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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Chapter41·春祺· 我帮你舔……

    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 这个问题,他究竟要怎样回答。

    谢行绎在注视中沉默,事实上, 他不止一次主动找过。

    他也明白, 在这段感情里, 自己一直都处在下位,也总是患得患失,因为周颂宜从未证明,也未曾告诉自己,她爱他。

    其实这只是个答案,永远无法证明什么,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他并不需要知道。

    未来那段婚姻关系里,还有曾经那模糊的一纸婚约里, 一切未知的,已知的都是这样。因为,他敢保证自己会永远忠诚, 只要他永远爱周颂宜就好。

    可每当叶柏衍出现时,只要看着两人像过去一样接近彼此时,他都会贪婪地想要周颂宜的偏爱和选择, 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谢行绎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嫉妒叶柏衍曾经拥有过周颂宜毫无保留的爱,最坚定的选择, 以及对抗所有人的勇气, 也记得自己曾经被放弃过,所以,他毫不掩饰着自己的厌恶与嫉妒。

    在这里等待的几个小时里, 他只觉得自己要疯掉了,脑海中冒出来无数种逼迫方式,偏执的想法占据大脑,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但无论怎样想,在最疯狂的时候,他内心都会泛起某种无可奈何的情绪——舍不得。

    谢行绎难得想苦笑,笑自己真是窝囊。

    盛夏傍晚燥热难捱,他穿着成套的西装,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端,没有空调,无人居住的楼道窗户紧闭密不透风,但内心的焦躁却远远超过了气温带来的燥热。

    一片寂静中,世界再次陷入昏暗,周颂宜跺跺脚,清脆的高跟鞋声中,白炽灯在头顶亮起,谢行绎眼神抓住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轻飘飘一滴,却有万斤重,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砸穿。

    谢行绎忽然就认命了。

    答案,他可以不要,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选择,抵不上她亿分之一。

    他只需要她,只要是她就好。

    周颂宜泪眼朦胧地望着对面,眼泪好似一层薄纱,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隐隐绰绰,直到有人替她挡住了刺眼的灯光,又伸出手为她抹去眼泪。

    头顶传来重重一声叹气,包含着无奈与纵容,谢行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我在找你,但是你没有空回我消息。”

    下午,在目送周颂宜进楼后,谢行绎就发微信询问她该在几点去接,微信发了至少五条,但周颂宜一条都没有回复。

    他不确定她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又生怕她会等待太长时间,因此,回到公司后,他刚坐下没有五分钟,就立马开车回到了酒店。

    所以周颂宜打来的电话,他是在酒店楼下接通的。

    接到这通电话的前几分钟,他抬头往楼上望,只知道弥花集的落地窗前,两道身影挨得极近,他清楚看见叶柏衍抓住周颂宜的手,两人聊了很久。

    谢行绎现在都记得那时的感受,心脏像被人狠狠咬住,残忍地撕扯出致命伤口,明明鲜血差点要将他淹没。

    但他依然没有提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又重复一遍,再次告诉她:“不敢给你打电话,生怕打扰你,微信也发了十多条,但你没有回我。”

    居然发了这么多条微信吗?

    等到谢行绎的回答,周颂宜才后知后觉记起来,从中午午睡被人打搅后,她就赌气地开了免打扰,如果不打开微信,那自然是收不到消息的。

    就算谢行绎给自己打电话,她应该也是接不到的。

    周颂宜自觉心虚,但也不想主动示软,她吸吸鼻子,随意地抓起谢行绎的手,扯过他的衣袖为自己擦眼泪,泪渍在昂贵的西装面料上晕开,化成没有规则的一团水痕。

    心脏的裂缝好像在愈合,有人终于愿意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小心翼翼在为他舔舐伤口。谢行绎明白,这已经是周颂宜能做出最大的退让了,他舍不得,也没有理由再逼她这么快回应。

    低头看着鞋尖,周颂宜也不忍再闹脾气,她移开密码锁盖,瓮声瓮气地询问:“不吵架,要不今晚住我家,有人定期打扫,应该很干净。”

    这什么时候是她的家了。

    谢行绎面色一沉,相当不爽,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入户门,像是在透过那扇门将某人千刀万剐一般:“周颂宜,那不是你家。”

    只有和他在一起,和她的亲人在一起,和她的朋友在一起,那样的地方才是家。

    不能是叶柏衍,唯独不能是和他待过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充其量只能是一处房产,是一处不值钱又懒得丢弃的房产。

    周颂宜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抱起,谢行绎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抵在墙上,他将脸颊埋在周颂宜的脖颈,张嘴咬住周颂宜的锁骨,没有用力,但还是惩罚似地深深含住了那块嫩肉。

    她轻颤一下,很快将他脑袋推开,但雪白的肌肤上还是印出一枚粉红纹样。

    谢行绎不满地同她讲:“让我住在那个恶心的地方,我宁愿和你一起睡在公园长椅上无家可归。”

    见完前任还要带他去和两人曾经甜蜜的温馨小家,想都不要想。

    听到叶柏衍的名字,看到与他有关的一切事物,谢行绎都觉得格外恶心且晦气,他就像不知足的小偷,短暂拥有幸福就妄想占有。

    他嫉妒,也为此疯狂。

    和她一样娇气的大少爷,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别说露天了,就连没有佣人值班的房子都没住过,居然还妄想带她一起流浪。

    周颂宜破涕而笑,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他:“谁说要和你一起睡桥洞里。”

    话音刚落,谢行绎就钳住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上去,不同于以往的循序渐进,这次急促且带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他撬开贝齿,在里面横冲直撞,像是要在她身上标记下属于自己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声控灯再次熄灭,黑暗中的谢行绎似乎更加缺乏理智,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呼吸变得急促,她双手被禁锢在墙上,动弹不得。

    声控灯在喘息声中亮起,眼前重现光亮,谢行绎终于恢复理智,两人对视着,他抬手摩挲着她红肿的嘴唇,又在她湿濡的眼睫上落下一吻算作收尾。

    谢行绎抱着周颂宜往对面走:“不想回家的话就住我这里。”

    这套房基本没有住过,但好在装修得不错,该有的生活用品也比较齐全,谢行绎照着回忆摸黑按开了玄关处的灯,本想暂时将人放下,但周颂宜依旧牢牢攀住他的脖子,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谢行绎只好继续抱着她,一手托住身体,一手解去高跟鞋绑带替她脱下。

    皮鞋和高跟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他有些强迫症,本想低头摆放整齐,但身上还挂着某位不肯离开的小树袋熊,最终,他只能闭眼假装没看见。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周颂宜想起他说下午刚回公司没多久,她抬手覆上谢行绎的胃,虚虚摸了下:“你没吃晚饭,胃不会难受吗?你那天很吓人诶。”

    那天在日料店,他疼得满头冒汗。

    谢行绎靠着沙发,点点头,没告诉周颂宜,其实那天他是装的。

    但这也没必要告诉她不是吗?

    周颂宜窝在沙发里,踢踢他的小腿,“要不要煮点粥垫垫。”

    两人从彼此眼里窥见了不可思议。在场没有人会做饭,他们根本没有下厨的机会,就算在国外也是如此。

    周颂宜别过头思考,想起来今晚吃的还算不错的家常菜,她有些嘴欠地来了一句:“我今晚吃的还不错。”

    这话有夸赞叶柏衍厨艺的意思。谢行绎也知道她今晚在叶柏衍家吃的饭,自然能听出来。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冷哼,周颂宜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很快转移话题,装出一副极其关照他的模样:“还是点外卖吧,可以吃点清淡的。”

    谢行绎没有拒绝。

    点完外卖谢行绎要去洗澡之际,周颂宜才想到自己没有换洗内裤,还好隔壁应该留着些干净的,至少能应急。

    她起身要走,谁料刚走一步,谢行绎就把她拽了回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周颂宜伸手指了指下边,丝毫没有觉得难以启齿:“我去隔壁拿内衣。”

    虽然她也很不想回去,但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穿着脏衣服难受一晚吧。

    真是一点也没有拿他当外人,谢行绎这才放手。

    等周颂宜回来,谢行绎已经在浴室洗澡了,房子里没有女孩的睡衣,周颂宜直接走到衣帽间拉开移门。她随手拿了最外面一件衬衫,披在了身上试了下,打算待会直接穿这件。

    这套公寓不止一间浴室,周颂宜拿着换洗衣物去了隔壁浴室,等她洗完澡,谢行绎早已经出来,正坐在沙发上放电视。

    见谢行绎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周颂宜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衣服:“没睡衣,借一下你的。”

    谢行绎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他沉声回:“好,吹风机在我房间。”

    周颂宜点点头,光着脚往房间走。打开吹风机,温热的风在周身轻拂,没多久,她忽然感觉背后一沉。

    微微侧头,就看见谢行绎裸着上半身贴在她后背,亲了亲她的耳垂。热气喷洒在肩头,周颂宜一个激灵,但他似乎觉得不够,双手撑住台子,将人整个圈在怀里,又扯开衣服从肩头亲到肩胛骨。

    她身上不再是玫瑰润体乳的香气,而是与他同样的沐浴露味。谢行绎呼吸一滞,胀得难受,他迅速将人抱起,抵着桌子用鼻尖蹭着她身上的肌肤,不停轻嗅着。

    像一头毛绒绒的小兽。

    抬手关掉恼人的吹风机,谢行绎加深了这个吻。周颂宜浑身发痒发烫,湿漉漉的发尾甩在两人身上,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他肩头,回应着那个吻。

    衣服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谢行绎迷离的双眼恢复清明。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没有套。

    谢行绎忍住欲望,把人抱到床上,亲亲脸颊,又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披上,只留下一个背影:“抱歉,没做准备。”

    周颂宜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她,手指难受地抓着被单,台灯下,她眼泪汪汪地抱怨:“谢行绎你是不是有病,没套你还招惹我。”

    她好好地坐在这里吹头发,他就莫名其妙凑过来,又开始到处亲来亲去,偏要闹得两个人都不舒服。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水润润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里。

    谢行绎总能精准抓到她的敏感点,用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不停挑逗,再让她逐渐失控。

    现在倒好,他拍拍屁股走人,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难受,简直就是混蛋。

    谢行绎脚步顿住,喉结不停滚动,过了许久,他从床尾上去,又在周颂宜脚边停下,高大的身躯卑微地俯下,沙哑的声音满含情欲:“我帮你。”-

    房间装的不是遮光窗帘,清晨六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挥洒满屋,周颂宜从谢行绎怀里钻出来,披着被子趴在他身旁。

    他睫毛很长,周颂宜伸手比划了一下,试图徒手测量长度,又这样摸了一会,谢行绎依旧只是皱眉,周颂宜再次伸手拨弄他的嘴唇,捏成小鸡尖嘴的形状,又拔了他一根眉毛,学着孙悟空那样吹开。

    她嘟囔着捏捏谢行绎的下巴,怎么还不醒来,不是还要起来健身跑步吗?未免也太不自律了。

    谢行绎早就已经醒来,只是头疼得不想睁眼,他皱眉捉住她的手,抬腿将人再次锁进怀里。

    昨晚两人睡得都不是很好,跟来就这么已经折腾到下半夜,周颂宜还有些认床,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慰,谢行绎只好不停地哄着,在她每次将醒之际轻拍后背安抚,重复多次,直到凌晨四点她彻底陷入深度睡眠后,他才放心睡下。

    本以为这一觉至少能睡到七八点,没想到才六点出头,周颂宜就开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周颂宜坐在床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谢行绎,我今天要没有衣服穿了。”

    谢行绎定定望着她,他家定然是没有她的衣服,但她那套,必然有不少。

    周颂宜读懂了他的眼神,又补充一句:“不喜欢就是没有。”

    虽说有,可也都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西装款式不会过时,但她衣柜里那些衣服早就不喜欢了。

    两人对视几秒,谢行绎轻叹一声,心里默默叫了声小祖宗,然后认命地坐起来,打电话给何成济,叫他去取两套干净的衣物和化妆品送来,又叫厨房做了两份早饭,让他一起带来。

    洗漱用品什么倒还挺齐全,谢行绎先下床去准备,周颂宜身上没穿衣服,她裹着被子从床头柜上拎起,刚要往身上披,就看见上面已经干透的白色痕迹。

    脸瞬间烧了起来,脑海里全是谢行绎昨晚趴在她身下做的那些事。

    注意到周颂宜明显的变化,谢行绎轻笑一声,从她手上接过那件衣服,扔进了浴室的脏衣篓。

    何成济将物品送到后,也没有进屋,就直接下楼等待了。

    等周颂宜洗漱的功夫,谢行绎已经将早餐摆放好,周颂宜换完衣服吃好早饭,又慢吞吞画了个妆才要出门。两人在电梯房等候,电梯正从十九层往下走,周颂宜抿唇站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秒后,伴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果不其然,是叶柏衍。

    望见周颂宜,叶柏衍挑了挑眉,一脸意外,但注意到她身边的谢行绎,他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空气中似乎有火苗在攒动,谢行绎好不到哪去,面色不愉地将周颂宜拉到身后,用宽阔的身躯将叶柏衍的视线挡住大半。

    周颂宜抬头望着他的神情,安抚地牵住他的手,还晃了晃。

    柔软的小手拉住他的食指,有些不真实,谢行绎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又占据主导权,迅速回握过去,将她的手整个包住,指腹摸索着手背算作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叶柏衍胳膊上挂着西装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勾勾唇,清冷疏离地主动同两人打招呼,视线却一直锁在周颂宜身上。

    她昨晚急着说要回家,不肯在他那里做过多停留,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快点逃离自己,然后带着谢行绎,住进他们曾经的家里,是他想的这样吗?

