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王是自愿被亲的,对吧……
齐风禾和他靠得很近, 对方的温度几乎都能隔着空气传来。
温王的呼吸一窒,僵着身体没有动作。
“王怎么不说话啊?”
“大家成婚时都会有合床礼的,怎么到了姎这就没有了啊?”
“王是不是不喜欢姎啊?”
齐风禾的圆眼委屈得都挂了眼泪, 模样可怜巴巴的, 紧紧扒着温王,誓要讨一个说法。
温王没有说话,他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任由齐风禾摸着他。
齐风禾的手不太安分, 说着便要去扒温王的衣襟, 酥痒的触感隔着衣物划过,温王兀地站起,避开了她的手。
齐风禾被撇在一旁,眼泪委屈得掉了下来。
她抬着眼看温王,眼泪一滴滴落下。
“……今日, 习剑。”
受不了齐风禾的表情, 温行冷漠地挪开脸,说道。
“王……”
齐风禾可怜兮兮。
“王不喜欢姎,当初只是迫不得已才与姎成婚, 姎知道了,是姎不懂事了。”
她低下头,肩膀瑟缩。
“别多想,没有的事, 没有人能逼吾。”
温王冷漠地反驳道, 他看着窗外,手摸着翠色耳珰。
齐风禾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悄悄走到他的身后, 抓着他的衣摆,撒娇似的摇晃。
“那王为何不与姎合床?”
“你我夜夜同寝合被,如何不合床?”
齐风禾脑子哐当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个合床……”
“还有哪个?”
她愣了一下,面上空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窗开着,风吹进来,拂过温王滚烫的身体。
“就这样,王听懂了吗?要再听一遍吗?”
“今日习剑。”
“王~~”
“习剑。”
其实齐风禾本来也就只是开个玩笑,没有一定要合床的意思,既然温王顾左右而言他,那她也没办法。
齐风禾一把把温王推倒,将他压在身下。
“王。”
她道。
“既然不合床,那也要有别的补偿吧?”
温王被她按住,一只手搭在鬼面边缘。
“王美极了,不能合床,亲亲总成了吧?”
她眼角红晕未消,轻轻掀开面具,凑近,从缝隙中瞧。
朱红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昏暗光线下面容迷糊。
“王,你这样姎不好亲……”
齐风禾委屈的声音响起,面容也皱了起来,谁瞧了不道一声可怜。
温王抿紧的唇松开。
过一会儿,面具被往上推,温热的触感从唇上压来,温行意识里的一根弦啪的一下崩断,身体僵硬。
温王的唇软润温热,齐风禾没忍住,轻轻地咬了一口。一声闷哼自耳边传来,听得她面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此刻的距离无限接近,齐风禾睁着眼,看到了温王失神的眼睛。
“王。”
她贴着脸往下移,凑在他的耳边说道。
“姎没有强迫君吧?王说过,没有人能逼王,所以,王是自愿被姎亲的,对吧?”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说着,便触碰温王泛红的眼尾,抓着她的手微颤。
“嗯……”-
鬼面最后又扣了上去,温王整理好自己松散的衣物,让齐风禾带上剑,到外面去。
时隔多日,齐风禾再次握上了这把剑挥舞。
温王的剑术是极好的,劈木砍石,抽刀断发,有些招式,快到齐风禾的眼睛都跟不上。
齐风禾不是什么习武的天才,当然,也称不上蠢才,资质不上不下,十分平庸。
温王在旁边瞧了几眼,便让她重复做一动作,直到她每一次挥剑都足够稳当流畅,才教她下一个动作。
“下盘站稳,别摇。”
齐风禾的体质其实算不上好,甚至还有些虚弱,手中的剑有几分分量,在多次的挥砍后,手已经有些颤抖,快要拿不住剑了。
温王就站在她面前,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还有半个时辰。”
他们先前约定好,每日习剑一个时辰,如今方才半个时辰,齐风禾便累的手臂发酸,脚步虚浮。
梦回军训。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擦掉要滴进眼睛的汗水,咬牙坚持。
“姎还可以。”
温王看了她一眼,随意地拿挥出一剑。
长剑破空,隔空断叶。
齐风禾眨了眨眼,有些疲乏的身体绷紧,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手部,模仿着他的姿势用力一挥。
“错了,别用手臂发力,用腰身。”
齐风禾用蛮力挥出的剑僵硬,甚至有要带倒她的意思。温王走过去,按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推她的腰。
“如此发力。”
腰部被推动的时候,手好像也跟着甩出去,紧接着,腿部也跟着用力,抓紧地面。
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体验让齐风禾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好似找到了窍门。
她在温王松开了她之后,慢慢地尝试刚才那个动作,全身发力,挥出。
依旧是方才那式,可瞧起来却流畅了许多,看着也更有力量感。
一摸到窍门,接下来的学习便很快了,她强忍着疲惫,将温王展示出来的剑式都模仿了一遍,虽做不到如他那般隔空断叶,瞧着也是有模有样。
“剑气不是一朝便可练出,妻不必急求。”
一个时辰的时间在齐风禾的痛苦下缓慢地爬过,她将剑收入鞘中,抱着它往后一倒。
好累,不想再动了,哪怕一根手指。
同站了一个时辰的温王走到她的身侧,蹲下,将她抱起。
若是之前温王做出这个动作,她或许会害羞脸红一下,但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身体连一丝多余的能量都分不出给大脑思考。
只闭着眼,大口喘气。
原本她是喜欢埋在温王怀里的,但她如今刚运动完,浑身热得冒汗,因已,一被温王放到榻上,便往一侧滚了滚,离他远点。
齐风禾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只觉得有人拿毛巾擦了擦她的脸,又擦了脖子、手等地方。
流着汗黏黏腻腻地不舒服,因此她便由着温王将她翻来覆去。
过了一会儿,温王抬起了她的手,给她捏了捏酸涩的手臂,又痛又舒服,齐风禾猛地抽回了手,过了片刻,又把手放了回去。
在榻上足足躺尸了一柱香的时间后,身上的热度终于消下,她翻了个身,缩到温王怀里。
温王怀里比榻上舒服多了,比榻软,比榻温暖,比榻严实,齐风禾都不敢想冬天睡在他怀里会有多快乐。
但现在天气正在转热,齐风禾在他的怀里待了一会儿后,便退了出来,开始处理堆积了一天的政务。
因为她最近的大动作很多,每天需要她处理的事也同样多,当然,钱袋也在减少。
她给钱大方,但同样的消耗也快,原本还算可以的十郡财政,竟有些吃不消了。
齐风禾:“……”
穷,真实太穷了。
如今财政的支出看得她头皮发麻,一个个政策都是吞金兽,有入无出。
齐风禾上下看了一眼,最后目光锁定在周河身上。
看来,要给他砸点钱砸点人,加快了下造纸进度了。同时,她也得再找些人,开发出新的项目。
衣食住行,放在最首位的便是衣。
齐风禾去看过建造屋舍的匠人,他们的衣着都十分地粗糙破旧,一件衣服上十个洞,都算好的,有些甚至只是包着个重点部位,赤膊上阵。
若说他们是做工不必穿新衣,可来面见她的溪、春谷等人,衣裳也依旧破旧,齐风禾可不认为是他们随性或者不尊重她,能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们无法再拿更崭新的衣服了。
