，他见了言澈？”
“这甚至都不需要查。”希洛尔：“整个宿舍区都传开了，桑赫斯坦的亲王来黑暗森林管局视察，第一时间就叫了言澈去谈话，他都和言澈说什么了？”
莱伊眼中幽暗：“威尔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知道我接了有关言澈的暗杀令。他把这些，都告诉了言澈。”
希洛尔闻言，瞬间露出一个讶异神情。
继而，希洛尔一边思考，一边念念有词：“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可威尔斯既然知道你是谁，就更没有由这样明目张胆的现身。他如果是为了言澈，在告诉完言澈这些事情后，就不会放言澈回来，让你有解释的机会……”
希洛尔念叨着，忽而一愣，继而十分认真道：“威尔斯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告诉言澈这些，想让你们产生矛盾，引你过去找他。”
莱伊听着希洛尔念念叨叨，漠然开口：“你分析完了？”
希洛尔：“他既然是故意的，你不能去啊！”
“不。”莱伊淡淡道：“就今晚。”
他目中一片不容违拗的暗色：“我不可能再容忍威尔斯，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80章 失踪
凌晨前的幽静深夜，一切灯光从世间隐去。
星光下，灯塔耸立在静谧的海边，聆听着不会停歇的潮声。
一道身影隐藏在招待中心对面的矮楼房顶，正盯着一道落地窗静默等待。
不多时，终端轻轻震动。
莱伊右手操控，打开简讯。
希洛尔：“我已经以官方身份，在所有公共情报网上放出有关‘莱伊温彻斯特’在境外秘密死亡的假消息了。”
莱伊收起面板，双目凝神，看向对面的落地窗。
威尔斯的房间十分严密，不光没有好的狙击点位，连房间内部的构造都不得而知。
虽然威尔斯与几个手下的异能全都不足为惧，但莱伊必须确定爱丽丝不在现场，他才能保证顺利杀掉威尔斯。
不多时，落地窗内的灯光忽而亮起。
同一时间，另一条简讯传来。
罗姆：“爱丽丝果然在宿舍区出现，来确认你的情况了。”
隐隐透光的窗帘上，一道人影似是恰好来到窗前不远处。
莱伊双眼轻眯，下一秒，他迈动脚步，全力朝房顶边缘跑去。
跃出房顶边缘的瞬间，那道他监视良久的落地窗忽而在一片安静中轰然炸开。
巨大的玻璃爆裂声带着回响，划破码头附近安静的夜晚。
玻璃碎片泛着月光，从高处抖落到街巷，一半卷入窗帘，随着冲击力溅入房内。
房间内的威尔斯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人影划破纱帘，从纷乱的玻璃碎片中出现。
寒刃闪着月光，自一片乱光中刺目出现，朝着他的心口而来。
兵器相接的铮鸣格外剧烈，那名名叫哈茶特的护卫抽出佩剑，挡在威尔斯身前，接下莱伊手中的匕首。
下一秒，哈茶特感受到一股不可违拗的控制力量，被这道力量直直推到一旁的墙壁上。
闷声传来的瞬间，一口鲜血从哈茶特口中涌出。
转瞬间，莱伊手中的匕首再次朝威尔斯袭去。
就在这时，莱伊突然停下动作。
熟悉的异能失效感再次传来，他的身体被定在原地，手中匕首轻轻割破威尔斯颈部皮肤。
血液从浅浅伤口中缓慢渗出，一片安静中，恢复行动能力的威尔斯满脸震惊，看向莱伊充满杀意的身体。
几秒后，威尔斯稍稍后退，小心翼翼从那柄匕首上离开。
熟悉女声从门口处传来，带着一点笑意。
爱丽丝：“果然抓到了。”
莱伊微微皱眉，眼中充满疑惑。
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双目猝然睁大。
寒风从爆裂的窗外涌入，瞬间将室温搅出一片凉意。
莱伊的声音极寒无比：“罗姆也是你们的人？”
爱丽丝走到莱伊身边，用准备好的手绢捂在莱伊的口鼻处。
她没有开口回答，只一道男声从她贴身的终端中徐徐传出。
罗姆：“真不愧是暗杀小组新一代的精锐，竟然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
莱伊的呼吸不受自控，强效迷药在吸入后快速生效，罗姆的声音几乎瞬间模糊，只能堪堪听清：“莱伊，很抱歉，我骗了你和希洛尔。当然……还有一直对我深信不疑的女皇陛下。”
随着身体下滑，爱丽丝表情阴暗，任莱伊倒在地上。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莱伊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方才他离开时，言澈多番叮嘱，要他记得明早训练不可以迟到。