    又注意到两人相握的手,叶柏衍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好巧。”

    周颂宜想起自己逃离的借口,莫名有些尴尬,她只瞥了叶柏衍一眼,右手就被人更有力握住,谢行绎懒得回过身,直接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他,冷漠地回了一句“嗯”。

    电梯里气压很低,短短几十秒却如同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就连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

    终于,电子屏幕显示B层,周颂宜松了口气,只想赶紧逃离。

    何成济送完早餐和衣服后就主动下楼,在大堂处等待。

    眼见从十八层下来的电梯终于开门,他迅速掏出车钥匙。在望见两人身后的叶柏衍,何成济有一瞬间恍惚,他暗道不好,立马抬头朝自家老板望去,内心也同时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要夹着尾巴工作了。

    可目光停留在老板那张脸上,何成济又有些摸不清头脑。

    似乎,老板的心情,貌似很不错。

    何成济有些搞不明白了。

    第42章 Chapter42·夏安· 我和你一……

    出了电梯, 几人依旧无言,谢行绎牵着周颂宜的手直接离开,兴许是有外人在, 叶柏衍也没有再单独和周颂宜说些什么。

    以往九点多出门, 上高速基本已经过了早高峰, 这样反而省事,不像今天,虽然时间早,但正巧赶上了上班大军,小区对面又是高中,路上就更加拥挤。

    谢行绎没有闲着,干脆利用路上时间回复囤积了一晚上的邮件。

    半小时后, 他又想起昨天下午老爷子和他关照的事情,也就顺嘴和周颂宜提了一句:“爷爷前段时间约曾老爷子喝茶, 两人聊了几句,老爷子顺便题了一份请柬送我们当做礼物。”

    曾廷师出被誉为现当代楷书第一人的孙晓云老先生,五年前就已经隐退, 很少再作画写字,现如今可谓是一字难求,若非他和谢行绎爷爷很早就认识, 这请帖也很难请到他亲自上阵。

    周颂宜没想到这次订婚宴居然这样讲究,不仅找人定制做了请柬,还特意请来曾廷为请帖打样。

    订婚宴安排在了农历六月初二, 也就是七月初, 距离今天没剩多久,琐碎的事务基本安排完毕,只需要她和谢行绎抽空去最后调整一遍订婚宴上要穿的礼服。

    记得好像是约在了今天下午。

    不用操心场地, 不用拟定名单,只需要她本人美美出席,这样的好事周颂宜乐得自在,她点点头,只是有些好奇那请帖是什么样。

    “你要实在想看,我就找人送几份到公司,你正好看看哪里需要整改。对了,有一份请帖需要我们亲自写,写完我们再一起给对方送过去。”

    那几箱东西放在了老宅,姓名那栏暂时空着,但也专门请了人来手写,本来这事不会让两人操心。

    过几天两家还组了一场家宴,谢行绎本打算那日再带周颂宜去看一眼请帖,可耐不住周颂宜好奇,他就只能派人回老宅取了几份空白的送到总裁办,打算先让周颂宜看一眼,再顺带手写上一份送人。

    周颂宜有些奇怪,她抬眸看着谢行绎的侧颜,想不到他有什么重要的朋友是需要特意取一份空白的请帖,再亲手写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重要的朋友。”

    首先排除陈绍安,其次排出周祁闻。

    有且仅有一份,那说明这个朋友是例外中的例外,相当特别。

    谢行绎挑眉,显然不认同周颂宜口中的“朋友”二字,他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也不一定是给朋友。”

    见他依旧卖着关子,周颂宜更加想知道对方是谁了,她故意激他:“难道是你初恋?”

    自己哪来的初恋,谢行绎脸都要黑了,他冷嗤一声,毫不客气地反击:“我可没有老相好。”

    话没说完整,但周颂宜却猜到了,她自觉吃瘪,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心里格外期待想要看见那请帖究竟是什么样的。

    到了公司,两人就直接进了里厅。

    这还是周颂宜第一次进谢行绎的茶室,其实跟公馆那间差不太多,古朴但有气派,没有太多装饰品,东边的桃花心木架子上摆着一盆绿萝,翠绿的也垂在半空,倒为这间没什么生气的房间增添了一点别样的颜色。

    茶室已经被人提前收拾过了,特意搭上了木板,留了一大片空余的地方让两人写字,请帖就摊在桌子上,周颂宜一进屋就看见了那金边红本的请帖。

    内容是毛笔正楷,那手写的部分自然也需要用毛笔,两人都有学过书法,只是需要先提前练练手,省得手抖毁掉一份崭新的帖子。

    三丈三的宣纸被提前裁成了小份,桌子上笔墨纸砚也都备好,谢行绎先掏出来一张未题过字的请柬放在一边备用,随后他脱掉外套搭在小凳上,又将腕表摘掉放在角落,最后挽起袖子开始润笔蘸墨。

    周颂宜霸占着那张凳子,就这样撑着头看他做准备工作。

    注意到她炙热的眼神,谢行绎以为她想大展身手,顺势将毛笔递了过去。周颂宜眨眨眼,也没推辞,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明明一脸得意,但嘴上还在谦虚:“也就会点皮毛吧。”

    说着不太行,却早已迫不及待地接过谢行绎递来的毛笔,她小学跟着周祁闻一块在某位书法大师家练过几年,无论怎样,架势一定是足足的,至少能唬一唬别人。

    拎着毛笔托着腮,一时间不知道该写什么。

    脑海中灵光一闪,几秒过后,她写下了“谢行绎”这三个字。落笔有力,但又不失柔和,字体圆劲秀逸,和她写出来的钢笔字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满意地欣赏一番,她将笔还了回去,骄傲地看了谢行绎一眼:“还不错吧,你也写几个我看看。”

    忽然变成了书法大赛,谢行绎哭笑不得,但还是顺从地接过来,开启了这场莫名其妙且无声的比拼。

    他停顿片刻,也写了周颂宜的名字。

    抬笔潇洒从容,笔力遒劲,每一笔都讲究起承转合,轻重缓急。

    三个字落在纸上,墨色浓淡相宜,就连周颂宜这个不入门的半吊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字写得要比她写得好很多。

    周颂宜瞬间词穷,她差点忘了,上书法课的时候,旁边不仅仅有个周祁闻,也同样有个谢行绎,两人虽然“师出同门”,但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么可能比得上坚持多年的谢行绎。

    所以,她这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还不小心被自己耍的花刀给误伤了。

    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周颂宜给了谢行绎一个颜色,想着他要是敢嘲笑自己,就将他连人带笔赶出去。

    谢行绎果然没有要笑话她的意思,反而主动安慰:“很不错了,你差的不是能力,只是时间。”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周颂宜的字单拎出来就很不错,只是因为没有坚持才显得有些飘忽,力道适中,她要是多练上今年,肯定是能赶超自己。

    周颂宜接过笔又练了几下,只是一个不小心,墨水蘸得过多,刮去多余墨水的时候不小心滴在了宣纸上。

    那一滴墨水落在两人名字中央,看起来格外难看,横看竖看都像一块突兀的破石头,周颂宜顿觉心情不太美妙,她朝身旁低着头的谢行绎嘟囔:“完蛋,白写了,我不小心弄脏了。”

    其实用“白写”这两个字是有夸张成分在的,毕竟这只是个提前练手的草稿,根本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价值,写完必定逃不开被扔进垃圾桶的宿命。

    谢行绎抬头安慰她几句,但周颂宜没回,只是继续盯着这几个字,以及中间那莫名的一团黑云。

    其实,这也不一定算被毁了不是吗?

    周颂宜咬着唇,莫名有些心痒,她装模作样地回头询问谢行绎进度,注意到他正专注研磨后便迅速伸手,在那不规则的墨滴中央加了一笔。

    一气呵成,显然是有备而来,行为格外幼稚,也相当迅速。

    她就这样一画,轻而易举画成了一个爱心,不是很明显,但模模糊糊能看清完整的形状来。

    周颂宜心虚地撂下笔,谢行绎也正好做完了手上的事情朝这边看。见他下一秒就要看清纸上的图案,周颂宜心跳莫名加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画出来一个爱心。

    注意到她指尖上的那一抹黑色,谢行绎抬抬下巴看过去,提醒道:“手脏了。”

    周颂宜躲开他的注视,又偷摸将那张纸往里面塞了塞,正好借口去洗手,她可以短暂地逃离片刻:“那我先去洗个手。”

    整间茶室一下空落落的,那张纸还摆在桌上,谢行绎往前走了两步,先看看究竟是哪里写毁了。

    他将那张纸提起来仔细看了眼,透光的宣纸薄如蝉翼,纸页泛黄,上面有两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寓意着爱情的可爱符号。

    她的名字是他亲自写的,而自己的名字,也同样是她完成。

    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意外相配,再带上中间那个模棱两可的爱心,这样的组合让谢行绎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不成形的爱心好像有着巨大的魔力,让他跟着悸动不已。

    谢行绎并不觉得这是一张废纸。

    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里面的人应当还在洗手,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它叠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块,然后塞进了搭在一边的西装口袋里。

    为掩人耳目,他还特意揉了几张宣纸扔进篓子里。

    这样的举措实在很幼稚,谢行绎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也同样不想让这张纸被扔进垃圾桶。

    等周颂宜回来,桌上那张“巨作”已经没影了,她奇怪地“咦”了一声,在一堆宣纸里不停翻来翻去,却始终没有看见那张纸究竟被塞到了哪里。

    她叫了声谢行绎的名字,忍不住问:“我们刚刚写的那张字呢?”

    全然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谢行绎面不改色地回答:“你刚刚说写毁了,我以为没有用,就扔进了垃圾桶。”

    声音再平静不过,周颂宜都能想象到他扔那张纸时的神情动作有多随意。

    就这样没了?

    她可是偷摸着在上面描出来一个爱心诶,周颂宜有些可惜地抿着唇,内心十分不舍,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好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虽是这样说,但眼神却总往边上的垃圾桶里看,谢行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生怕她会蹲下身子仔细去看,毕竟垃圾桶里那几张废纸可一点黑色痕迹都没有,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是崭新的几张。

    他轻咳一声转移了周颂宜的注意力:“还是先写请帖吧。”

    周颂宜毫不客气地再次霸占了那张座位:“哦。”

    谢行绎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握住她右手,像教刚学会写字的孩童一般,手把手带着她从署名那开始写。

    周颂宜一脸懵地被他圈住,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解——这是什么大人物,单独给他的请帖还非得两人交握着手写。

    是真的手把手,她的整只手都被覆盖住,谢行绎略微粗糙但格外滚烫的掌心包裹着手背,在落笔的每个瞬间,她都能感觉到指腹与指腹之间的摩擦,这让她有些心痒。

    她更加好奇地问:“究竟是谁啊,不会是你的恩师吧。”

    问题刚问完,墨迹就在宣纸上化开,左边一个“口”刚刚落笔,周颂宜心跳加速,大胆的猜测蹦出脑海。

    没多久,一个完完整整的“叶”字就出现在请帖上,随后而来的几个字也在她意料之中。

    这下周颂宜彻底安静了,她垂着头任由谢行绎带着她写完了剩下的部分。

    看着“叶柏衍先生”几个大字,周颂宜怎么着都觉得相当违和,她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要问:“我也没说要请叶柏衍,我们为什么要给他发请帖。”

    不仅发请帖,还要他们俩一起写。

    没等来谢行绎的回答,她又继续问:“你是不是还在吃醋,昨天下午和他见面是工作需要,你知道的,晚饭也是,我吃完饭立马就回来了。”

    “没有。”谢行绎稍稍凑近,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没有在吃醋。”

    这个回答打消了周颂宜的疑虑,但她脑海中又疯狂思索自己有没有说漏嘴——

    曾经恋爱时,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很中二地和叶柏衍讲过,自己的婚礼必须有他出席,就算不嫁给他,也要请到他。

    但这都是年少不懂事的玩笑话,早已经抛置于脑后。

    或者是那天喝醉酒了,无意间说漏嘴,还恰好被谢行绎给听见了,周颂宜更加无话可说,也不好批判谢行绎这样刻意的行为。

    见周颂宜在开小差,谢行绎握着的手稍稍用力几分:“你也没有答应他,是我当面邀请的。”

    这话的意思是,谢行绎单独和叶柏衍见过面,两人还聊了一会天?

