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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二舅舅?!

    曾经当验尸结果出来时, 玉千洲也曾愧疚过,冤枉怀疑父亲是为不孝,他的罪名半点也不冤, 知道解家派人来杀他时,他心里也没多大起伏, 那时候死亡对他而言,是解脱。

    可如今不一样了,母亲死于中毒, 他这位生父脱不了干系!

    时隔九年再相见, 玉千洲已不是当初的小少年, 不会再歇斯底里质问他为何要害母亲,也不会再大吵大闹让他给出一个交代。

    他会用律法让他得到该有的惩戒。

    杀人偿命。

    可不管如何, 见到杀母仇人,玉千洲周身还是难掩煞气,且他也无需掩饰, 他的身份在他敲鸣冤鼓时就已经注定要公之于众。

    解延一眼就看到了玉千洲腰上的玉牌,心头不由一凛,千城回来已将玱州之事告知于他,公主现身玱州,宣家拒绝与解家结亲, 且玉家的公子亲自将他打出了门外。

    他当时听了怒火冲天,先不说玉家只是个行商的, 那玉家少公子不过就是个养子, 他怎敢动解家的嫡公子!

    不过怒归怒骂归骂,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断不可能真的为儿子上玉家讨说法。

    毕竟玉明澈那人,着实不好打交道。

    玱州前任知州就是栽在他手里。

    所以即便心中有千万不满, 见到玉家的公子他还是一个屁也不敢放,别说杀威棒,只恨不得搬把椅子来请人入座。

    “堂下可是玉家少公子,不如进里厅说话?”

    既然是玉家公子,管他为何击鼓鸣冤,这冤他都帮他伸了。

    这么些年他一直想和玉家攀上关系,可夙安府只有个玉家商行,他根本见不着主家的人,且商行那主事的滑头得很,对他邀请每每都是婉拒,如今若是能卖这位少公子一个人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玉千洲淡淡的看着解延。

    如今的解延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眼睛里充满了算计和油滑,以往有母亲管着,他尚还有几分人样,如今是半点也无法入眼了。

    “不必了,我来此是有冤情要诉。”

    解延笑的万分温和:“如此,你坐下说话。”

    说着,解延便让人赐座,同时他不动声色的往解延身后看了眼。

    千城说玉公子随行保护公主殿下,会不会公主殿下也在此,他如此想着,视线落在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气度不凡,腰间别着一根不同凡响的鞭子,但她只端端站着并不上前,而宣家那姑娘就在她身旁。

    他虽没有见过公主殿下,但他知道公主殿下有一根随身的鞭子,且千城也说公主看重宣家姑娘,与其同行回的玱州。

    几厢结合,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解延惊的差点站了起来,但他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他不敢放肆,且他没有见过公主殿下,万一认错了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解延勉力稳住,手指却微微发抖。

    看来今日玉公子这冤情不管多大,他都得办妥了!

    否则得罪的就不止玉家了。

    玉千洲只瞥了眼椅子,便收回视线:“不必劳烦大人。”

    解延见他拒绝也不好强求,放轻声音道:“有何冤情,玉公子但说无妨。”

    玉千洲看着他半晌,一字一句道:“我母亲死于非命,今日我来为母亲伸冤。”

    解延闻言一愣。

    他是玉家养子,他的母亲自然与玉家无关,忙肃着神情道:“不知何人害了令堂?我定为玉公子主持公道。”

    玉千洲唇角轻弯,笑意不达眼底,吐出让在场其他人纷纷色变的话:“正是夙安知府大人,解延。”

    听得有人敲鼓鸣冤,不少百姓跑来围观,闻言都神色大变议论纷纷,而堂上衙役亦是惊的面面相觑,解延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硬,像是突然被钉在了椅子上半晌不能动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玉公子莫不是与本官玩笑?”

    该不是他哪里惹了玉家,玉家要对付他了?

    “我有没有与大人玩笑,大人心中应该很清楚才是。”玉千洲:“亦或者,大人害死的人太多,想不起我母亲是谁了?”

    这话让解延头脑一阵轰鸣,后背也渗出一层冷汗。

    因为玉千洲说对了,死在他手上的人几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哪里知道他母亲是谁!

    但解延自然不可能因他一句话就丢盔弃甲,很快就镇定下来,道:“不知玉公子母亲是何人,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一片沉寂中,玉千洲道:“卫家二娘,卫静姝。”

    话音一落,满堂震惊,传来一片抽气声。

    许久后,才有百姓失声道:“那不是解大人原配妻子么?”

    “是啊,我还记得当年解夫人是得了急症死的。”

    “那怎么说是被人害死的,还是被谢大人害死的,不对,他说解夫人是他母亲,那他是谁?”

    “嘶,对哦,我想起来了,解家有一位嫡长公子,当年就是因为质疑卫氏的死被赶出解家了。”

    “这事我知道,当年闹的很大的,为了验尸还逼死了解老夫人,后来卫家三爷亲自带人过来验尸,结果还真是死于急症,谢大人一气之下就将这位大公子赶出解家了。”

    “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时隔多年我也记不清样貌了,不过看年纪倒是对得上。”

    底下议论的声音传到堂中,解延心中早已是惊慌不已。

    那个逆子还活着?!

    解延紧紧盯着玉千洲,眼底带着审视和打量。

    不,不可能,这不是那个逆子!

    他自己的儿子不可能认错。

    这显然是来找事的,解延再也没有方才的笑颜,沉声道:“你是谁?”

    玉千洲任由他打量着,闻言轻笑出声:“不过九年,父亲便不认得我了吗?”

    解延瞳孔巨震。

    他真的是那个逆子?!

    “也是,当年父亲派家中护卫扮作劫匪来杀我,想必是以为我早已经死了吧。”

    玉千洲不紧不慢道:“可惜让大人失望了,我活着回来了。”

    解延嘴唇抖动着:“不可能!”

    “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认得,你与那逆子哪有半分相像!”

    与此同时,底下也有人神色大变,先后悄然离开。

    姜蝉衣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宣则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而后轻声道:“我听千洲哥哥说,当年他被赶出解家后,有两位友人派人来送过银钱,还暗中救过千洲哥哥几次,我见他们的穿着有些眼熟,多是千洲哥哥友人府上的家丁。”

    姜蝉衣遂放下顾虑,转头看向堂中。

    “还真是那位大公子回来了啊。”

    “天呢,解大人派人去杀过他,虎毒尚不食子呢。”

    “谁知道呢,如今这位大公子游手好闲,没少拿权势压人,比当年那位差远了。”

    “可是谢大人说的对啊,哪有老子不认识儿子的,当年大公子离开时已经十二岁了,模样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没有昔日半点影子啊。”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玉千洲泰然自若的看着解延,不知怎地,解延心头猛地一跳,虽然样貌大不相同,但那双眼睛,确实与那逆子极像!

    难道,他真的没死!

    解延不知想到了什么,飞快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过来,折身离开。

    云广白抱着臂碰了碰徐青天,低声道:“这多半是去坟园的,自寻死路。”

    坟园处早已有玉家的高手守着,一旦解家人过去挖坟,便能抓他们一个现行!

    徐青天面不改色:“有小王爷插手,不出几日就会将解家查个底朝天,只要他们犯过罪,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玉千洲看见解延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徐徐道:“当年大人赶尽杀绝,可我滚下山坳后大人并没有找到我尸身不是吗?”

    解延死死瞪着他。

    确实,他当年并没有找到他的尸身!

    可当年他重伤成那般,又滚下了山坳,不可能还活着。

    “我运气好遇见了玉家家主,也就是我如今的父亲,父亲带我回去时我已经奄奄一息,是父亲耗费不少天材地宝才救回了我。”

    玉千洲缓缓道:“至于容貌,我那时当真以为母亲的死不是人为,没有勇气面对自己,便求父亲寻了改变容貌之法。”

    解延心中一咯噔,但面上还是冷笑道:“简直胡言乱语,世上哪有什么药能改变容貌!”

    “是不是胡言乱语大人很快就会知晓,药效只有十年,算起来,再有几月我的容貌就会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玉千洲:“对了,大人只知我是玉家养子,可知我的姓名?”

    解延一愣,他当然知道!

    玉家收了养子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去打探,他叫玉千洲!

    当时他还很有些惊讶,竟与逆子同名,因此还特意派人去查探过,发现样貌完全不一样后才打消了顾虑。

    “看来大人是知道了。”

    玉千洲顿了顿,道:“这是我母亲为我起的名,我自然不可能改。”

    解延心中一咯噔,他的名字确实是卫氏起的,千城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解延闭了闭眼,好半晌才睁开眼看向玉千洲,冷声道:“玉公子今日扰乱公堂,本官可以看在玉家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若再胡乱攀咬纠缠,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解大人怎么不客气?”

    一道声音自堂外传来,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来人约莫三十出头,锦衣华服,俊逸非凡,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眸子却带着几分凌厉,那是常年浸于杀伐之中才有的煞气。

    燕鹤面色微变,竟真是乔二叔!

    与他同时色变的还有云广白,他立刻站直身子瞪大眼,怎么是乔二爷!

    是了,乔二爷确实在刑部任职。

    不过,他们只见过一面,乔二爷应该认不出他吧?

    然猝不及防视线相对,见对方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云广白便知道他认出他了,遂朝他疯狂无声摇头,眼含祈求。

    求求,别拆穿他!

    乔祐年看懂了少年的央求,挪开视线看向太子殿下,果不其然,对方也几不可见的冲他摇头,显然也是不想暴露身份。

    乔祐年心头纳闷,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不过,小年轻的事他也不想掺和。

    因着解家大房在京中,解延去京中时曾见过乔祐年,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忙起身迎了出来:“乔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姜蝉衣一怔,乔大人,哪个乔大人?

    徐青天适时在耳边道:“乔大人,莫不是帝师家那位乔二爷?”

    姜蝉衣:“”

    二舅舅?!

    第42章 第 42 章 你的儿子已经被你杀死了……

    姜蝉衣每年都与亲人有书信来往, 这位二舅舅自然也不例外,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堂中的人,虽然从见过, 但知道他的身份后心中顿感亲切。

    原本她以为还有两年才会与亲人重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舅舅。

    几人各怀心思, 也就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反常。

    乔祐年对解延的礼视而不见,径自走到案后落座,目光慈和的看向玉千洲:“你就是玉家那孩子?”

    玉千洲已从解延口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拱手一揖:“草民玉千洲拜见乔大人。”

    “不错不错。”

    乔祐年笑看着他道:“玉明澈生意做的好, 孩子养的也好, 此次我途径此地,意外接到你父亲送往玉京的信, 便特意过来看一看。”

    “我方才听你状告解知府害死你母亲,可有证据啊?”

    解延惊的一身冷汗,只还未开口便听玉千洲道:“回大人, 解大人曾对外宣称母亲死于急症,草民请求验尸。”

    解延气的瞪他:“你不是早就验过了?”

    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对,立即改口:“你以什么身份验尸?本官可没你这个儿子。”

    不管将来玉千洲的容貌会不会恢复,但眼下他不是解千洲,便是找来曾经与解千洲相熟的所有人, 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不是解千洲,就没有立场要求验尸。

    乔祐年好整以暇的看着玉千洲:“他说你不是他儿子, 你怎么说?”

    玉千洲淡淡瞥向解延:“解大人还想故技重施?”

    “拖延时间, 让人换了母亲的尸骨,再松口同意验尸,真是一手好算盘,只可惜, 这一次不能让你如愿了。”

    解延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惊慌:“你做了什么?”

    玉千洲:“解大人很快就知晓了。”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便传来动静,玉家有人来报,解延派去挖坟的人被抓住,此时正在解家坟园。

    解延派去的是心腹,想抵赖不认识都不成。

    他身形一晃差点坐到了地上,干脆跪下喊冤:“乔大人,冤枉啊,下官不认识此人,更不知他为何要挖已故夫人的坟,请大人为下官做”

    “放心,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乔祐年打断他:“来人,传仵作,立刻去解家坟园,既然坟已经挖了,那就好好验一验,若是卫氏尸骨无异,千洲啊,你可就得面临牢狱之灾。”

    玉千洲当即跪下:“草民愿承担任何后果。”

    解延脸上已是一片灰败之色。

    若不是卫家盯的紧,他早就已将尸骨换了!

    一旦验出卫氏死于中毒不,就算验出来又如何,谁能证明毒是他下的!

    解延想到这里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解千城收到消息跑过来时,正好见着解延跪在堂下,他忙几步上前:“父亲。”

    解延见他过来,眉眼一横:“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给乔大人见礼!”

    解千城看了眼乔祐年,忙拱手作揖:“拜见乔大人。”

    乔祐年却根本不看他,起身走到玉千洲跟前将他搀起来,塞了块物件到他怀里,道:“常听谢蘅提起你,倒还是第一次见,此次来的仓促,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是刚在夙安买的,可别嫌弃。”

    玉千洲看了眼怀里的小木马,唇角一抽,这不是小孩子玩的么。

    但他还是郑重的道谢:“多谢乔大人。”

    “欸,你父亲和谢蘅是结义兄弟,你就跟着明亲王府的小公子唤我一声二舅舅。”乔祐年拉着他左看右看,嘴里念叨着:“也不像谢蘅说的那么深沉嘛,这不挺好的。”

    谢蘅的夫人柳襄是乔家的表姑娘,王府的晚辈该唤他一声表舅,但表字多见外,乔祐年可是和柳襄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同袍,他干脆去掉‘表’字,直接让人唤的舅舅。

    玉千洲不知道小王爷是如何同乔二爷形容的他,也不敢接话。

    “听二舅舅一句劝,这人啊得往前看。”乔祐年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的解延父子,道:“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不是所有的血缘关系都能叫做亲人,你得学会放下,也放过自己,知道吗?”

    玉千洲知道对方是真将他当做晚辈来劝,心中不免动容,拱手道:“是,多谢乔二舅舅教诲,千洲定铭记于心。”

    乔祐年见此笑容更甚。

    谢蘅一直苦恼的问题这不就解决了,这还不能将功赎罪?

    解千城恨恨的盯着玉千洲,眼里像能喷出火来。

    他已经收到消息了,他竟就是解千洲,怪不得他先前便觉得他那双眼睛极其讨厌!

    不是死在外头了么,还有脸回来!

    见乔祐年待他如此特殊,他心中妒火更甚,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有他解千洲在的地方,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原以为他已经摆脱了,可这人却还是阴魂不散!

    “那几位,是你的朋友?”

    乔祐年抬头,目光精准的落在燕鹤脸上。

    玉千洲颔首:“是,都是千洲的朋友。”

    乔祐年别有深意的哦了声,追根问底:“他姓甚名谁?”

    玉千洲看了眼燕鹤,沉默片刻后,答:“姓燕,单字鹤。”

    “好名字。”

    乔祐年笑盈盈看着燕鹤,燕鹤只得从人群中出来行了个晚辈礼:“见过乔大人。”

    云广白低着头,试图将自己藏起来,但没能成功:“那位公子好生俊朗,是哪家后辈?”