衣服缝缝补补,这是古时常事,一家人只有一件衣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是天热也还好,可一旦冬天到来,无足够的衣物,便会死冻死大批大批的人。
这可不好。
对此,她叫来了周河,和他大致说了下火炕的概念。
“造纸之事可以先缓缓,火炕则必须尽快造出,并要赶在立冬前普及全黔首,若是缺人手,姎到时可调动军队铺助。”
研究火炕一事的优先权大于造纸,周河也知事情的重要性,接到命令后,便赶紧回去研究。
但刚欲拜辞,便又听齐风禾道:“如今正值耕种时节,水车也当趁机推广,姎手下有一善种植者,将向百姓推广种植法,你若能尽快研究出火炕,届时便同她一起去推广水车、火炕,若不能,便遣几人随她。”
她说完,便听周河回道:“火炕之法十分详细,十日之内当可造出,某届时与她同往。”
得到他的答复,齐风禾便点点头,让她回去。
过冬一事暂有着落,但衣物之事仍未解决。
她想了想自己对衣物的了解。
嗯……不了解,看来要成立一个造衣局了。
齐风禾大笔一挥,又成立了一个项目,耳边有金币哗啦啦流失的声音。
齐风禾好看的眉头一皱,捂脸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突然发现一条金矿呢?这样子她就有钱了。
铜矿也行啊,毕竟这里的人以铜代金。
齐风禾想不明白,悲愤地一把扯住一旁的温王,掀开他的面具,狠狠地亲了一口。
第36章 第 36 章 “姎好喜欢王啊。”……
或许温王没想过她会这么做, 在齐风禾凑近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她掀开了他的面具, 压住了他的唇的时候, 他身体的感官才突然放大,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温王浑身的温度都很高,怀里温暖,嘴唇也同样温暖。
齐风禾没有和其他人亲吻过,她只和温王做过此事。对于一些细节, 她是不清楚的。
她从前只于电视剧上观摩过, 他们那儿的限制大,不会出现些什么尺度过大的东西,亲吻,对她而已,只是唇贴唇罢了。
她以前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和另一个人靠得太近了, 只会让她心生抵触,但遇到温王后,她想, 亲吻温王,或许和亲吻一块果冻一样吧,瞧起来都润润软软的。
她之前凑过去了,想试一下, 然后发现, 和她猜想的一样,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温王的嘴唇实在是太软啦,贴过一次后便不想分开了, 而且,被亲吻的温王不仅耳朵会红,脸眼尾也会红,眼睛会失神,身体会颤抖。
像她以前养的小兔子,被捧起来的时候,会害怕,毛茸茸的身体会颤抖。
小兔子的体温很高,温王练武,体温也偏高,兔子毛茸茸的,温王穿的衣服多,在他的怀里蹭的时候,和将脸埋在兔子的毛里有点像。
但温王不是兔子。
兔子太无害了,就是被它咬了,也只需清理一下伤口,去医院打支破伤风针,甚至连狂犬病疫苗都不用打。齐风禾发疯咬人造成的伤口,都比它大。
温王不一样,温王是只猛兽,他的爪子锋利,身形矫健,兔子被她捧到手心的时候,会因为害怕而颤抖。
但温王她捧不起来,她的身形甚至还没有他大,只要他稍有动作,便能将她反制,开膛破肚。
齐风禾磨着他的唇瓣,轻轻咬了一下,便能听到他的闷哼。
温王的大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让她瞬间脱臼,甚至骨折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直到齐风禾在温王的唇上留下了几个牙印,她的手也好好的存在着,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王。”
她凑到了他眼边,在他的眼角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姎好喜欢王啊。”
常年见不得光的苍白面颊此时泛着红晕,齐风禾在他脸上小心蹭着,脸上泛着笑意。
过了片刻,齐风禾不动了,她将头埋在温王的颈窝里,安静地躺着。温王抓着她的手细微地颤着,此时无言,只余二人的呼吸交叠。
又过许久,温王才从地上坐起,他看着趴在他身上的齐风禾,捡起被丢落一旁的鬼面,戴上。
他看着窗外垂落的夕阳,问道:“今日的政务处理完了吗?”
齐风禾此时还紧紧地扒在他身上,听他询问,便言:“基本无了。”
“嗯。”
得到回答,温王站起,取出沙盘。
一直扒在他身上的齐风禾:“……”
不开心。
……
又高强度地特训后,齐风禾差点原地睡下,但肠胃里的饥饿又让她撑着眼皮爬起。
这次,她多吃了一大碗。
很撑,躺在温王怀里,一点也不想动。
齐风禾在他的怀里蹭几下后,也不管别的,当场睡去,第二天醒来,又是还没亮的一天。
齐风禾:“……”
痛苦的一天又开始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做重复的工作,每天睁眼就是处理政事,下午在温王的毒打下练剑,晚上又被温王智力碾压,最后发疯把温王咬得浑身牙印,衣物乱七八糟,再吃饱饭睡去。
一段时间下来,齐风禾的身体素质有所见长,挥剑也能跟温王过几招。而晚上的特训也没有白训,她从一开始的秒败,到后面的拉扯,纸上操兵之力增长,就是不知实战如何。
书舍之事也步入正轨,初步识字也已完成,已经在有序进入具体技能教学阶段。
周河在和春谷推广种植技术,听他们传来的消息,十郡内的大部分河道已经基本装上了水车,而堆肥法也在推广中。
在齐风禾的硬性要求下,基本每个村都推出了一名农长,要求农长需学会堆肥法,并教授给每一个村民。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火坑,在齐风禾的全力配合,调动军队建造,安排官员强制执行的条件下,基本做到了每一户人家都安排上了火炕。
但同时,在此过程中,他们也发现了大量的无敌无住所的黔首,他们居无定所,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有,更何况造火炕了。
齐风禾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一皱,开始思考这些人的归处。
之前十郡被割让的时候,大量贵族富户出逃,留下了大片的土地,这些,都收归官有,如今在了齐风禾的名下。
贵族富户占的都是良田,留着不种,也是浪费。
大批的土地,和大量的劳动力。
齐风禾反复思虑后,觉得做出一个违背时代的决定。
用工业时代的方式,集中生产。
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后,她浑身的热血都冒起,她甚至坐不住,头脑发热,心脏砰砰跳,逼得她不得不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吹吹凉风冷静一下。
工业时代的集中生产方式的好处有太多了,专业专精,将所有人都投入到一条集中生产线里,高效地运转。
比如饲养家禽,她可以将它们圈养在笼子里,一批人造笼子,一批人植草料,一批人饲养,非散养的方式,会将空间利用率提高,将家禽活动所消耗的能量减少。
她还会让一批人专门地研究如何更好地饲养家禽,提高它们的产蛋率、产肉率,如何减少病害。
系统的研究和养殖,集中的生产,会比个人,会更高效。
不只家禽,比如布料,只要她下令大量种植麻草、桑树,她便可在冬日前,得到一大批的布料。
让一群人去做同一件事,比只个人零零散散地做各种,能更快速、更高效地完成。
土地、劳动力、启动资金,她都有,只要她下令,下面的人便会立即执行。
那么,代价呢?