    周颂宜觉得这样诡异的场景更加难以想象,她问:“你们居然还会有私下聊天的时候。”

    谢行绎嘴上回答着周颂宜的问题,但笔未停:“不算私下,那天你也在。”

    这是那天晚上他在珀斯酒店和叶柏衍说的话,只是某人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是没有一点印象,别说那一小小的插曲了,估计连是谁送她到酒店的都不清楚。

    开头那五个大字由两人共同完成,而新人敬邀前的姓名,按照规矩应该各写各的。

    谢行绎满意地收手,周颂宜手背骤然一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小幅低地动了动手指,又转了转手腕,调整好才屏住呼吸工工整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等她写完,谢行绎自然地接过那支笔,完成了他的那一部分。

    望着前端距离很远的名字,又看看与他名字并排的那几个字,谢行绎心情更加愉悦,忽然就有些期待与叶柏衍之后的几次见面。

    “下次见面,我和你一起亲手把请帖送给他。”

    这还是谢行绎第一次这样期待叶柏衍主动来约周颂宜。

    第43章 Chapter43·秋绥· 也祝叶总……

    周颂宜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 随后毫不客气地将那请帖往外推了推以表抗议。

    谢行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唇角轻扬,却只是装作没看见, 修长的手指捻起那份请帖, 抬脚就要往外走。

    今天要耽误很多时间, 上午写请帖,下午还要带着周颂宜去手工坊试成品,因此,他需要将时间压缩才能做到不影响整体进度。

    见谢行绎往办公室走,周颂宜也迅速收心,她打算在午饭前修改一下设计稿。

    叶柏衍几分钟前把最新的细节设计稿和沙龙调制团队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她。

    她给的想法很宽泛,但要落实到每一步难度相当大, 因为需要细究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无论是电梯按钮还是整体装修, 从小到大,数不胜数。

    而每层使用不同的主题香薰,国内放眼望去, 还没有哪个酒店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个想法提出来的时候,周颂宜自己都有些心虚,但无论她的要求怎样难实现, 元贝都会想办法解决,周颂宜有时都怀疑,叶柏衍是不是念着旧情才这样纵容自己天马行空。

    幸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前段时间弥花集的设计师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工作日常, 没想到居然小火了一下,得到周颂宜的首肯后,设计师大大方方地在评论区透露酒店有关事宜。

    近两年新中式在国内掀起了一阵浪潮, 弥花集的主题装修正值流行趋势,而百花系列也是近两年绮梦的爆款,强强联手,更加吸人眼球。

    无论是绮梦的忠实粉丝还是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年轻人,都十分期待弥花集的开业。

    事实上,元贝很早以前就开始联系奢华酒店的探店公众号,并且打算在年底开业前做一波宣传。但这些账号的受众范围比较固定,宣传效果应该不会太理想,他们没有抱有太大期望。

    而那条博文正好将酒店推到了新的高度,让更多人认识了解到了弥花集。就连绮梦的百花系列也受到影响,最近销售额大幅增长,这样的势头无疑给周颂宜带来了巨大的信心。

    这段时间的共事很融洽,和元贝的合作,她也相当满意,叶柏衍的人品能力另谈,光是团队的态度就很不错,即便她算是“带资进组”,但对方还真叫人抓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沙龙团队不仅包揽了香薰和香水的调制,就连瓶身设计也亲自上手,不同款式香薰的样式大不相同,全是依据对应的花神来绘制稿图。

    最终设计成果会做成放大款的瓷器摆在每层楼的入户处,不仅作为装饰品,也作为引导标志,代表着对应楼层的不同花神,也有着不同的祝福。

    周颂宜将接收的文件传到了平板上,这段时间她忙着阅读有关传统纹样和的书籍,好像一下回到了好几年前设计百花的时候,她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颖,也不知疲惫。

    她拿着电容笔晃悠着,先从轮廓入手开始调整。

    手机被放在了一遍,摆在紧挨着谢行绎方向的桌角,界面还停在和叶柏衍的聊天上,以至于谢行绎起身从传真机里取东西时,将屏幕上的看得清清楚楚。

    没仔细看聊天记录,指捕捉到了聊天对象。

    她是在和叶柏衍聊工作?那正好,待会找机会约他见面。

    从君悦开车手工坊正好路过元贝,距离订婚宴没有几天了,谢行绎想了想,还是觉得今天把请帖送给叶柏衍再合适不过了。

    他坐回原位,装作没看见,忍到周颂宜手工时才轻飘飘问了一句:“下午要去试衣服,刚好路过,你提前和叶柏衍说一声,我们把请柬送给他。”

    谢行绎这话说得有客气的成分,但在周颂宜听来依旧相当欠揍,她不情不愿地说:“非得一起去嘛,而且这也没有必要吧。”

    “很有必要,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死心。颂宜,你不了解他。”

    开玩笑,她不了解叶柏衍,难不成他了解?

    用这样的语气来描述叶柏衍,不知道的还以为之前和叶柏衍谈恋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谢行绎。

    谢行绎挑眉看她一眼,又用眼神送给了她一个成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本来周颂宜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自从叶柏衍和她表露心声后,她就觉得无比奇怪,也不想单独面对他:“我们这样有点过分吧。”

    是个人都会不开心吧。

    谢行绎并不赞同她的看法:“这叫特殊关照。”

    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些施舍的意味。

    见周颂宜还在迟疑,意识到她在想什么,谢行绎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为什么要为了本来就得不到东西悲伤。”

    “……”

    这说的是人话嘛。

    周颂宜想抬手摸摸谢行绎的脑门,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这样道德沦丧。

    谢行绎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还顺便打了内线电话让厨房把午饭送上来。

    吃完午饭又休息了一个小时,两人才准备出发,这次依旧没有让司机开车。

    周颂宜上午提前给叶柏衍发了微信,两人就约在元贝见面,叶柏衍也没问原因,只说下午有空,这反倒让谢行绎有些不爽。

    不过换个想法,能现场看见他的表情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前台提前接到了叶柏衍的通知,看见周颂宜身后的谢行绎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她很快回神,直接带着两人上楼。

    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在听到叶柏衍的声音后她替两人拉开了门才离开。

    在看见谢行绎,叶柏衍的神情瞬间冷淡下来,很明显不欢迎他的到来,但谢行绎并不在意这些,依旧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他并未多言,只是紧紧牵着周颂宜的手,像是要证明什么。

    在叶柏衍看来,两人光站在那就格外扎眼。

    他面色不显,只是眼神再也没分给谢行绎半分,像是将他当作了空气,只能看见眼前的周颂宜:“进来坐吧,需要喝茶还是咖啡,我叫人送进来?”

    见叶柏衍毫不掩饰地盯着周颂宜,谢行绎挑了挑眉,又轻轻捏了捏周颂宜的掌心。

    想起来元贝目的,周颂宜很快从包里掏出那张请柬,谢行绎顺势接过,替周颂宜递给了叶柏衍:“就不坐了,我们只是来给叶总送请帖的。”

    叶柏衍皱了皱眉。

    见他没有伸手,谢行绎依旧保持着姿势不动:“农历六月初二,会展中心,欢迎您大驾光临。”

    叶柏衍面色苍白,不知道该不该接过谢行绎的盛情邀请。说实话,上午收到周颂宜的消息后他很开心,甚至为了下午的见面特意推掉了一场会议。

    她主动发来的那几条无关工作的消息就好像一颗颗糖,将他连日的疲惫驱散。

    他在庆幸,是不是那晚敞开心扉后,两人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但当他满怀期待等到周颂宜后,却发现她正被另一个男人拉着。

    可两人一起前来只是为了给他送上一份订婚宴的请帖,一份他们的请帖。

    真是好大的阵仗,他何德何能。

    叶柏衍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张请帖,只是挂在嘴角的微笑僵硬得不行,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是么,那恭喜你们了。”

    谢行绎笑得很斯文,也很疏离:“也祝叶总早日觅得良人。”

    无论他再说些什么,叶柏衍都有些听不进去,所有想法都被驱赶出脑海,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嗡嗡声,他的注意已经完全被两人交握的手吸引,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感觉如鲠在喉。

    谢行绎并不打算给两人叙旧的时间,毕竟周颂宜看起来和叶柏衍也无话可说,他抬腕假意看了一眼时间,低头温声和周颂宜说:“颂宜,快要到预约时间了。”

    和周颂宜说完,他还很客气地抬头告知叶柏衍原因:“叶总,实在抱歉,下午预约了订婚礼服修改,我们需要尽快赶到手工坊。”

    谢行绎这话说的是事实,周颂宜点点头:“对了,沙龙团队的事真的很谢谢你,我很满意他们给出的设计方案。”

    叶柏衍扯出一抹笑,莫名有些苦涩:“嗯,只要你喜欢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很乐意随时为你服务。”

    “好,后续进展我们微信联系。”

    等两人说完最后一句话,谢行绎才拉着周颂宜离开。见叶柏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和周颂宜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尽管如此,谢行绎依旧想告诉叶柏衍,他和周颂宜,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自己并不是大度的人。

    下午车流量不大,很快就赶到了手工坊。

    这是一幢单独的小洋房,坐落在淮海中路,谢行绎将车停在预留车位,刚下车就有接待人员领着两人进屋。

    订婚宴是走走过场,没有结婚那样繁琐的流程,但京州该有的一些习俗一个不落,所以衣服一共做了三套,没有其他寓意,周颂宜只需要负责好看就行。

    宴会只需要用到其中之二,所以今日不仅仅是做调试,还需要选出最终的两款衣服。

    手工坊很贴心,还提供妆发服务,其实这里单独来化妆,最基础款的也需要将近五位数,但若是定制了衣服,别说妆容了,就连造型也同时包揽。

    女孩化妆需要耗费大把时间,谢行绎被引着进了其他房间,工作人员率先为他做最后的调整。

    等修改完一些细节出来,另一边似乎还没有完工,他也没催,只是靠在休息区的沙发耐心等待,长腿交叠着,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上头挂着两条礼裙,长长的裙摆闪着碎钻,堆在了衣柜底端,好像人鱼尾巴那样美妙。

    谢行绎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两条裙子穿在周颂宜身上会有多好看了。

    几道人声响起,赞美声不绝于耳,谢行绎顺着声音来源朝另一边看起,米色手工玫瑰纹的裙摆率先印入眼帘,视线上移,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周颂宜。

    喉结上下滚动,她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周颂宜在簇拥下站上了落地镜前的柱地台上,头顶灯光洒在她身上,及腰的长发被编成繁复的盘发,由一顶粉钻皇冠别住,几缕碎发散在鬓间。

    谢行绎见过她少女时代作为初学者时青涩的妆容,见过她生活中各式各样的日常装扮,也见过她出席每场活动时高贵又疏离的上镜妆。

    但今天这样的周颂宜,他从未见过,似乎无论他们认识多久,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一次又一次。

    谢行绎自认为不是什么绝世文盲,但面对眼前站着的周颂宜,他却忽然词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她。

    大脑中只能直愣愣蹦出一个很俗的字——美。

    碎钻折射出的光芒铺了满墙,好像星光点点,又好像斑斓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散在地面。

    这皇冠不是最终款,他为她定制的那款还远在巴黎,等待结束最后打磨镶嵌后才会运到京州。

    但就算只是临时借来的一顶,戴在周颂宜头上也同样好看,不像是新娘,更像是公主。

    她眼尾晕着怜人的粉红,长而翘的睫毛扑闪着,底下一双眸子水润灵动,眼皮上不知涂了什么亮晶晶,格外惹人喜爱。

    耳垂完全露出,莹白如瓷,粉宝石耳坠垂在她脸颊两侧,小幅度轻晃着,当啷作响。

    周颂宜没有穿鞋,提着裙子光脚站在高高的圆柱台子上,工作人员将最配礼裙的那双鞋递到她脚边,她探出一只脚,顿时有些摇摇晃晃。

    谢行绎起身走到她身侧,在工作人员要搀扶之际率先托住她的腰,将人稳稳搀住。

    有了依靠,周颂宜也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次,谢行绎没有继续盯着周颂宜本人,而是将视线落在了镜子中的他们——她穿鞋站在台子上也才刚刚与他齐平。

    他很少见到这样视角的,想到这,谢行绎轻笑一声。

    周颂宜捕捉到了这一瞬的笑声,还以为谢行绎是在笑话自己,她轻轻掐了掐他的胳膊,又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谢行绎顺势牵起周颂宜搭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虔诚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只是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

    预感到谢行绎要做什么,周颂宜红着脸将他推开,又掩饰地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让他收敛一点。

    谢行绎却偏偏要和她作对似的,他钳住周颂宜的下巴落下一吻。

    两人在同一高度,这一次,他不再需要俯身,只是浅浅的一吻,甚至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就已经抽离开来,周颂宜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怀疑刚才那个吻只是个幻觉。

    谢行绎望着她怔住的表情失笑,又忍不住亲亲她的指尖。

    这是他的宝贝。

    第44章 Chapter44·冬禧· 天气晴,……

    京州订婚和结婚不太一样, 并没有硬性要求新人前一晚不能见面,但陈静婉还是特意叮嘱过周颂宜,让她先回江河天成住一宿。

    准岳母都已经发话了, 谢行绎再不情愿也得照做, 他不光口头答应下来, 还亲自将人送回了家,态度相当端正。

    物管处前几日就接到了订婚通知,小区大门已经挂上了恭贺新婚的装饰带子。

    周颂宜坐在副驾上往外看,盯着入门处那周颂宜女士、谢行绎先生几个大字晃神。

    整栋别墅都已经挂上了红色灯笼,红色绸缎从顶层垂至一层,两团绣球挂在窗户两侧,大门上的对联也被暂时揭下来换上了红色双喜。

    周颂宜抱臂看了老半天, 哑然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是正式婚礼。”

    谢行绎手上还提着给二老带的礼物,他站在周颂宜身后, 也是忍不住勾勾唇角:“可能觉得这样寓意比较好。”

    “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赶快进来吧。”

    陈静婉朝着两人招手,她刚才收到门卫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立在门口等着, 既然谢行绎亲自过来,那她定然是要留人吃晚饭的。

    刚好周颂宜的干妈和几位姑姑姨姨都在,她们下午过来帮忙整理明日要用到的物品, 眼下也都还留在家里聊天。

    陈静婉干脆让人将宴会厅的大桌收拾出来,又请了雅居苑的掌厨来家里做晚饭。

    客厅堆满了嫁妆盒子,珠宝首饰, 现金黄金还有一些商铺的票子都被整理进了红棕色的大皮箱里, 皮箱上缠着一圈红色绸缎,喜气洋洋的。

    看到这准备齐全的嫁妆,周颂宜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立马和围上了的几位长辈笑着打招呼,声音甜甜的。

    许多都是很久没见过的长辈,她们见到谢行绎定少不了几句寒暄。

    谢行绎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有问必有答。

    周颂宜搂着陈静婉,脸颊贴着她的肩膀听着几人聊天,陈静婉拍拍周颂宜的手背,一脸慈爱地打量着自己女儿:“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早上一定要准点起来吃早饭,实在太困。你就起来吃一顿再睡个回笼觉。”

    “知道啦妈妈,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而且我这几天都和阿绎一块去上班的,早睡早起很规律!”