很快，那道画面消散在黑暗中，一丝也不剩。
昏暗的台灯光芒中，爱丽丝表情十分嫌弃。
她看向威尔斯：“alpha果然都很愚蠢，只为了一个omega就冲昏头脑，跑到这里来。”
与此同时，威尔斯目光阴鸷，同样看向地上的莱伊。
他掏出手绢，按住颈侧的伤口。
威尔斯完全低估了莱伊的能力，本以为有爱丽丝和哈茶特保护已经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受了伤。
随即，他没会爱丽丝的调侃，只道：“马上把他带上船。”
爱丽丝站在原地没动，讥笑问道：“你这么快就离开，不再去见见你的小情人？”
威尔斯表情幽暗：“大婚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爱丽丝一时失笑，看向威尔斯扭曲的表情：“言澈已经变了心，你还想着，要和他大婚呢？”
“变了心又如何？”威尔斯走到莱伊身前，居高临下看向地上的人。
他想起爱丽丝方才的调侃，反唇相讥道：“alpha的确是容易自大又愚蠢，可你应该十分清楚，omega体内的激素影响向来大于自身意志，等我清掉所有该清的人，得到想要的位子，只要让言澈怀上我的孩子，他会重新爱上我的。”
威尔斯蹲下，看向莱伊的脸：“不过，这当然还是要多谢，是这位「无具象」异能者突然出现，顶替了言澈必须出任「夏娃」的位子，才能成全我们。”-
清晨海鸟盘旋，码头在渐升的晨光中熙熙攘攘。
因游轮即将出航，物资搬运工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
安静的宿舍区中，言澈从睡梦中苏醒。
他照例洗漱，吃完早饭后，提前来到训练室等待集合。
可直到超出集合时间良久，仍然有一个人没有就位。
言澈在疑惑中打开终端，发出询问信息。
不多时，言澈发现莱伊电话不接，消息也一直未读。
一时间，言澈想到威尔斯也在这座岛上，眉心渐渐蹙起。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莱伊仍然没有出现，言澈将今天的训练任务委托给安德里亚，从训练室中离开。
言澈率先返回宿舍区，来到莱伊的宿舍楼后，没在房间内找到莱伊的踪迹。
日光中，他轻轻咬牙，朝码头走去。
官方公告中，威尔斯亲王今日将在接待中心，会见几名黑暗森林管局的高层管人员。
由于行程紧张，会见过后，亲王将于傍晚时离开海岛，继续巡视贸易航线。
因桑赫斯坦帝国极为鼎盛，这位威尔斯亲王在整个大陆都很有名气。
接待中心从一早开始就围满前来凑热闹的人，看起来很是喧闹。
直到中午时分，威尔斯由众人簇拥，从接待中心离开，一起到公共区的餐厅用餐。
言澈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注视着威尔斯与众人走远。
他想了良久，实在想不到除了威尔斯之外，还有谁会让莱伊这样失踪。
趁围观群众散开的时机，言澈快步走进接待中心内部。
他顺着昨天的印象，一路走到威尔斯的房间附近。
远远的，言澈看见两名护卫把守在威尔斯房间门口。
光雾悄悄凝结，顺着走廊上的暗风，朝两人悄然飘去。
不多时，两人靠着墙缓缓坐下，进入到美梦之中。
言澈轻声走到门口，房门没有上锁，只轻轻压下后，就顺着推力打开。
此时满屋的玻璃碎屑已经被收拾干净，连玻璃也已重新换上，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言澈走进房间，闻着房间中浓郁的空气清新剂味道，看向四周的陈设。
继而，他走到地毯前蹲下，摸了摸这块新换的软毯。
思索中，威尔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小澈？”
言澈瞬间回头，看向威尔斯温文尔雅的面容。
言澈顿了顿，视线划过威尔斯身后跟着的几人。
威尔斯察觉到言澈的视线，回过身，对一众随从说道：“能不能麻烦大家在走廊稍等，我和言指挥官有几句话想说。”
一片奉承声中，威尔斯走进房间，随着关门声响起，他重新看向言澈。
威尔斯：“小澈，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言澈一脸冷漠：“莱伊在哪？”
威尔斯：“你的队员，为什么要来我这里找？”
言澈：“昨天晚上，莱伊来找过你，是不是？”