好处那么多,代价又是什么。
她站在窗边,凉风吹过,想了很多。
代价大概便是,她很可能会失败,推举不下去,因此大出血,甚至因为提出了一个超越时代的制度,与现有制度相撞,引起一些动荡。
这是一个不符合时代的想法,会有很多客观因素阻碍她,又或许,会有其它的她没想到的后果,但是……
“王,如果姎的政策失败了会怎么样?”
“吾会帮卿镇压。”
温王瞥了她一眼,道。
齐风禾抹了抹自己的脸,回到案台前,写下了这个计划。
处理黔首之事,李风最为得心应手,让他来组织这些人,最合适不过。
她考虑过了,如今黔首最缺的便是衣食,她会划一部分地方来养殖禽畜,一部分种谷物,一部分植桑、种麻。
她会开设造衣司、饲育司、农桑司,将这些工作分配下去,嗯,对了,还得再加一个机关司,专门生产工具。
她详细制定了计划,并将政令颁布下去。
又是一个大动作,十郡财力严重告竭。
为此,她直接上门找到了周河。
“目前造纸进度如何?”
意识到财政吃紧后,她连夜回忆她前世的知识,将造纸相关的都扒了出来。
她以前看过一些古法造纸视频,知道古法造纸这东西,处理原材料需要在水中浸泡几个月,这太费时费力了,她根本耗不起,只能借助一下现代的知识。
她记得工业造纸需要加些化学药品,她记不清是什么了,只能一个个试,在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才造出了一张白纸。
纸匠将那张成功的白纸小心地呈给她,齐风禾接过,小心地摸索着。
这张白纸与她前世的纸还有一些差别,但,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赶制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没错,距离她颁布政令以来,已经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十郡财政严重赤字,这张纸的到来,简直是及时雨。
她的“嫁妆”已经压进去了,要是再不来点钱,可能秋收后攻打姜国的军队,就有她部下的身影。
这几个月,造给军队亲眷的屋舍已经完工,他们的亲眷大多都接来这边住,然后,书舍的学员也暴涨。
不是说她麾下的军士疯狂生孩子,就几个月的时间,就是怀上了,也生不出来。
而是她扩大了招生范围。
愿本她是只允许军士的子嗣读书,但是当屋舍完工后,她去那里慰问他们的亲属,发现,他们的配偶大多都年轻,还有不少的兄弟姐妹。
他们大多都在官地上种植。
自她打算找流民集中生产后,官地其实也不太缺人,这些多出来军士亲眷,在那也是和黔首争岗位。
但是,虽然劳动力不少,可高端劳动力少啊。虽她创造书舍也有几分培养高端人才的意思,可那些孩子才几岁?要他们长大,有需几年?
于是齐风禾一拍案台,大手一挥,将他们通通收进书舍。
食宿全免,并新创军医一职,若考核通过,便可直入军队,同领军饷,若立功,也可升职。为此,她甚至还制定了详细军医的升职体系。
第37章 第 37 章 “王,你也不想……”……
军士的亲眷都入了书舍, 书舍不得不扩建,又食宿全免,这便是齐风禾贫穷的原因。
十郡是富郡没错, 可这个时候的富郡能有多富?黔首是吃不饱的, 流民是无家可归的,富庶只是对于贵族来说,底下黔首可享受不到。
她为了那些无田无家者有个暂时的归宿,便大肆建造宿舍,虽建得像她学生时的十几人大宿舍, 可流民不少, 也支出了不少钱财。
集中生产虽能提高效益,可前期的投入巨大,被雇佣来的流民的食宿,全都由她来包,这就是一个无底洞, 在秋收之前, 几乎看不到效益。
齐风禾几乎吃空财政,又砸了“嫁妆”,才勉强能维持。
因已, 白纸一经问世,她便下令大量造纸,推往各国。
白纸的目标受众是贵族及官员,她不打算廉价销售, 既然要搞钱, 那便大肆地搞,把价格抬高,搞饥饿营销, 搞宣传,还必须找几个人才,编点故事,搞点营销,让那些贵族官员们都自愿的、争前恐后地买。
而负责销售的人选她已经定下了几个,那是她在流民中发现的,先前没读过什么书,但一张嘴特别会说话,编故事一套一套的,很会忽悠人,胆子也大,在面对齐风禾时,也没有怯场,很适合去忽悠贵族。
齐风禾发现他们后,便给了个进书舍学习的机会,如今学了几个月,也该去适合他们的岗位发光发热了。
齐风禾招来了这几人,给他们安排了个身份,又给了他们一笔资金后,便让他们自由发挥。
那几人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几个月后,白纸之名,已在贵族官员中疯传,而一些有钱无权之人,为了附庸风雅,更是花大笔金银来购买,齐风禾一直在支出的财政,终于有了进项。
一切都在变好,欣欣向荣,但齐风禾要离开十郡了。
“秋收将至,攻打姜国之事也当提上进程。”
齐风禾刚组织了一批军医考核,结束后,便听到温王如此说。
“这么快吗?”
她目光微闪,望向农田处。
谷物确已挂果,秸秆弯垂。
好像也是,昨日周河便呈上了一张设计图,是按照齐风禾给的思路设计的谷车。
“什么时候出发?”