    阿绎。

    谢行绎稍稍停顿,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还好周颂宜的表姑又问了其他问题,才没让他的停顿显得这样突兀。

    嫁女是件喜事,没有人在今晚聊些伤感的话题。

    只是订婚宴,但陈静婉还是有些莫名的不舍。

    这样的情绪很不应该,周颂宜不是远嫁,也不会受任何委屈,哪怕他们夫妻百年之后也还有周祁闻这位娘家哥哥给她撑腰。

    陈静婉安慰自己,这桩婚姻无论怎样看都是件大喜事。

    晚饭过后,又一起聊了会天,几家亲戚都要赶着回家,临走前还不忘和两人说新婚快乐。

    谢行绎本想跟着一起离开,但周士邦也没管明日是什么日子,又照常拉着他去二楼茶室下棋。

    预感到周士邦要做什么,陈静婉皱眉让他收敛些,周士邦挑眉应下,但似乎并不打算听她的话。

    周祁闻和周颂宜则被她叫去影音厅看视频。

    影音厅的CD柜里有个单独的箱子,里面存放着周颂宜从襁褓时期到十八岁每一年的纪念光盘,陈静婉让人准备了几张提前放出来,母子三人坐在沙发上又重温了一遍周颂宜年幼时的那些视频。

    一小时后。

    谢行绎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推开门是满屋的黑暗,他下意识朝着大屏幕望去,那是唯一的光源。

    陈静婉朝他招招手,邀请他坐下一起看。

    周颂宜已经洗完澡,盘腿坐在沙发上,身子缩成了小小一团,披了一件薄薄的披肩,被及腰的长发遮住大半。

    听见两人在说话,周颂宜立马抬头朝门口看去,厅里关着灯,她只能看见被马甲勾勒的腰腹和背光的身影。

    本来,周颂宜是和周祁闻挨着的,但此刻看见谢行绎,她就习惯性挪挪身子留出来一点空位,很明显是让谢行绎坐在自己身旁。

    周祁闻在心里叹了口气,很自觉地腾出了一些位置,谢行绎顺势坐到了周颂宜身侧,周士邦也自然地揽过了陈静婉。

    谢行绎本意是来告别,但屏幕上的内容和周颂宜本人一样,都很吸引人。

    黑暗的环境中,欢快的儿歌从音响里蹦出来,仔细听背景音还在滋滋作响,很有年代感。

    小小的周颂宜被陈静婉抱在怀里,扎着两条马尾辫,手上抓着一颗奶酪棒,低着头小口咬着。

    屏幕里忽然出现一只拿着公主贴纸的大手,随后,一道男声从两侧响起:“宝宝,你和大家说,你爱不爱爸爸。”

    那时的周士邦声音很年轻,听起来甚至有一些不羁,和刚才一脸严肃儒雅的他判若两人。

    岁月流逝,会改变很多,也会带来很多。

    他说话的时候,拿着贴纸的手还轻轻晃了晃,很明显是在贿赂刚上幼儿园的小屁孩。

    视频里的陈静婉嗔怪地瞪了一眼周士邦,连着说了好几声“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听着像是在埋怨,但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小颂宜歪头思考良久,两条莲藕般的小嫩手朝周士邦伸过去,很大声地说了一句:“爱爸爸!”

    一阵低沉的闷笑传来,随后镜头一转,陈静婉接过了相机,对上了抱着周颂宜的周士邦,他满意地将周颂宜举起来,毫不顾忌地用力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身旁的人忽然吸了吸鼻子,声音很小,但依旧被谢行绎捕捉到,他侧头看着周颂宜,黑暗中,她的眼尾挂着一滴摇曳的水珠,又在不经意间淌了下去。

    心头一紧,谢行绎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很重,他轻轻握住周颂宜随意搭在一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着。

    谢行绎知道,江河天成有一间房子是专门用来存放与周颂宜有关的一切,无论搬多少次家,那些东西都会被很好地保存下来。

    照片,奖状,珍藏的衣物,甚至学生时代的所有书籍。

    房间有一整面书柜都是用来存放周颂宜从小到大的相册,从还在襁褓中到现在,就连她之后外出求学很少在家,陈静婉和周士邦也都会将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一些照片收集起来按照年份整理成册。

    毋庸置疑,周颂宜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过去有很多很多人爱她,未来亦是如此,谢行绎明白,只有拿出百分之一万的爱意,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她。

    她什么都不缺。

    半小时后,一整盘碟片放完,周士邦率先起身开灯,他转转腕表看了眼时间,温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阿绎那边也有得忙,还是回去早点准备吧。”

    亮灯的一瞬间,谢行绎和周颂宜交握着那只手就已经同时松开,他起身和几人道别,声音很稳重:“那就不打扰了叔叔阿姨了,明天再见。”

    陈静婉又和谢行绎念叨了几句,末了,她笑着望了一眼周祁闻:“阿闻,送送人家。”

    周祁闻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吧。”

    楼梯上,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

    想到什么,谢行绎侧头对周祁闻说:“对了,你还欠我一份新婚礼物。”

    周祁闻以为他要趁机打劫,挑眉回:“打算从我这坑点什么?”

    谢行绎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里全是对他曲解兄弟情谊的无奈,但片刻,他忽地轻笑一声:“刚才那些碟片麻烦也送我一份。”

    他很喜欢这些视频,也想留着收藏,但那些光盘定然是不能明着抢过来,明抢不成,复刻一版倒不成问题。

    所以,这就是他要的新婚礼物?

    周祁闻摇摇头笑道:“不知道该伤心妹妹要嫁人,还是该庆幸谢总高抬贵手。”

    走到玄关处,谢行绎就没让周祁闻继续往外走,他接过佣人递来的外套,也没回头:“就送到这吧。”

    月色朦胧,管家接过周祁闻的活,跟在谢行绎身后将人送到车库。

    谢行绎晚上也没有回壹号公馆,订婚宴就是在提亲,家中长辈很早就准备好了提亲的礼盒,他作为新郎,需要和大队伍一起去江河天成。

    谢宅四处都贴满了红色双喜,就连谢韦茹最爱的那扇乌木漆面屏风上也没逃过,晃眼的红色和低调的乌木形成鲜明对比,谢行绎换鞋进屋时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几位长辈围在客厅沙发前讨论着明日事宜。

    谢韦茹离婚得早,这么多年也没有再谈过恋爱,所以在谢行绎的世界里,都是由爷爷和舅舅充当父亲的角色,虽然明日也同样邀请了谢行绎的父亲,但谢韦茹还是将大多数事务交给了谢行绎舅舅处理。

    谢行绎和他们打完招呼,刚要坐下就被催促着上楼早些休息。

    时间确实不早了,谢行绎想到自己明日要早起,也就没推脱,又一一和他们告别后才上楼。

    上楼后脱掉外套,本想着先去洗澡,谁料手机嗡嗡一声震动,周颂宜发来了一条语音。

    谢行绎靠坐在书桌上,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后才点开了那条语音。

    周颂宜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并不太清晰,好像是钻在被窝里说的:“真讨厌,我今晚好像有点失眠,应该不是认床,就是感觉少点什么。”

    剩下一句话,她没有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对此,周颂宜也表示很苦恼,她之前只是认床,但今晚失眠这件事却让她明白了,原来,她不止是认床,还认床伴。

    谢行绎听懂话里的意思,他抬头环顾四周,房间空旷,除了书籍就只有他十几岁时爱玩的车模,床单是深灰色的,窗帘是深灰色的。

    想起周颂宜第一次进他房间时那满眼的嫌弃,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谢行绎仔细回想一番,脑海中蹦出来周颂宜一脸无语的表情和吐槽的话语——你家装修风格简直和公司一样,太让人有加班欲望了。

    他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又想到了此时的公馆,长凳上有叠放整齐的披肩,床头柜上摆着不同样式的摆件,窗帘换成了米色,沙发上,餐桌前,四处都融进了她所喜爱的一切。

    他的一切,都在因她而改变。

    谢行绎拿起手机回:【早点睡,明天见。】

    夜色深深,楼下音乐还能听见几声交谈,有些缥缈,不太真实。

    谢行绎反复将那条语音来回听了好几遍后才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很想她-

    六月初二,天气晴,诸事皆顺,宜嫁娶。

    谢行绎准时醒来,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挂灯,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揉了揉发顶,换上衣服下楼。

    老爷子早早就已经起床,正在一楼门厅处逗鸟,老宅昨晚又重新布置了一遍,喜庆的氛围更加浓厚,就连那两只翠绿鹦鹉的笼子上都挂了两张喜字花,瞧上去很吉祥。

    有人围上来询问他早饭需要吃点什么,谢行绎没什么胃口,随意说了两样。

    等佣人离开,老爷子才继续和谢行绎讲:“东西都准备好了,按照规矩你需要坐排头车,阿凛会跟在你身后,后面几辆你们自己安排就好。”

    谢时凛昨日凌晨到家,眼下还在房间倒时差。

    吉时定在了中午十二点十八分,团队计算过时间,十一点整从谢宅出发前往江河天成,走完正式流程后两家直系亲属刚好可以一起吃顿午饭。

    毕竟主要的流程都集中在白天,晚上只是为了宴请通知社会各界人士。

    再次清点一番聘礼,确认所有物品的数量都正确且吉利后,佣人和管家才有条不紊地将物品一一搬上车。

    聘礼数量庞大,这还只是一部分,几人特意商量过,要开同色系并且容量大的车,司机已经提前在车上等待,等东西装齐后才载着人群出发。

    陪同迎亲的除去直系亲属外都是一些挚友,兄弟团里唯独少了个周祁闻,但周祁闻毕竟是周颂宜的亲哥哥,也不好抓他过来充数。

    提亲车队刚刚驶进江河天成,两边的烟花就开始绽放,噼里啪啦的响声从门口传至了南边的周宅。

    周家听到动静也开始着急忙慌地准备起来,为了不耽误吉时,一些要提前用到的物品被提前端上了茶几,等新郎一到便可以开始走流程。

    周颂宜正在化妆,听到鞭炮声,她光着脚就要往窗边跑,祝月好很早就来了,她拽着那一闪而过的背影,翻着白眼道:“谢行绎还能跑了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陪着周颂宜去窗边偷偷摸摸朝外面看了一眼。

    谢行绎像是有感应一般,同时抬头望去,两人的视线隔着玻璃相撞,周颂宜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腾地蹲了下去,像一朵小蘑菇。

    第45章 Chapter45·春祺· 百年好合……

    “阿绎, 你在笑什么呢?”

    陈绍安挑着红担子跟在几人身后,莫名其妙地望着谢行绎嘴角相当明显的一抹笑。

    问问题的同时,他又顺着谢行绎的目光往楼上看, 可除了门窗玻璃外和满墙的红绸缎外, 整座宅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听见陈绍安的声音, 谢行绎收回视线,又恢复了矜贵斯文的模样,他抿着唇淡然回答:“没有笑。”

    陈绍安:“……”

    真当他是瞎了不成,还是说,自己是什么晦气玩意,谢行绎看一眼就笑不出来。

    按照京州的习俗,提亲的聘书是要由新郎亲手交到新娘妈妈手上, 所以听到车队刚进江河天成,陈静婉就已经在门口迎接。

    她立在台阶上, 笑眯眯地看着大部队朝这里走来,鞭炮声从入门开始就没有停过,一直到几人下车才短暂地停了一会。

    为了表现出对今日下聘礼提亲的看重, 谢行绎的大舅谢泰清和小舅谢泰和也一起跟了过来,两人一改往日的严肃认真,脸上都带着很明显的喜悦。

    这门亲事没有经媒人介绍, 因此谢韦茹就充当着这一角色,她穿着一身紫红香云纱旗袍,胸口别着红钻珠花, 就连脖颈上挂着的珍珠项链中央都坠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门口按规矩先放了八声响炮, 彩带漫天飘飞之际,谢韦茹领着人往里走,她同谢行绎两位舅舅一起, 先和在门口的周家长辈打招呼。

    等认完一圈,她又朝着谢行绎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走流程了。

    装珠宝首饰的箱子太过沉重,谢行绎生怕陈静婉提着会吃力,所以特意拎着商铺票子,好让她轻松些,因为还没收改口费,所以他暂时还得叫陈静婉阿姨。

    谢行绎谦卑地将箱子递给陈静婉,态度好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陈静婉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她满意地盯着谢行绎,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连说了几句“好”后才笑眯眯地接过婚书和喜箱。

    随后,她又端起一旁托盘里的甜汤放到谢行绎手上,放大音量念到:“要进门,先喝汤,琳琅满目金银满,百年好合喜更多!”

