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甜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晨昏潮响 > 20-30
    第 21 章

    朝简被他压着, 靠在了车身。

    岳竟城那不是亲,是啃。

    虽然不觉得疼,但朝简也没感觉有多好受, 她攒着劲想把他推开, 发现如果他动起真格来, 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简直小打小闹。

    根据朝简过往的经验,这时候不能和他倔,她假意顺从了一下,等他逐渐放松了力道, 这时再用力把他一推……

    可惜只轻微地撼动了他一下, 勉强把他推开一些。

    岳竟城炙热的呼吸带着点喘, 他身子稍往后撤,垂眼看着她,原本摁住她后脑勺的掌心改扶住了车顶, 低声说:“今天晚上我会早点回来,”

    朝简假装没听懂,问:“ 为什么?”

    刚才她挣扎了一番, 也有些气息不稳。

    他说:“昨晚不是跟你保证过了?”

    她回:“你不是醉了么?不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他微顿,“……你录了视频。”

    她撇脸,“那刚才你又不承认?”

    岳竟城被她两句话顶得哑口无语, 他一想,又问:“那你是希望我早点回来,还是希望我晚点回来?”

    他这副样子, 冷不丁让朝简想起来了当初,他刚和她恋爱的时候, 两人偶尔拌了几句嘴,他等不了多久, 就会带着试探主动和好。

    朝简内心触动,气声也就微弱了些,说:“随你便。”

    话已经说完,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动一下。

    外面已经是深秋,气温逐渐下降,空气中带着一股干爽的寒意,但两人之间,呼吸交织和蔓延,温热且昏昧。

    最后是朝简伸手推一下他,提醒:“还不快走?”

    岳竟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

    朝简回到屋里,看见眠眠还在坚持自己玩拼图,她这点倒是挺像岳竟城的,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不受外界干扰,直到完成目标。

    朝简走过去,蹲下来说:“眠眠,要不要跟妈妈去逛一逛商场?”

    眠眠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的拼图碎片,点头:“好!”

    朝简笑了笑,和她交代一下出行的目的,“咱们去买点食材,给爸爸做一个巧克力慕斯蛋糕。”

    眠眠说:“爸爸最喜欢巧克力慕斯蛋糕了!”

    朝简带着眠眠回房间换衣服,在孩子房内的衣帽间找了一条小花裙,准备给她穿上,结果刚套上去,就卡在了脑袋上。

    朝简嘀咕:“怎么会?总不能是胖了吧?”

    眠眠的声音从裙子里传出来,“妈妈,这件裙子才两岁,我已经三岁了。”

    朝简一听,赶紧把裙子拿下来,“对不起啊,是妈妈没搞清楚,眠眠今天想穿那件衣服?自己决定好么?”

    眠眠一头扎入衣柜,火力全开,翻箱倒柜,最后一脸兴奋地翻出一条红冠小黄鸡套头连体睡衣……

    “咕叽——”

    朝简拿走睡衣,塞回衣柜,再转过来笑眯眯着说:“这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的,我们出门要穿外出服。”

    最后朝简自己动手,给她换上一身牛仔背带裤,搭配一件浅浅的雾灰色拼接维希格小开衫,奶奶的,酷酷的。

    朝简是打车出门的,车库里倒是有一辆岳竟城以前开的旧车,朝简有驾驶证,但她好几年没开过车,驾驶技术有所生疏。

    毕竟带着孩子出门,她不敢冒险。

    打车到万深商场,朝简先上楼去了童装旗舰店,给眠眠买了两条合身的小花裙,小家伙臭美得很,在镜子前扭了半天,自我感觉太过满意。

    买完衣服,朝简再带她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买了慕斯蛋糕所需要的材料,顺便购一些其他食材,买完又绕到家居区域逛了逛。

    朝简看中了一盏落地灯,造型和线条很符合她的审美,她看了一下价格,要小几万,于是她放弃了。

    以她目前的消费观来说,她还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买完东西,朝简和孩子顺便在外面吃了午饭,才打道回府。

    朝简回到家就开始动手,她先给眠眠戴了一顶小厨帽,穿上围裙。

    制作蛋糕胚的过程,有一部分画面不能让孩子看见,以免她世界观崩塌。

    于是朝简悄悄背过身,鬼鬼祟祟打了几颗鸡蛋进大碗里,赶紧打开搅拌器快速搅动。

    眠眠站在高脚凳上,双手撑着中岛台,懵懂地问:“妈妈,那是什么?”

    朝简支支吾吾,说:“呃……就是,这个,那个……恐龙蛋!对!”

    眠眠说:“妈妈给我看一下,我也要看恐龙蛋。”

    朝简已经把鸡蛋搅拌均匀,她转过来把大碗递上去,“你看。”

    眠眠低头仔细地瞧,认真地观察,凝神敛目,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

    朝简:“……”

    眠眠抬起头,皱着眉分析,“妈妈,恐龙蛋没有壳。”

    朝简干巴巴笑两声,“壳已经扔掉了,这是里面的蛋液。”

    朝简在厨房里忙活到傍晚,孙姨给她打了会儿下手,就开始准备晚饭,蛋糕已经完成,朝简放进冰箱冷藏。

    差不多晚饭的时候,岳竟城却突然打了电话给朝简,说晚上临时跟客户有个饭局,可能赶不上晚饭,回家的时间也不定。

    “知道了,” 朝简语气有些低落,赶紧又提声补一句:“工作要紧。”

    岳竟城默了默,说:“我争取早点回去。”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事,你不用太赶。”

    手机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岳竟城一直没有挂电话,低声问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

    朝简拿着手机到沙发坐下,摸了摸沙发旁一盏落地灯的流苏,一边说:“挺好的,今天带眠眠出门逛了一会儿,她挺开心的。”

    “今晚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

    朝简想到冰箱里的蛋糕,又问:“真的要很晚么?”

    岳竟城反问:“前几天我也晚归,你怎么不关心?”

    朝简心想你还敢提前几天?

    不过事情已经翻篇了,她也就懒得计较,说:“你忙吧,我不妨碍你了。”

    眠眠晚间休息的时间一般是9点钟,朝简帮着孙姨给她洗完澡,就陪她回房哄她睡觉。

    朝简拿了本童话集念给她听,小家伙今天做了很多事情,又是拼图,又是逛街,又是做蛋糕的,小故事一半还没过,人就睡过去了。

    朝简给她也,掖了掖被子,把睡眠灯的亮度调到最低,轻手轻脚出去了,她回房洗了澡,去了岳竟城的书房,她给他发短信,说借用一下他的电脑。

    不多时,岳竟城回了短信,就一个“嗯”字。

    朝简掀开显示屏,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她发短信问密码多少。

    等了半天,岳竟城没有回复。

    朝简只好尝试输入他的生日。

    密码不正确。

    她想了想,输入眠眠的生日。

    仍是密码不正确。

    她十根手指头停在键盘上,迟疑片刻,输入自己的生日。

    以前他电脑的密码就是她的生日,连新办理的银|行|卡密码都设成她的生日来着……

    电脑轻微一响。

    开了。

    这时,岳竟城的短信也进来了。

    ——没变过。

    朝简盯着这三个字,发了会儿愣。

    她的那些设备的密码倒是改了,改成财神爷的生日。

    七月二十二日。

    因为只有三位数,所以重复了一遍,722722。

    朝简搁下手机,对着电脑输入了一串自己经常查找文献的网址,找了几篇国内外发表的电子期刊。

    这是她的定期训练任务。

    找几篇文献,以审稿人的角度,看完之后写一篇review report。

    这也很考验一个人的科研能力。

    屋外一片静谧,整间书房只有朝简敲键盘的动静,直到眠眠的哭声从走廊隐隐传来,她立时起身跑出去,一路跑到眠眠的房间,正好碰见孙姨也过来。

    朝简推开门进去,眠眠瑟缩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哭喊,把朝简吓坏了,她过去把孩子抱进怀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抱着哄了许久,奈何无济于事。

    朝简不知所措,看向孙姨,“她怎么了?”

    孙姨满脸担忧,“做噩梦,惊厥,从小到大的毛病了。”

    朝简抱着眠眠站起来,一边安抚一边问:“怎么会这样?”

    孙姨回答:“岳先生说,她一岁的时候,暴雨天的夜晚被雷惊着了,吓过几次,就吓破了胆,导致落下心理阴影。”

    眠眠仍是大声地哭喊,怎么安慰都没用,嗓子都哭哑了,让人心疼。

    朝简被她哭得心慌慌的,说:“今天也没下雨啊。”

    孙姨说:“那就是梦到暴雨天了。”

    朝简闻言,把眠眠搂紧。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朝简一愣。

    孙姨立马说:“我这就给岳先生打电话。”

    朝简点点头,转头继续安抚孩子。

    孙姨在房间里打了电话,说两句就结束,说:“岳先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家。”

    朝简仍是点头,她脸色有些发白,一面心疼孩子,一面出于自责。

    岳竟城早在和朝简发短信的时候,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半路又在梅兰居买了份宵夜,接到电话时,他距离家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十分钟后,岳竟城直接把车停在院子里,搁下手里的东西,迈着大步上楼,进了门,看见朝简抱着仍在啜泣的眠眠。

    他身上裹挟着一丝夜晚的寒意,迫不及待过去把孩子接过手,轻哄了两句。

    眠眠把脸埋入他怀里,小声继续泣了两声,轻颤颤地安静了。

    朝简抚着眠眠的后背,说:“前几天她半夜也醒过一次,那次还好哄些。”

    岳竟城看着她,发现她眼眶也红红的,腾出手摸了一下她脸颊,“吓坏了?”

    朝简没回答,小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岳竟城说:“饭局结束得早。”

    眠眠再次睡着后,孙姨就留在了房间里陪她。

    朝简走出房门,不自觉地环着双臂,似乎有点冷,“眠眠这个情况很严重么?”

    岳竟城把门关了,几步靠近她些许,一只手环住她腰身,“不算太严重,偶尔犯一次,有轻有重,已经慢慢在克服了。”

    朝简默默地不作声。

    岳竟城说:“我给你带了份宵夜。”

    朝简现在哪有心情吃宵夜,但还是跟着他下了楼,客厅茶几上搁着一份打包盒,包装袋印着“梅兰居”的图样,拆开包装盒,里面是一碗水饺。

    “你喜欢的口味。”岳竟城在沙发坐下,松了松领带,闭着眼揉眉心。

    朝简以前喜欢吃他们家海鲜菇绊肉沫的水饺,曾经她自己尝试做过,却不是那个味,那时候他时常一有空,就会过去买一份回来给她解馋。

    “你不吃点?”朝简回头看他。

    他睁眼,说:“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给我。”

    朝简觉得情况有点捉摸不透了,今天的岳竟城老让她想起他以往的好。

    朝简吃了两口,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买饺子了?”

    岳竟城的目光在昏淡的落地灯下显出几分朦胧,他说:“顺路,随手买的。”

    朝简:“……哦。”

    岳竟城:“这话你信?”

    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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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朝简把饺子吃剩下半碗, 给了岳竟城,她站起来,语气闲闲地说:“睡觉去了, 谢谢你顺路随手买的饺子, 味道不错。”

    岳竟城一脸深沉, 没有搭腔。

    解释的话又说不出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朝简上楼。

    岳竟城兀自坐了片刻,把饺子挪过来,三两下解决。

    亲自动手清理厨余,上楼。

    朝简已经睡下。

    岳竟城瞟了一眼床上, 她侧躺, 盖住身体的棉被撑起一条风致柔和的小波浪, 他远远地驻足片刻,扭头进了浴室。

    一进浴室他就发现,浴缸的热水已经放好了, 睡衣也已经叠得整齐,搁在旁边的置物架上。

    浴缸里氤氲的热气,缭得岳竟城眼前发热。

    岳竟城洗完澡出来, 擦着头发坐到朝简那边的床沿,呆坐半晌。

    朝简平时醒着的时候有些不识好歹,但是睡着的样子老实得不像话, 不怎么翻身,呼吸轻匀,不凑近的话根本听不见。

    岳竟城伸手帮她把黏在嘴角的一绺碎发拨开, 手指从她耳朵沿着下颌滑至下巴,他撑住床头俯身亲了她嘴巴一下, 换个角度再亲、

    朝简半梦半醒之中撇开了脸,咕哝道:“不要, 我困……”

    他停了片刻,两指夹住她鼻子。

    朝简不耐烦了,睁开眼,慢慢看清了他的脸,她困得厉害,只翻个身表示拒绝。

    岳竟城玩够了,正准备起身,听见床上她迷迷糊糊吐出几个字。

    “头发……吹干再睡。”

    岳竟城下意识摸了一下半湿的短发,发尾有些滴水。

    第二天清早,朝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孩子,昨晚她惊厥大哭,朝简担心她醒来的时候,情绪没缓过来。

    岳竟城后脚也醒了,洗漱完绕去眠眠房间,看见母女俩说说笑笑的,他转身下了楼,今天他不忙着去公司,早餐吃得有些拖沓。

    解决完早餐,他特地把文件和手持电脑拿下来,在客厅的茶几上忙活了一阵,一边等朝简和眠眠下楼。

    孙姨给他泡了茶搁在手边,但茶太烫,他起身去了厨房,伸手要开冰箱。

    孙姨问:“咋了?要拿什么?我来我来。”

    岳竟城没动弹,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就行。”

    他打开冰箱,矿泉水在第二层,但他的注意力瞬间被第一层的蛋糕吸引。

    那块蛋糕静静地被搁置在那里,就像一个没有署名的礼物。

    岳竟城把蛋糕取出来,足足有6寸的大小,他迟疑,“孙姨,哪来的蛋糕?”