    云广白盯着自己脚尖看。

    说的一定不是他。

    徐青天用胳膊撞了撞他:“问你呢。”

    云广白无声吸了口气,抬起头笑容灿烂的走过去:“晚辈云广白拜见乔大人。”

    乔祐年挑眉,重复了遍:“云广白。”

    名字取的还不错,没一个字是真的。

    公主正提着鞭子去边境寻仇呢,结果人跑到这儿来了,扑了个空,也不知公主如何生气。

    姜蝉衣徐青天见乔祐年视线落了过来,也不等他开口,二人并肩走了过去,燕鹤朝玉千洲示意,玉千洲会意,低声同乔祐年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见乔祐年瞳孔一震,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几人,尤其是燕鹤。

    什么情况,太子在此,还需要人假扮公主。

    燕鹤默默垂首。

    乔祐年:“”

    年轻人的花样真多。

    乔祐年视线扫过姜蝉衣腰间的鞭子,心头哼笑,扮的还挺像。

    这里别的人不认识公主便罢了,他不可能不认识,但凡他不配合,他们必要露馅。

    乔祐年自认一向是爱惜晚辈的,遂迎向姜蝉衣。

    姜蝉衣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背脊都僵住了,别人无妨,但她是万不能受二叔的礼的,是以在乔祐年刚拱起手时,姜蝉衣就已经先他一步按住他的手腕,温声道:“二舅舅。”

    这声二舅舅唤的亲切极了,让乔祐年不由怔忡。

    他的四妹妹嫁到了皇家,太子和公主确实该唤他一声舅舅,只太子因为他同胞兄长为太傅的缘故,大多时候都称他一声二叔,公主有时唤他二舅舅,有时也跟着唤二叔。

    不过这姑娘眉眼处有些眼熟。

    姜蝉衣见他如此心中一咯噔,难道自己唤错了?

    不应该啊,姨母嫁进皇家,皇家的晚辈不是应该唤舅舅为舅舅吗?

    乔祐年回过神来,笑着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怎出京了?”

    他又没唤公主殿下几个字,将来这几个家伙假扮公主一事暴露,可跟他没有关系。

    姜蝉衣低声道:“微服出京,还请二舅舅帮我保密。”

    公主陪宣家娘子回玱州一事如今夙安恐怕已经传遍了,她只能继续扮演公主,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明白了。”

    乔祐年笑着道:“不拆穿你。”

    虽然没有叫明身份,但这样的对话落进解家父子耳中犹如炸下一道天雷,解千城脸色一片惨白,竟真的是公主殿下来了!

    先前也不是假消息!

    那刘家那番作态做给谁看?难不成是故意给他们挖坑?

    乔祐年已看向徐青天,忍不住嘶了声。

    这小子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呢?

    徐青天连忙低下头:“见过乔大人。”

    他没有见过乔大人,但他和母亲生的很像,总不能这都能认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徐青天心中一跳:“草民叫徐青天,拜见乔大人。”

    他边说边飞快抬眸看了眼乔祐年,眼底的心虚显而易见。

    早知道连姓都不应该用真的,不过徐是大姓,乔大人应该想不起来吧?

    乔祐年若有所思,姓徐,还眼熟,莫不是

    看见人眼底的心虚,乔祐年闭上了嘴,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玩这种游戏。

    前后不过一刻钟,他就得替三个人隐瞒身份,啧,要是他一一拆穿,肯定很好玩。

    不过,他可没有谢蘅那么刁钻,为难小辈。

    没过多久,去坟园的仵作回来了。

    仵作去了两位,一位是衙门的人,一位是卫三爷请的;卫三爷带着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也不顾有什么人在场,对着解延就是一脚踹过去:“畜生!”

    解千城吓的要去阻拦,被卫三爷一把挥开,对着地上的人又是几脚,边踢边骂:“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卫家自问待你不薄,姐姐又是哪里对不起你,我卫家早就与你说过,若是将来没了情分,我们自将姐姐接回去,不碍你的眼,你倒好,竟对姐姐下毒!还对姐姐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那也是你的儿子啊,世间怎会有你这么歹毒的人!”

    解延被打的毫无反抗之力,解千城则是满脸震惊的怒吼着:“你在说什么!卫氏分明是得了急症,怎么可能是被父亲毒死的!”

    当年出事时解千城还年幼,并不知情,只觉得是老天有眼,替他除了绊脚石。

    乔祐年等卫三爷打的差不多了,才让人将他拉开,斥责道:“你是何人,怎可当着本官的面打人,还不退下。”

    卫三爷是跟着一道去验的尸,得知姐姐死于中毒后,他满腔怒火便无处发泄,只恨不能提到将解延千刀万剐,此时被人拉开,还觉不解气想上去补两脚,玉千洲便上前拉住他:“三舅舅。”

    卫三爷一怔,转头看向玉千洲。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外甥还活着,只是换了模样,如今已是玉家的养子。

    虽然模样大不相同,但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卫三爷顿时就红了眼眶,一把将外甥抱住:“千洲孩子,受苦了。”

    玉千洲也红了眼,他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舅舅了。

    等他们认完亲,乔祐年才又上座,看向两个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衙门的仵作无视解延的威胁,颔首道:“回大人的话,卫氏死于中毒。”

    此事已经捅到明亲王府去了,连乔家都来了人,他还敢做伪证不成?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夫人竟真的不是得了急症身亡,却不知为何当年没有验出来。

    这时,卫三爷带来的仵作道:“启禀大人,卫氏中的毒很是罕见,中毒五日内无法验出毒素,因此当年验尸才出了误差。”

    原来如此。

    所有人恍然大悟,纷纷看向解延。

    百姓看解延的眼神也已经带着别样的意味,卫氏多好的人啊,他竟也舍得下如此毒手,毒杀夫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解延被打的鼻青脸肿,爬起来直喊冤:“乔大人明鉴,下官完全不知情啊。”

    乔祐年淡然一笑:“不知情啊,那无妨,你且先等着,让本官好生查一查。”

    “来人,解延涉险毒杀妻子,立刻查封解家,查到解延罪证者,赏!”

    他此次没有带人来,但他不信偌大衙门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应声而去。

    解延心术不正,贪污受贿,底下早有人看不惯,只是昔日敢怒不敢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将他踩下去。

    更何况,乔家的赏,谁不想要?

    解延惊恐的看着乔祐年:“乔大人,您不能私自查封”

    “怎么能叫私自?”

    乔祐年笑意不达眼底:“解大人莫不是忘了,我曾得陛下口谕,必要时候,可监管任何案件,有先斩后奏之权。”

    解延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

    “不过解大人放心,我乔祐年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解千城见父亲如此神情,心中一凉。

    难道真的是父亲做的。

    夙安解家这些年没少仗着京中解家的势作威作福,收受贿赂不难查,冤死的人命也不在少数,知道解家出事,不少苦主都告了上来。

    眼看解家到了头,衙门中不少人都开始想尽办法将功赎罪,不过半日的功夫,解家的罪证就已经堆满了案前。

    乔祐年一一看了,眼神越发森冷。

    一个小小的夙安知府,竟一手遮天,犯下如此多的罪孽。

    看来,京中解家也有必要查一查了。

    解延此时此刻也终于知道他要完了,身子抖成了筛子,转眼看见玉千洲,爬过去一把拽住他:“千洲,我是你父亲,你救救我。”

    他深得贵人的心,只要他开口,就一定能保住他的命。

    玉千洲低头冷冷看着他:“你的儿子早已经被你亲手杀了,如今,我姓玉。”

    他抬头看向乔祐年:“还请大人做主,允母亲和离。”

    母亲绝不可能再葬在解家。

    解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这个逆子!”

    “谁骂我儿子呢。”

    一道清澈如玉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被簇拥着大步而来,来人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围观的百姓中,不少姑娘妇人都忍不住红了脸。

    不认识的,只道他才二十余。

    乔祐年看的牙酸,这人真是生了张好面皮,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老了,就他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听说前段时间还被姑娘追的满城跑,真是臭不要脸。

    难道不成婚,就能青春永驻不成?

    玉千洲迎上去,恭敬请安:“父亲。”

    玉明澈拉起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出来这一趟,大有长进。”

    二人立在一处完全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

    乔祐年别过眼不愿再看,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玉明澈将玉千洲护在身后,垂目看着解延:“我儿子明明孝顺得很,怎么到你嘴里就是逆子了?”

    “那一定是你不配当他父亲。”

    解延抖着唇目眦欲裂,可对着玉明澈,他半个字也不敢骂。

    这个人难缠至极,没人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如今他唯有将希望寄托于兄长,指望兄长有法子救他。

    玉千洲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鼻尖蓦地一酸。

    这些年世人都骂他忤逆不孝,而他却说,是解延不配当他父亲。

    他刚给父亲敬茶时,父亲同他说:“我这是头一回做父亲,不太熟练,要是有疏忽的你多担待。”

    可事实是,这些年父亲待他极尽宠爱,没让他因养子的身份受任何冷眼,但凡玉家人都对他分外尊敬,时间一久,有时候他都会有些恍惚,好像他真的是他亲生的孩子。

    如果真是,该有多好。

    可一转念他想到了乔二爷那番话,心中释然。

    血缘固然重要,可有时候,有些情意,缘分更重于血缘。

    不是亲生的又何妨,他姓玉,上了玉家族谱,玉明澈就是他的父亲。

    “原来是乔二爷,久仰久仰。”

    玉明澈笑眯眯同乔祐年打招呼。

    乔祐年无声地盯着他,若有所思。

    要是能把他拐去玉京,谢蘅说不定就可以不跟他计较了,他还是更喜欢玉京,夫人孩子热炕头,还有一帮狐朋狗友,每天都能过的热热闹闹的。

    明晃晃的算计,让玉明澈的笑意差点绷不住:“乔二爷?”

    乔祐年回过神,问他:“你想去趟玉京吗?”

    玉明澈:“”

    他该想吗?

    乔祐年:“这里的事很快就能了,玉公子母亲的仇也很快就能报了,不如玉家主同我去趟玉京跟小王爷回禀一二?”

    玉明澈听明白了。

    他就说这位爷怎么会在江南截住他的信,原来是闯祸得罪了谢蘅跑出来避祸了,这是要拉着他去给他求情。

    不过看在他出现的及时帮了千洲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帮他一把。

    主要是那个女人又追来了,若是他去了明亲王府,她必定不敢闯进去。

    思索片刻后,玉明澈试探道:“我顶得住么?”

    乔祐年一听就知道是同道中人,眼睛一亮:“问题不大。”

    “我只是在一个深夜里走错了路,不小心劈了一把锁,欸你说巧不巧,这把锁恰好锁着明亲王府的小公子,这小公子说他饿了,我就好心的带他去吃了顿饭,谁知道又走错了路,走到花楼去了,但我们真的只是吃了个饭,顺便听了首曲儿,然后就被谢蘅误会了。”

    玉明澈:“”

    燕鹤姜蝉衣一行人:“”

    这不就是把小公子带去逛花楼了么?

    其他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细听。

    玉明澈沉默了良久。

    这位爷倒是比他还能闯祸,竟敢带谢蘅的儿子逛花楼,以谢蘅的脾气,只要乔二爷一只脚踏到玉京的地界,就铁定要被追杀。

    他好像顶不太住。

    乔祐年见他沉默,正要开口,余光瞥见玉千洲,眼睛又是一亮。

    谢蘅一直担心这孩子活不好,如今问题解决了,要是将他带回去,谢蘅的火气必能散一大半,他说不定真能少挨顿打。

    “不知令公子有空吗?”

    玉千洲一怔,不明白火怎么燃到了自己身上,一转眼却对上父亲若有所思的目光,他顿时明白了,颔首恭敬道:“晚辈正要去趟玉京。”

    乔祐年闻言喜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二舅舅送你。”

    玉明澈:“”

    他这个老子还在这,轮得到他送。

    解延父子麻木的看着他们欢天喜地,这是把他们忘了?

    忘了也好,最好立刻就滚。

    但乔祐年怎么可能忘,转头就抄了解家,解家所有人下了狱,在这之前,拉着解延签了和离书。

    卫三爷当即就带人将卫氏带回卫家安葬。

    “我明日押送解家罪人进京待审,在新任知府上任前暂由你接管。”乔祐年指着一个官差道。

    此人是最先领命去查解延的人,也是最看不惯解延作风的人。

    乔祐年识人无数,虽不说全无差错,但也能看个七七八八,眼前这人不是解延那等虚滑之人,是个干实事的。

    “是,下官必不负大人厚望。”

    解家贴了封条,玉千洲立在大门之外驻足良久,从此以后他与这里再无干系,永不会踏足。

    但在走之前,他要去祭拜祖母。

    玉明澈看一眼宣则灵,再看一眼,越看越满意,同乔祐年道:“乔二爷,晚几天再回京吧,我先去给儿子提个亲。”

    乔祐年:“行啊。”

    天杀的,他儿子还在国子监,这个比他年轻的都要娶儿媳妇了。

    姜蝉衣偷偷看着乔祐年。

    她要不要趁此机会去跟舅舅认个亲?

    但乔祐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生怕玉明澈带着玉千洲跑了,接连几日都与他们形影不离,姜蝉衣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一行人送宣则灵回到玱州,玉千洲正不知该如何同玉明澈开口,玉明澈就已经请好了媒人,带着他的庚帖见了宣伯棠夫妇。

    燕鹤见他手足无措的立在外头,笑着道:“玉叔叔一向雷厉风行,习惯了就好。”

    “如果我猜的不错,聘礼怕是都备好了。”

    玉千洲:“”

    他飞快垂眸,掩去眼底的红润。

    燕鹤没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陪他等在外头。

    对于宣夫人来说,女儿名声受损天都要榻了,偏路上马上坏了几次,紧赶慢赶终于赶回玱州,却得知真是公主带着女儿回来了。

    人还没缓过来,就听说解家跨了,正在家偷偷摆宴庆贺,玉家主亲自带媒人来提亲了。

    但凡明眼人都晓得和玉家结亲是什么分量,那根本不是知府门庭能比的,又得知人还是当年看中的女婿,宣夫人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而后几天,宣夫人做梦都笑醒了好几次。

    第43章 第 43 章 小将军也不在边境……

    玉宣两家婚事定下, 可谓是惊动了整个江南,很长一段时间宣家都门庭若市,后来还是宣夫人实在应付不过来闭门谢客了一段时日才勉强消停下来。

    婚事一定, 玉千洲就被乔祐年和玉明澈带进京,各打着各的算盘。

    玱州酒楼, 四人临窗而坐,酒盏斟满,一饮而尽, 算是一席庆功宴。

    放下酒盏, 姜蝉衣有些不大习惯的捋了捋广袖, 她常年习武穿的向来都是窄袖衣裙,很少穿这样繁琐的广袖流彩裙, 但这是宣夫人精心为她准备的,今日临别时她便穿上了。

    “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徐青天道:“只是不知解家人进京后会怎样处置。”

    燕鹤透过窗户看向远方,道:“自然是按律法处置。”

    “杀妻, 贪污,草菅人命,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按律,该是满门抄斩。”

    云广白给几人添上酒, 喜道:“幸好玉公子早就不在解家族谱上了。”

    “不过,解延为何杀妻似乎还有待查证。”姜蝉衣道。

    云广白哼笑道:“进了京中, 管他什么秘密都能给抖出来, 早晚会公之于众。”

    “也是。”徐青天笑着道:“玉公子如今大仇得报,终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往后人生必是一帆风顺,幸福美满。”

    燕鹤垂眸轻轻勾了勾唇。

    早晨, 他去送行了。

    和玉叔叔乔二叔话别后,他见玉千洲似有话同他说,便特意与玉叔叔他们拉开了距离。

    青年眉眼一扫往日的沉郁,添上几分清朗,不知是不是药 效将尽的缘故,他隐约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陌生的影子,虽看不完全,但他能想象出那一定是一张如清风明月般的容颜,正如多年前世人对解千洲的评价,君子端方如玉,如松如竹。

    他放下了高束的马尾,在晨风中发丝轻轻飘扬,合着青年逐渐舒朗的眉眼,看得出,他确实已经放下了。

    “打算何时回来?”

    玉千洲回道:“待将贡品完好的交给朝廷,办完父亲和乔家二舅舅交代的差事就回来。”

    燕鹤闻言轻笑:“你知道是什么差事?”