    谢行绎道完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耳边全是各式各样的吉祥话。

    宅子两侧提前准备好的红鞭炮适时点燃,一群小孩围在门边朝这里望,见新郎喝完甜汤,立马按照长辈的嘱托,热热闹闹地叫唤起来:“新郎要进屋啦!新郎要进屋啦!”

    立在门口的报礼人拿着清单开始念着,提着喜担的提亲队伍慢悠悠地往里走。

    谢行绎踩着满地的彩花进屋,周祁闻早已接过陈静婉手上的箱子,正走在他身侧。

    望着此情此景,陈绍安更觉得荒谬,他看一眼拎着红箱子的周祁闻,又看看一本正经的谢行绎,忍不住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把还真是熟人局。”

    从小一起长大,叫了几十年叔叔阿姨的两人忽然就成了一家人,叔叔变岳父,阿姨变岳母。

    陈绍安开始思考,那从今往后,谢行绎见到周祁闻是不是该就改口叫大舅哥了。

    听谢行绎恭恭敬敬地叫大舅哥,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有些惋惜,怎么自己就没有个妹妹去试着和谢行绎培养感情呢。

    要是谢行绎成了自己妹夫,那岂不是可以趾高气昂地使唤他,想要什么项目工程都能在这大魔头手下偷偷走个后门。

    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就爽到不行,肩上两挑珠宝压得肩膀生疼,陈绍安一边做着苦力,一边美滋滋脑补,谁知刚咧着嘴望向谢行绎,就发现对方也同样望着自己,眼神里包含着万千情绪。

    陈绍安被他看智障般的神情打击到,立马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得,还是算了吧,要是有亲妹妹,他可舍不得将这样的宝贝推到谢行绎身边,陈绍安叹了口气,开始心疼准新娘。

    可怜的颂宜,还得对着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想想就很煎熬,更别提结婚了。

    楼下紧锣密鼓地走着流程,楼上也同样如此。

    周颂宜坐在床尾,祝月好拿着相机想帮她拍几张照片,早上并不是重头戏,但周颂宜依旧穿得很正式,还请了珀斯专业的化妆团队负责今日整天的妆造。

    吉时不能差一分一秒,楼下每做完一样事,就立马有人上楼来通风报信,周颂宜拿着单子对照着,眼见待办流程一项一项勾掉,心里也愈发紧张起来,就像有一根弦绷在心里,就等着那固定的时间一到,就需要她亲手剪短。

    十分钟后,有佣人小跑着上来通报:“楼下正在喝茶了,大小姐可以准备准备下楼,请务必在十二点零八分整走出房门。”

    化妆师闻言立马凑到床边,迅速往周颂宜唇上补了补口红,又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周颂宜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脖子上挂着样式繁琐复杂的凤穿牡丹金项链,就连耳环也是很大气的金饰,底部还挂着帝王绿翡翠。

    陈静婉总觉得这样大喜的日子还是得用黄金才能撑得起来。

    这套黄金是从去年开始打造的,纯手工制作,每一处细节都逼真得不像话,还镶嵌了不少昂贵的宝石或是翡翠。

    金镶玉,寓意自然是很好,而黄金宝石这样奇妙的搭配,用在一起居然也不丑,无论近看还是远看,都不像是首饰,更是一套工艺品。

    祝月好啧啧称奇:“你这是把一套江河天成套身上了,待会小心点,随便撞哪,一间厕所可就没了。”

    周颂宜正被簇拥着补唇色,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化妆师吓了一大跳,连叫好几声:“祖宗,快来不及了,咱先不笑了。”

    祝月好这才作罢,乖乖闭嘴,一句话也没说。

    今早请了专业的摄影团队来拍照,倒不是说必须要,但周颂宜总觉得今天必须得有几张拿得出手的美照。

    祝月好牵住周颂宜的手,趴在她耳边小声安慰:“你就当今天是在拍写真,楼下那群人都是道具,谢行绎也是道具,只要你漂漂亮亮的就好。”

    说罢,她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周颂宜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头的紧张瞬间消散。

    佣人脸上带着喜色,欢快地敲着门:“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大小姐快出门吧!”

    化妆师将周颂宜搀起来,周颂宜由着身边的人一窝蜂涌上来帮忙整理裙摆。

    她和谢行绎见过很多次,也认识了很多年,但今天,似乎很不一样。

    谢行绎的目光从周颂宜下楼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粘在了她身上。

    她穿着一身殷红苏派旗袍,这样喜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也不俗,反而衬得肤如白雪,眼波流转,明媚可爱。

    红底丝绒高跟露出一抹尖尖,她小步从楼梯上往下走,发尾别了一支金步摇,摇摇晃晃地跟着步伐上下抖动。

    一下又一下,好像震在了他心上。

    谢行绎握着茶盏的手稍稍用力,一颗心开始狂跳不止,喉结滚动,只觉得此刻的时间相当漫长。

    客厅瞬间变得闹哄哄,等周颂宜走进来,管家才端着一碗桂圆甜汤站到两人身边。

    第一碗甜汤是新郎官进门要喝的,而新人见面后,还需要喝第二碗甜汤,这一碗就是要互相喂的。

    谢行绎端着那碗,舀了一勺带桂圆的汤送进周颂宜嘴里,眼睛紧盯着她的唇,等十几秒后,他又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了她吐出来的核。

    旁边端盘等着接两人果核的佣人愣住,硬是看着谢行绎抢了自己的活,她无奈,只好又叫人送来一条湿毛巾递给谢行绎擦手。

    随后,周颂宜接过勺子,就着边喂了谢行绎一口,而谢行绎眼睛依旧紧盯着周颂宜。

    为了不让她喂汤时太过吃力,他稍稍低头,躬身凑近。

    身边全是起哄声,周颂宜在热热闹闹的祝福中悄悄红了脸,谢行绎注意到她透红的脸颊也没意外,只是微笑着和她说:“你今天很漂亮,尤其是腮红。”

    这话很明显是在逗她玩,周颂宜脸更红了,她扭头不再看谢行绎,只留给他一串还在晃悠的金步摇。

    谢行绎轻笑一声,忽然很想亲她。

    喂完甜汤就是签订婚书了。婚书是由谢老爷子亲自完成的,遒劲有力的大字铺满了锦缎卷轴,末尾留了两行给新人的签名。

    上一次请帖还是两人手把手一起写的,但在众多亲戚面前,谢行绎却不好这样做,他将笔递到周颂宜面前,等她签完后才在她名字下落笔。

    到这为止,基本的流程都已经走完,但按照谢家的规矩,娶新妇进门是要去祠堂告知列祖列宗的。

    礼成后,小部分亲友将提前赶往酒店,中午还有一场家宴,而谢家直系的几位亲戚便一同前往祠堂-

    琳达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望着睁闭眼假寐的老板,轻声询问:“叶总,下午的会议是需要提前对吗,如果是这样,那您在十分钟后就需要赶往”

    叶柏衍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才回:“好,还有下午的其他行程也一起推了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好的叶总,需要安排司机吗?”

    “不用,今天你们也早点下班吧。”

    下午五点,叶柏衍开车前往京州会展中心。

    如今元贝已有很多项目都和君悦有合作,就算不是新娘故交,其实没有谢行绎亲手送来的请帖,他也会被邀请。

    会展中心的大屏幕已经开始滚动播放这则喜讯,就连地下车库拐角处的电子屏也尽职尽责地通知他这件事。

    叶柏衍开车路过,盯着屏幕上的周颂宜三个字看了良久,直到身后传来几声喇叭响,他才深吸一口气,打转方向盘寻找车位。

    这次的订婚宴是以慈善捐赠开场的,两家长辈各捐了五千万,震惊了在场众人,聘礼和嫁妆数目再庞大,那都是流进自家,而慈善捐赠,就是单纯在砸钱不求回报。

    越是有钱人越是迷信,周士邦始终认为做善事会有回报,他们今晚以小两口的名义进行捐赠,无非是花钱买个安心,保佑小辈日后婚姻美满,百年好合。

    周颂宜晚上穿了一身鱼尾长裙,摇曳的裙摆像潋滟的水光,又和她的双眸一样,很美,很美。

    今晚一共宴请了两百桌,新人敬酒怎么都敬不完,因此也就删去了这一环节,改为统一敬酒。

    这还只是订婚,并非正式婚礼,却依旧很盛大。

    叶柏衍却有些庆幸,还好是统一敬酒,否则

    要是亲眼周颂宜和谢行绎一起牵着手站在自己面前,那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真疼啊,收到请帖那天他还有些愤怒,也做好了今天会和谢行绎现场交锋的准备,但此时此刻,无力早已经盖住了其他情绪。

    叶柏衍并不想看见那个人。

    他嫉妒,也讨厌他。

    左侧是惠曼的学弟,小了叶柏衍两届,虽然在光荣榜上见过叶柏衍的姓名,但并不了解他和周颂宜之间存在过的那段关系,也不清楚谢行绎和周颂宜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他喝了点酒有些晕乎,又开始和叶柏衍套近乎:“学长,我也是新娘请来的宾客,那你认识新郎吗?”

    怎么会不认识呢?叶柏衍挑眉沉默。

    他一直都知道谢行绎的存在,也知道谢行绎和她有着婚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从初中起,他的每一笔助学金都是由君悦提供的。

    那笔巨额资金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堪比救命之财,而它,却源于自己喜欢女孩未婚夫的家族。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周颂宜和谢行绎才是天生一对,他们青梅竹马,他们门当户对。

    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偷。

    叶柏衍握着酒杯的指骨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八点半,台上两人端着酒杯在司仪的主持下举着酒杯宴请四方来宾,叶柏衍默了片刻,也不等倒计时结束就兀自喝下那杯酒,灼热的液体燃烧着五脏六腑,他浑身都有些发麻。

    喝完这杯酒,他也没理会身边人的异样眼光,就这样拎起外套离开了会场。

    属于叶柏衍的世界一片荒芜,而楼上依旧热闹非凡,敬酒过后,所有宾客都被邀请到顶层观景平台欣赏烟花。

    位置以及时间都经过严格地检测,确保会展中心会是最完美的观景地点,湖畔烟花团队也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只等时间一到就立马点燃这价值连城的绚烂花火。

    九点整,观景台的交流声被几道震惊的赞叹打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东边的灵湖望去。

    “天呐好漂亮!烟花是在灵湖点燃的吗?可那里不是只有节假日景区才会统一安排专人燃放定制烟花吗?”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走走关系要张证明的事,能用钱和人脉解决的,对这两家来说可都不是什么事啊。”

    烟火如同朵朵耀眼的繁花,在幽深的黑幕中绽开,又从四处飘落,化作点点星河,直至消失不见。

    叶柏衍在车上抽了几支烟才缓神,他开窗通了会风,等待司机到来后才定下心,在八点五十分离开了会展中心。

    开车驶过灵湖大道,红灯处,他靠着椅背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揉揉酸胀的眉心,只觉得痛苦连带着心脏一起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今晚,对他来说,是相当痛苦且残忍的一项活动。

    忽然,远处发出一声巨响,他顺着车窗往外看去,望见了碎掉的满天星。

    灵湖怎么会在今晚绽放烟火?

    来不及多想,绿灯已经亮起,叶柏衍回过神,黑色轿车已经飞速在马路上行驶。

    车后,天际被点亮,一朵接一朵的火光逐渐拼成几个字母———“ZSY&XXY”,五颜六色,万般绚烂,像是在对着全世界霸道地宣告着什么,

    晚上十点整,君悦集团和范德集团的官网同步更新了一则通知。

    【敬启者:喜至庆来,谢行绎先生与周颂宜女士的订婚大典已于今晚圆满完成,感谢诸君莅临共襄盛举,见证斯时。愿二人永永其祥,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配图是一对背影,京中会展中心喷泉前,两人依偎着,烟花在暮色中绽放,火花流泄而下,此起彼伏,夜色被缤纷缭乱的色彩点亮,宛若白昼。

    漫天烟火下,谢行绎紧紧牵着周颂宜的手,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挺拔的身子微微朝右侧倾斜,全部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第46章 Chapter46·夏安·^^……

    十点半, 巨型蛋糕被推到观景台中央,不远处的乐队,悠扬的琴声在会场飘荡。

    已有不少人提前离场, 剩下宾客来去自由, 此刻也不需要谢行绎在这里虚与委蛇, 他舒了一口气,扔下一众长辈,抬脚就往休息室走。

    观赏完烟花表演,周颂宜借口太累躲到了休息室,她今晚的高跟鞋足足有十公分,纯粹就是美丽刑具,穿着站上大半天, 只恨不得能赶紧解放。

    刚刚趁人不注意,她就偷摸溜了出来, 且只告诉了谢行绎一人。

    那顶皇冠已经被摘下来放回托盘,周颂宜趴在沙发上,脸凑在托盘前仔细地欣赏着这份“惊喜礼物”。

    在手工坊试衣服时, 她就知道今天这套造型会配上一顶皇冠,但这样不懂浪漫的大直男居然会准备惊喜礼物这件事还是让她始料未及。

    皇冠由十枚切割成梨形的粉钻组成的,精美花穗图腾般缠绕在宝石两侧, 顶部边缘装饰着钻石拼接而成的玫瑰,花环般梦幻。

    谢行绎进门就看见沙发上趴着的人影,层层叠叠的裙摆像绽放的花朵, 盘起的长发已经散开, 她侧头紧盯着皇冠,露出的半张脸,钻石折射的光辉映照在她脸庞, 像精心画过的妆容。

    他放轻脚步,沿着沙发边缘坐下,大掌无处安放,只能虚虚落在她腰间,感受到腰部传来的炙热体温,周颂宜抬头朝他看过去,没有想到谢行绎会这么早回来:“人都走光了?”