    孙姨笑起来说:“昨天小简花了一下午做的,本来是要等你忙完回家给你一个惊喜,谁想到你临时有事,怎么昨晚没拿出来?”

    蛋糕的造型简单,表面没有多余的装饰,收边却干净漂亮,最上面一层的慕斯还洒了巧克力粉。

    对于孙姨的话,岳竟城有些后知后觉,半天才从鼻子里微哼了一声,恍若一句轻笑,他端着蛋糕去了客厅,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上。

    孙姨立即送上小瓷碟和刀叉。

    岳竟城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从文件里抬头,若有所思,注意力不太能集中。

    中途严铮给他打电话,说一会儿要过来。

    他问:“现在?有急事?”

    严铮说:“桑聆让我给你们带点东西,早饭还没吃呢,一会儿上你那吃得了,我就快到了,你在不在家?”

    岳竟城回:“在。”

    刚挂电话,朝简就在楼上喊了他一声,让他上去。

    岳竟城搁下文件,快步上楼。

    朝简就在二楼的楼梯口位置等他。

    “有事?”他问。

    朝简的眉心蹙着淡淡的情绪,“眠眠的状态好像不太活跃,可能是昨晚做噩梦的原因,我有点担心,你觉得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

    岳竟城矮她一级楼梯,但个头仍是比她高出几公分,他轻靠着楼梯扶手,说:“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问题,先陪她玩一上午,下午再看看情况。”

    他说完,简朝简仍不太放心的样子,于是又说:“别太忧虑,你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她。”

    朝简一听,赶紧打起精神来。

    楼下,严铮领着一袋土特产进来,见客厅没半个人影,拐去了厨房,“孙姨?”

    孙姨转过来,“哟,严先生?这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

    严铮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中岛台,说:“我老婆娘家那边寄了点土特产,她让我送一些来这儿,家里就你一个?”

    孙姨把擦了擦手,说:“他们在楼上呢,您先到客厅坐会儿,我给您沏一壶茶。”

    严铮应一声就出去。

    到客厅看见茶几一摊东西,文件,电脑,还有一个蛋糕。

    他正好饥肠辘辘,看见蛋糕也没多想,切了一块小三角移到瓷碟,旁边就有叉子,他顺手拿起,挖了一大块进嘴里。

    没工夫细品,囫囵吞了几口,过会儿才回过味来,发现甜度正好,口感香滑。

    楼上,岳竟城劝道:“别胡思乱想,先吃点东西。”

    朝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步下楼梯。

    岳竟城下了楼,刚到客厅,撞见严铮所作所为的那一刻,他脚步倏地一收,眉心狠狠跳动……

    严铮一转头,发现岳竟城的脸色跟结了霜似的,像是要吃人,他不明所以,不敢追究原因,而是转向朝简,“他瞪着我干什么?”

    朝简看着他手里的蛋糕,一时答不出话。

    这时岳竟城冷着声开口:“严铮,你他妈有病!”

    严铮仍是不敢直视他含着杀意的目光,对着朝简说:“他还用脏话骂我?为什么?”

    “可能,”朝简也不确定,“你吃了他的蛋糕吧。”

    严铮恍然大悟,放下瓷碟,过去一把揽住岳竟城的肩膀,亲亲热热地笑道:“这么多年兄弟了,一快蛋糕而已,我赔你行了吧?在哪买的?我买个10寸的给你。”

    岳竟城光顾着磨后槽牙,没工夫搭理他。

    严铮还在笑呵呵地薅老虎须,“你看你,又不是小狗,还护上食了呢?别跟哥开玩笑了,小狗护食那是要被狠狠调|教的。”

    岳竟城忽然转过来,面沉如水。

    严铮冷不丁吓了一跳,啧一声,“咋呢?你还来劲了?吃你一块蛋糕还哄不好你了?”

    朝简赶紧把他拉开,“师哥,你少说两句。”

    严铮嘴上打哈哈,心里也有点发毛,他清清嗓子,挽回一下尊严,“那啥,东西我送到了,早饭我就不吃了,桑聆还在家等我呢,有空联系。”

    说完一溜烟,滚蛋了。

    剩下半边蛋糕放回了冰箱,接下来岳竟城不管做什么事,但凡想到严铮动了他的蛋糕,他就有坏情绪。

    为了不影响到朝简和女儿的心情,他收拾了东西,去公司自己没消化坏情绪。

    等到晚上回来,眠眠已经睡下。

    他上楼进了卧室,碰巧朝简刚洗完澡出来。

    朝简一看见他就想起早上的事,她忍不住想笑,努力憋住了问:“回来了?”

    岳竟城不高兴地撇嘴,默了半晌,说:“眠眠怎么样?”

    朝简说:“下午好多了,能玩能闹。”她打量着他,关心道:“你怎么样?”

    岳竟城倚着墙,垂眼瞧向她的目光出奇的静又亮,说:“再给我做一个。”

    朝简擦了擦头发,若有所思,“不是还有一半么?而且我最近很忙,就算要做,也得等我有空啊。”

    她在浴室门口的洗漱台旁边把吹风机吹头发。

    岳竟城说了句:“不愿意算了。”

    转身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他又出来,一把拿走她手里的吹风机,贴近她背后,帮她吹头发。

    他掌心修长宽大,动作很轻柔,比朝简自己温柔许多。

    以前他就总说她手黑,对别人这样,对自己也一样,不管做什么都要下意识使点劲,不知轻重,吹头发也如此,迟早把自己薅秃……

    等吹完头发,房间里安静下来,朝简说:“不是不愿意,是等我有空。”

    岳竟城洗完澡出来,衣服都没穿,直接上床,钻入被子里压到朝简身上,从脖子开始啃。

    朝简两只手撑开他,说:“又不吹头发?”

    他捉住她两边手腕重重摁在床头,呼吸滚烫,声音已经哑了,“一会就干了。”

    他带着不满,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半途,朝简声音微弱,说:“那什么,还是做个安全措施吧。”

    岳竟城声音低低的,“不用,我做过结扎。”

    这事朝简不知情,倒是呆愣了很久。

    他又说:“还是你想再生一个?”

    朝简回过神,“什么时候做的?”

    “领证前不久。”

    朝简又静了片刻,“为什么会想做这个?”

    岳竟城额头微微汗湿,连情绪都浓烈几分,他直言,“你不想生,我不想跟你隔一层。”

    朝简:“……”

    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却总是直白得人心黄黄,措手不及。

    气候由秋入冬,气温又降了好几度。

    朝简从实验室拐出来,走廊里一股冷风兜头打过来,她拉紧大褂,快步回办公室,路上接到岳竟城的电话。

    “今天下班我去接你,晚上陪我出去吃个饭。”

    朝简也没问清楚原因,只说:“可能要晚一点,延迟一个钟。”

    “嗯。”

    晚上七点,天色已经黑透,朝简从科研楼出来,就看见岳竟城的车停在夜色中的一盏路灯下,淡淡拢着。

    她快步上前,上了副驾驶,“怎么突然要出去吃饭?”

    岳竟城说:“朋友聚餐。”

    抵达饭店,岳竟城把车钥匙扔给同门童,牵着朝简的手进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朝简总感觉旁边有道视线往她这边转。

    她看过去,愣了一下,认出那张属于中年男人的面孔。

    那人对她一笑。

    朝简紧紧握住岳竟城的手,也冷淡地笑了一下。

    岳竟城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过头,又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脸色瞬间冷下来。

    那人仍是皮笑肉不笑,“小岳……不,现在应该喊岳总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岳竟城高出那人一大截,神色冷淡且倨傲地微微颔首。

    电梯门一开,他拉着朝简进去。

    电梯闭合时,朝简说:“你现在,赚的比他多了吧?”

    岳竟城改为搂住她的腰,“你说呢?”

    ==

    第 23 章

    包厢里差不多人齐, 严铮出差去了,所以今晚没他。

    朝简跟着岳竟城进来的时候,一桌子人都看着他们。

    当初他俩领证, 岳竟城只在他的好友群里面发了条消息, 然后每个人各寄一份伴手礼, 行事符合他一贯的低调做派。

    而且朝简自从桑聆婚礼那天之后,也没有跟这帮人再见过面。

    世事多变,如今再次见到,身份都换了。

    “终于来了, 没当面说的恭喜今天都补上啊。”

    “今晚这顿饭特殊啊, 得多喝两杯。”

    “你俩够可以的啊, 偷偷谈,偷偷分,孩子都生了, 又偷偷结。”

    “这消息我至今还没消化,必须多喝两杯。”

    “简单交代一下呗,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开始的?不对, 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复合的?”

    “那必须要多喝两杯了……”

    “得了吧,什时候开始的你都不知道,还打听复合呢?”

    包厢内七嘴八舌。

    岳竟城拉着朝简入了座, 回道:“今晚一切好说,怎样我都奉陪。”

    “哟,那赶紧的了, 咱岳总难得这么愿意配合,哥几个该灌酒的灌酒, 方便套话!”

    那人说着就要端起酒杯过来,被一只手拦住了。

    庄大小姐站了起来, 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岳竟城。说:“第一杯怎么也应该由我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吱声。

    庄霏是这帮人里面家境最好的一个,娇生惯养的,脾气骄纵了一些,但好在为人比较豪爽,快言快语,也没什么坏心眼。

    所以在他们好友圈里面,庄霏的人缘还不错,大部分人也都愿意包容她偶尔的撒泼。

    桑聆凑近朝简小声道:“你说她这是干什么?再怎么喜欢岳竟城,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是朋友,她安安静静的也没人会拿这个说道她,非得自己跳出来现眼,何必呢?”

    朝简说:“大概放不下吧,随她吧。”

    庄霏拿着酒杯,和岳竟城遥遥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神色略带些骄傲,说:“我敬你,你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岳竟城举起酒杯,说:“你随意。”

    庄霏全程没有给过朝简一个眼神,当她不存在似的。

    喝了酒,随即坐下。

    桑聆又在朝简耳边发表意见了,“庄大小姐眼高于顶,当初要不是因为岳竟城,她压根也不会跟咱们玩到一块去。”

    说完又觉得当着人的面嚼舌根不太好,补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她人也确实不错,直爽幽默。”

    朝简嗯了一声。

    桑聆:“非常拿得起,就是有点放不下。”

    朝简:“对。”

    桑聆:“目标明确,执行力强,就是有些执迷不悟。”

    朝简:“……”

    桑聆:“斗志昂扬,越挫越勇,就是有点自以为是,不尊重人。”

    朝简打断,“要不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说了人家的坏话,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数了人家的好,嘴巴又不过瘾。”

    桑聆的嘴巴几次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后吭哧了一句:“哼呢。”

    朝简抽了张纸巾,准备把清洗过留有水痕的餐具仔仔细细擦一遍,她刚拿起水杯,岳竟城顺手就接了过来,连着自己的餐具一起都擦干净,再把她的那份挪回去。

    庄霏看得有些失神。

    这个琐碎的餐前小习惯,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岳竟城自己的,现在看来,指不定是谁被潜移默化了,并保留了好几年。

    席间,岳竟城走出包厢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被庄霏堵在了包厢的玄关。

    “有事?”

    岳竟城的西装早脱了,上身仅一件深灰色的衬衫,笔挺的西裤,衬得整个人更为冷峻。

    庄霏习惯性抱着双臂,她的神情是和岳竟城有几分相似的冷淡倨傲,这是她对着镜子特意模仿了很久才有的相近感,“当初你说的女朋友就是她?你们什么时候复合的?”

    这副质问口吻,岳竟城不大喜欢。

    “我没有必要跟你交代我的私事。”

    庄霏一顿,抿抿唇,“桑聆婚礼之后不久,你们就领证了,也就是说,那时候你们至少已经有了复合的迹象,既然这样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而不是任由我像个傻子一样唱独角戏,还是说,你很喜欢看我笑话?”

    岳竟城双手抄在西裤的兜里,这是他隐约不耐的表现了,措辞也就不太客气,“我对你不感兴趣,包括你的笑话。”

    他准备绕过去走人。

    庄霏却不甘心,仍是挡着道。

    岳竟城面色淡淡,说:“没记错的话,我从来都没给过你一丝一毫让你觉得有机可乘的错觉。”

    门口玄关的位置立着一道隔断墙,里面的人看不见这里。

    但桑聆去茶水间的时候,需要经过玄关,于是余光里一瞥,赶紧闪了一下躲到了视线盲区,想听他们说什么,可惜餐桌那边实在太吵,她半个字都没捕捉到。

    她折返餐桌,鬼鬼祟祟地示意朝简跟过来。

    朝简一头雾水,跟了上去。

    两人潜到隔断墙后面,桑聆指了指,示意她看一眼,一边给她吹耳边风,“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朝简瞄了一眼,“哪有拉拉扯扯?”