    玉千洲也勾唇,道:“父亲想留在明亲王府,乔家二舅舅想将功赎罪。”

    因为曾经小王爷对他多有惦念,父亲和乔二爷便想带着他回明亲王府,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让小王爷消气,但他尽量而为。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乔二爷是这样有趣的性子。

    “嗯,婚期定在何时?”

    燕鹤又问。

    “明年三月。”玉千洲。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燕鹤道:“若那时得闲,我去观礼。”

    玉千洲遂停下脚步,朝燕鹤郑重一礼:“多谢殿下。”

    燕鹤知他谢的是什么,将他扶起来,道:“我说过,自家弟弟,本该相护。”

    玉千洲抬眸对上燕鹤的视线,意会到对方的意思,喉头微动,良久后,他后退一步,抬起手微微颔首,唤道:“阿兄。”

    燕鹤满意的笑看着他。

    ‘那孩子心事太重,忘不掉过去,也过不好将来,若他日遇见,你宽慰一二’

    如今总算了却旧事,重获新生,小叔叔知晓也就能放心些了。

    燕鹤上前一步扶起他的手腕,道:“以后私下都这么唤。”

    玉千洲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燕鹤看向等候已久的两位长辈,不再多言,道:“一路顺遂,后会有期。”

    玉千洲轻轻一笑。

    “后会有期。”

    “说的对,那也愿我们之后平安顺遂。”云广白举杯道。

    燕鹤收回思绪,与几人碰了杯。

    宴席过半,桌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相聚因宣家娘子失踪而起,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好像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既是庆功宴,也是离别宴。

    徐青天最先打破静谧:“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云广白沉默了片刻,站起身靠在窗边摩挲着手中酒杯,看着底下人群来往。

    他近日听说了一个新行当,赏金猎人。

    不论是衙门通缉犯,还是江湖败类,但凡在通缉榜上的都是他们的目标,尤其是常年无人敢揭的通缉令都有很丰厚的一笔赏金。

    为苍生除害,还天下太平,还能用赏金造福百姓。

    这个行当好像也很适合他,只是不知这第一张通缉令该去何处揭。

    “我还有不到一月就要回师门,一路向北,时间差不多。”姜蝉衣道。

    徐青天便问燕鹤:“燕公子呢?”

    燕鹤眼眸微动,他将前往边境,去接两位妹妹。

    “往北边走。”

    云广白徐青天目光顿时扫向二人,眼底兴味十足:“这么巧,你们都向北行啊,那还可以同行一段路呢。”

    燕鹤看向姜蝉衣,却见大师姐眨眨眼,道:“虽都向北,但应当并不同路。”

    宣家给的赏银她收的不多,刚好够买一匹马和回师门的盘缠,她也不用再蹭燕公子的马车了。

    燕鹤咽下将出口的话,垂眸不语。

    徐青天便看向云广白:“你呢?”

    云广白挑了挑眉,而后仰头饮下酒,将酒杯放在桌上,朝几人灿烂一笑:“我啊,要去造福苍生了,诸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他就拿起桌上的刀就从窗户跃下,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徐青天趴在窗户口看了眼,忍不住骂道:“好歹也同行一程,走的可真够干脆,竟没有半点不舍。”

    燕鹤笑着道:“或许不是不舍,只是不想面对分别。”

    徐青天闻言一愣,而后瞥了眼坐在原位的二人后,走过去背起自己的箧笥:“也对,相逢一场人生之幸,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再会。”

    “再见。”

    目送徐青天走远,姜蝉衣抬眸看向燕鹤,恰对方也看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剑:“燕公子,那我也走了。”

    此间事了,她也要去往新的地方了,不知道以后还不会遇见像他们这样好的朋友。

    燕鹤紧了紧手中的酒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姜姑娘一路顺遂。”

    姜蝉衣认真仔细的看了眼前的人,在心中叹道,以后恐怕遇不到如此人美心善之人了,心头还真有点不舍得。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也是,一路平安。”

    姜蝉衣压下心中那一丝异样,转身离开。

    燕鹤抬头静静地的看着那道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相聚发生在千万种巧合和缘分中,而离别却也是注定的。

    有些人能够遇见,能够同行一程就已是幸运。

    金酒不知何时出现:“殿下方才是想邀姜姑娘同行吗?”

    燕鹤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金酒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殿下既然不舍,为何不留姜姑娘?”

    燕鹤仍旧未答,良久后,他将杯中酒饮尽,站起身:“我们也走吧。”

    走出几步,他道:“终究只是一场短暂的相逢,何必多留。”

    这话像是回答金酒,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都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虽短暂却绚丽。

    他游历多年,结交过不少朋友,这次也是和以往一样的相聚,分别。

    只是这一次,好像又有些不同。

    “去边境,找到她们后便回京。”

    金酒微讶:“今年回去这么早?”

    燕鹤淡声道:“你认为,找到她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公主殿下和小郡主不是去边境寻小将军了么?我们过去不就能见到。”金酒不解道。

    燕鹤还未答,迎面便有几人疾步而来,跪在燕鹤跟前,一脸惭愧。

    “殿下恕罪。”

    这是他那些被小叔叔引走的暗卫。

    燕鹤:“起来吧,玄烛叔叔出手,你们自然寻不到我。”

    几个暗卫起身,其中一人禀报道:“殿下,属下刚收到消息,公主殿下和小郡主不在边境。”

    金酒一惊:“那在何处?”

    暗卫:“目前还未有消息传回。”

    金酒神情怪异的看向燕鹤。

    难道殿下早就料到了?

    燕鹤面上毫无波澜:“清欢妹妹好不容易出京,怎可能直接去边境,那不是等着被抓住送回去?”

    金酒唇角一抽:“”

    他就知道不是公主带走了小郡主,也不知道小郡主这是将公主拐哪去了。

    “她们身边有暗卫随行,出不了什么事。”

    燕鹤面色淡淡:“先往北行,她玩够了总要去边境圆谎。”

    他赶在她们之前到边境,阻止妹妹再追着小将军喊打喊杀就行了。

    说起那位小将军,他们倒还没有见过面。

    他唯一一次进京受封他不在京中。

    “殿下,小将军也不在边境。”暗卫。

    金酒瞪大眼:“该不会在一处吧?”

    天老爷,这几个祖宗凑到一起,所到之处还有安宁的?

    良久后,燕鹤揉了揉眉心。

    “先走。”

    第44章 第 44 章 有两位朋友喜宴将近,我……

    燕鹤到边境将近一月, 才等到公主和小郡主。

    那日,公主风风火火闯进来提着鞭子四处寻小将军,猝不及防见到燕鹤, 气焰顿时就没了,飞快躲到小郡主身后。

    玉京一霸也害怕这位大堂哥, 立在那里朝燕鹤露出一个非常乖巧的笑容。

    燕鹤扫了眼二人:“小将军不在,阿瑜寻他有事?”

    公主谢瑜从小郡主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确认自己真没看错才磨磨蹭蹭走出来:“皇兄, 你怎么在这里?”

    燕鹤淡笑:“你说呢?”

    谢瑜低下头:“皇兄我错了。”

    谢清欢也立刻认错:“我也错了。”

    问了随行暗卫知晓二人没有闯什么祸, 燕鹤便没有责罚她们, 此次偷跑出来,回京后少不得一顿罚。

    在边关留了一日, 公主和小郡主跟两只小鹌鹑似的乖乖跟着太子回了京。

    姜蝉衣有盘缠在身,一人一马肆意而快活,赶在师父规定的时间内回到了师门。

    还没上山, 遥遥就能看到升起的炊烟,她心中一喜愈发归心似箭。

    刚进小院就闻到熟悉的香味,姜蝉衣边往里跑边道:“师父,师弟,我回来啦。”

    很快, 有一人拿着锅铲探出头冲她招手:“师姐回来啦。”

    姜蝉衣飞快迎过去:“师弟你做了什么,好香啊。”

    “辣子炒鸡。”

    二师弟宴青禾笑着道:“还有红烧肉, 糖醋鱼, 师父说师姐今日会回来,让我多准备些菜。”

    “师父呢?”

    姜蝉衣盯着菜眼底放光。

    她虽然留了盘缠,但只够这一路果腹,上一次吃这么丰盛还是和燕公子他们分别的时候。

    “师父采药去了。”

    宴青禾:“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姜蝉衣身体僵硬了一瞬, 而后便若无其事的往房间走去:“我先去放东西。”

    又要到她施针的时候了。

    每年那段日子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宴青禾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慢慢散去,眼底充斥着担忧和心疼。

    还有两次,师姐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山间的二月特别寒凉,姜蝉衣刚结束针灸,泡完药浴,白安渝拿了件厚披风将她裹住,搀扶着她往床榻走去:“师姐,可还好?”

    姜蝉衣浑身无力,气若游丝:“无碍。”

    每次结束针灸后的那几日她都会比寻常虚弱许多,最开始时连床都下不了。

    白安渝将她塞到被中,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替她擦去额间的冷汗,满眼的心疼:“师姐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房间里点了安神香,姜蝉衣很快便沉沉睡去,待她熟睡白安渝才起身离开,房间外,宴青禾见她出来忙上前担忧道:“师妹,师姐怎么样了?”

    白安渝压低声音道:“比之前好许多了,这次还清醒着。”

    以前到最后一次针灸药浴结束,人早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宴青禾回头望着房间低叹了声:“还有最后一次。”

    师姐从出生后就体弱多病,周岁时那一场大病差点儿没能救回来,师父说刚将师姐带回师门的那几年,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将人抢回来的,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每年的针灸药浴,再加上自幼习内功,师姐如今的身体已与常人无异,明年再有一次针灸就能彻底调治好了。

    师姐也就可以回家了。

    姜蝉衣醒来已是两日后。

    她感觉她睡了很长一个觉,药浴后乏力的感觉也尽数散去。

    她又是那个武力高强的大师姐。

    在山中养了几日,姜蝉衣感觉自己都被师弟养胖了,算着日子背好包袱准备下山。

    “师姐,你要走了吗?”

    姜蝉衣醒来的次日白安渝就下山了,他们的师父又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封信让他们去留随意,中秋节前归。

    意思就是他们也可以下山了。

    宴青禾为了照顾姜蝉衣,才在山中多留了几天。

    姜蝉衣点头:“嗯。”

    “有两位朋友喜宴将近,我去观礼。”

    宴青禾听了,忙从房中拿出一两银钱:“既然是去观礼,那得准备贺礼,师姐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姜蝉衣拍了拍钱袋子:“不用,师父也给我留了一两,你留着吧。”

    宴青禾不容拒绝的将银钱塞到她钱袋子里,道:“我有钱用的。”

    想了想又道:“师姐若是在山下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回师门,对了,师姐将师门的信号弹带着,万一遇上危险可放信号求援。”

    姜蝉衣唇角一抽。

    他们整个落霞峰就四个人,一下山就东南西北天各一方,就算她遇见危险放了信号弹,谁又看得到。

    不过到底是师弟一番好意,她也没有拒绝。

    “知道了,你也带着。”

    宴青禾几番欲言又止后,道:“明年师姐生辰宴过了就好了。”

    当年那位得道高僧曾经给师姐算过卦,说师姐命格贵不可言,但奈何身体承受不住,所以需得苦修十六年,方才能受得住那泼天富贵。

    几年前师父无意间听闻了那位高僧又给人算卦的故事,见他竟当真能断人生死,吓的回山让师姐吃了一个月的素,因此如今师姐虽然已过十六岁,但身子还未好全,师父担忧有什么变故说也不差这一年,再苦一年就好了。

    姜蝉衣这时只以为他说的明年的针灸,也没往心里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我走了,师弟下山也小心些。”

    “对了,师弟今年打算去哪里?”

    与她不同,师妹和师弟每年都会轮流随师父下山游历,少则一月,长则三月,而师弟有时候也会独自出门,回来时会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她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去岁自己下了一趟山后才觉得奇怪,带着同样的银子下山,怎么她就穷困潦倒,别说礼物,能不饿死回到师门都不错了,也不知道师弟师妹每次回来是怎么变出各种各样的礼物的。

    宴青禾眼神微微闪了闪,道:“我我下山再看,走到哪里算哪里。”

    姜蝉衣不疑有他,再次告别后拿着剑下了山。

    宴青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中,才折身去房间换上一套红白相间如落霞漂亮的广袖衣袍,拿起装满了银子的钱袋子往另一座山而去。

    他脚程快,不过半日便到了山脚下,守门的弟子看见他纷纷拱手行礼:“二师兄。”-

    姜蝉衣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接自己的马,落霞峰极高马上不了山,她去岁回来时将马寄养在一处马肆,只需给些寄养费便可。

    她答应过宣妹妹会去吃喜宴,不过眼下去玱州是来不及了,只能赶去平江城。

    落霞峰到平江城快马加鞭也需要十来日,姜蝉衣不再耽搁,径直往平江城而去,不过沿路也有歇脚时,她一路上听过不少新鲜的时事。

    比如武林盟主即将比武招亲,比如有位少侠揭了不少通缉令。

    姜蝉衣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倒也巧,那位横空出世的赏金猎人也姓云,也不知道那位侠盗如今在哪里造福苍生,不知道今年书生考中秀才没有。

    还有燕公子,不知他是否还在四处游历。

    姜蝉衣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燕公子和玉公子既是世交,那说不定他也会去观礼呢?

    姜蝉衣忙放下茶盏,结了账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往平江城赶。

    燕鹤被朝事绊住,好不容易才抽身出京,因时间太紧连马车都没用,带着贴身暗卫快马加鞭直奔平江。

    金酒看着自家殿下马不停歇,不由暗忖殿下真只是去观礼的,还是去见故人的。

    姜姑娘和宣姑娘一见如故,此次姜姑娘应该也会去参加喜宴吧?

    第45章 第 45 章 庆祝今日重逢

    姜蝉衣一路快马加鞭, 赶在了正礼当天到了平江,她匆忙送上礼便往喜堂赶,将将赶上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

    新郎清雅俊逸, 在一身大红喜服的衬托下,更显风华气度, 姜蝉衣瞳孔一震,这不是玉千洲啊,她来错喜堂了?

    不对, 她确实来的玉家, 玉家主也在上位高坐, 玉家还有公子?

    突然,姜蝉衣回忆起什么, 再次看向新郎。

    她想起来了,在夙安时玉千洲说过改变他容貌的药效只有十年,而今年正是第十年, 他恢复他本来的模样了!

    该说不说,这样貌一变,气质也跟着不一样了,眼前的新郎与去岁那个沉郁的少年已判若两人。

    “二拜高堂。”

    姜蝉衣看着玉家主笑的一脸春风得意,也不由勾起了唇。

    正如徐青天所说, 他们如今幸福美满,简直羡煞旁人。

    “夫妻对拜。”

    “礼成, 入洞房。”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声, 目送新人离开,玉明澈起身招呼客人入席,姜蝉衣也跟着人群往院中走去。

    今日玉家喜宴,八方来客, 门庭若市,席位设的足,从前院到庭院,五十张桌椅为一席,玉家足足备了十席。

    等姜蝉衣过来,一席早就已经没有空位了,而在各处攀谈游走的人还数不胜数。

    姜蝉衣曾也随师父到山中吃过席,但她从没有见过哪家有这么多客人,上回刘家已经是她见的最多的一次了,而今日玉家的客人比刘家多出好几倍。

    真不愧是江南第一首富的门庭。

    姜蝉衣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方才喜堂人太多了,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缝隙观礼,根本看不见燕公子有没有来。

    而今坐下的五十桌中她一一看了,都没有他。

    也不见曾同她抢过席面的那两人。

    姜蝉衣边走边寻,穿过长廊庭院,心头感慨又震撼,玉家这宅子也太大了,不仅大,还处处雅致,奢华且低调。

    长廊上红绸有序落下,微风徐徐,荡起层层涟漪,美轮美奂,一道身影在红绸中若隐若现,行走间隐约露出半张侧脸。

    姜蝉衣脚步一顿。

    燕公子!