    人都走光是不可能的,今晚是欢聚一堂的重要日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着这场宴席同一些原先见不到的人攀上关系。

    门外隐约传来几声交谈,不知是夜晚太过于喧嚣,还是心也在喧哗。

    周颂宜想坐起身,谢行绎见状将她从沙发上捞起:“还早,今晚应该会闹到很晚,但对我们没有影响,如果你想走,现在就可以回家。”

    又注意到了她亮闪闪的耳饰,花一样开在她白嫩的耳垂,谢行绎别开视线,西裤下开始发胀,他轻咳一声,刻意问了其他问题,不知是想转移谁的注意力:“喜欢吗?”

    没说喜欢的是什么,但周颂宜还是会意。

    她很喜欢这顶皇冠。

    面对让她欢欣的事物,周颂宜从来不吝啬喜爱也不会隐藏自己的爱,她主动凑近,在谢行绎唇畔贴了一下:“谢谢你,很惊喜,款式和色泽都是我喜欢的。”

    这一吻有着神奇魔法,不用念什么咒语,也不需要拿出法杖施法,轻而易举将他定住,动弹不得。

    等回过神,理智全无,他扣住周颂宜的后脑勺,顺势加深。

    周颂宜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就让谢行绎变成这样,她闭上眼,生理性的喜欢让她控制不住去回应他。

    几分钟后,门铃声响起,还有一道温柔熟悉的女声:“泱泱,你还在里面吗,妈妈能推门进来吗?”

    周颂宜霎时睁眼,从暧昧气氛中剥离,两人的唇依旧紧贴着,她挣扎着抽离,又飞快将谢行绎推开。

    推完还瞪了谢行绎一眼:“混蛋,我妈在外面。”

    周颂宜清清嗓子,确认声音无异样后才同门外的人讲:“妈妈,你进来吧。”

    听到开门声,她又抬手摸了一把嘴唇,迅速将湿润润的液体擦净。

    陈静婉手上提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着周颂宜爱吃的东西:“爸爸妈妈要回家了,厨房今天新做的牛肉酱,要是喜欢直接打电话就好,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瞥见沙发另一端,坐得离周颂宜十万八千里的谢行绎,两人之间的氛围怎么看都有些尴尬的样子。

    都要结婚了可不能闹矛盾,她叮嘱了周颂宜几句,又一脸慈爱地对谢行绎说:“阿绎要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跟阿姨说,到时候一起送过来。”

    周家的做饭阿姨手艺一绝,从十几年前起就跟着东家,谢行绎小时候就很喜欢找周祁闻蹭饭。

    谢行绎点头笑着回应:“谢谢阿姨。”

    “行,那妈妈就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家,早些休息。”

    等陈静婉关门出去,周颂宜才松了口气,她责怪地看了一眼谢行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就该庆幸我妈妈进门前会询问意见。”

    要是碰到一些不讲理的直接推门而入,那他们刚才在干什么岂不是都要被看得清清楚楚。

    闻言,谢行绎挑眉望过去,他凑近,鼻尖蹭了蹭周颂宜的脸颊,明明看上去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但又主动开口道歉:“我的错,下次一定不会。”

    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早点休息了,司机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待,周颂宜套了件披肩往楼下走,谢行绎手上提着陈静婉拿的一个袋子,跟在她身后。

    门口还有未走光的宾客,看见两人避免不了一番祝福。

    好不容易关上车门,总算能安静些,刚才那一吻着实不太尽兴,两道视线交汇,挡板升起,将车子分成两部分,一半沉寂,一半激情。

    周颂宜被谢行绎抱到腿上,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此起彼伏-

    谢行绎将衬衣最上端扣子系上,伸手理了理袖口,丝毫看不出更结束一场干柴烈火的热吻。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身边那位。

    已经停止五分钟了,但周颂宜还没回神,依旧在轻微喘息着,谢行绎深深看她一眼,很体贴地提醒她将两颊的长发别到耳后,甚至直接侧身抽出一张湿纸巾,小心翼翼地将她溢出唇角的口红擦去。

    吃干抹净才装老好人,还要端着架子施舍自己的帮助,真是太奸诈了。

    周颂宜拍开他的手,抱胸开始生闷气。

    司机熄火后,谢行绎率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想帮周颂宜打开车门,她的礼裙还未换下,堆积在车上不太方便下来。

    看见谢行绎伸过来的那只手,周颂宜并不想牵住,也不想要他搀扶,她还在生气。

    周颂宜抢先一步想自己下来,但大脑有些缺氧,双脚落地的瞬间就开始发软,十公分的高跟鞋更具杀伤力,害她差点在订婚宴当日崴了脚。

    这下不得不依靠谢行绎才能站直,谢行绎将她揽住,等人站稳后又借此握住她的手腕。

    每走一步都在发虚,谢行绎绅士地询问:“需不需要抱你进去?”

    周颂宜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谢行绎更加用力,让她没有挣扎的机会:“我才不需要。”

    场景实在有些丢人,从大门被抱到楼上,这样长的距离会被人看见,毕竟今晚日子特殊,公馆里的那群人应该也还没睡。

    果不其然,两人刚走近就看见莲姨正在门口等待,她听见动静很快迎上来,眼神担忧在两人间来回徘徊,语气里都是心疼:“这么晚回来,我猜一定是喝酒了,特意煮了醒酒汤,少爷小姐睡前喝一点,省的明早起来头疼。”

    订婚的日子肯定不满不了繁琐的活动,她远远望过来,还以为周颂宜喝了酒,连站都站不稳,结果现在仔细问了问才知道,她居然一点酒也没喝,今晚杯子里的不过是装装样子的苏打水而已。

    莲姨的问题让周颂宜莫名心虚,她用力掐了一把谢行绎的胳膊,像是在埋怨:“可能穿高跟鞋站太久了,腿有点酸。”

    莲姨立马递上两双拖鞋,她提前准备好了醒酒汤,就等这两人回来。

    其实谢行绎没喝多少酒,但为了避免唠叨,谢行绎还是听话地将那碗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随后,谢行绎掀眉淡淡道:“莲姨,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和颂宜先上楼了。”

    正人君子的模样仅仅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佣人消失在走廊拐角那一瞬,周颂宜就被他拦腰抱起。

    双脚腾空,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房门就已经关上,她被抵在墙上继续刚才那意犹未尽的亲吻,脑袋被人护住,两人交换着气息。

    衣服已经被剥落,两人从门口吻至沙发。

    沙发对面立着一扇,他每次用力都要强迫她朝镜子里看去。

    思绪纷呈间,周颂宜在喘息的片刻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谢行绎的癖好,他似乎很热衷于对着镜子做类似的事情,无论是那次在办公室亲吻还是今天晚上,每每站在镜子前,他总会情难自抑。

    疼痛感传来,她抿唇呜咽着,眼前的一切都像被一层水雾笼罩,谢行绎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没有将舌头探进去,仅仅是个充满着怜惜与爱意的亲吻。

    面前起了一层雾,不是因为疼,只是亲吻时窒息般的溺水感让她有些胸闷气短,周颂宜眨眨眼睛,水珠从眼角滑落,朦胧的世界又恢复一片清明,她望着镜子中的两人,只觉得羞耻感要冲破胸膛。

    镜子里的自己泪眼汪汪,睡裙脆弱地挂在身上,泫然欲坠,只遮住了小半身躯,青丝披在两肩,又有几缕垂在胸前,两口若隐若现,好似绣在黑绸缎上的粉花,娇艳欲滴。

    谢行绎胸膛剧烈起伏,下巴靠着她的发顶,双腿敞开跪在沙发上,一丝不苟的西裤已经蹭得皱皱巴巴,紧绷着他的大腿,隐约能看见一条突起的异物(审核大人,这是衬衫夹,不是jj),他双手交叠着将周颂宜锁在身前,两人好像融为一体,娇小的身子完完全全被他高大身影包围。

    落地镜立在沙发边,明明很违和,也很占空间,但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谢行绎却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纵容她在自己房间大展身手,还夸赞一番。

    当初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有点苗头。

    他或许不是喜欢镜子,只是热衷于两人难舍难分地口口。

    纸莎草混合雪松木的香气在空气中流淌,如同清冷怀抱将人拥入怀中。

    一秒,两秒,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落在周颂宜后背,如同夺命炸弹上的计时器,带着她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双目在镜中对视上,娇嫩的肌肤变成洁白的画纸,大方为他提供自由创作的机会,全身上下一览无余,印花密集地点了满身,形状大小不同,有深有浅。

    周颂宜没眼再看这样的画面,她颤抖着转身,将脸埋在谢行绎胸前,双手环在他腰上,低头哀求:“我们关灯好不好。”

    打着颤的尾音好像小猫尾巴拂过脸颊,可怜又可爱。

    谢行绎略顿片刻,很快低头吻去周颂宜眼角的泪水,没再说什么,只是抱起她朝床边走,手工坊定制大半年的礼裙从身上掉落,破布似的落在地上。

    他抬手摁下门边的开关,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周颂宜眉心一蹙,揽着谢行绎的双手下意识用力。

    周颂宜被稳稳地放在了床边,几秒后,身上忽地一沉,谢行绎双手撑在她两侧,身子埋得极低,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身/上,又落在脸上。

    没有方才的温柔体贴,此时此刻,他只是一头兽性大发的狼狗,她的双手被摁在枕头上,兴许是她刚才的反抗有些激烈,谢行绎挑眉心生一计,抽过刚卸下的领带,轻柔地把周颂宜两侧的手捆到一起。

    黑暗中,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

    光明处,他尚且会维持斯文的表象,也会克制住眼底的情欲,一旦处于黑暗,他的本性以及欲望就会完全暴露。

    那领带松松垮垮,起不到任何禁锢,也不会让她感到疼痛,谢行绎抬手抚上她小腹,略微粗糙的指腹从肚.脐开始,到口口停住。

    他轻轻拍了拍…,周颂宜瞬间头皮发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她睁眼毫不犹豫低抬脚踹在他腰腹,脚踝被谢行绎捉住,她愣了一下,很快抽开,又踹了过去。

    明明双腿都还在打颤,但这一脚还是不负众望地落在他下巴,不解气,又踩在他肩上。

    谢行绎手上的动作没停。

    周颂宜难受又渴望,她讨厌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敏感点不断挑逗,但又喜欢温热大掌抚过皮肤带来的安全感。

    很矛盾,也很刺激。

    谢行绎轻笑一声,手指从她脚/背划过,光滑的肌肤如羊脂玉般,他抬起周颂宜的脚/踝,将两条腿抬回自己肩膀。

    轻嗅指尖,还能闻见玫瑰精油的香气。

    金针.挑破花/心。

    挣扎的双手无力垂下,她望着天花板,双眼涣散。

    汪洋大海中,有人要将她抽干。

    其实谢行绎的每一步都很温和,也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不适,但他的行为实在是太陌生,莫名地让周颂宜产生出害怕的情绪。

    周颂宜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开着灯,盈盈泪眼如秋水般让人荡漾,额角溢出的汗水浸湿被角。

    玫瑰花苞绽开,滴出点点蜜,香气在黑夜中弥漫。

    第47章 Chapter47·秋绥· 男人的必……

    每次做./完, 周颂宜的睡眠质量总会变得很好,谢行绎从不会做过分的事,也永远会卡在她承受范围内的临界点, 带给她最舒服的体验。

    半梦半醒中想到昨晚的场景, 舒服到所有感官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除去第一次的疼痛无法避免,习惯后的每一下都是很奇妙的体验。

    等等?

    周颂宜彻底清醒,懊恼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她撑起身子刚想下床,就听见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醒了?”

    遮光窗帘将整间卧室遮得暗如黑夜,她只能隐约看见一道身影正在换衣服。

    浴巾被扔在了一边,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肌肉线条明显,腹肌分明, 运动完微微充血的胸肌看上去就很好咬。只是西裤上端,却莫名其妙漏出一截内裤边,黑色的边, 紧绷着腹部下方的那一层肌肤,只叫人看清颜色,别的一点也没有多余。

    越是这样半遮半露, 越是性感。

    像是刚洗完澡。

    周颂宜收回了伸出去的两条腿,披着被子伏在床沿,趁现在还处于黑暗中, 肆无忌惮地将眼神落在谢行绎身上,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你晨练完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这样一道炙热的目光,谢行绎朝她望去,遥遥指了下床头柜上的台灯, 询问道:“有点暗,可以开一盏台灯吗?”