    桑聆一愣,“哦,那是我想象的。”

    朝简无奈,“别自己乱加戏。”

    她说完又瞄了过去,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她撞上了岳竟城的目光,她一吃惊。做贼心虚似的闪了回来,拉着桑聆跑回餐桌。

    “干什么?”

    “被发现了。”

    “那怎么了?咱不出去质问都算好的了,你亏心什么?”

    “……”

    岳竟城回来了,默了一会儿,问:“听到什么了?”

    朝简拿着茶杯喝了口茶,语气平和,“能听见什么?不过下次你们有什么不能听的话,记得找个隐蔽地方私聊。”

    岳竟城不冷不热,嘲道:“你这是在鼓励我?”

    朝简说:“我只是提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岳竟城轻哼,“既然是不成熟的建议,那就少拿出来给人添堵,”

    朝简憋了又憋,开始人身攻击,“你看你长得一副拈花惹草的样儿,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货。”

    “……”

    岳竟城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朝简坐了片刻,起身走出包厢,去洗手间。

    岳竟城随即跟上去。

    走廊拐角处,他一把将她拽回来,抵在墙边,忽然低声轻笑,“我只不过是跟庄霏说了两句悄悄话,你就不乐意了?那你跟吴恒逛街吃甜品,我说什么了?”

    朝简心想你是没说什么,你只是偷偷跟了一路罢了。

    她说:“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而且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人家对我也没那个意思。”

    岳竟城再凑近些许,浓烈的呼吸喷在她鼻尖上,“什么也没有?你不是差点就嫁给他了?”

    朝简一愣,“什么时候我就差点嫁给他了?他只不过是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跟他就吃了一顿饭。”

    “一顿饭就够了。”

    朝简明白了,“如果有个男的跟我表白了,是不是在你的想象里,我跟他的孩子都可以上小学了?”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跟你表白。”

    朝简推开他,“懒得理你。”

    岳竟城的手又缠上去,把她拉回来,“别走,把话说清楚,如果当初我没有让你跟我结婚,那个吴恒在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朝简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身后的方向。

    岳竟城捏住她的下颌,欺着身有些强势,“回答我,又在想什么?”

    朝简拍拍他胳膊,“不是,有人来了。”

    岳竟城回头望过去,立即把朝简藏到自己身后,他神色冷淡地望着来人。

    来人是刚才电梯口碰见的中年男人,他笑呵呵地上前,说:“年轻的小夫妻就是有情趣,不过这里好歹是公众场所,还是注意一些好。”

    朝简光是听见这把声音就直接起了生理不适,她把额头抵在岳竟城后背,寻求安全感。

    岳竟城胳膊伸到后面握住她的手,对着面前的人,一脸的似笑非笑,“韩总挺有雅兴,听说税局最近把账查到了贵公司的头上,韩总不愧是老油子,祸到临头也不耽误自己享乐。”

    韩强脸色倏然变了变,冷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小场面而已,这么些年我也不是白混的。”

    他甩手走人,离开前,又意味深深地盯了朝简一眼。

    岳竟城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扫了兴,回头看朝简,发现她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说:“累不累?要不要回去?”

    朝简点头。

    岳竟城到包厢跟几个人招呼一声,就带着朝简离开。

    回到家时,眠眠已经睡了。

    朝简仍是过去看了一眼,才放心回卧室,她有些走神,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

    岳竟城在书房处理了点事情,回到卧室,没听见浴室有动静,于是推了一下门,看见朝简站在镜子前,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过去,手刚碰到她肩膀,就把她吓了一跳。

    她面色苍白地转过来。

    岳竟城立即了然,伸手把她搂入怀里,“别想了,都过去了。”

    朝简抓着他的衬衫,说:“其实我也没想,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忘了,只是突然又见到他,就……”

    在创业初期,让韩强作为投资人入资越峰科技,是岳竟城最后悔的一件事。

    当初韩强作为投资人成为了越峰科技的一大股东,他对岳竟城的才能,包括经营方式以及管理思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认同感。

    那段时间,韩强对越峰里里外外的大小事都很上心,天天往公司跑。

    哪怕会议室内不参与决策,但也很关心公司的运营。

    甚至偶尔主动陪着加班。

    那时候朝简天天下了课就来陪越竟城,在公司里也经常能碰见韩强,两人经常打照面,一来二回也算熟悉了。

    她陪着岳竟城跟公司里几个合伙人吃过几顿饭,韩强也在内。

    直到有一次,几个人聊得比较晚。

    朝简就在包厢内的小房间里休息,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触感陌生,和岳竟城的手心不太一样。

    她心里打了个突,一下子醒过来,就看见韩强满脸被酒气熏得通红,笑着个脸,带起眼角的褶子,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油腻腻的。

    朝简警觉地往后一撤,“你干什么?”

    韩强哼哼直笑,说:“我这人向来有话直说,我看上你很久了,我有钱,你跟了我,不会吃亏的,岳竟城那小子除了张脸,能给你什么?”

    朝简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有点害怕,想绕过他出去。

    韩强却拦着她的路,“你考虑一下,或者,你跟了我,也可以继续跟岳竟城在一起一段时间,我不介意,不过时间久了不行,你必须找机会把话跟他说清楚。”

    朝简皱起眉头,忍着恶心说:“走开。”

    韩强早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被拿下,一个愿意陪着男人白手起家的女人,傻得很坚韧,好骗又不好骗,他继续笑着,威胁:“你不跟我,那我就从越峰撤资。”

    朝简说:“你这一套威胁不了我,离我远点,有本事,你自己把这话跟岳竟城说一遍,你看看他会怎么揍你。”

    几番话下来,朝简仍是油盐不进。

    韩强顿时就冷下脸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面,朝简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懂迂回,太过好强,把一个喝醉的男人给激怒。

    韩强一个大男人,凭蛮力轻易就能将她压倒,恶臭的酒气和汗味直扑到朝简的脸上,朝简吓得拼命挣扎,她想叫喊,却又被捂住嘴巴,她浑身抖得厉害,眼泪把整张脸都浸湿。

    就在韩强把手伸入她衣服的时候,忽然一股力从他的后脖子猛地拎起,他被甩到了地上,打了几个滚。

    岳竟城顾不上揍他,第一时间先去看了沙发上的朝简,马上把西装脱下来将她裹住。

    韩强摔得晕晕乎乎,下一秒就被岳竟城攥住了衣领,拳头跟雨点似的砸下来,

    外面几个合伙人听见动静想进来看情况,岳竟城一脚踹上门,上锁,转身又把鼻青脸肿的韩强拖到墙角,让他像一摊垃圾一样蜷缩着求饶。

    岳竟城一脚踩上他后背,弯下腰说:“你别求我,我女朋友还在哭,她什么时候缓过来,我什么时候收手。”

    ==

    第 24 章

    当晚, 岳竟城就带着朝简去报了警。

    派出所里的警察看一看衣着整齐的岳竟城,再鄙视一眼颧骨和眼眶肿得老大,俩鼻孔塞着纸巾的韩强, 觉得有点棘手。

    他询问双方有没有私下和解的意愿。

    韩强自然是愿意和解的。

    这件事对他不利, 他是有点钱, 但不是胆大妄为一手遮天,碰上岳竟城这样不怕事的硬茬,吃了一堑,就得暂时止戈。

    可惜岳竟城不愿意和解, 多少赔偿都不点头。

    最后韩强仅仅是被行政拘留15天, 原因是考虑到他喝醉了, 在对女方实施暴行时正处于不清醒的状态,而且是未遂,更何况他还被揍了一顿。

    弄不好, 岳竟城也得负点法律责任。

    这个结果在岳竟城的预料之内,他没指望韩强能坐牢。

    但最起码,这件事给韩强留了个案底。

    这件事之后, 朝简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一开始的时候,晚上根本睡得不安稳, 像被魇住了,喘不过气来。

    睡梦中她很压抑,梦境的画面很模糊, 色块阴暗,逻辑不明, 每次睡着的时候脑子都稀里糊涂的,每次都会被惊醒。

    这些事朝简不敢告诉岳竟城。

    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她不想再给他多余的负担。

    后来过不了多久,这些不愉快地回忆自然而然就被她抛到了脑后,不是 因为她想开了,而是她忙起来了。

    那段时间,她每天要研究课题,做实验,做项目,开组会,写论文。

    就连周末的时间都被占满。

    自那以后,她和岳竟城见面的时间就在慢慢缩短,上一次见面和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跨度也在逐次拉长。

    往往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有了独处的时间,可惜待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导师一个电话叫走。

    那时候岳竟城为了能凑出足够的时间和她待在一块,他推掉了所有的朋友局,

    但架不住她实验室那边总有各种充分的理由,轻易就把她走叫。

    两人的矛盾也就是在这时候显现的。

    直到有一晚,朝简勤勤恳恳地加班加点,到了晚上11点钟,岳竟城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能不能出来陪陪我?”

    岳竟城那边出奇的安静,他说话的语气透露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疲惫。

    “好。”

    朝简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

    可惜在她应完这一声之后,教授就过来通知大家开会。

    朝简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实验室每一个工位都有人在伏案做事,这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所有人都在因为一个实验问题而埋头苦干。

    在他们实验的过程中,在芯片功能达标的情况下,出现了功耗大高的问题,为此,整个组的成员都在重复进行测量和验证。

    各种算法,推导写了厚厚的十几页。

    流片费用昂贵,对于一个学校的实验室来说,每一次流片都是一次极其宝贵的试验。

    “朝简,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

    朝简连忙答应,“来了!”她迟疑了一下,对手机那边的岳竟城说:“导师通知开会,我晚一点过去好不好?”

    岳竟城静了数秒,语气冷淡且轻飘飘地说:“随你。”

    朝简一愣,正想说话,那边已经挂断。

    会议过程中,朝简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通电话,岳竟城的语气听着不太对劲,十有八|九是发生什么事了。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是深夜12点多钟。

    朝简立马收拾东西直奔校门口,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岳竟城的住处。路上她也没给他电话,生怕这时候他在睡觉,反而打扰了。

    到了之后,她拿钥匙开门,客厅黑灯瞎火,只有卧室透出一片光亮,她换了鞋进屋,看见岳竟城在床上睡着了,身上穿的是外出的衬衫西裤,一看就知道回来直接躺下的。

    他紧紧皱着眉,半张脸埋入枕头,苍白的脸色显得他几分脆弱。

    朝简瞧着不对劲,蹲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很,她当即转身出门,到楼下药店买了退烧药,额温枪,以及一些冰贴以防有用。

    回到屋里她准备好温开水,把岳竟城叫醒,喂他吃药。

    岳竟城烧得迷迷糊糊,吞了药又继续昏睡过去。

    已经凌晨2点钟,朝简自己也困得厉害,她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出来那额温枪测了一下岳竟城的额温,比刚才降了一点。

    朝简眼皮直打架,就这么在床沿蹭了点位置,紧挨着岳竟城睡下,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没一会儿就睡沉。

    到了半夜,朝简毫无预警地醒过来,立马感觉到她抱着的人浑身滚烫,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拿起额温枪再一试,发现岳竟城的体温又升高了。

    他这是处于反复发烧的状态。

    朝简把刚才买来的冰贴拆了,撕了一张冰贴在岳竟城的额头上,再端来一盆冷水,沾湿毛巾,解开他衬衫的纽扣给他擦拭身体。

    忙活完这些,她计着时间,又给岳竟城喂了一次药。

    朝简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到这会儿整个人也有些昏沉,又挨着岳竟城睡了过去。

    可惜她睡得并不安稳,心里老挂念着岳竟城,生怕他又出状况。

    于是天一亮,她自动醒过来。

    眼睛一睁,就对上岳竟城的异常平静的目光。

    朝简急忙坐起来,伸手摸他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了,为了保险起见,又拿额温枪探了一下,数字显示已经回复正常体温。

    “什么时候来的?”岳竟城几乎烧了一夜,嗓子烧得沙哑,语不成调。

    朝简倒了杯水给他。

    岳竟城自己坐起来接水,一口气喝到底,把空的玻璃杯搁在床头柜,歇了会儿,声音就差不多正常了,“什么时候来的?”

    他短发凌乱,支楞八叉的,低头看见自己衬衫开了,抬手一颗颗系上纽扣。

    朝简挨着床沿坐,“昨晚来的。你发烧了,自己知道么?”

    岳竟城“迷迷糊糊有点印象。”

    朝简一顿,“那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不是因为发烧?”