    她没有动作,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亦或是一时间被美色迷的忘了继续往前走,他好像更好看了。

    姜蝉衣再一次怀疑,世界上真的没有神仙吗?

    她看着他穿过转角走上自己所在的这条长廊,那张脸也更清晰的映入眼帘,蓝色的广袖垂落,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着。

    姜蝉衣更加挪不动脚,他真的不是下界来人间游历的神仙吗?

    燕鹤感觉到了一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灼的他不得不抬起头望去,一抬眸,就见长廊尽头红绸之下立着一位水蓝色窄腰广袖裙装的姑娘。

    如分别那日一样,她放下了高束的马尾,发髻上仅有几朵水蓝色的珠花,乌发垂落至腰,腰身环绕坠着晶莹的流苏,燕鹤恍惚了一瞬。

    此情此境,竟如梦幻。

    二人隔着人群视线相撞,那一瞬,仿若周遭万物静止,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眼底都蕴藏着寻常没有的光,或是欣赏,或是惊喜。

    燕鹤脚步未停,姜蝉衣也渐渐回神,抬脚迎上。

    终于,他们在一片红绸中走到了彼此跟前。

    姜蝉衣扬起笑脸:“燕公子,好久不见。”

    燕鹤眉眼弯起:“姜姑娘,好久不见。”

    暗处的金酒一手捏着酒壶,一手拿着鸡腿啃,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游荡,兴味十足。

    天大地大,有些人擦肩而过就是永别,而有些人啊,就算相隔万里,也会在人群中相遇。

    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呐!

    “你也没有抢到位置?”

    姜蝉衣问道。

    燕鹤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点头:“嗯,我过来就满座了。”

    金酒‘啧’了声。

    玉家主明明特意给殿下留了主位的席面,分明是殿下说还不饿要出来走走,这哪里是走走,分明是来找人的。

    “玉家今日宾客太多了,只怕二席都不一定能抢到呢。”姜蝉衣说罢,又问:“你刚刚也在观礼吗?”

    燕鹤听她如此问,道:“姜姑娘方才也在?”

    “在啊。”

    姜蝉衣:“我差点没赶上,来时喜堂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好不容易才挤到一个小缝隙,你方才在何处啊?我没看到你。”

    燕鹤正要答,余光瞥见有几个眼熟的人正往他这边来,他眸子微沉,道:“此处人多,不如先找地方等等?”

    姜蝉衣自不拒绝:“好啊。”

    “姜姑娘这边请。”燕鹤在前头带路:“我对玉家还算熟悉,知道一处此时比较清静的地方。”

    临走前,燕鹤往某处瞥了眼,金酒挑了挑眉,站起身往前院走去。

    姜蝉衣毫无察觉的跟着燕鹤往后院走去。

    倒也不是她如今对人仍不设防,主要这人是燕鹤,她根本不会往别处想。

    他们离开没多久,几个过来拜见太子的人面面相觑,殿下方才还在这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几人在周围寻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才遗憾的离开。

    燕鹤带着姜蝉衣左绕右绕穿过好几个庭院后,总算将喧嚣抛到了身后,姜蝉衣看着眼前水榭,眼睛都在放光:“这地方可真美。”

    燕鹤带着她进入水榭,三月湖风还有些寒凉,不过二人都有内力傍身,这点凉意倒也算不得什么。

    水榭中设有桌椅,茶案,摆了琴,棋盘,角落中还放着渔具,姜蝉衣再次感叹玉家主真会享受。

    燕鹤走到茶案旁熟练的点燃炭火,烧水煮茶。

    姜蝉衣便坐在他对面欣赏美景,这跟世外桃源有什么区别呢。

    “姜姑娘此次下山要呆多久?”

    姜蝉衣回眸看向他,道:“师父说中秋节前归即可。”

    燕鹤眉眼微动:“这次比去岁久。”

    “嗯啊。”

    姜蝉衣想了想又道:“待明年,我便可以自由下山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在忙什么,甚至不知道每年师弟师妹突然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她在山上,山中就总会留一个人陪她。

    她每次都希望留下的是二师弟。

    因为二师弟在,她才有美味的饭菜吃。

    师父在,一日三餐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但并不危急性命,师妹在,她就像是在渡劫,不定哪一餐就能把她吃晕死过去。

    至于她嘛,在她炸了一次锅,烧了一次厨房差点引起大火后,师门就明令禁止不许她再进厨房。

    燕鹤嗯了声。

    除夕时他见到了玄机弟弟,问过落霞峰,玄机弟弟说应该是占了哪个峰的隐士高人,因缘际会收三两徒弟,像这种小门派并不参加武林诸事,几等于查无此峰,不过倒是还有个落霞门,是十多年前兴起的门派,其门主极为富有,门下弟子众多,但落霞门多年来一直隐于高山,闭山苦修,至今还未听说过有弟子下山,其门主只在门派建立最初时露过面,后来所有事都是由门中二弟子出席。

    “燕公子这次是专门来观礼的吗?”姜蝉衣问道。

    燕鹤点头:“是。”

    他每年出京的时间都在年中,这次是因为要吃喜酒才提前出京,临走前夜,父皇同他秉烛长谈。

    他去岁已经及冠,接手的政务会越来越多,或许再有两年,他便不能再随意离京了。

    那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小叔叔的用意,小叔叔不仅是想磨他的性子,也是想让他在有限的世间内感受自由,感受大好河山。

    四岁到现在已有十七年,他几乎走遍了东邺每个州府。

    燕鹤轻轻看了眼姜蝉衣。

    她即将得获自由,而他将要结束这种自由。

    “也不知道云公子和徐公子会不会来吃喜酒。”姜蝉衣道。

    那天分别的太果断,竟忘了问问他们,她第一次结交朋友,没有经验。

    燕鹤闻言道:“若是有缘,自还会再见。”

    姜蝉衣点点头,余光瞥见琴架,她随口道:“燕公子会弹琴吗?”

    炉中的炭已经燃了,燕鹤将茶壶放上去,道:“略通一二,姜姑娘对琴有兴趣?”

    姜蝉衣忙摇头:“没有。”

    “不过喜欢听。”

    燕鹤顿了顿,起身走向琴架,姜蝉衣一愣,忙直起身子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曾经师父也教过我,但我一直学不会,弹断了几次琴弦后师父就放弃了,后来师妹进门,在此道上极有天赋,师父教师妹时,我很喜欢坐在一旁听。”

    燕鹤脚步微顿,但最终还是在琴前坐下。

    过都过来了,总不能再走回去。

    “无妨,就当庆祝今日重逢。”

    姜蝉衣眨眨眼:“那也不是不行。”

    她问过师弟师妹,他们每年下山能不能遇见以前结识的朋友,师弟没答,师妹说天下之大,很难再遇见,更多的是分别即永别。

    人海茫茫,他们今日还能重逢,的确值得庆贺。

    姜蝉衣直直盯着琴弦上的那双手,不管弹的如何,光看这双手便已是赏心悦目,但当琴声响起后,姜蝉衣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燕鹤脸上,眉头微微扬起。

    虽然她在琴艺上没有天赋,但她经常听师妹弹,分别的能力还是有的,这样的琴技可不只是略通一二!

    这一次,他确实是在谦虚。

    燕鹤抬眸对上姜蝉衣的视线,微微一笑,那一瞬,姜蝉衣只觉心跳怦然,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就说过,若他要骗她,当真一骗一个准!

    琴音悠扬,盘旋在湖中水榭。

    姜蝉衣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燕鹤,眼底溢满了笑意,美人抚琴,风景如画,她只恨不能叫时间停在这一刻。

    但突然,她笑容一滞,再抬眸时眼底已是凌厉之色,顷刻间,剑出鞘,将将挡住飞到燕鹤跟前的树枝。

    燕鹤也早已经察觉了,但见姜蝉衣拔剑,他便没有躲避,仍旧面不改色的抚琴,连琴音都没有乱一下。

    姜蝉衣挑开树枝,回头确认燕鹤毫发无伤才侧眸扫向湖面,与此同时一把刀迎面飞来,她瞥见刀柄,眉头微拧飞快抬眸,看见踩着湖面飞来的少年后,她唇角轻弯,手腕剑刃翻转借着刀飞来的方向一个后仰旋转,将它掷回它的主人。

    云广白接住刀,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水榭,刀刃横扫向姜蝉衣,姜蝉衣足下一点便躲过他一击,反手刺出一剑。

    燕鹤看了眼二人,手指动作加快,原本悠扬的琴声变成了战曲。

    云广白远远看见二人,心中很是惊喜,原本也只是想吓吓他们,没成想几招过后,彼此都生起了战意,从最开始的试探到打的难舍难分。

    直到曲终,才双双停手。

    “姜姑娘的内力好像又深了些,再打下去我怕是要吃亏了。”云广白收起刀,笑着道。

    姜蝉衣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

    “你的招式越发刁钻了。”

    她一直都知道云广白擅长近战,虽然这是第一次交手,但她见过他的招式,与现在的很有些不同了。

    像是短时间内经过不少恶战练出来的。

    “那不是为了保命嘛。”

    云广白走向茶案,看着燕鹤道:“你们也忒不厚道了,偷偷在此抚琴煮茶,竟不叫我。”

    姜蝉衣坐回去将剑入鞘,道:“先也不知道你会来。”

    “我是方才碰巧在前院遇见了燕公子,前头喧嚣不适合叙旧,便来了这边。”

    云广白:“喔,原是这样。”

    顿了顿,他面不改色:“我也是来吃喜酒的。”

    水开了,燕鹤正洗着茶具,闻言抬眸看了眼云广白。

    只是来吃喜酒?

    云广白避开他的视线,只当看不懂。

    贼无走空嘛。

    “呀,又是上次喝过的密云龙啊。”

    第46章 第 46 章 你就可着玉家薅是吧?

    燕鹤闻言再次看向他:“你认得密云龙?”

    密云龙是贡品, 一般只在皇宫,也偶尔赏赐臣子,按理, 江湖侠客不应该认得。

    云广白笑容僵了一瞬。

    完蛋,露馅了!

    父亲得过宫中赏赐, 他也跟着喝过不少,自然熟悉得很。

    云广白正在心中编造,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还真是你们啊。”

    几人同时回头看去, 便见玉家下人带着一位背着箧笥的书生往他们这边走来。

    云广白眼睛一亮, 兴奋的招手:“书生, 你也来啦。”

    来的可太及时了!

    徐青天加快脚步走进水榭,先朝着几人作揖施礼, 姜蝉衣云广白起身回了礼,燕鹤在煮着茶,只朝他微微颔首。

    待他们见了面, 玉家下人屈膝一礼,道:“燕公子,我家公子说诸位故友难得重逢,前院热闹喧嚣,此处静谧适合叙旧, 特意吩咐在此设一桌席面,待下轮席开, 便往这边上菜。”

    “公子敬完酒便会过来。”

    虽说是同几人传话, 但下人的礼却有意无意朝着燕鹤的方位。

    燕鹤点头:“有劳。”

    玉家多年没办过事,家主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少公子也不喜在人前露面,以至于想要结交巴结的人力都没处使。

    如今好不容易办喜宴, 可以说是各方人马皆聚集在此,其中也多有些地方官,虽府城之主不会亲临,但也会派家中小辈过来。

    燕鹤这些年游历各地,知道他身份的人虽不多,但各个地方都还是有一些的,若他今日和姜蝉衣他们在前院吃席,免不得被人撞破身份。

    金酒得到燕鹤示意后,就去见了玉千洲,玉千洲知道姜蝉衣来,后又在宴席上撞见徐青天,这便吩咐特意在此设下席面。

    玉家下人离开,云广白不由感慨道:“玉公子不仅记得我们,还如此特殊优待,我认定他这个朋友了。”

    徐青天落座后,看了眼几人道:“我方才在前院见到了玉公子,玉公子说燕公子和姜姑娘也来了,便差人带我过来,我当时特别惊喜,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重逢了。”

    “看来,我与各位缘分未尽呐。”

    姜蝉衣颇有同感:“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很高兴与诸位重逢。”燕鹤舀好茶汤,分给几人,递到云广白跟前时,抬眸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云广白立刻就明白了,这茬怎么还没过去,不过好在他已经想好了说辞,道:“哦,方才被徐公子过来岔开了,我是在这段时间无意中听一位…朋友提及密云龙,并有幸饮了一盏,发觉味道与上次在燕公子马车里喝的一样。”

    燕鹤不知信没信,徐青天却已挑眉:“朋友?据我所知密云龙可是贡品,云公子在何处认识这样的朋友?”

    云广白闭着嘴不吭声了。

    倒是一时忘了自己塑造的形象,一个侠盗确实不应该认识那样的朋友。

    徐青天见此,眼睛一眯:“能被赏赐贡品的可不止是富,你胆子也太大了,那样的门户也敢去偷?”

    云广白眼眸一亮,这个借口他怎么没想到!

    少侠立刻做出一副心虚的神情:“嗐,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顺手的事嘛。”

    “我也就是好奇,想尝尝贡品是什么味的,就只捏了一小撮走,没人察觉。”

    燕鹤,姜蝉衣:“……”

    徐青天突然又想起什么,道:“方才听玉公子语气,应当不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来的?”

    云广白便又将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见徐青天半信半疑,他快速岔开话题:“半年不见了,你们这段时间都过得如何?”

    徐青天虽然有所怀疑,但将将重逢也不好继续质问什么,别过头道:“也就那样。”

    闻言,三人同时看向他。

    姜蝉衣问了几人都想问的问题:“这次考中秀才了吗?”

    徐青天先是一愣,而后想起院试刚过,他眼神微微一闪,摇头:“没戏。”

    几人默默收回视线,姜蝉衣眨眨眼,安慰道:“无妨,明年再试。”

    徐青天耷拉着的眼皮子抬了抬,不出意外,他明年要参加的就应是春闱了。

    “嗯,多谢姜姑娘,我一定努力。”

    姜蝉衣怕徐青天因落榜心情不好,忙转移话题:“我这段时间都在山上,过的还行,你们呢?”

    燕鹤:“我回了趟家,刚从家中出来。”

    云广白听完他们的故事,重重叹了口气:“只有我在经历毒打吗?”

    几人便又看向云广白,听他声情并茂的讲述他这段时间所受的毒打。

    “你们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啊,也不知在鬼门关徘徊了多少次,大约还是命不该绝,又或是功德压身,这才能活着跟你们重逢。”

    姜蝉衣方才和他交手后就怀疑他这段时间可能过的很有些精彩,闻言便问道:“你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人追杀?”

    徐青天面色一滞,默默将自己的凳子往燕鹤的方向挪了挪。

    “那怎么叫偷,我是侠盗,只盗贪官污吏,赚黑心钱的富商……”

    燕鹤抬眸淡淡看着他。

    云广白立刻解释:“玉家除外,实在是因为玉家太富了,我看着心痒手也痒。”

    “不过我盗来的东西都拿去救济百姓了,可没有私用一分,所以那不叫偷。”

    这事在去岁云广白盗了玉家的珠宝失踪后,他们通过珠宝的去处已经都知晓了。

    所以姜蝉衣换了个问法:“那请问侠盗,你又是盗何物被追杀?”

    云广白摸了摸鼻子:“这回可不是因为盗了什么。”

    在几人的注视下,他扬起眉头,一脸得意和神秘:“你们可曾听过江湖中有一位横空出世的赏金猎人?”