她问温王,也好提前交代十郡的事。
“半月后。”
“好。”
目前十郡各项事务都已步入正轨,她在各处也都安排有人,若是她离开,十郡也能正常运转。
她之前提过她要创建一支医军,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也有一部分人掌握了大致的战地抢救技巧,她打算带她们去参加实战。
与姜国开战,会死不少人,可若是让医军加入,便可挽回不少将士。
因此,她会带着她们一同离开。
唯一让齐风禾犹豫的便是溪,溪是个天才,这段时间将她的知识学去了不少,若待来日,也是一方名医,流传千古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将她也一同带上战场,很可能会精进她的医术,甚至悟出自己的医道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样的天才,一旦折损,损失也是惨重的。
在权衡利弊之后,齐风禾还是决定带上溪。
幼苗总是要见风雨的,若是一辈子将她养在温室中,反而是阻止了她的成长,剥夺她她参天的可能。
在交代完十郡的各项事务后,齐风禾他们如时出发。
这一次,她没有和温王共骑一匹马,而是自己找了匹战马,学着如何驾驭。
在习武了几个月后,她的力量有所增加,平衡能力也在加强,因已她只试了几次,便学会了。
前往温国还需一段时日,这次他们不用如先前那般赶,休息的时间便多了些。
齐风禾和温王同坐于一处,看着军士们扎营。
军里的伙食还是一样地难吃,虽然其它地方的食物也说不上多好。
这里的食物只有炖和烤,调料几乎没有,再厉害的厨师来了,也束手无策。
齐风禾面无表情地干了几大碗,就撑着手,看温王吃。
在习武后,她的食量也有所增加,但还是比不上温王。
温王的用膳速度很快,但一点也不狼狈,特别是配上了他那张脸。
美人干什么事都是赏心悦目的,进食也好看。
齐风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那张脸,她看了半年,都没有看腻。特别是他还天天戴着鬼面,遮遮掩掩的,勾引得她更想看了。
温王在人前极少摘下面具,如今是在吃食,不得不取下,齐风禾便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地看。
可惜没过多久,他便进食结束,戴上了面具。
齐风禾只得遗憾叹息,如果不是此地人多,她真的很想把温王的鬼面扒下,扔到一旁,不许他戴。
但此刻周围都是将士,还有不少是她的部下,连她的学生也在此,她这么做,简直枉为人师,枉为人主,太失礼了,她还要脸呢。
于是她便只能幽幽收回目光,连和温王贴贴都不能。
夜里风大,齐风禾坐在温王旁,靠着他躺下。
今夜没有月亮,天很黑,地上篝火燃烧。
齐风禾和温王躺在阴影里,她枕着他的手,望向夜空。
群星闪烁。
“王。”
她侧了下身子,转向温王,温王戴着面具,不知是否醒着。
“姎睡不着,想看看王的脸。”
齐风禾的脸近得几乎要贴在面具上,她的手捏着面具边缘,小声道。
“王不说话,姎就当王同意了。”
“嗯……”
她掀开鬼面一角,凑上去,堵住了温王的声音。
两处柔软相贴,感官一瞬间被放大,藏在面具下的黑眸一缩,裹在黑袍下的身体轻颤。
“王不要出声哦,这里都是王的部下呢,王也不想被他们听到吧?”
含糊的声音在面具底下响起,温王指尖颤抖,嫣红藏在无边夜色里。
第二日一早,温王如常唤醒了齐风禾。他递给她今日的早饭后,便低着头吃食。
面白唇红,只是嘴唇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可能是不小心咬到的。
齐风禾撑着脸看他,触及他唇上的伤口后,兀的笑起来,正欲说些什么,但又意识到此地不宜,便不言。
待军中将士皆食毕,他们便启程。
因为放慢了脚程,回到温王时,已经过去了七日。
此时农户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收割谷物,从高处望向农田时,只见金黄橙红一片。
“周河给了姎一份谷车图纸,回到王宫后,便找些匠人来打造,兴许能减少黔首的辛劳。”
齐风禾与温王骑马并行,她侧首,与温王道。
“好。”
既已入了国门,那离王宫也无多远,又走了些时间,终于回到王宫。
军队驻扎在边疆,只有一小部分人随他们回了王都,休息一日后,便又需继续工作。
温王离开王都几个月,堆积了不少事务,因他常年在外征战,朝中官员也被迫适应,这几个月中,国中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但有些杂事还是要处理的,特别是即将攻打姜国,有不少事要处理。
齐风禾也有事要做。
她先前提出的秸秆造酒,也该提上进程了。
进过这段时间的采挖,已经有不少硫磺,匠人们在专人的监督下,都按照规定执行,没有出现什么事故。
温王配合她的动作,颁布了个秸秆代税的政令,宣布可以通过作物秸秆代替一部分的税收。此令一出,举国震惊。
不过他们还没震惊多久,又一道政令颁布下来。
“军功制:斩敌甲首一者,封一爵位,田一顷,宅九亩……”
在原先的温国中,爵位皆由贵族垄断,黔首想跨越阶级,难如登天,而此政令一出,直接打破了原先的局面。
杀人难不难?
难。
可和跨越阶级一比,它难不难?
原本上战场便是要杀人的,成天把脑袋挂在裤腰上,能杀人,便能活下来,杀不了,就会被人杀死。
原本他们的宿命便是在无尽的征战中求生,永远不知自己哪天死,侥幸活了下来,也不过是等待着下一场厮杀的到来。
他们只有两个结局。
战死,或者老到打不动了,才能归家,或许那时,早已物是人非,老无所依。
无论哪个结局,都算不得好。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只要你杀敌迅猛,杀的敌人多了,便能封官拜侯,拥有土地、宅田,还能世世代代传下去。
试问,谁不心动?
此政令一出,无论底下之人如何质疑,它还是如潮水一般传遍温国,掀起一片巨浪。
这显然触动了贵族的利益,他们或许怕温王,但这危及到他们根本的东西出来,有些人便顾不得这么多,联合起来给温王施压。
这些反抗的贵族没有亲眼目睹过新王旧王更替的那场宫宴,但很快,他们便亲自体验了一番。
在颁布军功制的第三日,一群贵族在早朝上,联合反对此令,他们齐齐站在温王面前,先是说此令不妥,不合先礼,再威胁温王,集体施压。
齐风禾坐在温王身侧,她余光往他那一瞥。
君王戴着狰狞鬼面,眸色冰冷。
突然,她怀中抱着的长剑一空,再一看,只见剑鞘,不见剑。
温王提着长剑,走到他们面前。
高声者顿时慌乱,声色惊恐。
“王,你难道要——”
“砰”的一声,首级落地。
原先还在大声威胁的贵族们顿时缄默,齐齐后退一步,面露惊恐之色。
然而,还没有完,下一刻,他再次抬剑。
“暴君!你这个暴君!”
