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幅模样,萧河不想回家。
打发了思铭去买烫伤的药膏,自己却转头进了一家酒楼。
不知道是伤口太痛,还是心里更苦闷些,萧河特别想喝酒。
他本不是贪杯之人,今日却忽然很想喝个酩酊大醉。
喝醉之后便能很快睡着,也好将今日之事统统忘掉。
然而酒水皆入喉,越饮越感悲凉。
上一世的种种如走马观花,不断浮现在脑海。
其实未在与时钊寒成亲之前,他就一直都晓得那人的存在。
年少时的满腔欢喜,总也想不明白,为何时钊寒会越过自己先喜欢上他人呢?
他分明与时钊寒相知相伴,患难与共,事事体谅,却偏偏要落个这样的下场。
说不清一开始是不甘心更多一些,还是真的无法割舍。
起初他总是瞧不上韩辛移,想着不过韩家一个庶子,即便跟在时钊寒的身边还些恩情,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那时的时钊寒对待他与旁人,并无差别。
直到又一年,他得偿所愿,与心爱之人完婚,对往后充满憧憬之时。
梦幻如泡影,破碎的太快,容不得人有所反应。
成婚之后时钊寒便很少回家了,他私下的宅子那么多,总有一个是萧河找不到的。
很多时候萧河想不明白,凌天都如此大,上万户人家,家家烛火通明,欢声笑语。
为何偏偏会是他,独坐空房,一赏无边寂寞。
萧河喝酒如喝茶,一杯接着一杯往下咽,却难掩苦涩。
他想起与时钊寒吵的最凶最狠的时候,宋净庭也曾来劝解过。
宋净庭告诉他,那人身份卑贱,本也就配不上王爷。
即便是跟在王爷身边许久,也未曾多瞧一眼。
但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又一年的秋天。
那一年时钊寒的羽翼逐渐丰满,而天武帝仍旧不愿听臣言,立温皇后的嫡长子为太子。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风声四起。
皇子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欲演欲烈。
时钊寒在东湖有一私人山庄,位置偏僻不怎么好找,是以他的亲信来往密谋。
当时他们并不知晓身边藏有内鬼。
事发的当晚,时钊寒与他的亲信临时改了地方在另一处商讨,并未在东湖。
而二殿下时寻夜的人却听到风声赶来,将东湖围了个水泄不通,抓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人。
按理来说他们应庆幸躲过一劫,却在得知抓去的人中有韩辛移时,都不太能坐得住了。
韩辛移知道不少关于他们的事,每每谈事之时时钊寒并不会刻意令其回避。
宋净庭本是建议先下手为强,在消息走漏之前将人处理掉的。
李怀慈却觉得过于残忍了些,所以两人争论不下,也未有法子。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韩辛移竟然在时寻夜的手里硬是熬过了碎骨之痛,也没有说出半个字。
宋净庭告诉他,韩辛移的整个右臂都被敲打碎了,即便是后来请了再好的医生,也是回天无力了。
他对王爷的衷心众人都看在眼里,王爷又何曾不知此情之重,莫不能还呢?
宋净庭劝慰萧河,王爷对那人并无此意,你又何必抓着不放,伤了彼此的感情。
他让萧河忍一忍,忍到满嘴是血也要接着往下咽。
两人成亲之后,便很少再有相处愉悦的时候了。
他常常怀念两人的以前,也大多是对方都还自由,未曾有所怨怼的时光。
思铭买了创伤的药,回来却没见自家主子老实待在马车上。
这边急的乱转,抬头恰好看见站在街对面的益惟,手里也捧着相似的药膏。
“你、你这是做甚?可有看见我家少爷?”
思铭心里惦记着萧河肩上的伤,急的一头的热汗。
益惟摇摇头,手里拿着的药本也就是要给萧公子的。
“殿下应该是去寻了……”
话还没说完,益惟忽然瞧见海渊的身影从不远处掠过,特意在两人的上空盘旋了两圈才飞走。
益惟拍拍思铭,说道:
“找着了!走走走,你跟我来。”
思铭不明所以,只好跟过去。
走了没一会儿,海渊就停在了一家酒楼的屋檐上。
正慢条斯理的用喙梳理着羽毛,抽空了还斜上一眼,瞧瞧楼下走的极慢的两人。
益惟抓住一个小二询问,那小二便指了指楼上的厢房,说左边第二间就是。
知道他们应是楼上客人的家仆,又说来的早的那位客人喝了很多酒,刚刚还要他们送酒上去。
思铭听到这些,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上了楼益惟让思铭在外面等着,自己送了药进去。
没过一会儿人就出来了,思铭心里着急,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也瞧不见萧河此时的样子。
想着要不是因为四殿下,他家少爷怎会如此?