    “好。”

    话音刚落,温热的身体就忽然靠近,西裤面料擦过她手背,还伴随着沐浴露的清香,头发未干透,有一滴水顺着发尾滴到周颂宜小臂,惊得她一颤。

    早晨起床就本就有些口干舌燥,这下更甚,周颂宜红着脸躲闪,结结巴巴地滚到床中央:“你…你你裤子为什么不穿好。”

    谢行绎回:“光线太暗,有些看不清楚。”

    什么光线太暗,穿西裤是什么世纪大难题,还需要挑灯才能攻克吗?再说了,这台灯有两盏,偏偏要挑她面前的这盏,居心何在。

    脑海中蹦出某种可能,周颂宜一下抓住谢行绎的把柄,她撑着头趴在枕头上,假装思考片刻后,上下打量着谢行绎,眼里全是了然:“谢总大早上穿成这样,不会是想要勾引我吗?”

    正在提裤子的男人动作微顿,但仅仅两秒后就恢复如常,他抬眸朝周颂宜望去,矢口否认:“你想多了。”

    语气严肃正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良家少夫的气息,仔细一听还有些委屈,像是在控诉周颂宜那侮辱人的猜测。

    可既然已经认定了这种可能,周颂宜才不管自己有没有误判。因此在谢行绎开口的一瞬间,她就飞快捂住耳朵,脸上也写满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谢行绎:“……”

    成功扳回一局,周颂宜心情美妙,上班路上听见车喇叭滴滴响也不觉得闹心,烦人的长鸣直接化身助兴的号角,耀武扬威地宣告她的胜利。

    停完车,几人往专梯走,包里手机一震,周颂宜掏出来点开微信查看消息,是Jimmy发来的。

    除去照例的每日工作安排,Jimmy还发了语音和一条合并消息,周颂宜没有戴耳机,她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谢行绎,生怕Jimmy会语出惊人,所以很小心谨慎地按了语音转文字。

    【Jimmy:老板!惊天大消息,君悦独立App上的论坛里有专门的帖子记录你和老板公每天进门的穿搭,都盖了快一千层楼了。】

    昨晚参加完周颂宜的订婚宴,她没忍住发了朋友圈祝福,而那条朋友圈碰巧被一位正在君悦上班的大学同学刷到。

    大学同学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会被邀请去参加订婚宴,得知Jimmy是周颂宜的助理后,同学更是“热心肠”地将那条帖子的精彩评论发给了Jimmy,想邀请她一起吃吃顶头上司的八卦。

    但Jimmy誓死要为周颂宜效忠,她趴在被窝里乐了半天,立马挑选了一部分精华转发给周颂宜。

    望着这几条消息,本来还趾高气昂的周大小姐笑容一僵,身子像被人钉住,双腿也变得千万斤重,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反复阅读着那几行文字。

    又将截图看了好几遍,确认这几张图片没有任何ps痕迹,货真价实,千真万确。

    电梯门开,何成济双手挡在电椅感应灯前,等两人先进入,周颂宜紧盯着屏幕,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跟着谢行绎走进电梯。

    【JY2211689:惊天大发现!大小姐今早涂的口红色号应该是香家206那款裸杏仁,但是下午她和谢总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唇上的颜色很明显深了。】

    【JY2236790:楼上的意思是…(欲言又止,但已看懂),万一是吃完饭补了一个新颜色呢?】

    【JY5567901:我觉得应该不是补的颜色,因为我中午去送资料的时候还是早晨那个颜色。印象深刻,因为颜色很好看,我还打算买支同款!】

    这么会观察,干脆去做狗仔好了。

    目光锁定截图上的日期,正是她被谢行绎摁在洗手台上亲吻的那天!她和谢行绎的一举一动都是透明的,整层办公室明着是正经打工人,背地里都是恋爱观察员。

    周颂宜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电梯屏幕上的楼层逐渐上升,想到门外一群虎视眈眈的八卦大军,她只想撒腿就跑。

    前两天刷社交媒体,她看到有高中生吐槽学校执行“自习课零抬头”,也就是无论外面打劫还是放火,自习室里所有学生都不准抬头。

    周颂宜没经历过这样军事化的应届教育,心疼的同时还不忘开玩笑和谢行绎夸赞,说君悦办公期间抬头率为零,这样的办公风气简直太值得范德学习了。

    但现在,她决定收回这份赞美。

    “叮咚”一声响起,电梯门打开,事已至此,周颂宜也不能再临阵逃脱,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走出门。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兴许是知道了真相,周颂宜居然一眼就抓到了那名前线记者,对视上的一瞬间,丸子头女孩瞪大双眼,迅速撤回了一台手机。

    这样心虚的举措更加证明了那帖子的真实性,周颂宜抿唇不语,飞快走过秘书处,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那张专属办公桌上。

    下一秒,她将脸埋在了两臂间,趴下来一动不动,又变成了自闭的小蘑菇。

    谢行绎莫名地站在她面前,敲了敲桌子询问是否是身体不舒服。刚才在车上,她还得意洋洋翘着尾巴,怎么只是坐个电梯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不仅走得飞快,甚至直接趴在了桌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是还在生气?

    可早上明明是她扳回一局,当众揭穿了他的内心想法,即便他并未承认。

    一秒,两秒,三秒,小蘑菇依旧垂头丧气。

    谢行绎犹豫片刻,他蹙眉欲言又止,在心里斟酌着提问方式,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这个“又”字用得很精巧,说明他不仅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明白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是因为他;而“惹你生气”这四个字更是精髓,从头到尾都是在包揽过错。

    谢行绎笃定,周颂宜抓不出毛病。

    周颂宜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何成济:“何助理,方便让我看下公司论坛吗?”

    突然被点名的何成济一个激灵,他也来不及多想,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应下来,打开论坛的瞬间,他指尖都在颤抖。

    论坛的事并没有通知谢行绎,他并不确定谢行绎会不会生气。从帖子进去就能清楚辨别哪条是自己发的评论,他在短短十秒内删掉了自己的评论。

    谢行绎盯着周颂宜的发顶:“你对论坛很感兴趣?”

    周颂宜又把头埋了回去,臂弯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是,是有人在论坛发了我们的帖子。”

    什么帖子?谢行绎眼神扫过何成济,沉声问:“何助理,这事你有听说吗?”

    何成济觉得心脏都要骤停了,他迅速把手机递给谢行绎,站得笔直内心也在苦笑,可面上还不能显出来:“谢总,确实有这件事,但公关部确认过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我也就没让人删掉。”

    谢行绎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根本猜不出他的内心想法:“这样的帖子确实有些耽误工作。”

    评论的时间从早到晚都有,不难看出这群人是在上班摸鱼。

    听到这话,周颂宜终于抬起头,爱八卦又不是什么大过错,只是她脸皮太薄:“其实没什么,你不要为难他们。”

    说完她还扯了扯谢行绎的衣袖,瓮声道:“真的,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也许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很般配,你千万别惩罚他们。”

    惩罚?

    现在是法治社会,还能赏几大板子不成?真把他想成了暴君,他哪里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生气,谢行绎挑眉回她,顺便为自己作证:“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上司。”

    回答得太跳脱,周颂宜不知该如何回答,绞尽脑汁后才竖起大拇指:“那你真是个好老板。”

    她这样子很乖,谢行绎笑出了声:“谢谢夸赞。”

    身上的压着的石头被人搬走,何成济松了口气,放松警惕还不忘拍谢行绎的马屁:“谢总是我见过最明事理的老板了,能跟着谢总,是我们的福气啊。”

    话音刚落,周颂宜就抬头看他,很认真地反驳道:“但是我的员工说,我才是最好的老板。”

    何成济愣住,嘴角轻微抽搐。

    耳边又传来一声轻笑,谢行绎投来一眼,他迅速擦擦汗,笑着回:“您是第一,谢总是第二。”

    “对嘛,我也这样觉得。”周颂宜满意地点点头,又翻了翻手机问,“论坛只能君悦员工才能进吗,我也想看看怎么办?”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但也有解决方案,只需要让周颂宜挂名在公司某职务下,再注册员工账号就可以登录。

    说话时,何成济朝谢行绎望去,等他微不察觉地点头后才继续道:“但您要是喜欢,我们也能想办法注册。”

    周颂宜:“那你待会记得吧账号发给我。”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好,那我就先出去了,您有事随时叫我。”

    关门出去,何成济再次抹了一把汗。

    如果不是为了巨额工资,他是真的不想再伺候这两位幼稚的祖宗,老板一个人时还好,但凡和大小姐沾上一点边,就像变了个人。

    他抱着文件夹走出办公室,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Yyii:帖子id发我。】

    放下水杯,何成济迅速打下“收到”二字,但还未点击发送,对面就发来一条新的。

    【Yyii:今年年假会提前一段时间,你也很久没好好过年了。】

    望着谢行绎发来的消息,何成济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来,老板很满意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等待员工id时周颂宜也没闲着,但还没工作几分钟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联系人显示【叶柏衍】。

    他以往都是有要事发微信,但今日不知怎么,居然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周颂宜愣了好久,又犹豫了一下才接通了电话。

    周颂宜问道:“是有事吗?”

    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她连着“嗯”了几声,没有开免提,但办公室内很安静,谢行绎听不清是谁,也知道对方应该是位男士。

    他签字的手逐渐停下,从谈话内容中隐约判断出对方是谁。余光瞥见周颂宜抽出一张A4纸,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五分钟后,两人终于结束通话。

    谢行绎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内心却像有蚂蚁在爬,不断啃噬着五脏六腑,他灌了一大口冰咖,按耐住想询问的欲望-

    午睡起来,并未发生其他事,周颂宜照例画了一会设计稿,结束后又开始阅读有关的电子书籍。

    谢行绎怪自己太过小题大做,他舒了口气,低头继续阅读并购案文件,想尽快解决,早点下班回家。

    谁料刚过四点,身边埋头阅读的周颂宜就开始忙碌起来,她又是拿着化妆包去补妆,又是打电话叫公馆的人送了几套干净衣服来。

    一颗心已经被牵着,谢行绎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周颂宜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依旧沉浸在该如何穿搭,好在晚上闪亮登场。

    妆被谢行绎破坏那件事历历在目,为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时没有解决方案,周颂宜第二日就在办公室备了一整套化妆用品。

    最近上班她特意穿得比较职业,并不适合出去玩,所以为了下午的约会,她特意换了一身裙子。

    谢行绎看着周颂宜进进出出,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瓷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当她第三回从自己面前走过,谢行绎终于忍不住从文件堆里抬头,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周颂宜身上:“下午要出门?”

    问这个问题并不是真想知道她是否要出门,只是周颂宜上午刚和叶柏衍通完电话,按照他对叶柏衍的了解,很难不让人怀疑约周颂宜出门的人是不是叶柏衍。

    他刻意用很平淡从容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周颂宜握着一只黑盖玻璃瓶,轻轻一摁,香水在阳光下散开,香甜的玫瑰荔枝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她钻进飘散在空中的水雾,用力嗅了嗅:“当然了。”

    都这样明显了,还需要问么?

    白茫茫一片霎时间消散,粘在身上、衣服上以及每一缕发丝,裙摆跟着发尾甩了一圈,轻飘飘的。

    这样急匆匆的动作却被她做的很可爱,喷香水的方式也让谢行绎忍不住轻笑一声,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看着她喷完香水理完头发,等人都要出门了,谢行绎才想起来正事。

    他将笔帽盖回钢笔,迅速起身,拿起车钥匙想要跟上:“和谁?我送你。”

    第48章 Chapter48·冬禧· 水火不容……

    周颂宜拒绝了谢行绎的帮助, 因为祝月好正在楼下等着自己。

    京大上周正式放暑假,教师留校延迟一周改卷,祝月好又卖力奋斗了好几天, 终于迎来了她长达两个月的假期。

    其实订婚宴前一天祝月好就想约着周颂宜出来潇洒一番, 但周颂宜第二日需要早起, 她也不能拐着人出门,所以左等右等,两人就选在了今天。

    地点约在了Silkmote,是陈绍安前些年在经开区开的一家娱乐会所。

    会所一共六层,包含酒吧舞池和餐厅,而六楼是一整层的私人KTV,说是KTV, 但又不止能唱歌,还有斯诺克球台和麻将桌, 如果不是下午这场只有她们两人,唱歌前甚至还能打一局牌。

    两人一下车就由侍从引路带到六楼包间,排风系统和中央空调已经提前打开, 工作人员还按照周颂宜的喜好提前喷了香氛。

    她坐在沙发上,接过侍从递来的菜单,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好了今天的晚饭, 只等着待会五点半送上来,两人唱累了可以直接用餐补充体力。

    祝月好依然不过瘾,又拿着酒水单要了一堆低度数的气泡酒, 还不忘问周颂宜想喝点什么。

    聊天唱歌, 必须得喝点什么才有感觉。

    周颂宜连连拒绝,她想起之前喝醉,指着月亮说后羿不好好上班的糗事:“我可不要再喝了。”

    被拒绝, 祝月好也没说什么,只是等酒保把点的酒水提进来后调了个氛围灯。

    炫彩的灯带亮起,一会红一会蓝,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舞台中央。

    祝月好又开了一瓶周颂宜最爱的草莓味气泡酒,还不停地在她面前轻轻晃着,边晃边诱惑道:“真不要尝尝?”