贵族们顿时骚乱,尖叫谩骂声不绝于耳,他们有的四处逃窜,有的跪地求饶,场面一度混乱。
便在此刻,殿上一直站着的侍卫突然出手,迅速控制住了他们。
一颗颗首级落地,在王宫的砖面上轱轱滚动,留下几条红色的丝线。
温王提着带血的剑走过众官员面前,血腥味充斥着宫殿。
冷冽的声音在翻涌着血气的宫殿中响起。
“现在,还有谁反对?”
第38章 第 38 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无人再敢言, 尸首分离的躯体还摆在大殿中,温王提着染血的剑,走回王位。
他随意抓起一张白绢, 擦拭剑身的血迹, 然后,收回剑鞘。
齐风禾抱着剑,一时间竟有股把它丢出去的冲动。
温王朝她瞥来,按住了她的手。
齐风禾反手抓住了他,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退朝。”
君王下令, 转身便与王后离开, 只留下胆战心惊的官员们,逃似的远离那些尸首。
齐风禾与温王回到了寝宫,刚闭门,便听到了温王的声音。
“妻要咬吗?”
齐风禾情绪激动时便会咬人,半年相处下来, 两人也默认了这件事, 但齐风禾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姎无事。”
温王当场杀人对她来说确实冲击很大,但她知道这样做是最高效的。
在十郡变革时, 贵族早已逃离,便没有人阻挠她,但回到温国,这个被贵族士人阶级把控的国度。
她要干的事比温王还要出格, 往后, 她面临的阻力不比温王小。
或许到那时,她也会用血腥手段来镇压反抗之人。
现在,就当提前演习了。
齐风禾忍着胸中的负面情绪, 握紧了手中的剑。
“硫酸姎已经制备好了,第一批秸秆什么时候收上来?”
缓过情绪后,她又提起了造酒之事。
“农人方收谷,吾派遣的官员已经去搜查了,莫约明日,便可送来。”
此处不似齐风禾前世那般有大型收割机,一日不到的时间便可将谷物全收齐。
秋收时,黔首们全家都要出动,上至八十岁老者,下至二三岁稚童,都要帮忙干活。可就是这样,也需不少时日。
提到这,齐风禾便想起了那张谷车图纸。
“造谷车之事进展如何,可能造出?”
“已有雏形,妻可要去观看?”
齐风禾对这事比较上心,便点点头。
谷车之事进展得比温王说得还要好,齐风禾去到时,匠人们正在尝试用谷车分离谷物中的杂物。
谷车在齐风禾前世被叫做谷风车,用于分离谷物中的杂质,齐风禾小的时候,还在农村里见过,她那时还小,长得不高,摇动谷风车的摇柄,都需用尽全力。
现在见到,竟有几分怀念。
匠人们见到他们,都齐齐行礼,退至一旁,等待他们的检验。
齐风禾在那个熟悉的东西面前转了几圈,和她记忆里的几乎没有出入,或许也有,毕竟这是她根据记忆让周河补充完善的,只是时间久了,她也记不清了。
她握着谷车的摇杆,摇了几圈,扇叶转动,卷起风,吹走杂质,只留下纯净的谷物。
“不错。”她道,“能否快速造出一批,让黔首在这次秋收用上?”
听到她的询问,几个匠人面露难色,又有几分震惊不解。
齐风禾一愣,突然想起这里不是她的十郡,官府是不会自掏腰包给黔首造农具的。
“是姎糊涂了,公开图纸吧,让有能力的人自己去造。”
她皱了皱眉头,虽说这样还有许多人无法拥有,但没别的办法了。
“不必。”
这时,一直沉默的温王出声。
“吾会让官府去造,每五十户人家分一台,由里正负责,乡正监督。”
既然温王发令,那底下自然无人敢反驳,特别是经历了今早之事。
温王对于自己的行径毫无遮掩之意,不仅如此,他还命令侍卫将这些贵族的尸首示众,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在被清算。
那些风声或许还没传到这些匠人里,但用不了多久,估计温国之人都会知道。
处理完谷车之事,他们便回了寝宫。
今日的守卫有些多,各个地方都被重兵把守着,不远处还有几个侍卫拖着一个宫人。
齐风禾:“……他们在做何?”
温王朝那边瞥了一眼:“抓刺客。”
温王搞了这么大的动作,想杀他的人不少,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安宁。
齐风禾:“……王,宫中有银针吗?算了,银簪子也行。”
“无银针,若是妻需要,可令匠人打造。”
“嗯……也行,多造些,王饭前拿银针试过,若发黑了,就莫要吃了。”
这里的生产力极其低下,毒的重量也大多为砒霜,但这些砒霜不纯洁,会含有杂质,有些会和金属银发生反应,导致银针变黑。
这种试毒方法有限制,不能将所有的毒都试出来,但有好过没有,她赌这里的人没能力搞出些高级的毒。
“有试毒宫人。”温王道,又言:“吾会的。”
那个刺客原本会“不经意间”路过温王,然后突然拔出刀,给温王来一下。
但他还没开始动手,便被守卫识破,强行控制。
这几日来刺杀的人不少,大部分连宫门都没入,便被识破,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混进来。
但还没看清温王呢,就被拖走了。
齐风禾看着那个被拖走的刺客,摸摸自己的眉心。
刺客,她之前见过一个,已经死了,被她手中的这把剑刺死的,那天回去后,她还恶疾发作,第一次咬了温王。
想到这,她突然问温王:“这几日姎需要避避风头吗?”
明日第一批秸秆就要送到了,若是要试验造酒,那定要离开寝宫。
虽这些人是冲着温王来的,但保不齐会连她一起迁怒,或者会通过她来达到什么目的。
这种牵连,齐风禾大婚那日便经历过。
“不必,吾给卿派些守卫,一切照常。”
温王说给她一些守卫,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多。
第二日,第一批秸秆送来,齐带着浩浩荡荡的守卫站在秸秆面前,负责此事的官员战战兢兢地将东西交付给她。
看到军队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齐风禾假装很自然地和他交接,实际上在他走后,小声地和温王说道:“王,会不会人有些多了……”
温王否认:“不会。”
齐风禾瞧了一圈周围的守卫,默默闭嘴,安静做事。
其实也不能安静,第一批制作虽是试行,可工作量也不少,不可能她全程操作,她做得更多的是指挥酒匠按照她的要求来操作。
对原料的第一步处理要将秸秆捣碎,这个工程量很大,需要不少人来进行。
处理好原料,再加酸,最后发酵。
这些步骤都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齐风禾都抽时间来看下,剩余的时间,则是看温王处理那些贵族。
自他在大殿中斩杀一批贵族后,反抗便由明转暗,每天都能抓到一批刺客。
可就算如此,温王也并没有躲起来避风头,每日早朝正常上,下了朝还要带齐风禾在外边瞎逛。
春天早过,秋收已至,枝头的花朵早谢,只挂着红艳艳的果。
齐风禾随手折过一枝,在手中转了几圈,别在温王头上,冷眼看着被侍卫拖走的刺客。
“为何如此多?他们不吃教训吗?”