    燕鹤后来回了京对此并不知情,徐青天倒是听过一些:“确有此事,听说那人年轻不大,却一月连揭五张通缉令,全是穷凶极恶之徒,可他拼命拿下的赏金都拿去救济百姓了。”

    说罢还瞥了眼云广白:“这人大约也同你有一样造福苍生的志向。”

    姜蝉衣在来的路上也听过几句:“我这次下山也听人说起过,倒是巧,他也姓云……”

    姜蝉衣的声音渐弱,而后和同样反应过来的徐青天燕鹤同时看向云广白:“……”

    都姓云,这只是巧合吗?

    只见某位少侠眉头高高扬起,下巴也抬得高高的,很显然,这不是巧合。

    徐青天震惊的几乎失声:“……是你!”

    云广白挺胸抬头,端起茶盏仰头饮尽,一副大侠作态:“你们口中那位英武不凡,武功高强,不屈不挠,勇斗恶人,广济天下的侠客正是在下。”

    姜蝉衣,燕鹤,徐青天:“……”

    他们刚刚谁这么夸过?

    几人纷纷收回视线。

    徐青天皮笑肉不笑:“尾巴翘起来了。”

    云广白往身后看去,虚空一抓,仿佛真抓住了一根尾巴似的:“本少侠的尾巴那也是心怀大义的。”

    徐青天唇角一抽。

    姜蝉衣燕鹤都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云少侠救济苍生,英勇无双,值得敬佩。”燕鹤给几人添好茶,举起茶杯道:“燕某以茶代酒,敬云少侠。”

    云广白嘿嘿一笑:“多谢多谢。”

    姜蝉衣也举杯:“云少侠真乃我辈楷模。”

    云广白嘴都快咧到耳朵了:“过奖过奖。”

    他自然而然转头看向徐青天,徐青天:“……”

    徐青天端起茶盏跟他碰了碰,一本正经道:“云少侠救苦救难,锄强扶弱,令人钦佩。”

    云广白满意的笑着:“低调低调。”

    徐青天扯了扯唇。

    尾巴要翘过头顶了。

    放下茶盏,姜蝉衣道:“怪不得方才就觉得云少侠招式变化颇大,原来是有过这么多次恶战。”

    云广白:“那可不,我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可绝不敢再乱揭通缉令了,像那些极恶的本事都大得很,需要再精进一番,才敢与之敌对。”

    听得出来这确实是毒打挨得多了,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时,水榭外传来动静,却是玉家下人端着菜肴鱼贯而来。

    几人便停止了话头。

    摆好酒菜,领头那人屈膝一礼,恭敬道:“酒菜已上齐,诸位慢用。”

    “玉公子临时有事耽搁,暂时不能过来。”

    今日是玉千洲的喜宴,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时分身,燕鹤便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那人显然是知道燕鹤身份的,自然不敢不答,回道:“回燕公子,方才库房失窃,丢了些珍宝,玉公子正赶过去查看。”

    话音一落,水榭中顿时寂静无声。

    姜蝉衣徐青天飞快瞥了眼某人,某人上看下看,就是不与他们对视。

    徐青天咬牙深吸了口气:“!”

    燕鹤若有若无的瞥了眼云广白,沉默良久,才道:“原是这样。”

    “告诉千洲,云公子也过来了,等他忙完一见。”

    那人不明深意,只颔首应下。

    待玉家人离开水榭,徐青天才咬牙切齿瞪着云广白:“你不是来吃酒席的吗,不是已经做赏金猎人了吗?!”

    云广白摸摸鼻子:“这不是想着,贼无走空嘛,这来都来了……”

    几人:“……”

    好一个来都来了。

    半晌后,燕鹤道:“先吃饭吧。”

    徐青天没好气道:“等会儿玉公子来了你自己同他解释!”

    “这都第三次了,你就可着玉家薅是吧?”

    云广白理不直气不壮:“这里不就玉家最有钱嘛,来都来了……”

    “闭嘴!”

    徐青天。

    玉千洲刚走到库房便得到水榭中的禀报,他怔了怔后,面上的沉色褪去,瞥了眼地上落下的灰尘,道:“从屋顶下来的,修一修。”

    而后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玉家众人:“??”

    就这样?不抓贼了吗?

    第47章 第 47 章 吵不赢,就干

    玉千洲离开库房径直往水榭而来, 几人见到他过来都起身,互相道了礼,云广白窜出来上下打量着玉千洲:“玉公子?”

    姜蝉衣徐青天都见过了玉千洲, 云广白来的稍晚,没有赶上拜堂, 只远远听见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没瞧见新郎官正脸。

    而后他就趁着人多摸到了玉家库房,挑选了几样能卖的珍宝。

    虽然去岁已经知道玉千洲那时的容貌并非是他真实的样貌, 但此时见到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还是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怪不得先前那解二爷认不出来。

    玉千洲轻轻颔首, 算是应了云广白的话,而后道:“今日招待不周, 还请诸位见谅。”

    徐青天笑着道:“玉公子客气了,能在这里用上这一桌席面,已是万分感恩。”

    几人寒暄片刻后, 玉千洲敬了杯酒便离开了,今日宾客众多,他不能离开太久,此时是他两位儿时旧友在替他应酬。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库房一句。

    目送新郎官走远,徐青天皱眉道:“玉公子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燕鹤与姜蝉衣对视一眼, 各自落座。

    有了两次前车之鉴怎会猜不出,不过是不愿意计较罢了。

    云广白提着酒壶给几人满上:“玉公子大义, 我们为他干一杯。”

    主人家轻易揭过, 徐青天自也不再多说什么,饮了酒,姜蝉衣便起身挪菜,在云广白徐青天默契的配合下, 很快将燕鹤平日爱吃的菜放到了他的跟前。

    燕鹤正要道谢便见三双筷子飞快出击,扫荡着除了他面前几盘菜以外的席面。

    他将谢字咽回去,默默拿起筷子,唇角轻轻弯了弯。

    一切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

    姜蝉衣今日一路疾行,只啃了一张干饼,在菜上来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不过碍于玉公子还没来,勉强矜持着。

    另外两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菜肴肉眼可见的见了底,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中间碗里被剩下一块红烧肉,三人同时愣了愣,而后,旧事重演。

    燕鹤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三人为了抢那块红烧肉‘大打出手’。

    姜蝉衣云广白有武功在身,动作要迅急许多,但徐青天筷子使得不错,且也有几分力道和准头,在那二人不使用内力的前提下,竟也能和他们一争。

    燕鹤听过他们初次见面的故事,争抢之中打坏了一张木桌椅和几个瓷碗,因没有钱赔各自压了物件在刘家,也是因此,后来才接了刘家那趟差事。

    那时他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画面,如今他总算是知道了。

    燕鹤瞥了眼檀木桌和上等瓷盘,默默将手放在了桌边。

    这张檀木桌价值两千多两,重要的是这是玉叔叔最喜欢的一张檀木桌。

    突然,那块红烧肉在抢夺中意外的朝着燕鹤面门而来,燕鹤抬起筷子稳稳夹住。

    三人同时偏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在一阵寂静中,燕鹤面不改色的将肉放回了中间的碗中:“你们继续。”

    接下来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兵荒马乱,但三人抢菜的功夫旗鼓相当,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燕鹤瞥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九曲桥上的一只狸奴,微微垂眸,放在桌边的手掌轻轻翻转,一手撑在桌上的姜蝉衣身子微晃,手上力道也被迫转了方向,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风,‘遍体鳞伤’的红烧肉径直飞向了狸奴。

    狸奴先是被吓的往后一跳,而后似乎是被香味吸引,确定突然落到它跟前的是不带攻击力的食物,才边嗅着边谨慎靠近,然后在几道灼热的目光中叼起肉窜出一道残影。

    姜蝉衣:“……”

    云广白:“?!”

    徐青天:“……?!”

    他们抢了半天最后倒是便宜了那狸奴。

    三人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慢慢坐下,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燕鹤端着酒浅啜,平静的神情中藏着丝丝笑意。

    而就在这时,左右两边同时有两道劲风朝他袭来,燕鹤面不改色的往后一仰躲过,另一只手挡住朝他攻来的二人。

    酒杯里的酒未洒出分毫。

    徐青天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瞪大眼:“你们干什么?”

    没抢到肉也不至于对燕公子动手吧。

    姜蝉衣目光灼灼:“方才是你动的手!”

    云广白:“你会武功?!”

    被发现了。

    燕鹤抬眸将二人的手挡回去,坐直身子,神色平静:“我从没说我不会啊。”

    姜蝉衣想起来了,她曾问过他,他当时的答案是,略懂皮毛。

    确实,没说不会。

    云广白拧着眉头,质问道:“那怎么从不见你动手,而且为何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内力?”

    感觉不到对方的内力原因不止一种,或内力太过低微,或远高于自己探知不到深浅,亦或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隐藏。

    燕鹤属于第三种。

    他的内功是玄烛叔叔教的,这门内功心法练成,寻常人感知不到。

    “有诸位高手在前,我动不动手都一样。”燕鹤谦虚道。

    云广白闻言,下意识便以为他功力不深,将信将疑的停止质询。

    而后看向徐青天:“我看你身手也不错?”

    徐青天还没从燕鹤会武功的错愕中回神,话题就转到了自己身上,他怔了怔,如实道:“我是书生,君子六艺还是学过的。”

    在姜蝉衣和云广白淡淡的目光中,他补充道:“只是有些不那么精通罢了。”

    “我虽然骑马不行,但射箭勉强会的,虽然没有内力,但拳脚功夫还是会点的。”

    一阵别样的寂静中,不用他们质疑,徐青天眼神闪烁着辩解:“虽然在你们眼里是花拳绣腿,但我将来是要当文官的,总有些跟我差不多的书呆子,将来再好好练一练,对付他们没问题。”

    姜,燕,云:“……?!”

    “不是,先不说你能不能当上文官,就算真当上了,怎么,你这是要跟同僚干架吗?”云广白不敢置信道。

    徐青天瞥他一眼:“你个江湖侠客懂什么官场。”

    江湖侠客小将军:“?”

    他不懂官场,这是什么笑话?

    “读书人当明理,能辨是非,以和为贵,但架不住总有一些头脑不太清明的,讲理讲不听,那免不得要动手的。”徐青天。

    几人听明白了。

    简单概括就是吵不赢,就干。

    饶是情绪稳定如燕鹤,也不由抽了抽唇,一时也不知该希望他考中还是考不中。

    云广白啧啧了几声,对徐青天刮目相看,举起杯朝他道:“将来等你真当上官了,打不赢了,可以找我,我帮你。”

    徐青天心道你一个贼能帮什么,给他添份功绩还是因同流合污被摘乌纱帽,但还是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

    姜蝉衣也举杯:“那就等你高中。”

    最好做个京官,将来也能在京城重逢,她肯定也会护着他的。

    然此时三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到玉京的第一天,打的第一架就是同对方。

    三人看向燕鹤,燕鹤只能举杯,微笑:“祝你得偿所愿。”

    酒足饭饱,几人各自找了个位置舒服的靠着,看落日余晖。

    云广白半躺在巴掌宽的倚栏上,手肘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徐青天伸手戳了戳他。

    云广白回头:“你干什么?”

    徐青天笑:“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在这么窄的倚栏上躺稳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云广白:“……你不戳我我不会掉,或者你想下水感受一下?”

    徐青天遂往旁边挪了挪,他没有内力傍身,寻了个避风的地儿倚着。

    燕鹤负手立在栏边,姜蝉衣坐在不远处,背靠着柱子,斜趴在倚栏上。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气氛静谧而安宁,精美水榭中故友重逢同赏落日,可遇不可求。

    直到太阳消失在天边,云广白才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啊?”

    燕鹤不动声色地看向姜蝉衣,半晌后道:“江湖游历,没有特定的去处。”

    姜蝉衣闻言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是诶。”

    她没钱了,跟财神爷同行铁定不会挨饿,也不用去卖艺了。

    徐青天立刻就琢磨出了味道,探头道:“ 那不如同行一段,也好有个伴?”

    他没钱了,不傍财神爷接下来就得去卖字画了。

    云广白举手:“我想金盆洗手几天,打不动了,跟你们混几天呗。”

    他没钱了,跟着财神爷他不用再去当小二端盘子了。

    燕鹤错开眼,唇角微微上扬:“好,若诸位愿意,那便同行。”

    徐青天:“能包吃吗?”

    云广白翻身坐起来:“包住吗?”

    姜蝉衣眨眨眼,仰头看着燕鹤:“有肉吃吗?”

    燕鹤:“……”

    “可。”

    姜蝉衣欢呼了声,起身跟走过来的云广白徐青天各击了下掌,凑到燕鹤身边,左右站着。

    “燕公子有情有义。”

    “燕公子慷慨大方。”

    “燕公子人美心善!”

    几人不约而同偏头看向姜蝉衣,姜蝉衣笑的眉眼弯弯:“我说错了吗?”

    哪不美,哪不善,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吗?

    “没有没有,姜姑娘所言甚是!”

    “对对对,说的对!”

    燕鹤望着倒映在湖中还未散去的余晖,轻轻勾起唇。

    挂满红绸的水榭中,郎君姑娘并肩而立笑意盈盈,正是意气风发潇洒肆意时。

    “有点冷了,要不走吧?”

    “谁让你不练内功?”

    “你以为我不想,但那是想练就能练的吗?”

    “行了走吧走吧。”

    几人折身走出水榭,云广白徐青天走在最前面,徐青天背着箧笥跑跳着,驱赶湖风带来的寒凉。

    云广白抱着刀转身后退着走:“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姜蝉衣与燕鹤一前一后走着,闻言回头看向燕鹤:“燕公子想去哪里?”

    燕鹤温和道:“我出来游历多年,许多地方都已经去过,姜姑娘下山不久,可有想去的地方?”

    姜蝉衣入世未深,并不了解,一时也想不到该去哪里,这时,云广白道:“我听说武林盟主要比武招亲了,要是诸位没有想去的地方,不如我们去看热闹?”

    燕鹤一愣。

    玄机要比武招亲?

    走在最前头的徐青天闻言道:“可以啊,我没意见,我还没见过比武招亲呢。”

    姜蝉衣对此也很有兴趣,怎:“武林盟主还没成婚吗,年岁几何?好看吗?”

    云广白摇头:“我也没见过,听说还未及冠,但肯定没有燕公子好看。”

    “燕公子不是游历多年吗,你见过武林盟主吗?”

    燕鹤除夕刚见过。

    只是,他没听玄机说要比武招亲啊。

    第48章 第 48 章 不如去台上撕咬?

    “略有交情。”燕鹤道。

    姜蝉衣忙追问:“这么说燕公子见过武林盟主?他当真如此年轻, 还未及冠?”

    燕鹤点头:“嗯。”

    在姑娘好奇的眼神中,燕鹤继续道:“他叫沐玄机,在上一任大比中夺得魁首, 也是上一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但因上任盟主志不在此, 自从赢下大比后就不见踪影,一直由副盟主暂管武林诸事,如今沐玄机倒是对武林有些兴趣, 夺魁后就留了下来, 重建山庄, 改名沐府。”

    玄烛叔叔与沐笙姑姑闯江湖那会儿,挑遍武林高手, 一度让武林闻之色变,后来打下武林盟主之位才算消停,但玄烛叔叔只为求战, 无心做盟主,可武林规矩不好轻易破除,便当场任命了一位副盟主。

    武林众人对玄烛叔叔多有恐惧,他不做盟主,他们乐见其成, 自没人反对。

    只是没成想,多年后, 玄烛叔叔的儿子沐玄机听闻父亲当年事迹后也去打擂台, 且夺得了魁首,武林因此又掀起一场风云,如今才勉强消停下来。

    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多少人不服气。

    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压着打, 谁面子上挂的住?