连带着对益惟也有些心里不满道:
“你这就出来了?你要是不会处理伤口就让我去,我还是进去带少爷回去吧!”
益惟连忙拉住他,小声道:
“你急什么!”
思铭一把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你说呢!要不是因为你家主子,我家少爷会这幅模样?”
“我家五爷全心全意为四殿下,四殿下倒好!跑去救个什么不认识的人,他自个儿轻贱也就罢了,还要牵连旁人!”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益惟也来了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不说是你家主子先乱跑的?”
思铭冷笑一声,益惟抚额,想着自己和他说这些做什么,还嫌不够乱的。
“好了,殿下在里面替萧公子处理伤口呢,你和我置气又有什么用?”
思铭噎住,也不吭声了。
厢房内。
“你、你来干什么?”
萧河喝的脸颊通红,脑子还是有五六分清醒,只是手脚不太听使唤。
时钊寒一眼扫过去,只见桌上摆了不少酒坛子,脚下还有喝空的两坛,忍不住皱眉。
萧河看他不说话,自顾自的坐在自己跟前,就想撑桌子起身。
刚站起来一点,就被时钊寒按住脑袋,又坐了回去。
“你!你走开!”
喝醉了的萧河是有几分不好招惹,虽是怒瞪而视,但偏偏因醉酒少了几分气势。
吓唬不了旁人,也就更吓唬不了对他算是了如指掌的师兄了。
时钊寒不喜酒气味,只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与面颊,微微发烫。
力道很轻,没由来的还有些痒,萧河反应慢了些,手便拍空了,很不高兴的说:
“别碰我。”
时钊寒微怔,第一次被萧河如此抵触,他心里有些异样,面色已有几分不好看。
“为什么不能,我不能碰你,那还有谁能?”
时钊寒看着他,眸色沉沉。
此时酒劲上来,萧河的脑袋也有些发晕,胡乱回道:
“不能,你去摸韩辛移好了。”
时钊寒:“……”
知道他是醉了,可为什么又提起韩辛移?
他与韩辛移本就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敛芳阁救下只不过是一场巧合与意外。
时钊寒蹙起眉,只觉得萧河胡闹的很没道理。
于是他只好问:
“为什么是韩辛移?”
萧河愣了愣,跟着重复道:
“对啊,为什么是韩辛移?”
为什么是韩辛移,而不是我?
又勾起了苦闷的事,说罢就要伸手去拿酒,被时钊寒动作更快的夺了下来。
萧河很不满的看着他,问道:
“你也想喝吗?”
时钊寒只好无奈的开口道:
“阿鹤,我是来给你处理伤口的。”
萧河面无表情:“不需要。”
时钊寒却站起身,走至他跟前。
左肩之上有一小块皮肤已经坏死,周围还烫出一圈小小的水泡来。
时钊寒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哑了声音问道:
“疼吗?”
萧河不想让他碰,估摸着也是实在太疼了,坏死的地方需要处理再包扎。
他本可以态度再强硬一些,但是不知为何偏偏无法面对今晚喝醉了的萧河。
萧河要站起来,偏偏手脚无力,时钊寒又按住他另一侧的肩动弹不得。
萧河憋的实在是受不住了,才面色通红的开口道:
“你让我起来!我要如厕!”
时钊寒身子一僵,这才把人搀起来。
萧河喝的酒水太多了,站又站不稳,去不了如厕。
时钊寒只好喊益惟送只夜壶上来,让他在房间里解决。
夜壶也送上来了,时钊寒扶着他帮他解开腰带,等他解决。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便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萧河的小腹很是柔软,因酒水撑着微微凸起,倒没有作假。
不知想到了什么,时钊寒的眼眸暗了暗。
萧河却浑身燥热的不行,双腿打着颤,也要推开时钊寒的手。
“你、你能不能先出去?我上不出来。”
时钊寒怕他摔倒,拒绝道:
“不行。”
萧河气的抓狂,却奈何不了他一点,只好恳求道:
“那、那你让思铭进来行不行?”
时钊寒微微挑眉,一句话堵死了他。
“还嫌不够丢脸的吗?”
萧河:…….
绝望的闭上了眼,耳边响起的水声断断续续了好久,终于结束了,萧河也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还没将裤带系好,一直放在腰上的手又拍了拍,催促道:
“去床上坐好。”
萧河转过头来,瞧见他手上的东西时,酒都要吓醒了一半。
时钊寒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剪刀来,尖的那头还闪着寒光。
“你、你干什么?”萧河面色有些白。
时钊寒懒得与他多废话,冷声道:
“伤口不疼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