温王牵着齐风禾的手,与她靠得极近。
“有他国手笔。”
温王要攻打姜国之意从未遮掩,且,他就是不攻打姜国,也会打别国。
自他登基后,便从未停过对外征战的脚步,他人能猜测他会攻打,也无其他原因。
大婚那日的刺杀,温国君王震怒,刺客尸体挂于墙头,其首被使臣丢到姜王面前。
姜王被吓得大惊失色,躲于姬妾身后。
此事不时便传遍列国,按照温王每年秋收后都会随机攻打一个国家的前科,列国君王断定,今年,姜王将会是那个倒霉蛋。
姜王怕吗?
当然怕!他怕得不得了。
自那天后,他便花重金寻求义士,企图通过刺杀来阻止这场战争。
但半年来,温王都待在十郡中,而十郡被温军“围困”,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如今温王归了国,他们安插在温国的暗棋,终于派上用场了。
在温王的有意纵容下,这些来自各个势力刺客,便纷纷冒了出来。
过了最开始的几天,刺杀的人也少了起来,而温王也拿到了他想要的名单。
今日下了早朝后,温王又带着齐风禾在外边逛了一圈,才回到寝宫中。
“今日妻早些睡。”
齐风禾看了看正悬于天空的秋阳,没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便换上寝衣,躺于床上闭眼。
温王走至窗边,将窗扇合上,遮住了正午的明光。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夕阳已落,黑云遮月。
温王拿来了一副甲胄,为齐风禾穿上。
甲胄由金属制成,有几分重量,幸而她这段时日来有在练武,不然可能连这身甲胄都撑不起。
而给她换好后,温朝屋中放置的另一副甲胄,自己换上。
齐风禾对此物不熟悉,若不然,她便会上前替温王换上,但如今她只能在一旁瞧着,静静等他换完。
“好了?”
见温王走来,朝她伸手,齐风禾问道。
“嗯,妻握好佩剑。”
他牵住了齐风禾的手,带她走出屋外。
宫外,数千带甲将士隐于黑夜中。
温王走到他们面前,朝他们下了个无声的军令,那一刻,数千军士冲向王都中。
火把点亮了黑夜,贵族们在睡梦中惊醒,发出了最后的尖叫,然后,尸首分离。
第39章 第 39 章 对着族谱杀。
这次的清剿, 来得迅猛,从颁布政令到现在,不过十日, 温王却早已部署好一切, 只等名单到手。
齐风禾与温王站在高处看军士们一个个涌入。
火把点亮了黑夜,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温王这次下的不是逮捕令,而是清剿,所有人,一经遇到, 即刻杀死, 不必留活口。
在贵族宅邸中,冲出一位将士,抱出来几卷竹简。被杀死的人统一摆在一处,拿着竹简的军士对着简上的名字一个个清点。
“那是族谱?”
齐风禾问身侧的温王,对方点头。
“嗯, 对着族谱及搜来的信息找, 免得有漏网之鱼。”
温王这次的动作这么大,除了要清除反对他的人外,还有一个目的——重创贵族阶级。
在目前的制度下, 阶级无法流动,知识无法传播,他朝中的官员,几乎都是从贵族出来的。
贵族与贵族联姻, 贵族生出贵族, 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日益壮大,趴在黔首身上吸血。
因而就是连年丰年, 税收一再减少,他国中也总有黔首死于饥寒。
不能再留着他们了。
温王看着几乎燃起来的国都,朝齐风禾道:“明年开春,妻可否在国中创办官学?”
“办学?姎教吗?”
“嗯,温国知识被贵族垄断,今夜之后,当会搜刮出不少书卷。若让朝中官员教导,吾担忧他们与贵族一心,暗中集结势力,意图反扑。”
虽然这次清缴名单中几乎包含了大半贵族阶级,可国中上层都由贵族组成,不可能一下子扫空,只能一步一步来,慢慢扶持黔首上去,到时再将他们清算。
所谓教书育人,若教书一事由贵族担当,他担心教出来的这批黔首,从根子就是坏的,反而让贵族再次壮大。
但齐风禾不一样。
她当然是贵族,甚至是王族。可她的理念,却与其他贵族不同。
贵族阶级分明,视黔首如禽畜,但在齐风禾身上却没有看到这点。
与她相处了半年,看她一点点建设起十郡,走入农田,走向讲台,看人是人,教人育人。
由她来办学,再合适不过。
“来年春,十郡书舍中也有不少人有教学能力了,到时姎把他们叫来,也能教不少人。”
温国人口众多,若单让齐风禾来教学,也教不来几人,但她有学生,学生可教学生,这样一来,人便多了起来。
学生会得不多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边教一边学,黔首都未读过书,只从基础来的话,教得起。
若其中有善学者,便调到齐风禾这来,她教亲自教,教成后,便又多一名老师。
教学之事三两语定下,齐风禾望着冲天的火光,平静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有杀了好多人,但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齐风禾攥紧了手中的剑,身上甲胄沉重。
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出来,他们多只着寝衣,其衣瞧着华贵,金丝银线。
齐风禾看着他们惊恐惨白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来年开春,她的书舍一定会迎来许多学生。
清剿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光乍起,城中火光才小了去。
贵族的尸体被整齐码放,清点结束,身首分离后,才运到城外焚烧。
城中民众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知清晨醒来后,看见大批大批的尸体在运送。
“哎哟,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被惊吓到的民众即刻躲回屋中,堵着门不敢出去。
今日的早朝与以往有些许不同,同僚少了一半多,而他们的君王没有坐在王座上,而是披着甲胄,与同样披着甲胄的王后从宫门外走来。
两人甲胄染血,特别是王后手中剑,几乎被血液浸透,浓重的血腥味从他们身上传来,刺激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齐风禾跟着温王登上了王座。
原本她以为她只是跟着去看一下的,哪想温王突然说要让她见见血,让她手刃几个贵族。
听到这话时,她的心里一阵抵触,但她没有多言,走到一个被制服的贵族面前,挥下了手中剑。
与之前被温王胁迫着杀人不同,这是她自己决定的。
练了半年的剑,让她在下手时,无比自然。
割肉断骨的声音好似在她耳边响起,断口喷出的血淋了她一身,站于旁边的温王也没能幸免。
她的手有些抖,脸色或许也有些白,但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就当给来年的幼苗除点草。
这样劝着自己,她便走向下一个人,手起,刀落。
等围剿结束后,已经天亮,他们来不及换衣服,便直接去上了朝。
这次的早朝结束得特别快,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哪怕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才不敢说。
说了,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无人敢言,今日的早朝也在浓重的血腥味中结束。
一下朝,便即刻赶回寝宫,脱下这身甲胄。
血液不只溅到了她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也沾了不少,因而一回去,便叫了水,全身换洗。
温热的水浸过全身,齐风禾坐在浴桶里,披散着长发,捂着脸,将头也浸到水里。
那股铁锈味还充斥着她的鼻腔,待到胸中空气耗尽后,她才抬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妻……可安好?”