    岳竟城短短地沉默,才说:“没事了。”

    朝简的手指在床单上局促地抓了抓,“对不起,导师临时通知开会,真的没事了?你不用瞒着我。”

    岳竟城却望着床尾的窗口,口吻淡得毫无情绪,“嗯,本来就和你无关,就算告诉你也于事无补,省得你多余跑一趟。”

    朝简倏地愣住。

    岳竟城说完意识到这话有些重,想去握她的手。

    好巧不巧,朝简的手机来了电话,她起身走开去接,岳竟城的手倒扑了个空。

    “教授……”

    朝简下意识看向岳竟城。

    岳竟城抿着薄唇,别开了脸。

    “朝简,你在不在学校?赶紧来我办公室一趟,急事。”

    朝简:“教授,能不能在电话里说,我没在学校。”

    “不在学校?能赶回来么?美国那边的实验室派了人来国内,人现在就在平江市,我们现在得赶过去,你来的时候拿上项目所有资料,能不能争取到对方的合作意向,就看这次了,这对你也是个好机会。”

    朝简:“我……教授,我男朋友发烧了,我在照顾他。”

    哪知道,那边听了差点气笑,“发烧了就吃药好好休息,实在放心不下就去医院挂水,这种小事到处是解决的办法,难道你不在那里陪着,他就好不了?”

    朝简:“可是,他遇到了点事,我很想陪他。”

    那边静了一瞬,说:“朝简,我们这一门课业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我也见过太多为了恋爱为了男朋友,不顾学业不顾实验,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女学生,失望太多。我之所以把机会给你,是因为我手底下那么多个学生,我最看重你,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精力,你辜负我,我也无话可说,但你别辜负自己。”

    朝简捏着手机,在卧室外面站了许久,才走进卧室,她靠着门边,犹犹豫豫地说:“教授那边有要紧事,我可能……”

    岳竟城不冷不热地打断,“听见了,你去吧。”

    朝简连忙靠近两步,“我忙完了就来看你。”

    岳竟城却不语。

    朝简离开后,岳竟城躺回床上,胳膊压住眼眶,深深叹出一口浊气。

    朝简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天后从平江市赶回来的时候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岳竟城那,她仍是拿钥匙开门。

    客厅没人,书房的门开着,她走过去。

    却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听见岳竟城在说话。

    “我跟她能在一起多久我自己都说不准。”

    “就目前来看,或许分开,对彼此都好。”

    他说这两句话时,有一种平铺直述的冷静,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朝简扶着墙久久愣神。

    她忽然觉得很累,于是恍恍惚惚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待着,歇着。

    岳竟城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沙发上木着张脸发呆,他注视了半晌,走到她身旁坐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傍晚6点钟。

    “饿不饿?”他轻声问。

    朝简张张嘴,说的是另外的事,“你发烧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竟城却云淡风轻,“小事,不用操心。”

    “那你……”她小心翼翼组织措词,“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小简,我没想分手。”

    一句话就把朝简的眼眶逼得泛红,“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岳竟城侧着身朝向她,“只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发泄。”

    朝简有些固执,“我听得出来,那是你的真心话。”

    岳竟城下意识想去握她的手,但他忍住了,说:“小简,我十分确定,我很爱你,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很累,所有都的人和事,都让我疲惫。”

    朝简哽咽,“包括我么?”

    岳竟城直视她,坦言,“包括你。”

    朝简哭了,一时不够理智,“我早就猜到了,我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让我失望,所以我从来不对你抱有太多的期望。”

    岳竟城简直要气笑,他咬住后槽牙,冷声说:“朝简,你凭良心讲,我哪点对你不好? 别再一次次消磨我对你的耐心,谁敢保证,我能坚持多久?”

    朝简瞬间就冷静下来。

    岳竟城下一秒就后悔自己说出的屁话。

    朝简起身,情绪平静道:“你不用辛苦坚持。”

    她转身就走。

    岳竟城条件反射似的想追出去,但他没力气,身心都是。

    朝简离开之后,回到学校宿舍,把自己埋入被子里,偷偷哭了俩小时,哭到眼睛肿成核桃,哭到自己睡过去。

    第二天她起来,走路轻飘飘的,随时要晕过去。

    接下来几日,朝简过得恍惚,时不时拿起手机,想看消息,想发消息,但手机里某人毫无音讯,她心里惶恐不安。

    直到两个星期后,岳竟城仍是没有联系她。

    朝简终于死心了,那一刻,她知道她和岳竟城完了,但她不甘心,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非得说出那四个字。

    “我们分手。”

    这四个字砸了过去,岳竟城久久没有反应,喉咙里跟掺了沙似的艰难出声,“你认真的?”

    朝简说:“认真,所以特地打个电话正式通知一下,就这样吧。”

    她挂了电话。

    天光昏昏,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街头,人来人往模糊成了背景板,岳竟城立在原地许久,背影孤直。

    世界嘈杂,独他茫然萧索。

    直到后来,他却有点庆幸,庆幸她在脆弱残喘的僵持关系里表现出来的果断,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至于真等到彼此伤痕累累,耗尽心力。

    这才有了后来他的经久不忘。

    ——

    周六朝简起了床,回了趟娘家,去搬她放在家里的冬装。

    这几天岳竟城忙得不见人影,前两天又出差,预计今天差不多该回来了。

    朝简这次回去没带眠眠,毕竟自己是过去搬东西的,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她打车回去的。

    朝莉真看见她,下意识问:“就你啊,眠眠呢?”

    朝简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家里呢。”

    “阿岳呢?”

    “出差。”

    “那你来干什么?”

    朝简喝水的动作一顿,“妈,我虽然嫁出去了,但我还是你女儿,这个家还有我的位置。”

    朝莉真“哦”一声。

    段楚则从房间出来,一见她就问:“你怎么回来了?眠眠呢?”

    朝简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段巍从洗手间出来,见到她就一笑,“小简回来了?”

    朝简高兴道:“爸。”

    段巍下一句:“眠眠呢?”

    朝简:“……”

    朝简觉得人情冷暖不过如此,伤心之余,马不停蹄回房间收拾冬装,收拾了满满两大行李袋,拎都拎不起来。

    最后段楚则一手一个帮忙拎着走,他拿了车钥匙,送朝简会九号大院。

    朝简下楼后,望一眼电动车棚的方向,谨慎考虑过后,招手,“弟弟,快过来。”

    段楚则一脸防备,她喊弟弟绝没有好事,“有事就说。”

    朝简笑笑,“帮我把那辆新买的电动车帮上后备箱,我要带走。”

    段楚则嘴角狠狠一抽。

    回到九号大院,段楚则把车停在前院,把朝简的一堆行李搬下来,又任劳任怨把两个大袋子搬进屋。

    朝简留在院子里,她牵来一根洒水管,洗她的小电驴。

    这小电驴放在车棚这么久,有点积灰了,而且它来到了新的地方,就要迎接新的生活。

    就在她洗到一半的时候,岳竟城的车缓缓开进来,透过车窗,他看见朝简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等在车库停好车,他走过去,看见朝简在呵护一辆小电瓶车……

    他问:“这什么?”

    “这什么你自己不知道?”朝简一默,说:“我最贵的嫁妆。”

    岳竟城:“……”

    ==

    第 25 章

    朝简把出水关了, 擦干小电驴车座的水,抬腿跨上去。

    她热情邀请,“要不要上来体验一下?”

    岳竟城一脸冷漠, “我拒绝。”

    朝简觉得他不识货, 抬头看见眠眠从家门口跑出来, 她急忙招手,“眠眠,过来!”

    眠眠“啊啊啊——”冲了过来,看见新鲜玩意儿很是兴奋, “妈妈, 这是什么?”

    朝简摆开架势, 拍拍车头,“小电驴,妈妈的坐骑。”

    眠眠只能理解一个“驴”字, “这是一头驴。”

    她两步飞快跑过去,在朝简的帮助下站上踏板。

    朝简同样觉得体验感新奇,说:“站好扶稳, 妈妈带你飞一圈。”话说完“咻”一下,飞奔出去。

    最后段楚则走了过来,看见岳竟城双手抄在兜里站着, 他几次张了张嘴,又合上,若有所思, 说起来他和这个姐夫称不上多熟,他也不是个会来事的自来熟性格, 但不打声招呼又显得自己不礼貌……

    “不习惯可以不用叫。”

    “姐夫。”

    两人同时开口。

    岳竟城闻言,“嗯”一声。

    段楚则清清嗓子。

    “哦吼~~”

    在眠眠呼喊声中, 小电驴飞奔而过。

    “我姐……”段楚则先起了个话头,“挺好相处的吧?”

    岳竟城针对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对她来说,我比较好相处。”

    “呀哈~~”

    母女俩驰骋而去。

    段楚则说:“我姐这人有时候是不太着调,神经大条,奇怪的是心思又比较细腻,敏感,甚至脆弱,很少人能同时集两个相悖的心里特征于一身。”

    岳竟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笑,表示认同。

    “你俩聊什么呢?”

    朝简把小电驴骑了过来,停在两人跟前。

    段楚则说:“东西弄完了,我回去了。”

    朝简“诶”一声,“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眠眠从踏板跳下来,慢声慢气说:“舅舅要走了。”她这个年纪,说话正是习惯于使用陈述句的时候,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感受。

    段楚则摸摸她的脑袋,“想舅舅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眠眠说:“不用,我有电话手表。”她抬起胳膊,手腕就戴着一只手表。

    段楚则蹲下来,试着操作了一下,亮起来的屏幕让他惊讶,这里面居然有微信……

    眠眠说:“舅舅可以加我微信哦。”

    这话从一个三岁小孩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违和的很。

    三岁小孩不应该滚草坪采鲜花玩泥巴么?

    现在都特么玩起微信了?

    朝简看向岳竟城,问:“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他说:“嫌我回来得早?”

    朝简说:“你少敏感,我就随口问一句,别曲解我的意思。”

    她拧了一下电动车手柄,往车库方向开。

    岳竟城随即跟上去。

    朝简在车库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停放小电驴。

    岳竟城跟在后面,说:“咱们婚礼还没办,你有什么想法?”

    朝简头也不回就说:“今年是没时间了,明年再计划把。”她看着小电驴,忽然灵光一现,脑子里蹦出一个惊人的想法。

    人家的新娘都是由父亲牵着手上台的,太千篇一律了。

    如果她骑着小电驴出场……

    朝简忽然转过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岳竟城看见她两只眼冒着诡异的精光,直接开口:“我拒绝。”

    朝简顿觉扫兴,“我什么想法都还没说呢。”

    岳竟城回道:“那就请你千万别把你的馊主意鬼算盘说出口。”

    他转身往外走。

    朝简气呼呼的,迈着大步跟上去,一个小铁拳就要往他后背怼。

    岳竟城后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及时一个回马枪,稳稳地接住她的袭击,他稍微冷着脸,“朝简,我再提醒你一次,把你手黑并且喜欢偷袭人的毛病给我改了。”

    朝简偷袭不成,把手抽回来,心里有点不得劲,愤愤地走了。

    进家门口前,朝简看见不远处院子里,段楚则还在一门心思钻研眠眠的高科技电话手表,心想这小子到现在不谈恋爱,敢情是对这种小玩意来劲啊。

    “在看什么?”岳竟城过来了问。

    “我在段楚则这个年纪的时候,眠眠在我的肚子里,已经到临产期了。”朝简毫无避讳地说起过往,然后若无其事地进屋了。

    留下岳竟城愣在原地,随即自嘲一笑。

    说不清她是没心没肺多一些,还是豁达释然多一些,无论哪一种,他始终多少有些遗憾于当年自己缺席了她孕期的那十个月。

    尤其当时她刚遭受了分手的打击。

    回忆起来,岳竟城是有些后悔的,甚至愤恨当年的自己不够强大。

    晚上哄完眠眠睡觉,岳竟城一回屋就看见朝简劈了个不上不下的一字马,卡在正当间的那种,他问:“这是干什么?”

    朝简无奈,“起不来了,扶我一下。”

    岳竟城过去两只手抄入她腋下,把人提起来。

    朝简抖了抖双腿,嘀咕道:“以前明明能下去的。”

    岳竟城说:“以前?以前你多娇嫩?现在你看看你——”

    朝简面无表情地斜瞥着他。

    他话锋一转,冷淡道:“多有女人味。”

    朝简:“……”

    朝简发现最近岳竟城有点劲劲儿的,闷着骚。

    不,他一直都是劲劲儿的,只是之前刚重逢那会儿,他故意端着,以示高冷罢了。

    睡觉之前,桑聆给朝简打电话,约他们一家三口明天去露营,顺便在山上过夜,第二天看日出。

    朝简说:“后天周一,还过夜呢。”

    桑聆不以为意,“周一就周一,看完日出吃完早餐,直接上班,两边都不耽误,趁着现在还玩得动,你不疯狂一下?”