    “原是如此。”

    姜蝉衣:“武林盟主只用比武夺魁即可?”

    燕鹤摇头:“不是。”

    “除了武比,还有文试。”

    毕竟是武林之主,若是不辨是非不明道理的人坐上那个位置,江湖不得一团乌烟瘴气。

    云广白听到这里,不由问道:“燕公子跟沐盟主交过手吗?他武功如何?”

    燕鹤沉思片刻,委婉道:“能在大比中夺魁,必然是高手。”

    玄机不仅得玄烛叔叔真传,还学了不少沐笙姑姑的本事,年纪虽轻,内力毒术却是一绝,说一句武林第一也不为过。

    见云广白若有所思,燕鹤当即就了然,好心提醒:“若将来云公子与之对上,万不可硬碰硬,若危及性命时可报我的名字。”

    若盗到沐府头上,玄机可没有千洲这么好说话。

    闻言,就连徐青天都转过身来,蹦跳着道:“他这么凶的吗?”

    燕鹤见云广白不说话,怕他真不怕死的往上凑,云广白不知他内力如何,他却是清楚云广白的身手,想了想,直接道:“沐玄机内力深不可测,且是用毒高手,他有万种法子能让人痛不欲生。”

    云广白这才抬眸看向燕鹤:“当真?”

    燕鹤正色:“当真。”

    即便他能在玄机手中救下他,他也必要吃不少苦头。

    徐青天觉得更冷了,嘶了声:“这种厉害的人物万不能得罪。”

    姜蝉衣知道燕鹤是在劝云广白打消行窃……盗的念头,也道:“若是如此难缠的人物,还是不要为敌的好。”

    云广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转而道:“他武功如此了得,比武招亲,哪个姑娘打的过他?”

    说罢他似想到什么,看向姜蝉衣:“姜姑娘内力也很深,有把握吗?”

    燕鹤不动声色的看向姜蝉衣。

    姜蝉衣头摇的飞快:“我不打。”

    她又不傻,燕公子都这样说了,她上去不是自找罪受?

    况且,她现在又没想成婚。

    打不赢也就受个罪,万一赢了,那岂不是得平白多出个夫君?

    所以就算她想和沐盟主切磋,也必不会是在比武招亲上。

    不过,姜蝉衣转头看了眼燕鹤,要是比武招亲的人是他,凭着他这张脸和身材,她倒是可以去打一打。

    云广白这话虽是问的姜蝉衣,但燕鹤明白他是在试探沐玄机的武功到底是何境界,便如实道:“姜姑娘不敌。”

    云广白闻言眸色微沉,随后挑眉道:“姜姑娘是我见过的最能打的小娘子了,若是姜姑娘都打不赢,那估计这比武招亲就没戏了。”

    他内力不如姜姑娘,若那沐盟主还在姜姑娘之上,且有毒术加持,他确实得好生谋划,不能贸然去偷……盗。

    几人边说着边往前走,走至岔路,云广白道:“你们且先行,我去去就回。”

    徐青天:“你还要偷!”

    “偷什么偷,闭嘴。”

    云广白:“我只是去取方才藏起来的珍宝。”

    徐青天:“……”

    合着他将偷来的东西还藏到了人家府里。

    姜蝉衣这时道:“我还没有见到宣妹妹呢,不如先住上一晚,明天再动身吧?”

    燕鹤点头:“好。”

    “千洲应该安排了住处,云公子忙完再来找我们。”

    云广白:“好嘞。”

    几人刚出水榭,便有管家迎上来,带他们去刚准备好的厢房。

    见只有三人,管家还问了一句:“公子说有四位故友,不知还有一位?”

    徐青天神情复杂,不出所料,还有一位,正拿着从你家偷的珍宝去卖。

    “他随意逛逛,晚些时候自会回来。”燕鹤道:“他姓云。”

    管家恭敬应声,将几人安置妥当。

    徐青天的厢房最近,等他进了屋,燕鹤与姜蝉衣继续往里走去,燕鹤突然道:“姜姑娘与沐盟主的内力应该不相上下。”

    姜蝉衣一愣:“那你方才……喔,我明白了,你是想打消云少侠去盗沐府的念头。”

    燕鹤点头:“嗯。”

    “不过也不完全是骗他,姜姑娘内力虽然深厚,但实战远不如沐盟主,若真动起手来,姜姑娘要吃亏一些。”

    姜蝉衣听他这么说心里便有了底:“待比武招亲结束,我可能寻他切磋一二?”

    习武之人大多喜欢挑战,姜蝉衣也不例外,不过她的战意不强,点到为止便好。

    燕鹤顿了顿:“自是可以。”

    云广白天黑透了才回来,报了姓氏后便有下人领着他去了厢房。

    一夜无事,次日用了早饭,姜蝉衣等新娘子敬完茶后去见了一面,因比武招亲的日子将近,当日就道别离开了平江。

    玉千洲给他们备了不少点心盘缠,除了燕鹤的踏雪乌骓外,给其他几人都换上了好马,姜蝉衣爱不释手的摸着据说能一日千里的宝马,欢喜的再三道谢。

    徐青天看着高大的马儿欲言又止,马是好马,但他不会啊!!

    云广白抱臂道:“徐公子要不租辆马车慢慢来?”

    徐青天紧皱着眉。

    租辆马车去,黄花菜都凉了,还能看什么热闹。

    “马车都赶过了,要不试试呢?”姜蝉衣建议道。

    徐青天也不是完全没有学过骑马,君子六艺他躲不过,只不过他对此实在没什么兴趣,每次骑术课都想尽法子开溜,久而久之,家中也就放任了。

    简单来说,他只会点皮毛。

    不是谦虚。

    “就是,闯江湖总不能一直腿着闯吧,纵马高歌,快意恩仇,才是江湖人啊。”云广白怂恿道。

    就连燕鹤都道:“徐公子或可一试。”

    徐青天咬咬牙,闭了闭眼,狠了狠心,翻身上马,马儿倒也乖,半步未动,他拉着缰绳鼓起勇气睁开眼,才刚刚适应,就听云广白道:“坐稳了!”

    徐青天意识到什么,威胁的话还未出口,云广白就已拍了马屁股,马儿得到指令迅速窜了出去。

    “啊啊啊!”

    “救命啊!”

    “云广白你要死啊!”

    云广白早在马儿窜出去时就已经飞身上马追去,护在身侧,笑的灿烂无比:“放心,死不了。”

    “你不是还要跟文官打架吗,不会骑马将来怎么追得上?”

    姜蝉衣燕鹤相视一笑,各自上马追去。

    徐青天赶过马车,看得出来有底子在,只是不善此道,只需多练习几次也就会了,再者有云广白护着,也不会出事。

    不过二人还是紧紧跟着,以防万一。

    然后便听着徐青天在惊惧之下还不忘咬文嚼字将云广白骂的狗血淋头,且不带一个脏字。

    姜蝉衣哭笑不得:“我觉得他或许用不上拳脚功夫。”

    就这嘴皮子,估计少有人吵得过。

    燕鹤半晌才嗯了声。

    他见识过百官在朝堂上争的面红耳赤的场面,争到火头上,也听过不少拐弯抹角的怒骂,与眼前如出一辙。

    他确实有做文官的潜力。

    云广白向来心大,根本不在意如何骂他,时而还嬉皮笑脸的接上几句,又会得到新一轮且新鲜的‘用词造句’。

    就这样,一路上虽吵吵闹闹,但到底还是平安无事的到了沐府。

    将将赶上比武招亲开始。

    徐青天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姜蝉衣伸手扶了他一把:“还好吧?”

    徐青天有气无力的摆手:“多谢姜姑娘。”

    云广白那个狗贼!

    他们不共戴天!

    将来当上官狗贼必是他第一份政绩!

    “嘿,刚好赶上。”

    云广白欢喜道:“你得感谢我一路的鞭策。”

    徐青天挣扎着上前:“姜姑娘你放开,今日我必屠此贼。”

    姜蝉衣:“……要不,休息几日再屠?现在去是送人头。”

    徐青天:“……”

    姜姑娘何时也被云广白带偏了。

    燕鹤面不改色的看过来:“我也会些功法,若徐公子愿意,我愿倾囊相授。”

    徐青天:“……”

    先不说燕公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打不打得过那狗贼,就算有倾世功法,也来不及学了。

    徐青天深吸一口气,站稳:“姜姑娘所言甚是,读书人心胸宽阔,不与非我族类计较。”

    云广白刚登记好路引,闻言转头看来:“又骂我是狗?”并凶狠龇牙:“信不信咬死你。”

    此次是盟主比武招亲,并不需要请帖,只需要出示路引证明身份即可,沐府负责登记的人听到这里抬眸看了眼云广白,唇角一抽,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少侠,不如进去咬吧?”

    云广白木然回头,却听那青衫男子笑眯眯道:“比武招亲马上开始了,少侠可去台上撕咬……比试一番。”

    云广白:“……”

    “别以为我没听到!”

    徐青天已经扶着姜蝉衣手臂笑的直不起腰,姜蝉衣也偏过头肩膀可疑的打着颤,就连平日最四平八稳的燕鹤也忍不住唇角上扬,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下去,问道:“不是说盟主比武招亲,怎男子也可上擂台?”

    那人客气答道:“自是因为我们盟主俊美不凡,短短时日惹无数姑娘芳心大动,桃花遍地,然其中有不少闺阁小姐并不会武,是以,在姑娘们的强烈抗议下,盟主特许姑娘的兄弟和师兄弟代为比试。”

    姜蝉衣已止住笑,诧异道:“还能这样?”

    青衫男子看见姜蝉衣,面色顿时柔和下来:“是的姑娘。”

    “不过也是有条件限制的,不管是血缘兄弟还是师兄弟想要上场都需得姑娘本人在场,否则一律不可上擂台,不然就不是比武招亲,只是比武了。”

    徐青天好奇问:“那若是上台了呢?”

    青衫男子皮笑肉不笑:“盟主会亲自动手,丢去万蛇窟。”

    这就弄死了?

    徐青天身体一抖。

    幸好他家中没有姊妹看上这位盟主的,这也太凶残了。

    青衫男子看了眼姜蝉衣手中的剑,笑的愈发春风和煦:“请姑娘出示路引,即可去驭风台。”

    这位姑娘是目前他见过的参赛者里最出挑的,且看样子还会武功,说不得就是最后的胜者,他可得恭恭敬敬,不能将人得罪了。

    姜蝉衣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拽着徐青天上去交路引登记。

    _

    此时驭风台已经人满为患,但却意外的井然有序,不见嘈杂之声。

    无他,就在一刻钟前,大声喧哗的都被上头那位丢出去了,之后就没人再敢吵闹,就算实在憋不住也只敢耳语。

    偌大圆台之下以红布铺地,台阶之上各大门派围绕而坐,离正中越近的门派地位越高,而中间首位上此刻坐着一名红衣少年,面容俊美,气质慵懒,丹凤眼时不时瞥一眼日晷,隐有不耐。

    他右侧端坐着一位红白相间广袖锦衣的公子,不苟言笑,正气凌然。

    若姜蝉衣此时进来,必会大吃一惊,因此人正是她的二师弟,晏青禾。

    晏青禾感受到红衣少年的不耐,也跟着随意的看了眼日晷,还有半刻钟。

    “怎么,你也坐不住了?”

    晏青禾一愣,看向红衣少年,也就是今日比武招亲的武林盟主,沐玄机。

    “没有。”

    沐玄机不信:“你真的不上台吗?”

    晏青禾惜字如金:“不上。”

    他觉得这人就是闲的无聊,拿他解闷。

    沐玄机却不肯放过他,不知是真拿他打发时间,还是真心的:“我听说你们落霞门有一位很神秘的大师姐,可曾婚配?你可要替你大师姐上擂台?”

    晏青禾手指微微蜷缩:“……不上。”

    大师姐身份不寻常,将来的夫家只会是在玉京。

    明年,大师姐就要回去了。

    如此想着,他眼神也跟着黯淡几分。

    沐玄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饶有兴致道:“喔,明白了,你喜欢你大师姐?”

    这话一出,站在晏青禾身后的落霞门几个弟子纷纷看向他们的二师兄。

    哇喔,二师兄喜欢他们还未曾蒙面的大师姐?

    真的吗真的吗?

    晏青禾握拳咬牙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么大火气作甚。”沐玄机话锋一转:“你那位师妹呢,她今天怎么没来啊,你也可以替你师妹打一打,你上场,肯定能赢,就算最后打不过我我也可以放水。”

    晏青禾忍无可忍。

    “师妹也对你没有兴趣。”

    你当你是香饽饽么,谁都想啃一口!

    落霞门弟子对此深以为然,三师姐无心情爱,只会拿针扎你。

    另一边听了全程的门派掌门,忍不住插话道:“盟主,我座下也有大师姐小师妹,要不,我上去替徒儿打?”

    沐玄机:“……”

    死不要脸的。

    “今日规矩,只能兄弟上擂台,贵门主的姊妹,我消受不起。”

    这话一出,年轻的弟子都忍不住偷笑。

    年过四十的掌门唇角一抽,气的不再多言,谁说他毒术最毒,明明那张嘴最毒!

    被这一岔,晏青禾眼底的深沉也略有所见,似乎是掩饰般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也是这时他无意中抬眸一扫,而后整个人一僵。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面上难得露出惊慌之色。

    大师姐怎么来了!

    晏青禾飞快放下茶杯转过身子,恰对上沐玄机好整以暇的视线,他微微一滞后,砰地起身拿起桌上的剑,将离自己最近也是此次随他出来排名最前的弟子一把按在座位上,在那弟子惊惧不解的目光中,他迅速道: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要事,你代表落霞门出席,你几人切记今日不可出风头,不可上擂台,不可自报门派,更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师父师……师姐师妹与我的姓名,比武结束立刻撤离,违者仗十!”

    晏青禾说罢就快步离开了,走到沐玄机身侧时,他道:“算我门派欠盟主一次。”

    别说沐玄机,就是落霞门几个弟子也被晏青禾的举动弄得不知所以。

    他们本来也不知道他们大师姐姓名啊,谈何提起,且他们落霞门怎么就欠沐盟主一次了?

    沐玄机还没来得及开口,晏青禾已经离开了。

    他眉头一跳,看向被按在座位上的弟子:“你们师兄发什么疯?”

    那位弟子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沐玄机骂自己师兄不由面色一沉,但到底敢怒不敢言,最终只憋出一句:“师兄说了有要事在身,接下来由我代表落霞门。”

    他说完就挺胸抬头端坐一方,似乎生怕自己哪里不妥丢了落霞门脸面。

    沐玄机见此嗤了声,正要嘲讽两句余光瞥见几道身影靠近,嗯?有点眼熟?

    他转头看去,就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一双平静的眸子,讥笑缓缓散去,身子也慢慢坐正。

    殿下怎么来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大师姐不还是赢了?

    徐青天见姜蝉衣踮起脚尖似在探望着什么, 遂问:“姜姑娘,看什么呢?”

    姜蝉衣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

    她刚刚看到一个背影, 有点像二师弟,不过只是一瞬, 没看真切。

    但二师弟从未穿过穿那样颜色鲜艳的衣裳,不可能是他。

    云广白正兴致盎然的打量着各门各派,没人察觉燕鹤与正中首位那人的眼神示意。

    沐玄机缓缓错开目光, 掠过燕鹤身侧几人, 最后定在姜蝉衣身上, 眼眸中乍现一道亮光。

    嗯?有些眼熟?

    这不是……落霞门议事内堂挂着的画像上的大师姐吗?