温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齐风禾摸了摸脸上的水。
“姎无事。”
她又用水洗了把脸,将自己的头发搓了好几遍,可身上还有那种粘腻的感觉。
她知道那是她的错觉,在她将皮肤擦得泛红的时候,她才停下,走出浴桶,穿上衣物。
齐风禾的头发还滴着水,寝衣都被打湿了一片。
温王看了她一眼,欲靠近,又瞥见自己身上的血迹,便后退几步,让宫人换上新的水,到屏风后沐浴。
齐风禾听着哗哗的水声,望着那扇屏风,在出神。
过了许久,久到温王都走出来后,她都没回过神来。
“妻。”
睫羽上还沾着水渍的温王垂眸看她。
“秋夜寒凉,莫染了风寒。”
齐风禾正欲寻声抬头,却被一张巾布罩住,温王坐于她身侧,隔着布揉擦她的湿发。
齐风禾今日有些累,她靠在温王,闭上了眼。
这几天注定不太平,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温王还要去扫尾,而齐风禾的酒也发酵得差不多了,要进行下一步操作。
这次还是他们成婚以来第一次分开,以往两人出入都形影不离,如今多事之秋,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也不能一直黏在一起。
但温王不是很放心她,给她派的护卫又多了一倍,训练有素,配甲精良,知道的是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打仗呢。
不过……
齐风禾抬了下头,望向天空中盘旋的哨鹰。
齐风禾:“……”
王好像有点紧张过头了。
许是那次刺杀的缘故,温王怕不知哪处又突然飞出来一支箭,便给她安排了一只哨鹰,随时监察着四周。
齐风禾前世看过记录片,鹰的视力特别好,在千米高空还能看见地上的老鼠,在温王这,一般被用来侦查敌方动静,用在她这,好像有点小材大用了。
不过她也没拒绝,关乎性命的东西,她从来不会推辞。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这副情景。
一直军队浩浩荡荡地走向了造酒坊,天上还有哨鹰盘旋,过道的人纷纷避让,锁住家门,绝不外出。
齐风禾:“……”
昨晚的血气还未消散,城中的居民没有消息渠道,不知道这场屠杀要持续多久,只得躲在家中,希望不要被牵连。
齐风禾知道自己招摇的行径吓到黔首了,有些心虚地加快脚步。
才走没两步,头顶盘旋的哨鹰突然俯身冲刺,围在齐风禾周围的将士突然戒备,有几个顺着哨鹰的轨迹寻去。
齐风禾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剑。
不一会,那几个军士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哨鹰的爪子还牢牢地嵌在他的脖子上,血流不止。
“把他的头抬起来。”
齐风禾朝军士下令。
提着少年的军士听令,迅速抓着他的头发拽起。
一双充满憎恨的眼睛隔着军士的重重遮挡,刮向齐风禾。
齐风禾的神情一顿。
这张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特别是带着血迹的样子。
齐风禾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想了起来。
昨夜,她亲手杀了一个贵族,那模样,与眼前这人有几分相似。
原来是漏网之鱼。
齐风禾抬抬手。
“斩了。”
“妖后,你和那暴君不得好死!”
充满憎恨的怒骂声才刚响起,便永远落下。
哨鹰松开没了头的尸体,重新飞向天空。
昨夜在清点的时候人数是没有少的,但齐风禾前世看过许多小说,知道在这种灭门事件中,主角总会因各种原因逃过灭门。
她也和温王提过,温王便说城门在清剿开始时便全部关闭,他会派人在城中搜寻。
可能那个漏网之鱼便是因为这个被赶到这边的。
温王哨鹰都是统一训练,虽现在派给了她,但它还是记住了那些尸首的样子,只要有相似的,都会被它锁定。
那少年被齐风禾出行的动静吓到,以为是抓捕他的,便急急忙忙逃跑,一动,便被哨鹰锁定了。
齐风禾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滩血迹,想起了之前的对话。
“若姎发现了漏网者,送到何处?”
“就地斩杀。”
第40章 第 40 章 果然是饿的。
第一次发酵得很成功, 齐风禾检查过一遍后,便让匠人们将搬来器具,开始蒸馏。
这个蒸馏法也是此世没有的, 蒸馏的器具是她按照原理随便画了一个, 和普通的鼎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上面顶了个铁锅,用来放水冷凝。
此世还未造出锅这种东西,齐风禾目前用的这些,是温王让人连夜打造的。
在把图纸交给温王时, 她还扭扭捏捏地给了另一张图纸, 上面不是什么其它的东西,就是齐风禾前世普普通通的一套厨具而已。
“王可不可以让铁匠打一套这个出来,送到膳房?”
此世的厨具为鼎,食物多为煮和烤,齐风禾已经受够这里难吃的食物了, 特别想来一碗炒肉。
铁在这里还算稀有, 大多用在战争上,用来做一套厨具……也行。
贵族以金银做食鼎,齐风禾以铁做厨具, 半斤八两,没什么毛病。
温王应下,将两份图纸一并收走。
蒸馏的器具是昨夜才到的,齐风禾的厨具也是今早才送到膳房。
她看着清酒一点点蒸馏出, 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晚吃什么。
太难吃了太难吃了, 她要想办法改进冶铁的工艺,到时候让大家都能吃上炒的食物。
齐风禾盯着蒸馏器具,思维发散。
为了制作成更接近酒精的液体, 齐风禾反复蒸馏,花了不少时间。
最后的成品送到她手中,她轻扇微闻。
嗯,和前世的酒精味道差不多,觉得差不多后,她便命令匠人明日按照她之前教的方法来做。
明天下一批秸秆也要到了,到时候整个造酒坊的匠人都要忙碌起来,或许还要从别的地方调些人手过来。
但那都是明天的事,今日天色将晚,她拿一份样品,带着浩浩荡荡的护卫们回宫。
“王。”
回至宫中时,天已暗下,宫人早已点起烛火,齐风禾推开房门,便见温王于烛光下翻阅书册。
她轻轻走到他的身后,用双手环住他。
温王僵住了身体,握着书册的手不曾动弹。
齐风禾将脸贴在了他面侧,勾手扯下面具的绑带,一声闷响,面具掉落,露出了温王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王甚美。”
齐风禾像小狗一样在他的脸上乱蹭,然后钻入他的怀里,闭眼躺了起来。
她虽闭着眼,但手还紧紧抓住温王,指尖似要嵌入他的肉里。
痛觉从手上传来,温王弯下了腰,将齐风禾抱住,像安抚稚儿一样轻抚她的身体。
“今日发生了何事?”