    朝简转头询问岳竟城的意见。

    岳竟城表示,“你自己决定,我都可以。”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通话结束,岳竟城一翻身,悬压在她身上,

    朝简几乎是下意识地,两条腿自己就抬了起来,搁在他腰两侧,下一秒她自己就愣住了,略羞耻地撤回双腿。

    心里痛骂自己太自觉。

    岳竟城扬眉笑了,低声说:“一会儿我帮你把腿再打开一点,顺便练一练你的一字马。”

    朝简道:“再说我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朝简把眠眠喊起来,说要去山上露营了。

    眠眠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妈妈,我们可不可以要骑驴驴过去?”

    驴驴是眠眠对小电驴的爱称。

    朝简有点为难,“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费你爸。”

    出发前,岳竟城把袖子撸起来,咬咬牙,两只胳膊一使劲,一口气就把朝简的小电驴搬上了越野车的后备箱。

    眠眠跑过去,竖起拇指,“爸爸,你有点棒棒。”

    岳竟城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把她抄起来,说:“上车。”

    在后排车座的儿童座椅上安顿好眠眠,岳竟城上了主驾驶,关上车门后,他偷偷用力地甩了甩胳膊,正好被上来副驾驶的朝简给撞见了……

    “哟,手没事吧?”她问。

    岳竟城很擅长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也不称一下你那辆小破车到底什么重量。”

    朝简撇撇嘴,“开口闭口小破车,它不还是照样成了你这辆四轮的入幕之宾?它现在住的是小洋房的车库,有身份了。”

    岳竟城懒得跟她扯淡,驱车前往目的地。

    从这里到五行山有段不小的距离,朝简中途睡了一觉,醒来时,车还在行驶当中,她朝后面看一眼,眠眠睡得雷打不动。

    乖巧可爱,颇具观赏性。

    朝简沉浸式看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岳竟城,脸上没有一点疲劳的神色,昨晚折腾了半夜,第二天起来仍是神采奕奕,还能搬动小电驴呢。

    真是一天使不完的蛮劲。

    “盯着我看半天,你有什么意见?”他冷不丁问。

    朝简没事找茬,“这趟回去以后记得多健身啊,昨晚看着你腹肌都浅了。”

    岳竟城说:“你没少摸。”

    朝简颇遗憾,“苍蝇腿也是肉嘛。”

    他闻言,啧一声。

    车子直达山顶,在一面人工湖边的旷地上,这一片都是露营的位置,而且这里还来了不少人,隔个两三米的距离就有一顶帐篷和车。

    朝简下了车,迎着微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她脚边,眠眠举着俩胳膊也伸懒腰。

    朝简说:“小孩子没有腰,不用这么抻着。”

    眠眠两手掐着肉嘟嘟的腰,捏了捏,“有,有腰,我有腰。”

    车后边,干完苦力活的岳竟城把小电驴推过来,停好。

    边上不远的严铮抬头看了过来,笑道:“朝简你是准备跟你那小破车捆绑一辈子么?露个营也要带过来?你家还缺车?真有出息。”

    朝简说:“用了这么久,都处出感情了,岂是别的四轮车能比的?”

    “眠眠宝贝!!”湖边的桑聆喊了一声:“快过来,咱们去游泳!”

    眠眠听见“游泳”两个字,两脚踩着风火轮“啊啊啊——”冲了出去。

    朝简见状,说:“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风风火火的。”

    岳竟城瞥她,“谁生的像谁。”

    朝简看向他,一脸狐疑,“可你也不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啊。”

    岳竟城说:“是啊,既然不像我了,还能像谁?”

    朝简谨慎地咽了咽口水,“这是有点像我妈了。”

    岳竟城淡道:“我跟你妈生?”

    朝简一听,拳头举起来。

    岳竟城一把攥住,“又要打我。”

    正在摆弄烧烤架的严铮实在忍不了了,怒吼:“我说你俩!能不在我跟前腻歪么?”

    岳竟城拉着朝简去了车后面。

    严铮又有意见了,“也别让我知道你俩在后边儿腻歪!”

    朝简抽了抽手,没抽动,小声说:“干嘛,给开个玩笑而已。”

    岳竟城垂眼近距离看着她涂了口红的嘴唇,忽然握住她的下颌,重重吻上去。

    ==

    第 26 章

    眠眠没能游泳, 她光着脚丫子浅浅地试了一下水,立马冻得往岸上跑。

    桑聆心想真是个傻丫头,大冬天的谁游泳, 她三两步上了岸, 把小家伙两只胳膊架起来往湖里走, 故意往水里放吓唬她。

    眠眠岔开两只脚丫子,“冻脚冻脚,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桑聆,别玩了!”帐篷那边的朝简远远喊了一句:“一会儿真把她吓着了。”

    桑聆只好把眠眠抱上岸, 捡起两人的鞋子回到帐篷那边, 挪了把折叠椅坐下, 说:“怎么吓唬都不哭,小家伙真耐玩。”

    朝简把弄好的手磨咖啡推一杯给她,“平时倒是整天乐呵呵的, 就是偶尔晚上会做噩梦,吓哭过几次。”

    “做噩梦?”桑聆惊道:“怎么会?”

    “据说是眠眠更小的时候,”朝简看着蹲在她脚边在玩石头的眠眠, 语气有种淡淡的落寞,“她在深夜的雷雨天里被吓到了,就此落下一些后遗症。”

    桑聆想了想, 说:“我记得眠眠一两岁的时候,是岳竟城和他妈轮流照顾来着,加上保姆一起, 不过那时候岳竟城的事业刚起步,忙得脚不沾地, 估计没什么时间陪眠眠,发生这种事, 他心里可能也挺不好受的。”

    朝简闻言,回头看一眼正在摆弄烧烤架的岳竟城。

    刚知道眠眠这个情况的时候,她光顾着自己内疚忧愁,倒是忘了他应该也挺难受,只不过他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

    桑聆又说:“你还记得么?在你去美国之前,我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告诉你岳竟城在峰会上签了一笔大单么?他们合约正式启动后,公司就步入正轨了,再后来,他的事业可谓是一路生花。啧啧,指不定再过个两年,他的公司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上市了,当初那两个卷钱跑路的合伙人,肠子该悔青了吧?”

    朝简一愣,“合伙人卷钱跑了?什么时候的事?”

    桑聆感到意外,“你不知道?”

    朝简心头突突直跳,直觉当初自己错过了什么,她摇摇头。

    桑聆遥远地回忆着,“具体我也忘了,那年应该正好是你每天忙实验那段时间,我也是后来听我们家老严说才知道的,有两个合伙人撑不下去,卷钱跑了。”

    朝简陷入了沉默。

    那边岳竟城忽然喊她,“朝简,把你的脑子带上,到我这来。”

    朝简倏地回过神,连忙应一声:“来了来了。”结果站起来后,她茫然问:“我脑子在哪?”

    桑聆:“……”

    朝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横了岳竟城一眼,“烦人。”

    岳竟城淡淡说:“看你一脸失魂落魄,我怕你魂丢了成傻子。”

    桑聆忍不住哈哈笑,“老岳很活泼嘛,到底以前是谁说他这人很闷很无聊的?”

    朝简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岳竟城身边,琢磨着想问他点事。

    桑聆想看眠眠在干什么,结果一转头,人不见了,她站起来四处张望,在某一处的帐篷前,看见她蹲在一对夫妻跟前,一脸馋样看人家吃东西……

    桑聆赶紧跑过去,一把揣起眠眠,同时跟人家夫妻道歉,“不好意思哈,小丫头饿了。”

    夫妻俩性格也好,说:“没事没事,刚刚还问她要不要吃饼干呢,结果她说。爸爸让她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小孩还挺聪明的。”

    眠眠急吼吼地表示:“不不,我忘记说啦,其实我要跟你们做好朋友,这样我就可以吃啦!”

    桑聆轻轻拍掉她伸出去的手背,“你也真好意思,手还伸那么老长!回去就告诉你爸,你是个大馋丫头。”

    那边,朝简琢磨着刚才桑聆和她说的那些事,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开口问之前又想表现得随意一些,走神之际,往手边随便摸到个东西,拿起来就往烤炉上的肉串一抹。

    “你那时候……”

    话刚开口,烤炉毫无预警地“嚯”一下,火苗应声而起,来势凶猛,一瞬间眼前的火舌四处乱窜。

    岳竟城一把攥住朝简的胳膊迅速后撤,接着就看见火苗像一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小泼猴,勃然大怒之后又安分下去。

    “有没有烫着?”岳竟城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巡视。

    “我没事。”

    “你刚才做了什么?”

    朝简一头雾水,举起右手的刷子看了看,凑近闻了一下,是食用油,估计刚才她没留神,误把一滩食用油往烤炉上抹,所以才把火引出来的。

    “抱歉,我没注意……”

    “你俩没事吧?”严铮从不远处搬着饮料走过来,他刚才回车里搬东西了,过来的路上就瞧见他们这里跟围篝火似的,可热闹。

    “小事。”岳竟城回了一句,转头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朝简注意到严铮已经过来,只得摇摇头,“我帮你。”

    岳竟城瞧着她,“从刚刚到现在魂不守舍,在想什么?”

    “呀呼~~”

    在眠眠快乐的呼喊声中,桑聆生无可恋地骑着小电驴呼啸而过。

    “……”

    岳竟城回头看着逐渐远去,又慢吞吞折返回来的小电驴。

    “嗨哟,嗨哟~妈妈小仙女,爸爸大笨瓜。”

    桑聆把车开到近前来,停下,说:“这小家伙最近是不是不玩鸡了?开始玩驴了?非得带着她骑来骑去的,真难伺候啊,你俩生的小宝贝。”

    抱怨完,又呲溜一下远去了。

    岳竟城说:“你生的女儿。”

    朝简回:“你也有份。”

    一通忙活到下午,一行人终于吃上烧烤。

    严铮是个热心肠,把烤好的串儿挪了一些在烤盘,分给周围的出来露营的驴友,朝简跟过去帮忙,两人回来时收获了一些回赠。

    桑聆和眠眠吃得吭哧吭哧的。

    岳竟城挑了几样另外装在盘子里,等朝简回来了,直接给她。

    朝简吃烧烤有点挑嘴,更喜欢吃一些素菜,而且口味还得加辣的那种。

    吃完东西,一行人到周围逛了逛。

    严铮说:“前边儿有民宿,能泡温泉,今晚过去泡一顿,不过今天露营的人多,到时估计很热闹,就看你们愿不愿意,阿城是向来不爱凑热闹的。”

    桑聆说:“去呗,骑小电驴累一天了。”

    眠眠举起小手,发言:“但是晚上我要跟驴驴一起睡觉觉的。”

    桑聆轻轻拍她的脑袋,“但是没人问你这个。”

    眠眠说:“但是我跟驴驴的感情最好了。”

    晚上,朝简一行人还是去泡了温泉,男女汤分开。

    眠眠穿着小裤衩胸口围着浴巾,哒哒哒跑到温泉岩石边上,她有一种不知者无畏的大英勇,在发出“喳”一声做个热身,然后一个纵跃就准备往下跳。

    幸好,朝简手忙脚乱及时赶到,吓得一把将她抄起来,夹在胳膊里。

    眠眠悬停半空,胳膊抗议,两只脚丫子乱蹬,“我要去我要去!”

    朝简拿她没办法,抱着她慢慢下水,不让她乱跑,“你乖啦,这里的水位对你来说太深了。”

    桑聆下了水,无可奈何地叹气,“真是一刻不能疏忽,稍不留神你都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今天中午为了口吃的,她要跟陌生人做好朋友。”

    温泉不能泡太久,而且里面人确实不少,朝简又带着眠眠,所以一会儿就起了,桑聆的兴致也不高,跟着离开。

    三人到冲洗间清洗之后,出来门口恰巧碰见严铮,只有他一个人。

    朝简问;“岳竟城呢?”

    严铮擦着湿润的短发,“早出来了,先回营地去了吧。”

    朝简想了一想,把眠眠交代给桑聆夫妻俩,自己往营地去了。

    营地距离民宿并不远,百来米的路程,但要经过一段小路,四下里静悄悄的,冬天少了虫鸣,昏黄路灯洒了一路,更显得一片幽寂。

    朝简拉紧身上的外套,才走到一半,就看见岳竟城站在路边,一手揣着兜,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快步上前,脚步声引起了岳竟城的注意。

    他扭头看过来,嘴边衔着一支烟,寒烟袅袅,如远山的雾,连篇晕开。

    朝简第一次见他抽烟,她走近时,岳竟城把烟拿下来,蹲下揿灭在草地里。

    岳竟城拿着揿灭的烟站起来,解释说:“偶尔抽,没有瘾,随时可以戒了。”

    朝简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她慢半拍地点点头,“哦。”

    岳竟城却看着她,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吧,今天一下午没着没落的,到底有什么话?”

    刚才朝简一路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默默地措词,“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一次,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自己发烧的那一晚?”

    岳竟城略作回想,说:“不记得,刚创业那会儿我不止发烧一次,你指的是哪一次?”