    沐玄机快速瞥了眼落霞门的弟子,却见几人面上并无异色, 眼底不由浮现几丝兴味。

    他们果然不认识,有趣。

    能进落霞门内堂的弟子只有几人,其他人没见过也不足为奇。

    怪不得晏青禾那厮临阵脱逃, 原来是怕撞破身份。

    这份人情,他落霞门欠的值。

    他今日正好探一探,这位大师姐到底有何神秘之处,竟让整个门派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不过, 殿下怎么和这位大师姐认识?

    鼓声骤响后,驭风台肃静无声。

    在一众热切的眼神中, 沐府司仪上台介绍今日比武规则, 大致与青衫男子所说相同,只多一条盟主可亲自上场的规矩。

    意思就是盟主随时可以上场将挑战者打下去,但同样也可从头到尾不上台。

    简而言之可将不合心意的挑下去,合心意则可不动手。

    云广白听完, 忍不住道:“那让谁赢还不是盟主一句话的事?”

    徐青天看了眼主位上端坐的少年,道:“今日是他比武招亲,他自己选择盟主夫人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位少年盟主生的可真俊美。

    今日到场的有江湖门派,也有一些无门无派的侠客,有地位的门派都设有席位,其余人或在比武台周围观看,或在高处阁楼上。

    因有沐玄机的吩咐,燕鹤一行人被带到了阁楼上,位沐玄机左侧,一个他转头就能瞧见的位置。

    一处只有一个座位,姜蝉衣几人都想凑近些看热闹,便将位置给了燕鹤。

    “姜姑娘,这位沐盟主俊美非常,你真不上擂台?”徐青天道。

    姜蝉衣摇头:“不去。”

    人确实好看,她也乐得欣赏几眼,但她可不敢还没回家就给自己赢一个夫君回去。

    很快就有人上了擂台,是位年轻的郎君,替自家妹妹上场,紧接着便有人跟着跃上。

    二人实力不相上下,引得一片欢呼喝彩,过了近三十招才分出胜负。

    但很快又有新的挑战者上台。

    气氛极其热烈,姜蝉衣几人也跟着鼓掌助威,尤其当有姑娘上擂台时,几人恨不得蹦起来给姑娘加油。

    沐玄机瞥了眼栏边的几人,招来人吩咐了几句。

    时间缓缓流逝,擂台上的人也换了无数,姜蝉衣喊的嗓子发哑,刚回头想去倒茶,燕鹤便递来一杯茶。

    姜蝉衣怔了怔,上前接过茶道谢:“多谢燕公子。”

    燕鹤淡笑:“不客气。”

    姜蝉衣正饮着茶,突听两道惊唤声传来。

    “啊!”

    “云广白!”

    她连忙转过头,却见原本站在徐青天旁边的云广白不知何故落在了擂台上。

    她面色一变放下茶杯走过去:“怎么回事?”

    她听得清楚那声惊呼是云广白发出来的,且见他面露茫然的立在擂台上便也知晓他不是自愿下去的。

    这人行事虽不按常理,但在要紧事上不会胡来。

    徐青天急忙转身往身后看去,却并没有见过可疑之人,他皱着眉头道:“他好像是被推下去的。”

    他没能把人拉住。

    而方才姜蝉衣过去喝茶恰好挡住了燕鹤的视线,二人更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云广白在半空回神,一个旋转稳稳落在台上,眼神凌厉的扫向他方才站着的位置,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

    是谁,谁推他!

    “在下姓方,替家姊打擂。”

    擂台之上的另一人拱手道。

    云广白一怔,回头望着他急忙道:“对不住,我无意上台,我这就下去,抱歉,抱歉。”

    然他才走出两步,便有人喝道:“站住!”

    却是今日做裁判的一位长老,他厉声道:“少侠可是没听清规矩?”

    “但凡上擂台,便不可不战而降!”

    徐青天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喃喃道:“比赛开始前确实有说这条规则。”

    姜蝉衣紧皱着眉头。

    燕鹤不知何时已起身立在姜蝉衣身边,神情难辨。

    云广白急忙解释:“……我真不是有意上来的,我方才是被人推下来的……”

    “这位少侠,不管你是怎么上的擂台,只要站在擂台上,便视为参赛,若是不打,就只能按照规矩,丢进万蛇窟了。”

    另一位长老打断云广白,严肃道。

    场中因此变故一时间议论纷纷,突然,有人不怀好意的扬声道:“这位少侠,莫非你今日身边没有姊妹?”

    “是啊,今日是比武招亲,若是上了擂台却没有姊妹同场,可是要被丢进万蛇窟的。”

    姜蝉衣眼神一变,握住剑,随时准备下去救人。

    这时,站在姜蝉衣旁边的人赶紧扬声解围:“这位姑娘与他同行,或许正是同门。”

    说罢,他们迅速低声同姜蝉衣道:“姑娘莫要否认,否则你那位同伴就要被丢进万蛇窟了。”

    姜蝉衣此时自不敢轻易否认。

    另一边也有声音响起:“既有同门师姐妹在场,那就打呗,不过还得提醒少侠,今日几位长老在此,可莫要耍什么花招,打假赛一样会被扔进万蛇窟。”

    云广白欲哭无泪的仰头看着姜蝉衣几人,怎么办?

    让他知道是哪个狗东西推他,他非弄死他不可!

    姜蝉衣,徐青天:“……”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半晌,姜蝉衣咬咬牙,偏头问燕鹤:“他输得了吗?”

    燕鹤绷着脸:“难说。”

    若是几个月前的云广白或许不一定能赢,但现在,他不一定会输。

    因为今日能上场的都是些年轻的郎君,除非武功造诣高如沐玄机,云广白才有十足把握败下阵来,可武林这一辈,只出了一个沐玄机。

    而那几位长老都非等闲,若云广白让招他们必能看出来。

    “那怎么办!”

    徐青天虽然方才还撺掇姜蝉衣上去打,但他那只是玩笑,可没真想把姜姑娘留在这里:“若是现在跑,跑得掉吗?”

    燕鹤如实道:“跑不掉。”

    “光那几位长老就打不过,更别说沐府还有众多高手。”

    跑又跑不掉的,打又不一定能输。

    徐青天急的团团转。

    旁边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个……要不打打试试呢?也不一定能赢吧。”

    他们是不是太自傲了,今日人才济济,怎就料定那少侠输不了?

    燕鹤正要开口,姜蝉衣便俯身朝云广白喊道:“你放心打吧,别留手。”

    燕鹤遂没再出声。

    听姜蝉衣开口,便有不少人开始七嘴八舌道:“你家师妹都让你打了,那就打呗。”

    “也不一定是师妹,或是师姐呢。”

    “你管那么多,赶紧打就对了!”

    云广白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

    他以前总想闯出一个名号,今日却是第一次想要求输。

    云广白看向对手,正色道:“兄台,你务必要尽全力。”

    那人谦虚一笑:“几位长老可是火眼金睛,谁敢留手?”

    云广白瞥了眼目光如炬的几位长老,暗自祈祷着今日能遇上一位少年天才,抬手:“请。”

    眼看场上已经打起来了,徐青天急忙拽住姜蝉衣:“姜姑娘,你真让他打啊,万一他真赢了怎么办!”

    燕鹤也看向姜蝉衣,却听大师姐小声同他们道:“若他真赢了,我们假意顺从,然后找机会跑路。”

    燕鹤,徐青天:“……”

    大师姐已经不是去岁那个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大师姐了。

    “实在跑不掉,你们就去找师父师弟师妹们来赎我。”姜蝉衣。

    再不行,就找父亲舅舅。

    反正这里是困不住她的。

    大师姐淡定非常,徐青天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姜姑娘大义。”

    姜蝉衣低声道:“师父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保住云公子的命再说。”

    几句话的功夫,擂台之上已分胜负,云广白愕然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拳头,再看一眼被他打下擂台的郎君,满眼不敢置信。

    不是,就这?

    徐青天:“……方才那些好歹都能过好多招呢?”

    姜蝉衣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们实力相当,今日能上台的多是小郎君,没经过什么恶战,而云公子本就身手不凡,又和恶人缠斗几月,武功突进,即便不带刀,他们也不是对手。”

    当然,场上也有很多比云广白厉害的高手,只是因条件限制,无法上场。

    徐青天脸色一黑。

    他感觉要完蛋了!

    “姜姑娘,你的师父师弟师妹在哪里,不如我现在就出发吧。”

    姜蝉衣没吭声。

    她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或许,去玉京找父亲救命要更快?

    燕鹤温声道:“放心,只要你不想,云广白便不会赢。”

    姜蝉衣徐青天同时看向他。

    方才不还说云广白不一定会输吗?

    “还有沐盟主。”

    燕鹤淡淡瞥了眼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沐玄机:“云广白打不过他。”

    而且……

    燕鹤微微垂首,低声道:“姜姑娘可有感知到什么?”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姜蝉衣心中不由一跳,快速抬眸看了眼燕鹤,触及到对方眼底的深邃后,她猛然清醒过来。

    细细感知后,迅速扫了眼周围,皱眉轻声道:“暗处有很多高手。”

    这些气息明明方才都还没有!

    徐青天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忍不住道:“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急?姜姑娘玉骨冰肌,万一那沐盟主不肯上场呢?”

    “无妨。”

    “他会。”

    姜蝉衣燕鹤几乎同时道。

    徐青天:“……”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擂台上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次,徐青天身旁的人也忍不住道:“啧,别说,你们那位同伴可真厉害啊,如此年轻能打的少侠可实在不多见。”

    他们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方才是他冒昧了。

    眼看上场的人越来越慢,云广白心头已急的上火,就不能上来一个能打的吗?!

    又是几轮过去,场上彻底归于平静,没有新的挑战者了。

    云广白一人立在擂台上,心乱如麻。

    徐青天面如菜色。

    他这就给姜姑娘赢回来个夫君?

    沐玄机好整以暇的撑着额头。

    晏青禾不答应又如何,这不,大师姐不还是赢了。

    一片寂静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沐玄机看来,若沐玄机不上场,那位少侠可就是最后的胜者了。

    云广白也紧张的盯着沐玄机,他现在不怕挨顿毒打,只怕这人迷了心窍不上场。

    半晌不见沐玄机动作,显然,这是不打算动手了,云广白咬咬牙,心一狠,一手叉腰,一手朝沐玄机勾手指:“你给我上来。”

    挑衅意味十足!

    众人纷纷震在当场,面露惊愕。

    他知道他在挑衅谁吗,那可是一剑挑了整个武林高手武功毒术皆顶尖的沐玄机啊!

    徐青天旁边的那个青年侠客倒吸一口凉气:“他疯了?!”

    偏底下的人还在叫嚣。

    “怎么不敢上来?怕了小爷了?”

    “也就是你们大比的时候小爷不在场,不然哪轮得到你这毛头小子做这武林盟主?”

    青年侠客:“……好像差不多年纪吧?”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你们赶紧劝劝,沐盟主可不是好脾气,他这是在找死!”

    果然,沐玄机眼底已无笑意,面上一片森冷。

    姜蝉衣几人自然知道云广白这是在激沐玄机出手,可他这么叫嚣下去,真惹怒了沐玄机,难保不会被打死。

    燕鹤垂眸,悄然转身。

    “沐盟主怎么不说话啊?”

    云广白抬着下巴睥睨着沐玄机:“有种来跟小爷单挑啊?”

    这小子心性怎么这么好,这么激都不上当?!

    “我云广白的师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你要是不敢上场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我可不敢答应师姐嫁给你。”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上来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可别是个孬种!”

    徐青天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姜蝉衣:“……难说。”

    沐玄机能忍,他身旁的人却已忍不了了:“盟主……”

    话音未落,有人疾步而来,神情复杂的在沐玄机耳边说着什么。

    沐玄机眉头微拧,偏头看了眼,却只见到一片熟悉的蓝色衣袍晃过,再抬眼,殿下果然不在那里。

    他将视线落在姜蝉衣身上。

    想起殿下吩咐的,他面色古怪的瞪大眼,难道她与殿下……

    完了,他好像闯祸了!

    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殿下抢人啊。

    “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沐玄机闭了闭眼,抬眸阴恻恻看向云广白,今日不打的这狗东西爬不起来,他就不叫沐玄机!

    红衣掠过,落在擂台之上,声音森寒:

    “哪来的野犬,也敢在我跟前吠。”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云广白总算松了口气。

    骂就骂吧,打就打吧,不牵连姜姑娘就行。

    徐青天脸色一白,下意识抓住姜蝉衣的衣袖:“虽然我也认为他很狗,但真被打死了怎么办。”

    “不会。”

    燕鹤缓缓走回姜蝉衣身边。

    姜蝉衣回头:“你去哪里了?”

    燕鹤扫了眼周围,道:“去探查一二,的确有埋伏,且不止一方。”

    今日这场比武招亲,恐怕招的不是亲。

    燕鹤说罢拿起云广白的刀,扬声道:“云少侠。”

    云广白抬头望去,只见燕鹤的手指在他刀鞘处轻轻敲了敲,而后才将刀扔给他:“接着,小心。”

    第50章 第 50 章 这是捅了天骄窝了?

    十多年前, 剑客玄烛与小神医携手扫平江湖,却于巅峰时隐退,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乃是明亲王府小王爷谢蘅的暗卫统领。

    谢蘅自小身子不好少与人来往,与常年陪在身边包括玄烛在内的几个人情同手足。

    玄烛当年离京, 只因小神医沐笙不愿长留玉京,他便追出城门陪她闯江湖,后在小王爷的见证下于王府成婚, 这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再提起这二人, 会是因为他们的儿子, 沐玄机。

    俗话说子承父业,沐玄机在这点上就很听话。

    十六年一次的武林大会, 沐玄机成功承袭父业当上了武林盟主,但其性情却远比其父难缠,至少玄烛打完就走, 也只掀起一时轰动,而他却留了下来,还大有要将这番事业发扬广大的意思。

    这也给武林不少门派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握了十六年的大权就这么交出去,尤其还是交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试问,谁服气?

    副盟主第一个不服。

    当年玄烛离开前, 在副盟主余昊的自荐下,任命他为副盟主。

    朝堂有朝堂的律法, 武林也有武林的规矩, 武林盟主等同于一个正义公平的象征,哪家哪派打了架,杀了人等解决不了的恩怨都会交由盟主与几位长老判决,可以说几乎掌握着武林的生杀大权。

    余昊出自清辉门, 当年正是争夺掌门之位时被任命为武林盟主,自然也就赢来了掌门之位,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清辉门已是武林门派之首。

    可一代有一代的天骄,当世剑扫四方的人是沐玄机。

    沐玄机不喜欢余晖。

    沐玄机赢下大比后,余昊打着上一任盟主的关系一口一个贤侄唤他,还试图将自己的爱女定给他,目的很明显,不想放权。

    只要沐玄机成了他的女婿,那他就还能做十六年武林之首。

    原本安排了自己的人上场,若不出意外,那人会赢下大比,再学着玄烛当年请他继续就任,可没想到,沐玄机来了,计划落空。

    余昊立刻就动了杀机,在得知沐玄机是玄烛之子后,才改变了策略。

    只可惜,沐玄机不入套。

    少年人嘛,心高气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他也坐定了这盟主之位,再是天骄也不过才十六岁,正是最喜欢新鲜和最‘犟种’的年纪,在此时的少年眼里,武林盟主,那多威风啊。

    不让他做,他偏就要试试。

    当然也仅是试试。

    玄烛领三品闲职,作为三品大员之子,早晚要回京的。

    如果余昊足够有耐心,多顺毛哄上一阵子,等少年玩够了自然也就走了,就算将来少年不愿走,到了时候也自有京城的人来绑他回去,可余昊没有这个耐心。

    也因为他不知道玄烛的真实身份。

    拒了他的提亲,却要比武招亲。

    余昊更忍不了。

    他认为是少年一心要夺权,容不下他。

    既然如此,那就撕破脸手底下见真章。

    “掌门,人都埋伏好了,何时动手?”