齐风禾将脸埋在了温王怀里,透过层层衣物去感受他的温暖。
沉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杀了个漏网者,年纪和溪一般大。”
温王的安抚没有停下,还在轻拍着她的背。
“他死了,溪便可登上朝堂。”
“嗯……姎知道,姎没有犹豫。”
“歇息一会儿吧。”
温王将她放在怀里,取来锦被盖在她的身上,继续处理政务。
许是太累了,眯了一会儿后,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屋里的烛光不甚明亮,温王借着光,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他看的还是竹简。
齐风禾的白纸虽已推广出去,但产量不多,还未来得及全部更替,只做贵族炫耀的资本。
他将上边的信息浏览完,又翻开另一件。
怀里的齐风禾突然动了动,坐了起来。
“王。”她摸进衣襟,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今日造出的酒。”
她拔出瓶塞,酒精的气味便漫了出来。
温王接过样品,倒了些出来。沾了酒精肌肤一片清凉,齐风禾笑了笑,将其涂抹在温王手上的红印上。
方才齐风禾又犯病,温王喜提新伤。
“这与祭祀用的清酒不同。”温王道。
这当然不同,祭祀用的清酒虽澄澈,可与酒精还有差别的。酒精经过多次蒸馏,如水般透明,且水分含量少,酒精味刺激,与酒的醇香不同。
“嗯,清酒能食,此酒不可。”齐风禾回答。
温王:“此酒现有多少?”
齐风禾:“三大缸。”
相较于原料的数量,这个产率还是不错的,若能正常生产,届时酒精的数量应当够用,甚至还会多出不少。
“善。”
温王将瓷瓶给回齐风禾,手上的酒精已经蒸发干了,表面清清凉凉。
“吾明日便让人赶制一批陶具,用以装载此酒。”
“嗯。”
计划好酒精的事后,二人皆沉默下来,又过一会,齐风禾道:“姎欲成立一冶铁坊,用以改良目前的冶铁技术。”
“吾明日会召铁官来,妻与他详谈便是。”
“好。”
言毕,二人又静默,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齐风禾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将脸扑在温王怀里,感受他的温度。
“王今夜的事处理完了吗?”
不过一会儿,又传来齐风禾的声音。
“还差一卷书。”
“哦,那王看吧。”
她闷闷地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
又过一会儿,温王合起书卷,将其置于一旁。
“王处理完了?”
“嗯。”
他才应了一声,便突然被齐风禾推倒。
“几日王处理完了,那可不可以陪姎玩玩?”
温王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没有表情,但他的声音好似有几分疑惑。
“……可。”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齐风禾狠狠地亲了。
与先前的轻触不同,这次她是用牙狠狠地咬。
尖锐的贝齿抵在他的唇上,痛感与酥麻一起刺激他的神经。
温行双眸睁大,黑眸倒映着烛光的模样。
齐风禾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很喜欢咬东西,以前是咬自己,后来是咬温王。现在还是在咬温王,但咬的地方不一样。
温王的身体还是很结实的,他紧张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会绷紧,齐风禾咬他的肩膀,便会受到阻力,不好咬,咬得不高兴。
但咬嘴唇不一样,嘴唇十分柔软,就是被咬了,也还是那副模样,软软润润的,像果冻,咬起来很快乐。
而且,被咬住后,温王会放弃抵抗,像个没骨娃娃似的,躺在那,任她摆布。
耳尖会红,手指会抖,眼睛失神,好可爱。
好可爱。
齐风禾眼睛亮亮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温王,双手扯散他的发髻,插入他的发间,抓着他的头和她靠近。
温王像失去了抵抗力,任由她摆布。
过一会儿,血腥味在唇间蔓延,一直死死咬着他的齐风禾才松开。
她依恋地蹭了蹭温王的脸,像只得寸进尺的小狗,把人咬伤了,还要朝人撒娇。
“王摸摸姎。”
她欢快地蹭着温王的脸,向他讨要抚摸。
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温王喘息了片刻,才颤着手搭上她的背,像母亲哄稚儿一般拍抚着她。
齐风禾将脑袋缩到他的胸膛上,将他的手扒拉到她的脸上,蹭了蹭。
又过一会儿,卷起他宽大的衣袍,将自己裹住。
任性、得寸进尺,一点也没有之前胆小怯懦的模样。
或许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她才从衣袍中探出一个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温王,小心翼翼地说道:“王不怪姎吧?”
被她弄得浑身酥软的温王许久才缓过神,努力聚起神,口中艰涩:“不怪卿。”
被纵容放肆的齐风禾闹得更过分,直接在温王怀里打滚,把刚刚坐起的温王逼得不得不以手扶案,免得被她再次推倒。
齐风禾闹腾得累了,便搂住温王的腰,趴在他怀里休息。
终于安静了,温王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正常,只是齐风禾存在不容忽视,习武者本就五感敏锐,被她闹腾过后,全身的感官都在放大。
温王搂住齐风禾,还在拍抚着她的背。
过许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妻……可是仍未食膳?”
齐风禾:“……”
好像是。
她昨夜便同温王去清剿贵族,清剿完后又去上朝,上朝完后又去蒸馏酒,忙忙碌碌一整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
有时候她饿了,会忘记自己还在饿着,但身体的不适身体会记得。
她说她今天怎么不得劲,对温王又咬又啃的,原来是饿了啊!
她缓缓从温王怀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无辜地看着他,点头。
“饿了。”
所以不能怪她哦,她只是饿坏了才会做这些事的。
温王确实没有怪她,只是叫宫人取来膳食,让齐风禾吃。
齐风禾看到搬上来的食物的第一眼,原本还在装可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齐风禾定制的厨具刚到手,就转给了膳房,她甚至说明了如何使用。
能当上御厨的宫人自然不会太愚笨,于是现在,齐风禾便能吃上了炒制的菜。
吃了十八年又烤又煮的食物后,齐风禾终于能再尝一口正常的菜。
她快速地将食物扒拉到自己的嘴里,简简单单的炒鹿肉,她吃得热泪盈眶。
而与她一起饿了一整天的温王也在用膳,他平静地食用新出的菜式,安静地用完膳后,抬头便见一边抹眼泪一边吃饭的齐风禾。
满桌食物都不被齐风禾尝了个遍,一遍吃着,一遍抽噎。
温王盯着她看了许久,他想。
果然是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