    朝简狐疑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她补充细节,“就是,第二天我接到导师的电话,把你扔下,自己回学校那次”

    就非要她提这个细节……

    她又说:“我印象中,你只发过一次烧。”

    岳竟城说:“那是因为之前几次我怕你担心,没让你知道。”

    朝简立马抓住重点,“你这不是知道哪次嘛!”

    岳竟城气得无语,懒得理她。

    他背过身。

    朝简以为他要走,一把就稳稳薅住了他的胳膊。

    “话还没说呢,上哪去?”

    岳竟城:“……”

    ==

    第 27 章

    岳竟城顺势转过来, “你说,我听着。”

    如此一来,两人就靠得太近了, 朝简后撤半步, 问道:“当年你发烧的那天晚上特地给我打电话, 白天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岳竟城目光淡淡审视着她,猜她为什么在事情过去那么久以后,突然找他重提旧事,他问:“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朝简也不卖关子, “今天跟桑聆聊天, 她跟我提到一些你之前的事, 她说那段时间,你公司有两个合伙人卷钱跑了。”

    岳竟城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朝简沉默, 抿抿嘴,问:“为什么当时你不跟我说?”

    昏冷的路灯下,岳竟城垂着的那只手还夹着已经揿灭的半截烟, 就这么静静看她半晌,眼底有情绪萦绕,最后开口却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就算说出来, 除了给你徒增烦恼,没有什么作用。”

    朝简说:“既然当时不愿意让我知道,那你就不能在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岳竟城疑惑,“什么怨气?”

    朝简的声音大了些, “当时我接到导师的电话就走了,你敢说你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最后跟我提分手也是。”

    岳竟城偏头一想, 说:“不完全因为这个。还有,是你先提的分手。”

    朝简反驳他,“是你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说的,‘不知道还能在一起多久,迟早会分开’,我听得一字不差。”

    岳竟城的指尖不自觉地捻着剩余的半截烟,烟丝如雪花般扑簌簌掉落草丛里。

    他浅浅吸了一口气,语调又低又慢,“当时的我已经自身难保,手上空有技术,却一分钱也拿不出,那样的处境让我有点自厌自弃,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尤其是每次想到你的时候,特别有心无力。朝简,我是个人,也会感到迷茫,会有情绪。”

    朝简蓦地眼眶逼出热意。

    曾经,严铮和她提过学生时期的岳竟城,他在学校曾经是人人追捧,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他曾站在高山之上,俯瞰山脚下的细流,他在群峰之巅,垂睨脚下的草芥。

    从小到大一切让他优秀的砝码,养成他骄傲冷淡的性格。

    所以在后来的那些打击当中,他大概是开始动摇,逐渐怀疑自己了。

    过了会儿,朝简问:“那为什么之后的两个星期,你一直没有联系我?”

    岳竟城低头揉了揉眉梢,让表情放松些许,而后抬眼说:“我在找人,追回那些被卷走的现金,况且就算我联系你,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那时的他头一回在想到朝简的时候,脑子和心里皆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具象的画面和具体的想法,驱使他去做任何行动。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也可以早一点和她谈一谈彼此的矛盾。

    可就在他继续焦头烂额之际,她一个电话打过来,亲口结束了这段感情。

    打得他措手不及,让他惊慌失措。

    可其实之后再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她。

    或许分开是对的,当时那种极端的情况,如果两人都狠不下心,继续纠缠,只会让彼此更加折磨。

    四下里一片静默,路灯映着两道对望的影子。

    “你俩站那说什么悄悄话呢?”

    不远处桑聆冲这边喊了一句,她牵着眠眠走着来,后边跟着严铮。

    眠眠边走边揉眼睛,一路打着哈欠。

    岳竟城等人过来了,把孩子抱起来,眠眠趴在他肩上酝酿睡意。

    桑聆说:“刚才带她去吃宵夜,边吃边打瞌睡,今天玩了一天,坚持到现在,确实难为她了,赶紧睡去吧。”

    几人回到露营的地,洗漱完就各自进了帐篷。

    岳竟城把眠眠放到睡袋上,拽上拉链,确保没有丝毫漏风,

    眠眠忽然睁开眼说:“爸爸,驴驴还在外面。”

    岳竟城说:“驴驴不怕冷。”

    眠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说:“它晚上一个驴在外面,会不会寂寞?爸爸,你去陪陪它。”

    岳竟城一顿,黑着脸说:“你心疼驴,就不心疼我?”

    眠眠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你不用害怕,以前你寂寞的时候,就会看妈妈的照片,我都知道啦。”

    朝简端着洗漱用品弯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她停在进口的位置,想了想,说:“你还有偷看我照片的习惯?”

    岳竟城侧着脸对她说:“嗯,我多看看,辟邪。”

    朝简当即白了他一眼。

    这时,隔壁帐篷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

    朝简屏息仔细辨认着,对上岳竟城的眼神询问,她小声说:“好像在吵架。”她下一秒就迫不及待钻了出去。

    岳竟城立即跟上。

    眠眠伸着胳膊,“爸爸——还有我——”

    岳竟城只好折返,把眠眠从睡袋里拔了出来,夹在胳膊下钻出帐篷,一出来他就看见朝简鬼鬼祟祟蹲在隔壁帐篷外面听墙角。

    他刚走过去,就被朝简一把往下拽,跟着一起蹲墙角。

    “我告诉你严铮,你不把她微信删了,你以后就跟狗过日子去吧!”

    “真没有联系过,要不是今天在这里碰见,我都忘了手机里有她的微信。”

    “那你删了!”

    “我可以删,但我说的话没有丝毫掺假。”

    “哼,真真假假只有你自己知道,我能怎么样?”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要怎么讲道理?我质问你跟她那什么了么?我只是要求你把微信删了而已,其他的一概不追究。”

    “什么叫一概不追究?没有就是没有!”

    朝简听得一知半解,悄声问:“这说谁呢?”

    岳竟城不确定,“前女友吧。”

    眠眠:“嗯嗯。”

    严铮:“你别光顾说着我,之前你跟你以前谈的那男的,路上碰见不也笑得花枝招展?”

    桑聆:“我跟他是学生时期的事了,再说我们是和平分手,路上碰见打声招呼怎么了?”

    严铮冷笑,“打声招呼?那绿茶男安什么好心你不知道?他背着你,跟我说什么你知道么?特么说我老男人不如他新鲜!说你迟早嫌弃我年纪大,迟早想起他的好!”

    “噗——”

    朝简不小心笑出了声。

    里面忽然静了。

    朝简心头一跳。

    岳竟城立马拉起她的手,往自己帐篷跑。

    等进了帐篷,岳竟城突然脸色一变,“遭了。”

    朝简问:“怎么了?”

    岳竟城说:“把眠眠落在外面了。”

    朝简咬牙,“……真有你的啊。”

    两人重新钻出帐篷,看见眠眠小小的身子蹲在原来的位置,正嬉皮笑脸地冲着出来看情况的严铮。

    “我挖泥土~~挖呀挖~~挖呀挖~~”

    “挖出一个大傻瓜~~”

    “嘻嘻——”

    朝简灵机一动,虽然对不起孩子,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她故作不知,温声说:“眠眠,还不睡觉在那干什么呢?”

    严铮看过来,“行了,我都听出刚才那诡异的笑声是你发出来的了。”

    朝简一时羞赧,躲到岳竟城的身后。

    岳竟城故作气定神闲,迎上对面来的视线。

    严铮一个转身进了帐篷,嘴里嘀咕:“一天到晚这叫什么事!”

    岳竟城上前把眠眠抱起来。

    眠眠举着拳头抗议,“爸爸!你把我忘啦!”

    岳竟城嗯一声,无奈道:“对不起。”

    朝简笑着夸夸:“眠眠刚才真聪明。”

    岳竟城接茬,“行了,别教坏她。”他一默,又补一句,“刚才眠眠装傻的功夫比你的好。”

    朝简回一句:“你倒是聪明,你一声不吭。”

    她走进帐篷。

    岳竟城跟进来,把眠眠放下,说:“摆明了已经露馅,说再多也是破绽百出。”

    朝简敷衍,“是是是,岳先生现在是当老板的人了,道理一套一套的,改天出书吧岳老师,参照刘震云老师那本新书,你的就叫《一句顶千万句》。”

    岳竟城忽然就说不过她了,转过身哄眠眠睡觉。

    朝简摆弄着睡袋,看着他的背影,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她想到刚才在路边两人的谈话,不自觉地叹出一口气。

    岳竟城回头看她一眼。

    朝简立马收回自己的目光,钻入睡袋。

    朝简睡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进入睡梦中,她恍惚中仿佛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就听见岳竟城叫她起床的声音。

    “朝简,天快亮了,不是说要看日出么?”

    朝简眼皮重千斤,根本睁不开,她被拉着坐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倒入岳竟城的怀里,她恍惚中还以为是几年前谈恋爱的时候,两只手抱住他的腰。

    她一时也没想起来要看什么,嘴皮子咕哝道:“不看了不看了,我多睡会儿。”

    岳竟城一愣,堪堪待在原地不动,低垂的眉眼平添几分温存之色,他劝道:“你平时喜欢睡懒觉,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既然赶上了还是看看吧。”

    眠眠半梦半醒之间,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依偎在朝简的后背,蠕动嘴巴。“妈妈~~”

    朝简迟缓了半拍,忽然就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岳竟城的腰,难为情之下,她小幅度地往后撤,“呃,你——”

    岳竟城说:“没跟我抱过?这都脸红?”

    朝简:“……”

    回程的路上,朝简也有些懊恼。

    有什么可脸红的?

    ==

    第 28 章

    今早天蒙蒙亮, 朝简他们几个人就前往观景台,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结伴。

    过栈道时,路径窄小, 人群拥挤, 岳竟城一只手抱着眠眠, 另一只手往后伸,朝简看见了,犹豫一下,握了上去。

    前面是严铮和桑聆, 两人并排走, 中间保持着十分客气的距离。

    朝简上前半步, 小声说:“一晚上了,他俩还没和好?”

    岳竟城低声说:“这么点事,有够磨唧。”

    桑聆忽然转过来, 语气平静,“你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说得好像你俩有多痛快一样。”

    朝简:“……”

    桑聆开始无差别攻击, “哦,岳竟城倒是执行力挺强悍的,真不愧是企业家了, 你嘴巴倒是敞亮一点啊,告诉小简,你这三年有多想她, 又有多不甘心,一千多个夜晚有多孤枕难眠, 你手机里全是她以前的照片,哪怕换手机了, 相册里的东西一张不能少。”

    岳竟城:“……”

    桑聆说完转向朝简。

    朝简很识相,立马说:“对不起。”

    桑聆哼一声。

    严铮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怎么多?”

    桑聆报复性地冷笑,“因为我对我前男友就是这样。”

    严铮一张脸冷得能滴水,“桑聆,你别太过分。”

    桑聆把昨晚他的话还回去,“学生时期的感情总是纯粹的,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在意这些干什么?”

    严铮下巴收紧,不说话了。

    朝简第一次看这两人吵成这样子,以前他们再怎么互相置气,那都是欢喜冤家式的小打小闹,最后严铮率先认错,哄两句就和好。

    到了观景台,远处的天际已经现出淡淡的粉霞。

    再过一会儿,连绵的群山之间,粉紫色的霞光逐渐扩散,接连成片,慢慢染透苍茫的云山雾海,火红的旭日就在万千霞光中冒出一点边缘。

    “看日出”这种休闲活动,老少皆宜,能够得到广大群众的偏爱确实有道理。

    看完日出,四个大人分别驱车回家。

    上车之前,朝简把桑聆拉到一旁说话:“回去的路上就先别吵了,到了家给我发个短信,这两天如果心情不好你再找我。”

    桑聆神情有几分落寞,点点头。

    岳竟城先送朝简去学校,路上跟她说了自己接下来要出差的事,“后端设计公司我们这边已经谈妥,我得飞一趟,跟他们敲定合作合同。你们那边照常工作,到时候等越峰的消息。”

    他看一眼朝简,“将后端外包,也是为了整个项目能够如期结束。”

    朝简说:“其实我们实验室知道要将后端外包的时候,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嘛,毕竟,学校实验室和企业还是不同的,layout这种技术需要的是多年的经验沉淀,但学校实验室里的学生流动得太快。”

    实验室里的学生待个几年就毕业了,愿意沉下心来搞科研的更是少之又少。

    经验丰富或者专业能力强的老师或教授倒是有,朝简就是属于专业能力强的那一类,但是一整个实验项目,过程繁复,工作量之庞大,单靠一两个人完成有些不现实。

    之前朝简就尝试过让学生手动layout,结果就是,看见他在实验室里夜夜挑灯奋战,抓耳挠腮,几次之后,差点魂都飞了。

    岳竟城出差后,朝简也照常忙碌。

    不过在省去后端这部分的工作任务之后,实验室里包括朝简在内,都暂时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下班后,朝简给桑聆发了微信消息,那边一时没有回复。

    桑聆研究生毕业后,在家里的安排下直接进了国企单位,每天在工位上悠闲度日,天天在微信对话框里和朝简吐槽他们办公室里每个人有八百个心眼。

    今天倒是安静。

    朝简反而有点担心。

    过了会儿,桑聆回信息了,说自己感冒发烧,在休息。

    朝简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是不是露营那晚冻着了?”