    余昊观察着台上的打斗,淡声道:“不急。”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侠很有些本事,他既然激的沐玄机出手,那他何不等他们两败俱伤时收渔翁之利。

    至于怕不怕被报复,余昊早已想过。

    只要今日将人名正言顺的按死在这里,哪怕玄烛找上门来也不怕,若玄烛要报复,那就等于和整个武林为敌。

    只要占据正义二字,但凡玄烛敢伤人,哪怕本事滔天也会成为江湖人人喊打的恶人。

    抛开毒术,云广白和沐玄机勉强能战个平手,但也仅是勉强,沐玄机招式太刁钻了,云广白应付的很吃力。

    一剑一刀叮当对上,云广白感觉整条手臂都麻了。

    他撑不了几招了。

    就在这时只见沐玄机那妖冶的丹凤眼微微一弯,他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还没来得及后退,就吸入了对方洒出的红雾,他反应也快,反手便是一掌击在沐玄机腰上,二人双双被逼退后,几乎同时口吐鲜血。

    一时间,震惊四座。

    沐玄机竟然在这少年手上受了伤?

    徐青天声音都变了:“那是什么毒,会死吗?”

    姜蝉衣眉头紧锁的盯着沐玄机。

    不太对,以他的内力云广白这一掌不足以伤他。

    而就在这时,有暗箭直朝沐玄机而去,沐玄机本就刚刚稳住身形为了躲暗箭他被逼旋身落下擂台。

    双脚站稳后,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忙抬头看了眼燕鹤。

    天地可鉴,他不是故意下来的!

    “完了完了完了,沐盟主怎么输了。”

    徐青天脸色一片煞白。

    姜蝉衣神情严肃,却并非因沐玄机下了擂台,而是她感觉到了杀气,很浓的杀气!

    暗箭出现的太突然,燕鹤也来不及做何反应。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暗处,看来这些人果真是冲着玄机来的。

    沐玄机这时却又吐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见状更是大惊。

    这怎么又吐血了,少侠那一掌应不至于如此厉害?

    云广白也茫然立了片刻,醒过神后面色一变,怒道:“谁暗箭伤人,滚出来!”

    “诸位见证,人可不是我打下去的!”

    方才离的近的人确实看到了那支暗箭,只还不待开口,周遭不知从何处涌来数人,将驭风台团团围住,一位年轻的公子穿过人群气势汹汹而来。

    “这是谁,好大的气派。”

    “这是余副盟主之子。”

    来人正是余昊之子,余辽。

    余辽杀气腾腾走到沐玄机跟前,拔剑相对,厉声斥问:“沐玄机,你为何要害我妹妹!”

    众人闻言皆惊,沐盟主害了余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上位的余昊闻言忙站起身,皱眉道:“辽儿,你在说什么?”

    余辽眼睛一片猩红,恶狠狠瞪着沐玄机,扬声道:“父亲,妹妹中了幽梦之毒,性命垂危,众所周知,幽梦之毒为沐玄机所炼制,只有他有!”

    余昊一惊,身形打着晃,不敢置信般盯着沐玄机:“贤侄,你为何要这么做?”

    沐玄机擦了擦唇边的血迹,似笑非笑道:“老头儿,你演技太差了,”

    “想要盟主之位,只管来战,耍这些腌臜手段也不怕丢了你清辉门的脸面。”

    他说的镇定,旁人一听心中也起了疑。

    是啊,沐玄机有什么理由要给余姑娘下毒?

    余昊眼底闪过寒霜,余辽快速瞥了眼父亲,厉声喝道:“你休要妖言惑众,你为了今日比武招亲,竟对妹妹下如此毒手,我妹妹待你那般真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交出解药,退出武林,可饶你不死!”

    这话又引得一阵议论纷纷。

    “沐盟主何余姑娘有旧?”

    “我看着倒像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倒也是,沐盟主那张脸哪个姑娘不喜欢。”

    一阵嘈杂中,余昊板着脸正色道:“老夫念在你父亲的情分上,对你一再容忍,可没想你行事荒唐也就罢了,竟对阿蓉下这般毒手,今日你若不交出解药,老夫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离开!”

    区区一个黄毛小子,也敢在他的地盘逞威风。

    待他毒入肺腑,任他天资再甚,也逃不出去!

    沐玄机被团团围住,却不见丝毫慌乱,他笑着望向余昊:“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虚伪,又藏不住野心。”

    “幽梦之毒是我的,但毒不是我下的,至于你说的真心”

    沐玄机缓缓转头看着余辽,嗤笑道:“你这话说的有些好笑,我与你家妹妹加起来也没说过三句话,就因为她看上我,就要我娶她,不娶,就要陷害我,夺我盟主之位,这也太霸道了吧?”

    不等余辽发作,沐玄机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笑的意气风发:“若是人人都这样强迫我,我得娶多少姑娘啊,几个沐府也不够装啊。”

    徐青天嘴角一抽:“我看他就挺装。”

    余昊父子气的脸色一片铁青,余辽忍无可忍,一剑刺去:“满口胡言!”

    沐玄机巍然不动,只待剑到了跟前,他才突然伸出两指轻易架住余辽手中的剑,微一用力,剑身便折断,反刺向余辽肩臂。

    余辽躲避不及,发出一声闷哼。

    余昊面色大变:“竖子尔敢!”

    沐玄机侧首瞥向他,冷笑了声:“余掌门,给我下毒,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余昊一愣,他没中毒?

    可他方才明明已经毒发了!

    “你给我下毒,我顺势中毒,让你最后再高兴高兴,你应该感谢我。”

    沐玄机似乎看出余昊心中所想,笑着道。

    余昊不耐与他继续辩驳,闭了闭眼,扬声道:“来人,抓住他,拿到解药!”

    话音一落,周遭埋伏的人倾巢而出。

    这时,却突见擂台之上的少年纵身跃到沐玄机身前,竟是要相护。

    余昊皱眉:“今日武林捉拿恶贼,少侠可莫要多事,方才此贼对少侠下的毒请少侠放心,待捉拿此贼,定为少侠解毒。”

    云广白眉头一扬:“你看我像中毒的样子吗?”

    不说余昊,其他人也是一愣。

    刚刚他们都看见沐玄机给他下毒了啊。

    云广白嘿嘿一笑:“演戏我有经验,所以陪你们演一演。”

    说完,他头偏向沐玄机:“哥哥今儿保护了你,恩怨两清,你他日就别打我了嗷。”

    他接刀时看见了燕公子给他的暗示,拔刀时特意留意了,果真发现刀鞘中塞的一张纸条,上头只有一个字,‘演’。

    他初时不知道这是何意,直到发觉沐玄机一直没下死手方才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在上台时就感知到了周围有埋伏,虽然不知道哪来的,但配合着沐玄机就是了。

    没想到原是起内讧了。

    沐玄机嫌弃的别过眼。

    要不是殿下吩咐,他打不死他!

    余昊冷笑一声:“原来是同谋啊,看来你们这是里应外合了,来人,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徐青天茫然不解:“他在干什么,什么演戏,姜姑娘”

    耳畔刮过一道劲风,不过眨眼,姜姑娘已经出现在了云广白身边,挡在那二位少年身前,一剑扫出,飞出去一大片人。

    徐青天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大师姐一如既往的强悍。

    一旁的青衣剑客也震撼非常:“这身法和剑法也太快了!”

    眼看下头已经动起了手,徐青天下意识靠近燕鹤,寻求保护:“燕公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燕鹤扫了一圈,微微皱了皱眉。

    玄机身边只有三十多人,而清辉门却是近两百人,且那几位长老还没有出手,今日得有一场恶战。

    落霞门的弟子紧张地盯着场上,其中一人问道:“师兄,怎么办,要帮忙吗?”

    为首的弟子看了眼其他门派,沉声道:“先等等。”

    他不确定是否还有人会帮清辉门。

    其他门派都在观望,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贸然出手。

    毕竟两方都不是善茬,万一帮的那一方没赢,自己也得搭进去。

    方才说要为徒弟下场打擂的中年掌门闻言朝他们看来,试探道:“看来今日的比武招亲不简单啊,落霞门怎么看?”

    落霞门是武林各派中最神秘的门派,先前门中弟子一直不怎么下山,二师兄宴青禾也是去岁才现身,余昊一直认为那场武林大比若非沐玄机出现,他的人一定会得胜,其实不然,就算没有沐玄机,也该是落霞门那位二师兄夺魁。

    那一战,明眼人都看的很清楚,宴青禾只输了沐玄机半招。

    落霞门在江湖的地位也就此奠定。

    况且,落霞门还有一位三师姐。

    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都不会有人愿意得罪医者,更何况还是一位医术超然仅次于小神医的医者,自武林大比后,那位三师姐也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多门派都请过她出诊,就连他都受过那位三师姐的恩情。

    最最重要的是,落霞门的大师姐。

    虽至今江湖中还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但与落霞门有过来往的却都知道,整个落霞门都是那位大师姐养着的,没有这位大师姐,便没有落霞门。

    要知道落霞门上下好几百人,能养得起这么多弟子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还有他们那位师父,也不知道是哪方高人。

    所以眼前即便是位在名不见经传的弟子,他也客气待之。

    若非必要,没人愿与落霞门为敌。

    隔得近的门派掌门也纷纷侧目,想知道落霞门的立场。

    落霞门弟子关霄沉吟片刻,却只道:“孰是孰非,总有结果。”

    沐玄机那个妖孽会一点后手都不留?他不信。

    这回答答了等于没答。

    各派掌门意兴阑珊的收回心神,专注的看着场上的打斗。

    今日恩怨跟他们无关,看哪一方显败势了再出手补一刀就是!

    然并非每个门派都是这样的想法。

    与清辉门拴在一条绳上的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眼见那三人一人一方剑风凌厉,配合默契,竟有所向披靡之势,他们坐不住了。

    陆续有两个门派下场参与战斗。

    人海战术,便是那几人再能打,也总有疲乏之时。

    胜负好像只是迟早的事,因此,保持中立的开始跃跃欲试。

    关霄紧了紧手中的剑:“不能等了。”

    一旦更多的人选择清辉门,沐玄机恐怕真得死在这里。

    其他弟子道:“可是二师兄说”

    “事情有变,大不了挨罚。”

    关霄说罢,握着剑大步走了出去,其余弟子赶紧跟上。

    那中年掌门缓缓坐直身子,眼底划过凝重之色。

    关霄并没有动手,他只是站在了更显眼的地方,一个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看见的地方。

    原本蠢蠢欲动的门派见此纷纷停住动作。

    “落霞门这是何意?”

    “不知道啊,要不先看看?”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有些人沉不住气了,让门中小弟子试探:“落霞门的师兄,不知是何高见?”

    关霄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剑,淡声道:“高见不敢,只今日是沐余两家恩怨,别的人,不好插手吧?”

    听了这话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落霞门这是在阻止各大门派参与围剿沐玄机,别看他们现今保持中立,可一旦再有人上场,落霞门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不过他说的也对,这事确实与他们无关。

    结仇不如看戏。

    剩下的门派也都歇了心思,安心看热闹。

    中年掌门也慢慢地靠了回去,只是不让他们动手而已,最好不过。

    余昊阴恻恻瞥了眼关霄,心中冷哼。

    不过一个建立十几年的门派架子倒是拿的足,收拾了沐玄机,下一个便是落霞门!

    姜蝉衣与云广白联手过,也比过招,相对来说更有默契,加之沐玄机打架确实也凶,战至现在,几人竟都未落下风,不过人的体力终究有限,经不起这么持续消耗,姜蝉衣看了眼高处的余昊,侧首朝背后的沐玄机道:“擒贼先擒王。”

    沐玄机初时就被姜蝉衣的实力所震撼,如今见她被围困仍这般冷静镇定,心中不由赞叹,不愧是殿下喜欢的姑娘,好飒!

    “嫂姑娘,对不住啊,我方才不是故意下擂台的,你放心,今日只有比武没有招亲。”

    云广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杀出去再说?”

    姜蝉衣:“那几个长老是不是他的人?”

    沐玄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点头:“是。”

    “他们之所以没出手,就是在保护余昊。”

    他们在年轻一辈是翘楚,但对上那几位长老,还是有些吃力的。

    燕鹤看到这里,塞了把匕首给徐青天:“徐公子,找地方躲着。”

    “啊?”徐青天茫然的看了眼匕首,再抬头,燕鹤已经从阁楼上跃下,片刻之间就到了姜蝉衣几人跟前,他吓的大喊:“燕公子,你下去作甚,小心啊啊?!”

    却见燕鹤徒手翻掌挥出,又飞出去一片。

    徐青天呆愣愣抱着匕首:“我眼花了吗?”

    燕公子不是跟他一眼是三脚猫的功夫吗,怎么会这么厉害?!

    青衣剑客此时却是震惊的看向徐青天:“敢问公子师出何门?”

    一个门派出一个天骄就不得了了,他们家怎一个比一个能打,这是捅了天骄窝了?

    徐青天掀了掀唇:“没有师父,且才成立几天,你信吗?”

    青衣剑客:“”

    你看我信不信。

    云广白姜蝉衣的震惊不比徐青天少。

    他们一直都认为这是位温润如玉的世家贵公子,谁曾想他功力如此深厚!

    “你。”

    姜蝉衣惊讶的盯着燕鹤,半晌未语。

    燕鹤护在她身前,温声道:“我说过我会武功。”

    姜蝉衣:“但你不是说你略懂一二?”

    沐玄机这时插话:“一般这么说都只是谦虚啊,燕公子,谢谢啊。”

    姜蝉衣不吭声了。

    他第一次说他医术浅薄时她也以为是谦虚,后来才发现是真的浅薄,所有后来他再说‘略通一二’‘略懂皮毛’时,她便下意识以为是真的了。

    燕鹤冷眼看向沐玄机:“沐盟主,你没有人了?”

    “没”

    沐玄机话音一顿,猛地意会到什么,摸向腰间:“应该有?”

    见到燕鹤别开视线,他终于确定了,利索的掏出信号弹拉响。

    父亲与陛下身边的暗卫师出同门,两边信号弹虽有不同,但彼此之间却是知晓的,眼下他没人了,但殿下有啊!

    云广白气的暗骂了声,恨不得当头给他一刀:“你不能早点放信号吗?”

    “怎么,嫌现在围剿你的人还不够多,你还要用苦肉计引什么人来?”

    被毫不客气讽刺了一番的沐玄机阴恻恻瞥他一眼。

    看在他今日也算救他的份上,忍了。

    姜蝉衣也终于回过神来,问:“有多少人?”

    沐玄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他看了眼燕鹤,试探道:“十个?”

    一般殿下出京带的暗卫都是十个左右。

    燕鹤不知从谁手上抢了把剑,一言不发的杀敌,看都懒得看沐玄机。

    沐玄机便知道他猜对了,但是殿下生气了。

    “其实我”

    “十个?!”

    云广白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不算那几个老头子,对方还有百来个呢。”

    十个顶什么用。

    沐玄机被他打断,没好气道:“都是一个顶十个的高手!”

    姜蝉衣与燕鹤并肩作战,趁着间隙道:“你们是何关系?”

    燕鹤:“情同手足。”

    姜蝉衣闻言抬眸看向余昊。

    她信燕公子的人品,燕公子选择帮沐玄机,那么余姑娘应就不会是他害的,且她听了他们方才的分辨,她也更愿意相信沐玄机:“燕公子,你掩护我。”

    燕鹤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