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她和他[完结] ∧∧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很清晰, 但事实上,在小雀同顾舒的讲述里,每一件事都是碎碎的片段。
小雀的思维有些跳脱, 当他认真讲话的时候,为了避免理解上的偏差, 顾舒会把他说的事情再仔细问一遍。
像“大家很喜欢小雀”,在他的叙述中是“小雀每天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 到处逛。”
听上去就很无所事事, 结合上一秒他说“小雀找不到妈妈爸爸,大家都很可怜小雀”,听上去就像他是个吃百家饭的。
顾舒害怕他是报喜不报忧,进一步问:“那小雀喜欢吃什么呢?”
“嗯……喜欢左手那家小羽做的饭团,坏族老做的沙拉也喜欢, 虽然她总是凶小雀只顾着爱美不好好练字, 但是小雀知道她是为了小雀好,也没有逼着小雀练字, 还有小铃她们家的水果,她们一家都是素食主义者, 小雀可以跟她们一起排排坐在树上吃哦, 很有……氛围感!”
又比如,小雀对于夜莺给他梳头发的叙述, 其实是这样的:“小雀跟着哥哥出门,他说近来下了几场春雨, 枯竭的溪流也重新复苏, 在那里照河水可比小雀拿着小镜子照清楚多啦,小雀不信的,去了之后发现好像确实是哎, 这就是山神的奇迹。”
顾舒弄不明白他哪来的哥哥:“哥哥是谁呢?”
“哥哥就是哥哥啊,他是只夜莺啦,很少有小动物能变成人的,哥哥发现我们一族后,就经常来我们这给我们打扮。”
“哥哥比小雀还爱美,嗯,好像也没有那么爱美,他经常给大家打扮的,也是他教小雀怎么做嫁衣的,不过他也会沉着脸教育小雀,就好像他发现小雀干到一半睡进毛线团里的时候,就会皱着眉喊“小雀,小心头发卷进毛线里”。”
小雀煞有介事地叹气:“他真的很爱用这种话吓唬小朋友,好在小雀不是小朋友了,根本就没有被吓到。”
关于上了顾馥琤的车,小雀说的是“小雀找车好累好累好累,到处都是树,找了一圈,还以为迟到了,好在族老记错了,婚车没有在九点离开的,小雀十点多到也找到了车”。
顾舒听他说到“发现小叔也跟小雀一辆车哎,不过小雀是后来才知道小叔是小叔”时,没忍住握了握他的手。
小雀顿了顿,扭头看她:“主人干嘛呀?”
“没什么,”顾舒低下头掩饰唇角笑意,将他的袖子往上挽,“小雀的羽绒服怎么不给他们存着?”
进门不远处有个换衣处,按理说侍应生应该会把衣服收起来,妥当塞袋里给他们或是存起来才对,结果小雀穿着羽绒服进来了。
餐厅暖气开得足,顾舒叠一件高领毛衣都够了,看小雀被闷红的脸,不免有些疑惑,只是方才小
雀很能讲,她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小雀要看得见衣服才安心。”
“怕被偷了?”
“就是不放心嘛,”小雀看着她动作,也扯住了顾舒要收回的衣袖,学着挽她的袖子,“小雀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呀,我,我猜了一下,没猜明白,不好意思问,主人又在等我,我就先进来了。”
“小雀这时候怎么变胆小了?”
小雀哼哼:“小雀本来就胆子小嘛。”
“胆小的小鸟带着礼物去族老家串门?”
他半懂不懂,伸出手拉着她:“什么是串门?小雀才不会把门串起来。”
“不会就不会,晃我的手做什么,嗯?”
这小鸟这么爱撒娇,情绪变化也大,不久前还在哼哼说自己受伤了,可疼,说得眼泪汪汪的,这会就已经雨过天晴,自己聊得高兴了,还要拽她的手玩。
主人就是凶。
他不服地噘嘴,索性松开手:“小雀是小鸟,主人不是树。”
反正靠不住。
连撒娇都不让他撒,实在不行他走好了。
顾舒没听明白他在嘟囔些什么,只听明白他的不服气,连带着脑袋也偏过去,微微仰着下巴,不知道在不满些什么,唇瓣都抿成了一条线,唇角微微向下,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她微微挑眉:“小雀在编排什么,怎么不说大声点?”
这音量,怕是路过的蚂蚁都听不见。
小雀装傻:“没有呀,小雀没有说话。”
“那小雀嘴巴在嘟嘟囔囔什么?”
“小雀觉得刚才的甜汤很好喝,不讲礼仪地品咂了一下。”
顾舒提醒:“可是小雀嘴巴好像动了好多下。”
他从善如流:“那就是小雀不讲礼仪地品咂了好多下,毕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主人一天不疼小雀,后面就敢变本加厉了。”
顾舒敲了他脑门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小雀眼泪一下盈满眼眶,控诉:“主人打小雀。”
顾舒深呼吸,认命地揉揉他的脑袋:“我没用力。”
那力道怕是连易拉罐都敲不响,也远达不到疼的程度,可以说只是摁了摁他的头发,只有撒娇鬼会把这拿出来大做文章。
“就是打小雀,”小鸟很会用词,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没有受了委屈不说的道理的,“小雀受伤了,主人要赔……照顾小雀。”
顾舒很好脾气地给他揉着一点问题没有的脑袋:“那小雀想怎么样赔你呢?”
小雀气鼓鼓的,他是只很有追求的小鸟,生气地想着,提出了要求:“主人要陪着小雀一辈子,还要赔小雀。”
他得寸进尺,顾舒也纵着,只是点点头:“小雀要赔多少?”