    桑聆的声音软绵绵的,“大概是了。”

    朝简:“我过去看你。”

    桑聆:“看什么看啊,感冒而已,我哪有那么矫情。”

    朝简:“你不是心情不好么?陪你聊聊天。”

    桑聆:“别来了,我睡会儿。”

    朝简迟疑,“那好吧,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桑聆应了一声,挂了。

    朝简坐车回了家,眠眠准备要上楼睡觉了,睡觉之前说要亲亲。朝简让她等等,自己去洗手间洗了手漱了口,再回到眠眠的房间,亲了她一口。

    眠眠躺下后说:“妈妈,你给爸爸打视频,我要见见他。”

    朝简担心岳竟城在忙,犹豫了一下,耐不住小家伙的央求,她拿手机发了个视屏请求过去,她道:“那咱们说好了,只能视频5分钟,然后你就要睡觉觉了。”

    眠眠从床上爬起来,“鸡到啦。”

    视频请求的铃声还在响,朝简把手机递给眠眠,“你拿着。”

    眠眠推回去,“妈妈拿着。”

    朝简:“不是你要见爸爸的么?你拿。”

    眠眠:“妈妈不想见爸爸嘛?妈妈拿。”

    朝简:“妈妈没有眠眠那么想见爸爸……”

    “不想见你跟我视什么频?”

    “……”

    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的,岳竟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爸爸!!”

    眠眠凑到手机前,“爸爸我想你。”

    岳竟城回了句我也想你,又问:“宝宝今天做了什么?”

    眠眠开始分享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大到自己新学了一段舞蹈,小到同学今天和她交换了珍贵的礼物,和她结拜姐妹。

    眠眠:“她送给我一支漂亮又珍贵的蝴蝶发夹。”

    朝简在旁边问:“那你送了什么?”

    眠眠的表情露出一种隐秘的向往,“我送给她一根有情有义的鸡毛。”

    这话连手机里的岳竟城都沉默了。

    眠眠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给爸爸演绎自己的舞蹈。

    那僵硬不协调的四肢,和朝简有得一拼。

    等她跳完,岳竟城违心夸了几句:“宝宝跳得真棒,这是爸爸看过最好看的舞蹈。”

    眠眠坐下来,“嘻嘻,老师也这么说。”

    岳竟城说:“刚才妈妈让你跟爸爸视频几分钟?”

    眠眠回忆了一下,“5分钟。”

    “那现在过去几分钟了?”

    眠眠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12分钟。”

    “嗯,那现在眠眠可以睡觉觉了,让爸爸跟妈妈说两句。”

    朝简先帮眠眠把被子掖好,亲了她额头一口,然后叫孙姨进来哄她睡觉,自己出来,往卧室走,她举起手机。

    看背景,岳竟城这会儿应该是在酒店房间里,他刚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衣襟微敞,半露的锁骨流畅而硬朗,有股力量感,短发湿润,乌黑的几绺发丝细碎地搭落眉峰,倒显得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要跟我说什么?”她问。

    岳竟城深邃的目光透过屏幕,瞧了她一会儿。

    朝简在他这种不依不饶的注视下,莫名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她一恼,催促道:“你有话就说。”

    “眠眠学校发了一份通知给我,这个周四幼儿园组织了一场亲子运动会,邀请每位小朋友的父母一同参与,所以过几天我会回去。”

    “知道了。”

    朝简进了卧室,开灯,到衣帽间找一套干净得睡衣准备洗澡,她一边问:“还有事情交代么?”

    他问:“你很着急?有别的事?”

    她说:“我洗澡。”

    他理所当然,“洗呗,我拦着你了?”

    她闻言,看向手机屏幕,嘴边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哦,那我洗澡的时候,你千万别挂。”

    岳竟城听见“我洗澡的时候”,魂都飞了,他故作淡定,嗯了一声,低沉得很。

    画面随着朝简的行动轨迹进入浴室,关门,接着屏幕一转,出现了朝简明媚的笑容,没给岳竟城反应的时间,下一秒切换天花板……

    然后岳竟城就听见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再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一阵水声。

    水声持续了10分钟,停了。

    这10分钟里,岳竟城心里在敲木鱼,逐渐清心寡欲,大彻大悟。

    朝简穿衣服的时候,敲了敲置物架,问:“你还在么?”

    岳竟城仍是嗯了一声,这回音腔里带着一股没好气的清醒。

    朝简拿回手机,瞧着屏幕里的人,装作一脸惊讶,“呀,怎么回事?脸色有点难看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岳竟城似笑非笑,不大爽的样子,“我哪不舒服你不知道?”

    朝简想笑。

    下一秒岳竟城的口吻带着阴森的威胁,“朝简,你做好心理准备等我回去。”

    朝简立时收起表情,“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这两天那么忙,早点休息。”

    她关了视频,觉得自己糊涂,挑衅他干嘛?

    岳竟城周三回来,没有说几点。

    这□□简仍是在实验室加了会儿班,熬到小月牙高高悬在高空,她才一边敲着肩膀回办公室。

    一进去,立在她办公桌前的高大身影,让她倏地顿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岳竟城转过身来,“刚到不久。”

    她走过去,问:“刚下飞机?”

    岳竟城没有搭腔,伸手去拽她,轻易就将她抱上办公桌,稍俯身就亲上她。

    动作间,他不管不顾地欺身压过来,朝简双手连忙向后撑住自己,他的掌心却在桌面上慢慢游移,摸到她的手腕,握住,反剪,扣在她的腰后面,将她紧紧揽到身前。

    朝简挺着身子,被迫抬着下巴,接受他密不透风的深吻。

    他的呼吸粗野滚烫,亲吻的动作又急又重,有点无所顾忌。

    直到把朝简的舌头咬破。

    朝简吃疼,鼻子里痛哼,推开他,说:“狗都不如!”

    他微微喘着气,“对,狗不如我。”

    “……”

    “完了完了!小简!”

    办公室的门让严铮推开,他着急忙慌跑进来,乍一眼发现岳竟城在这里,第二眼发现两人的嘴巴都红肿泛水光,可想刚才异常激烈。

    他一愣,然后选择忽视,说:“桑聆离家出走了!”

    朝简惊得从办公桌跳下来,“愣着干嘛?找啊!”

    ==

    第 29 章

    严铮一整天联系不上桑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实在没办法了他才来找朝简, 原以为朝简这边多少会有消息。

    上车前, 朝简拿出手机试着给桑聆打电话。

    严铮又问一遍:“桑聆真没跟你联系过?”

    电话还没接通, 朝简原话又解释了一遍。“没有,就两天前,她说自己感冒发烧,在家休息, 接下来这两天就一直没有联系了。”

    没想到话刚说完, 电话就接通了。

    “小简?”

    朝简立马搭腔, “桑聆,你没事吧?你在哪?”

    桑聆默了默,说:“严铮在你旁边吧?”

    朝简下意识看了严铮一眼, 小小“嗯”了一声,“他联系不上你,很担心,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

    桑聆说:“你一个人来吧,我不想见他。”

    桑聆随后发了个地址过来, 朝简打开看,居然是他们学校的附属医院,离这里也不算远。

    严铮看到这个地址, 表情都变了,担心桑聆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他说:“我跟你过去, 她要是不想见我,我就离得远远的, 看她一眼也行。”

    这种事朝简也不能拦着,毕竟人家是夫妻,有什么事肯定得当面解决,她不能太多管闲事。

    朝简上了岳竟城的车,严铮自己开车,一同前往。

    车上朝简望着车窗异常安静。

    岳竟城问:“在想什么?”

    朝简想了想,说:“我师哥的前女友,你熟么?”

    岳竟城和严臻是高中的时候在篮球场上认识的,那会儿岳竟城才高一,而严铮已经高三了。

    而严铮和桑聆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一对青梅竹马,

    那会儿严铮已经有个同年级的女朋友,两人都是学霸,常年霸榜年级成绩榜单的榜首,鉴于这个原因,学校对于他俩的情况,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岳竟城说:“算朋友,以前他俩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联系,直到大三那年,女方因为全家移民海外,两人和平分手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朝简说:“这次他们闹得这么严重,我想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岳竟城忽然想到什么,说:“有件事我一直心存怀疑,桑聆应该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严铮了。”

    朝简一顿,“你怎么知道?”

    岳竟城淡淡说:“高中的时候我看出来了,只不过没多久,她身边就突然冒出个男朋友,很突兀,当时我就在猜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朝简默不作声。

    岳竟城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微妙,问道:“这事你知道?也是,你跟桑聆一个鼻孔出气的,她什么事你不知道?”

    朝简回头反驳,“什么叫一个鼻孔出气?你跟我师哥不也一样?你们男的从来都是帮男的说话。”

    岳竟城回道:“我就一看客,谁也不帮。”

    朝简说:“你最好是。”

    到了医院,岳竟城找地方停好车。

    朝简一下来,被寒风一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顾不上保暖,马上又给桑聆去了个电话,桑聆让她到门诊一楼大厅等她一会儿。

    朝简忍住问她来医院的原因,和岳竟城一起到了门诊楼大厅,她望了望,“我师哥呢?”

    岳竟城把西装脱下来披她身上,“估计在外边儿等呢,”

    两人站了一会儿,还没等到桑聆,到时碰见另一个人,远远喊了朝简一声。

    宋昔忱穿着白大褂走过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朝简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倒是有点惊喜,“没有,我来接个朋友。”

    宋昔忱点点头,看向她身边的男人。

    朝简只简单说:“岳竟城。”

    宋昔忱在三年前就见过岳竟城,显然岳竟城对她也还有印象,毕竟两人初次碰面的原因是太过特殊,因为刚出生的眠眠。

    两人互相点头问好,随后宋昔忱就告辞了。

    岳竟城对于刚才朝简对他的介绍太敷衍,而感到不满意,他不冷不热地说:“你一向跟朋友这么介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拥有正式的名分?”

    朝简支吾道:“她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而且……我还没有习惯那种称呼。”

    岳竟城冷哼,“那你最好尽快给我习惯。”

    朝简面对他命令式的口吻,反馈了一个不服气的撇嘴。

    朝简想了想,又装摸做样地说:“到底是感情疏离了,毕竟分手了三年,要是当初谈完恋爱直接结婚,那就没有习不习惯的问题了。”

    岳竟城说:“在我这里不是分手,是冷战了三年。”

    “亏你想得出来,”

    朝简差点听笑。

    “都冷战三年了,这跟分手有什么区别?”

    岳竟城一默,回道:“只要不是分手,不管是吵架还是冷战,起码你一直是我的。”

    朝简下意识反驳,“那你怎么确定,我在美国这三年有没有交其他男朋友?

    岳竟城闻言,眉目略沉,忽然就不说话了。

    朝简看他一脸的隐忍的郁闷和不痛快,忽然就有点自我谴责。

    连桑聆走过来了都没发觉。

    直到人到跟前,朝简才惊错了一下,忙说:“怎么样?你跑医院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聆疲惫地摇摇头,“今天早上有点反胃,吐了两回,又吃不下饭,人没有什么精神,我又想起自己经期延迟,就有点怀疑是不是怀孕了。”

    朝简愣愣地问:“那检查结果出来了?”

    桑聆笑了一下,“没事,就是肠胃不太好,加上又发烧又感冒的。”

    朝简心里谈不上什么滋味,只求她人没事就行,桑聆脸色有点苍白,朝简把岳竟城的西装拿下来,反披在她身上。

    她问道:“现在回家么?”

    桑聆的目光却在周围绕了一圈。

    朝简立即心领神会,解释说:“师哥在外面呢?你说不想见他,但他又担心你,所以跟过来了,但是不敢出现,怕惹你心烦。”

    桑聆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说:“我回家,你们方不方便送我一趟?”

    “方便,当然方便了。”

    朝简看一眼岳竟城。

    后者表示无所谓。

    几个人出来的时候,看见严铮就在门诊楼大门外边的绿化带旁,有点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他一抬头,对上桑聆的目光,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桑聆冷着脸撇开了头,走了。

    朝简立即跟上。

    岳竟城也准备跟上自家老婆的脚步时,被严铮拉住了。

    他立住,看着对方。

    严铮对着他,无奈且惆怅地长叹了口气。

    岳竟城回头看一眼越走越远的老婆,不耐道:“有病进去吃药,没病回家睡觉!”

    严铮一怔,“……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了?”

    岳竟城说:“少给我整这些没用的,到底要说什么?”

    严铮拍拍他的肩膀,“路上好好安抚她,趁机帮哥说两句好话。”

    岳竟城有点狐疑地瞧着他,“你没干什么对不起桑聆的事吧?这事我还得看我老婆的意思。”

    严铮义正辞严,“没有!绝对清白!我发誓!”

    岳竟城道:“姑且信你。”

    严铮想一想,又说:“你今天怎么一口一个老婆老婆的?是不是因为我跟我老婆吵架了,你在这故意恶心我呢?”