威尔斯听着言澈的话，一脸微妙，缓步走到书桌后坐下。
威尔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言澈嗓音微紧：“这里有莱伊的信息素味道，虽然很淡，也被空气清新剂牢牢盖住，可我能分辨出来。”
言澈回忆昨晚威尔斯对他说的所有话，轻轻握拳：“是你无法在宿舍区动手，所以利用我，激怒莱伊，把他引来……地毯换过，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威尔斯双手交叉，撑在下巴处，目光中透出赞许，却道：“你说我带走了公爵的小儿子，有证据吗，言指挥官？”
言澈呼吸微重，一时噤声。
片刻后，他声音沉稳，郑重道：“我说过，如果莱伊出事，我不会放过你。你在边境设计谋杀两位子爵、又与麦勒帝国串通私收赋税、以及垄断港口进出等等，我手里都有证据。”
威尔斯听着言澈口中的威胁，眼中透出一点危险：“小澈，你跑来找我，又说出这些，就是为了向我要另一个alpha？”
言澈：“我只是觉得，你我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威尔斯轻笑：“看来我昨天和你说的，你完全没有听进去……怎么，你不在乎莱伊骗你，也不在乎莱伊是来杀你的？”
言澈认真道：“关于我和莱伊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在威尔斯眼中，言澈此时每一句干净利落的回答，都像极了那人当年还在自己身边时，每一次干脆利落的用身体，替他挡在危险最前。
可在言澈的每句话中，那人所在意的对象，已经完全换了另一个人，
威尔斯闻言，轻轻问道：“言澈，难道你以为，我的忍耐真的没有限度吗？”
言澈双唇紧绷：“莱伊到底在哪？”
“好。”威尔斯道：“我可以告诉你莱伊在哪。”
威尔斯操控身旁的手杖终端，将一条消息投放到空中，转而朝向言澈。
威尔斯：“这是国家情报局昨晚认证的消息，你口中的莱伊，他已经死了。”
言澈看着面板上的文字，双眼微微睁大：“这怎么可能，他昨晚还——”
“就是在见过你之后。”威尔斯道：“他来找我，却被我的护卫杀了。此时此刻，他的尸体已经被沉进海底断层，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了。”
威尔斯说着，看向言澈：“托莱伊的福，哈茶特现在还躺在医疗中心里，你要去问问看吗？”
言澈急切道：“就算是哈茶特，也没有能力可以杀掉莱伊。”
威尔斯：“你也说了，我是故意引他来的，既然是故意的，难道我会没有其他准备吗？不过……这都要多谢你，帮我引他过来。”
言澈呼吸微停，看向威尔斯微微笑起的唇角。
威尔斯神情自然：“那处海底断层，就在黑暗森林管局西北方，你如果觉得抱歉，可以去看看他。”
言澈眼中轻晃，继而一字一顿道：“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当然可以。”威尔斯道：“让我们猜猜看，你需要多久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一年、还是十年？”
华丽的书桌前，威尔斯笑起：“但无论你需要多久，你已经不可能再见到莱伊了。”
光雾自暖阳中凝结，光棱折射七彩，看起来格外梦幻。
就在言澈动身的同时，大门瞬间开启，几人涌入房间。
几把护卫长剑瞬间架到言澈的颈前与身体各处，将人牢牢围住。
一人沉稳开口：“言指挥官，请收起您的异能。”
空中浮尘飘荡，并未顺着风向，好似格外执拗。
隔着几人的身影，威尔斯从书桌前站起，看向言澈眼中不加遮掩的恨意。
威尔斯轻轻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会让我难过的。”
他说着，从言澈的脸上收回视线，看向门外探头的高层长官。
威尔斯高声对门外的长官道：“言指挥官好像对我有些不满，不过就算同属桑赫斯坦，‘袭击亲王’这样的做法，在黑暗森林管局也是行不通的吧？”
那名高层长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嗫嚅道：“这……”
威尔斯看似十分和蔼，微微一笑，提议道：“不过依我看，倒也不用惩罚太重，就关禁闭吧，直到我离开，让言指挥官一个人安静地好好想一想，下次再见到我，该摆出什么恭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