小雀现在对钱也有那么一点概念了。他不是最开始那只身无分文,一穷二白到受了伤别人给他医药全免就喜出望外的小鸟了,不会带着一百块钱就敢离家出走,也知道性价比的概念,清楚正常的物价,知道数算的结果要符合常理,比如高铁不可能慢过自行车,知道做一次全身检查要小几千。
现在他心里受伤了,他认真地想了想,算了算。
小雀斩钉截铁道:“一千块,小雀要十张一百。”
顾舒被他的狮子小开口逗乐了。
她揉揉他的头发,配合他:“我们小雀真是坏小鸟。”
小雀颇为认同,上下点头道:“我就是很坏。”
也不知道他傍晚去弄了什么,这会儿,头上的呆毛还会随着动作一起点头。
顾舒利落地给他转了过去:“正好快过年了,小雀十八岁,把去年的红包补给你。”
小雀没听明白这两件事间的关系,他也来不及再想。
因为她点的菜上来了,小雀一眼瞄见了仙气渺渺的甜品蛋壳旁边的装饰,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偶一起堆雪人,身上系着同色系的围巾,穿着同色系的双排扣棕咖英伦大衣,雪白的糖霜飘落,像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周边还围着牵手转圈的饼干和糖果,是一道“雪夜狂欢”。
他看看顾舒,再看看小雪人,咬了下唇。
“不喜欢?”
“喜欢的。”
喜欢还这幅表情?
顾舒轻轻将甜品推到他那侧:“试试看,我让人做的。”
“今年天气不够冷,你先前说想堆雪人的愿望未必能实现,我想了想,还是不想留下遗憾。”
两人约定好在晋云市看新年的烟花。
小雀喜欢烟花,准确来说,他喜欢一切色泽明亮,富有生命力的东西,色彩缤纷的烟花对他来说是新鲜而美好的事物,就像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的礼炮和彩带,具有无可复制的吸引力,他天然向往着一切与美好有关的概念,因而从她那得知“烟花”的概念,见到奇妙的动态表情炸开之后,小雀就一直期待着跟她一起去看烟花。
用他的话说,元旦的焰火在游轮上看过了,还有新年的没看过。
他一向讲究公平,所以也要把公平贯彻到底,就像他同她争辩的查尔斯小鸟一样,既然要过外国的新年,自然也要过自己的新年,并说得头头是道地定好了在家看烟花——因为他怕冷。
顾舒看着他的神色变幻,从中捕捉到“惊讶-感动-苦恼-内疚”等许多情绪轮换,原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小雀嗫嚅了下,低下头,用做成小雪铲样式的勺子给她铲了颗“大雪球”:“主人吃。”
这餐吃下来,小雀不怎么说话,顾舒偶尔问他些问题,他就认真地回复她,回完一下子又走神了,就像没被充饱气的气球人,总是一阵阵地在线,其余时间都在漏气。
顾舒也不急,她今晚除了陪他没有其他事,足够她耐心地等到他的主动开口。
两人用完餐,顾舒陪着他绕着商场中环逛了一圈,又带他看了下新布置好的新年装饰,无可避免地绕进几家店面,买了些庆贺新年的小东西,买了几盒利是封、大小“福”、冰箱贴等一系列小玩意,险些还带走几棵小桔树。
零零散散一圈逛下来,离开已是九点半,小雀重新被顾舒裹成小球,同她一起乘扶梯去地下车库。
越近出口,温度越低,他呼出的热气成了一小团雾,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顾舒看着他动了动缩在羽绒服里的手,反应过来,他有点想玩白雾。
小雀会给自己找好玩的,此刻也不例外,只是他呼出这一口,忍住了没有动手,目光悄悄扫向她。
他自以为做得隐晦,顾舒在心里记了个“10”,没有揭穿自己笨拙的爱人。
这一路上,他已经偷偷看了她很多次。
顾舒好笑,她暗暗猜测着这次困扰他的问题。
是刚才想买的东西没买到?还是他手上最新的手套不合手?或者是她借口出去的那一会,他没能买到她的衣服,让他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方才不该因馋点两大杯暖乎乎的芋泥奶茶。
太多了喝不完,现在还拎在她手里。
她饶有趣味地等待着一个结果,像期待精心浇灌的玫瑰盛开。
直到顾舒拉开副座车门让他坐下,自己坐进驾驶座,才听见他的声音。
“主人……”
他说话软乎乎的。
“嗯?”
他却说起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小雀不是坏小鸟对不对?”
“怎么说这个?”
小雀抿了下唇:“就是,就是,小雀不想做坏小鸟了。”
小雀等奶茶的时候才发现,顾舒给他转了一万八,连同主人等他,还提前给他准备了礼物的事,小雀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他后悔说自己要做坏小鸟了,也怕给她留个很坏的印象。
要知道,光那两个小人偶就不可能是今天临时准备的呀。
想了一路,就想这个?
顾舒明明白白愣住了,小雀却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揪住她的手指:“主人不生小雀气。”
“我……小雀赔给你。”
他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
这一闭眼就错过了顾舒的笑意,她偏过头,倚在方向盘上笑了会,等她转过头,闭着眼忐忑不安的小雀已经把赔偿的礼单加到了:“……陪主人一个周末,不跟主人吵架,好好听主人的话,主人说什么小雀做什么。”
真正坏心眼的顾舒:“真的呀?”
小雀忐忑地点点头。
“从今天开始?”
“从今天开始。”
“那好呀。”
她轻飘飘的语气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