    岳竟城没头没尾说一句:“因为某人不习惯,有些事,我得以身作则。”

    “……?”

    岳竟城到了停车的位置,朝简和桑聆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拿钥匙开车锁。

    朝简先让桑聆上车,然后小声问岳竟城,“师哥刚才跟你聊什么?”

    岳竟城抿着薄唇,无奈摇头,“让你好好安慰她。”

    朝简犹豫道:“师哥……不会一时糊涂,干了什么对不起桑聆的事吧?毕竟桑聆反应挺大的。”

    岳竟城闻言挑了下眉。

    朝简问:“干嘛?”

    他说:“刚才我也这么问了。”

    她忙道:“那他怎么说?”

    岳竟城犹疑,“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至于。”

    在回去的路上,桑聆异常沉默,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时而走神,时而几不可闻地叹气,有点泄气,神色迷茫。

    朝简实在担心,在后车座一直陪着她,又觉得她这副样子,就算回到家,不知道跟严铮又要闹出什么矛盾来。

    “桑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起码心里好受点。”

    半途中,桑聆却突然叫停车。

    岳竟城靠边停了车,下一秒就听见后排车座忍到极致的哭腔,出于礼貌,他自觉避嫌,低声说:“你们聊,我到外面站会儿。”

    说完就下车。

    朝简拍着桑聆的背,被她哭得自己心里也酸涩难捱,“到底怎么了?”

    桑聆勉强止住自己的哭声,说:“今天我在医院,中午的时候就已经看完了诊,但是我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了一下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朝简一愣,心里更不是滋味。

    桑聆接着说:“小简,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有过女朋友,怎么这会儿才开始介意啊?那时候他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开心得昏了头,什么都忘了——”

    朝简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凡事有变异,总得有个起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桑聆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朝简翻遍全身找不到纸巾。

    直到这时车门被人打开,岳竟城塞进来一包纸巾,她意外之余,赶紧接过来,抽出一张替桑聆擦擦眼泪。

    把桑聆送到家,又陪着她上楼,桑聆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朝简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说:“今晚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你也不要一声不吭就跑掉,怪让人担心的,有事一定联系我,好不好?”

    桑聆哭哑了,她清清嗓子,“知道了,回去吧。折腾一晚上了。”

    朝简仔细瞧了瞧她,确认她情绪无异,这才跟着岳竟城出门。

    电梯门一开,走出来的是严铮。

    严铮脸色也不是特别好,哑着嗓子问:“她怎么样?”

    朝简说:“暂时没事,师哥,你……”

    她欲言又止。

    严铮安静一会儿,说:“行了,回去吧,今晚麻烦你们了,改天吃饭。”

    他说完饶过他们,走向家门口。

    回到家里,眠眠已经睡了。

    朝简洗完澡出来,碰见岳竟城在浴室门口,她停步,直觉他有话要说。

    岳竟城确实有两个字在口齿间徘徊,他神色犹豫不定。

    朝简关心道:“到底怎么了?”

    岳竟城却有点担心,担心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这种事早晚得起个头的,于是他开口:“宝贝。”

    朝简:“………………”

    “你疯啦?”

    岳竟城生着闷气不理人,进浴室洗澡。

    ==

    第 30 章

    今晚这声“宝贝”, 也不是岳竟城第一次喊了。

    朝简躺在床上,回忆起当初两人最腻歪的那一段时间,那时岳竟城年轻气盛的, 自从开了荤之后, 就夜夜开荤了……

    有时候凶起来会冷不丁冒出一两句dirty talk。

    第一次说的时候他把朝简吓着了, 她一时接受不了,立马就哭了出来。

    岳竟城一愣,赶紧温声安抚几句,“别哭了宝贝。”他顿了顿, 解释说:“我也不是真的要把你干死……”

    朝简一下子止住哭声, 翻起身来, 抡着俩铁拳要和他拼命。

    岳竟城觉得好笑,“逗你玩呢,别气了。”

    朝简现在想想, 当初的自己真有点好欺负。

    她陷入沉思之际,后背贴上来一副温热的胸膛,随即一只手也越过来, 搬起她的脑袋……再放下,让朝简枕在他的胳膊上,另一只胳膊横在她腰上。

    朝简静了一会儿, 问:“你这种姿势睡觉,不舒服吧?”

    压在她后脑勺的声音回答:“舒服。”

    “……”

    死鸭子嘴硬,等第二天手臂麻了又要说她的脑壳里是不是注了铜融了铁, 为什么这么沉?

    安静许久,就到朝简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 横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背开始摸她的腰,再往她小腹探去, 最后停在她小腹那条疤痕上,指尖来回抚摸。

    “疼不疼?”

    朝简一愣,浅浅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然后郁闷地说:“忘记了。”生眠眠的时候,关于产室里的画面是混沌且混乱的,一点实感也没有。

    岳竟城说:“是疼到忘了吧?”

    “还有这种说法?”她好奇。

    岳竟城想了想,“当生理疼痛超过身体负荷的时候,大脑就会帮你屏蔽疼痛信号,不过这种只发生在极端的情况下,比如突然被高速袭来硬物砸中□□。”

    朝简沉吟,问:“这么清楚,你被砸过?”

    他冷声威胁:“大晚上的,我劝你别找骂。”

    朝简碎言碎语嘀咕两句,“骂就骂,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又不是没分过。”

    岳竟城撤开身子,拉着她放平,表情凶悍地俯视着她,“朝简,我看你是得骂一骂才老实。”

    说完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他又成了当初气血方刚的小青年,野蛮又急躁,带着惩罚性的意味,朝简被他压得几乎要嵌入床铺里,耳边是几句彻底放肆的低语。

    其中掺夹着零碎的固执的字眼。

    “我们散不了。”

    “没分过,冷战而已。”

    朝简漫无目的地想,哪天岳竟城要是被派去整理什么史文档案之类的,恐怕天天要拿着中学生涂改液篡改自己看不过眼的历史。

    第二天周四,眠眠的幼儿园有亲子互动运动会,时间安排在下午2点钟,所以今早朝简还是去了实验室一趟,盯一下进度,再安排他们下午的工作。

    早上朝简在办公室见到严铮,他出奇地沉默,仍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显然夫妻问题没有解决。

    朝简还是没忍住问:“师哥,你跟桑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她不会就因为你前女友的事,突然间反应这么大。”

    严铮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愁绪,“那天,她因为工作方面的事,想找我帮个忙,所以约了我出去吃饭,当然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我知道要避嫌,所以带着桑聆一块去的。”

    朝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就问:“就这样?”

    严铮嗓子有点干涩,“吃饭的地点是我跟她曾经约会的地方,我也是到了才想起来的,不过这个细节桑聆应该不知道……”他忽然不确定,“她可能知道……啧,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清不清楚。”

    朝简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严铮俊脸紧绷,只说:“朝简,她现在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你有时间麻烦你找她聊聊。”

    朝简应下了。

    朝简请了一下午的假。

    中午下班,岳竟城的车就到科研楼楼下了。

    朝简上了车,说:“我隐隐有感觉,这次师哥和桑聆的问题大了。”

    岳竟城把车开出去,问:“怎么说?”

    朝简说:“一般这种涉及到前任的因素而导致的感情出现的问题,老神仙来了也觉得棘手。”

    岳竟城闻言,略作思索。

    朝简盯着他。

    他说:“看什么?我上辈子的前女友也是你。”

    这话朝简得反应一会儿,然后反问:“不是没分过么?”

    他道:“口误。”

    她撇嘴,“正反话都让你说了。”

    岳竟城先带她去吃饭,饭桌上他说:“这次眠眠的幼儿园运动会,我妈也来了。”

    岳老太太退休以后,时常到处旅游,前阵子岳竟城和朝简刚领完证不久,老太太就带着保姆又出门游玩去了,前几天才回来。

    朝简说:“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她了。“”

    两人吃完饭直奔幼儿园。

    在眠眠的教室里,朝简见到了朝莉真和段巍……

    包括岳老太太在内,三个老人家围着个三岁稚童团团转。

    朝莉真让眠眠跳一段舞,给大家伙展示一下才艺。

    眠眠性格敞亮,丝毫不怯场,脑袋一甩就开摆,她跳的是前段时间外婆教的八九十年代迪斯科,屁股撅得老高,扭过来扭过去,土洋土洋的。

    岳老太太看得直皱眉头,“眠眠,奶奶教你的古典舞呢,忘啦?”

    眠眠又开始满足奶奶的要求,二话不说,身韵说来就来,捻着手指翩翩起舞,恍若一条还没成熟的小游龙,转着转着头昏眼花,两只脚打架。

    段巍赶忙扶了一把,顿时捏了一把汗,心疼她小小身子承受太多,道:“好了好了,宝宝不跳了,咱们休息一会儿。”

    眠眠长长叹了一口气。

    岳老太太把眠眠揽到身前来,笑着说:“跳不好没关系,但这个身法不能忘,练着练着就有气韵了,知道了么?”

    朝莉真把眠眠拉到自己身前,说:“我教的迪斯科也能练气韵呐。”

    岳老太太不敢苟同,但也没有反驳,只笑笑说:“每一种舞蹈都有自己的气质罢了。”

    朝莉真女士是个直脾气,小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岳老太太优雅地掩住嘴,笑了两声,并不想否认。

    朝莉真:“……”

    这俩老太太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儿子女儿的婚事方面达成意见一致,分别给了彼此一种脾气相合的错觉。

    如今碰上孙女的事,开始产生分歧了。

    眼见眠眠被折腾得够呛,朝简赶紧上前,说:“爸,妈。”

    两个妈同时转过来看着她,她一顿,冲着中间那段空气补了一句:“妈。”

    谁愿意认谁去领吧。

    岳竟城就比较聪明了,过来喊:“妈,岳父岳母。”

    运动会开始前,有一场家长会,每个小朋友身边都坐着爸 爸妈妈两个人,只有岳风眠身边密不透风围了老老少少一家子……

    老师让每个小朋友站起来,表达一下对爸爸妈妈的爱,每个小朋友都把爱充分化用,充满童趣。

    轮到眠眠。

    老师笑容僵了一下,说:“呃,眠眠小朋友可以挑选两位家长,进行爱的表达。”

    眠眠的周围一瞬间激流暗涌。

    朝简和岳竟城立马识相地退出比赛。

    段巍同志自觉在两个女人的战场上难以有胜算,自动弃权。

    岳老太太和朝莉真互相对视一眼,剑拔弩张,暗自较劲。

    眠眠茫然地站起来,开口:“奶……”

    朝莉真咳了一声。

    眠眠:“外……”

    岳老太太清清嗓子。

    眠眠大声说:“我爸爸妈妈每天晚上都亲亲,有一天晚上他们在沙发——”

    朝简手忙脚乱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咬着牙,埋着脑袋,耳根滚烫,臊得恨不得遁地走人。

    岳竟城握着拳抵在唇边,假装漫不经心地咳嗽。

    心想这小坏蛋转移注意力的招数倒是真绝。

    到了室外活动,每个人都坐在小凳子上,亲子互动的第一场比赛是接力棒,由爸爸妈妈和孩子接力跑。

    朝莉真自告奋勇,“我来。”

    岳老太太也不服输,脱下碍事的大衣,“我也来。”

    岳竟城站在自家母亲身后,小声劝道:“妈,咱们年纪摆在这,想清楚,别逞强。”

    朝简也拉过朝莉真,“莉莉女士,咱这都一把老骨头了,别到时候中医馆正骨科室的门槛要被你踩碎。”

    “不用劝,”岳老太太说:“为了自己的亲孙女,妈就算拼上最后一口气,也值了。

    “什么话?”朝莉真一个高抬腿,再拍拍腰间的半两肉,“看见没?你妈我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段巍给两位老太太分别递水,“没事,尽快放手去拼,一有情况,我随时准备叫救护车。”

    朝简头皮发麻,回到岳竟城身边,说:“你不拦着点?”

    岳竟城说:“拦得住么?”

    朝简不放心,“会不会出事啊?”

    岳竟城还有几分淡定,“出不了事,我妈每天还晨跑呢。你那边呢?”

    朝简唔一声,“我妈每晚跳广场舞。”

    岳竟城微微沉吟,“凑合事儿,能顶得住。”

    朝简还是担心两位老人家,“出事了我可不管。”

    岳竟城瞧她一眼,“你别小看老年人的体力和毅力,起码毅力方面是比你充足的,你昨晚都撑不够两个回合。”

    朝简一咬牙,暗暗搞偷袭,一个直拳怼他腹部上。

    谁知岳竟城早有防备,立马攥住她的攻击,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眠眠!!”一个小朋友大喊:“你爸爸妈妈又在亲亲啦!!”

    朝简回头,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干笑道:“没有亲没有亲,大家看比赛吧。”

    岳竟城低声说:“解释这个干什么?亲了又怎样?”

    朝简:“求求你了,我要脸。”

    岳竟城不冷不热,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