    虽然很馋,但还是脸面更重要,周颂宜毅然决然地摇摇头,祝月好也没强迫,她今天心情很好,嘴巴从见面到现在都没停下来过。

    暑假开始,意味着自由时光的到来,可以尽情的旅游,尽情的睡懒觉。她提了好几个地方,想约着周颂宜一起去旅游。

    说到旅游,周颂宜想起八月有一场高定活动要在伦敦举办,就打断了祝月好的畅想:“别选了,八月初我要去趟伦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她前段时间闲着没事就接下了邀约,本来还说没人她去,现在想想,祝月好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祝月好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正好,我跟着你走,都不用考虑做攻略了。”

    伦敦本就在祝月好的计划内,而她七月底还需要跟着课题组去别的城市听报告,八月初这个时间点就正正好。

    两人一拍即合,又顺着这个话题聊到了那天晚上的订婚宴,来KTV并不只是为了唱歌,更是想找一个私密且有氛围感的地方聊天罢了。

    祝月好提到她前段时间指导论文的那位女孩:“我怀疑谢行绎他弟正在追溪月。”

    订婚宴那天,本来应该坐在次桌的谢时凛却莫名其妙换到了她那桌。

    开始还以为他单纯不想离长辈太近,可一整场宴会,他眼神都落在了林溪月身上,又是剥虾又是夹菜的,即便人家姑娘懒得搭理,他也没停止。

    京大交流会后,周颂宜就有想法让林溪月进范德实习,她是学文学的,做一些文创类产品或文案组都不成问题,有了范德的实习经历,她毕业后找工作也会容易很多。

    一来二去,两人在祝月好的联络下也逐渐熟悉起来,这次订婚宴也就给她递了份请帖。

    两位八卦主角都认识,周颂宜顿时来了兴趣:“真的吗?但我几个月前见到谢时凛,他似乎还在谈恋爱。”

    上次在谢宅看见的那枚就是对情侣戒指,谢时凛那时候宝贝得不行,怎么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

    况且,谢时凛和林溪月应该很难认识对方吧,林溪月是京大的学生,而谢时凛很早就出国了,两人不像是会有交集。

    想起谢时凛和谢行那如出一辙鼻孔朝天的态度,周颂宜就忿忿不平道:“肯定是他在晚会上看见人姑娘长得好看想追,他要是敢欺负溪月,我就和他哥告状。”

    她对林溪月印象很好,就有些护短,而谢时凛最怕的就是谢行绎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跑偏,周颂宜不知怎的就说服了自己,边喝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小时后,两个大醉鬼靠在一起结束了最后一首合唱。

    音响里依旧放着动感的音乐伴奏,祝月好酒量好,也比周颂宜清醒一点,她拍拍脸保持清醒。

    她将人扶到沙发上,揉揉眼睛从周颂宜包里掏出手机:“快打电话给谢行绎,让他来接你回家。”

    祝月好轻轻晃了晃周颂宜的肩膀,强迫她睁眼刷脸解锁,又眯着眼睛点开了电话。

    醉酒后脑子不太清明,祝月好也没看要拨打谁的电话,跳过了那标红的一栏,直接点开了那条通话记录下面那条。

    跳过时她还不忘小声地和周颂宜吐槽:“谁呀打这么多条,一定是骚扰广告,周颂宜你记住了,这种电话以后看见一条拉黑一条,省得被骗了。”

    电话被接通,嘟嘟几声响后,对面传来一道男声,他似乎有些迟疑,沉默几秒后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颂宜?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周颂宜坐直接过了祝月好握着的手机,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回答:“对,我是颂宜。”

    声音迷迷糊糊,听着就不太清醒。

    低沉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喝醉了是不是,你人在哪,告诉我地址。”

    周颂宜回忆了一下具体地址,很乖地回答:“经开区中山一号Silkmote。”

    说完也没等对面继续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看了眼时间,她又举起手机翻着联系人:“快八点了,我要回家了,等我打电话给谢行绎。”

    祝月好头疼欲裂,也没有仔细想就问:“等等,那你刚刚第一通电话时打给谁的,难道不是谢行绎吗?”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认真筛选过要打给谁。

    “不是谢行绎,应该是……”周颂宜撑起身子看着天花板,自以为大脑在飞速运转,良久后,她托着腮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应该是个人。”

    是个人。

    祝月好蹲在一边,没反应过来,但也懒得深入思考,她眼神无意瞥见一旁的麻将桌,乐呵呵笑出了声:“是个人,这好啊。”

    一共叫了两位,那等人来齐了,他们四个刚好能凑齐搓个麻将-

    接到周颂宜的电话时,谢行绎正在给何成济发消息,准备让他派人去找她。

    下午他照常询问周颂宜的约会地点,打算提前接她回家,但发出去的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就连电话也打不通,连拨了好几条都提示对方正忙。

    周颂宜单独去见叶柏衍那天也是,他根本联系不上她,要不是之前就知道叶柏衍家住在哪里,他也不会找过去,提前在那里等待。

    如果她下楼时没有碰到自己,就必须回到那套她曾经和叶柏衍住过的房子,这样的事想想就有点胸闷气短。

    谢行绎有些懊恼,怪自己做事还不够严谨,他就应该在周颂宜出门时就询问地点,省得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件,要是以后被人钻了空子该怎么办。

    想到这,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又生怕这样的的行为会让周颂宜反感,因此内心格外矛盾。

    好不容易等到电话,他总算松了口气,听见对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后,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下午把人好好送出门,结果不仅失联到晚上七点,还醉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本以为周颂宜是玩得太开心忘记看手机,谁成想居然是喝醉了,方才那通电话里,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耐心问了许久,才知道她正在Silkmote。

    听到是在Silkmote,谢行绎也算放心一点,好歹是熟人地盘,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他提前让莲姨煮点醒酒汤,然后开车往Silkmote赶。

    陈绍安收到消息也很快通知了总经理,对方已经在门口等候,他本想带着谢行绎上楼,但谢行绎只是又确认了一遍房间号就摆手让他回去。

    从门口进来路上皆是饮食男女,搂搂抱抱,很奔放热烈,身旁时不时就会传来几声激情的亲吻声,听得谢行绎眉头紧皱。

    这家会所刚开业时他来过一次,也知道电梯间在哪,他抬脚往目的地走,却在半路被一名烫着蓝色头发的陌生女孩拦住:“帅哥,一个人吗,要不要加个微信,我们去喝一杯?”

    面前的男人穿着深灰西装,无论是腕表还是袖扣都价值不菲,举手投足也很贵气,她刚才在门口就注意到了

    谢行绎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疏淡地拒绝并告知她:“抱歉,我太太正在楼上等我。”

    那女孩愣了一下,也没再缠着他,还很大方地夸奖:“那你真是一个好老公。”

    老公这个词让谢行绎微顿,他思绪飘飞,意识到周颂宜似乎还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但只是想到这个词会从她口中念出,谢行绎就有些莫名地愉悦。

    他难得回复陌生人:“谢谢。”

    抬脚走进电梯,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数字,六楼被摁亮。

    从公馆开车到这里耗费了将近四十分钟,也不清楚在此期间周颂宜有没有继续喝酒,不过至少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楼上也一直派人守在门口,不会出什么问题。

    电梯门正要关闭,外头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叮咚”一声铃响,铁门再次移开,一双皮鞋印入眼帘,与其同时出现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行绎下意识抬眼望去,眉头轻挑,幽潭般的黑眸闪过一丝冷冽。

    周颂宜那几句话说得并不清楚,叶柏衍只能凭借记忆和导航确定了这个会所,他迅速开车过来,终于赶上了电梯,电梯里似乎有人,他率先礼貌地表达了歉意。

    而那句“抱歉”刚刚说出口,两人的视线就在空气中相撞。

    第49章 Chapter49·春祺· 你仨把日……

    小小的电梯轿厢仿佛要被两股气息充爆, 谢行绎立在一侧,也懒得同他打招呼。

    既然周颂宜下午是和祝月好一块出门的,那他不会怀疑叶柏衍, 更不会主动搭理他。

    叶柏衍确认了一眼楼层按钮, 有些迟疑地睨了一眼谢行绎, 他退后一步,却没有没有摁下电梯楼层。

    谢行绎的眉头一瞬间拧起,看样子,叶柏衍应该是要和自己去同一楼层,他不确定叶柏衍是不是也要去找周颂宜。

    但很快,顾虑就被稍稍打消,叶柏衍出了电梯并未和他顺路, 而是抬脚往对面的前台走去。

    会所每层楼入口处都有指引吧台,提供酒水或是跑腿服务。

    谢行绎照着陈绍安刚才给自己的房间号往东边走廊走, 他瞥见叶柏衍正在前台,也逐渐放心。

    墙面上的发光色带在黑暗中交织成五颜六色的光辉,镜面天花板, 很花里胡哨的装修风格。装修得乱七八糟,但隔音效果却很好,走廊寂静无声, 脚步落在吸引地毯上也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在耳边响起,声浪如同歹毒的武器, 吵得谢行绎胸腔都同频震了一下。

    扑鼻的酒味钻入鼻腔, 桌上乱七八糟摆了一堆,谢行绎拧眉瞥了一眼,见摆放的都是些度数不太高的果酒, 便猜测两人应该是喝了不少才会酩酊大醉。

    周颂宜歪在沙发,手上握着手机,话筒倒在地上,包包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祝月好躺在另一边,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他先拿过手机放进了皮包,随即拎着包放到沙发角落。

    头顶就是中央空调,凉风呼呼地刮着,周颂宜穿着一条挂脖连衣裙,伸手摸摸她的胳膊,像是在触碰一块冰凉的玉石。

    谢行绎恨不得将领带摘下来,用西服和领带把面前的人包裹起来,再捆着打包带走,他沉着脸脱掉外套往周颂宜身上披,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可无论动静怎样大,周颂宜始终是一副温顺不反驳的模样,听话地抬手,乖乖将手塞进西服里。

    越是这样,越是让谢行绎感觉后怕,醉得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如果是被别有念头的人碰见,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下午微信也不回一条,更别提电话了,要不是半小时前接到那通电话,他都要要怀疑周颂宜是不是出事了。真想买一个儿童手表套在她手腕,就算不能及时接电话,也可以随时查看实时定位。

    周颂宜丝毫没有感受到谢行绎的怒气,她主动探出两只胳膊环住他的左臂,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你来啦,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

    那句“回家”让谢行绎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他双手穿过周颂宜腿弯,打算将她抱走。

    吱的一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谢行绎以为是经理,谁料一抬眸,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没有刚才的视若无睹,叶柏衍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敌意。

    两人都懒得同对方说话,叶柏衍视线落在周颂宜身上,没有分给谢行绎一点,只是三两步走到周颂宜身边,不悦地看着他:“颂宜打电话给我,说让我来接她。”

    这话有歧义,但应该也是事实,只不过搞错了对象,谢行绎刚降下去的火气因为这一句话又冒了出来。

    “是么?”他冷笑着看向叶柏衍,一只手还紧紧揽着周颂宜,只恨刚才没有早一点抱着她离开,“那很抱歉让您白跑一趟。”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周颂宜甩开外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都别争了。”

    叶柏衍刚要说些什么,手上就被人塞了一支话筒,他低头,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周颂宜招呼他:“你坐下,唱会再走。”

    他接过话筒,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点了点头。

    周颂宜又拍拍沙发对另一人说:“谢行绎你也坐下。”

    谢行绎冷着脸拒绝,有些不爽,他又不是有病,非要坐在这里和情敌唱同一首歌。

    她扯住谢行绎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还伸手比划大小:“能陪我玩一会吗,一会会就好。”

    谢行绎无奈地掐了掐周颂宜的脸颊,妥协道:“最多十分钟。”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伴奏响起,屏幕上逐渐浮现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后,他依旧不可思议地看了周颂宜几眼。

    屏幕上的彩点逐渐变少。

    祝月好已经在催促,周颂宜见两人都没反应,便自己打头,她双手捧着话筒,脑袋跟着节奏摇晃唱:“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喜欢/一起床,就看见大家微笑的脸庞。”

    悠扬的伴奏配上周颂宜清透的嗓音,谢行绎陷入了自我怀疑——今晚喝醉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他不是不知道,但抛开别的不谈,仅仅想到是谁在唱歌,他就觉得无比诡异。

    一声重重的叹息传来,谢行绎余光瞥见叶柏衍正在抚额缓神。

    三人就这样接着话筒,唱完了一整首歌,期间有他和叶柏衍不会的调子,周颂宜还要恨铁不成钢地念叨几句,说他们真笨。

    祝月好举起手机指挥那两位面无表情的男人摆造型,歌曲正好要结束,她更是直接夺过谢行绎手上的麦克风,单脚踩着茶几,模仿学院领导发言,对着话筒“喂喂喂”几声。

    荡气回肠的豪迈嗓音在包间回荡,沙发上的三人不由自主地朝她投去目光。

    “既然大家今晚都在,那我就趁此机会说几句。谢行绎,你管得有点多,能不能有点气量,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前任。叶柏衍,你不要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又当又立的大渣男,消失这么久又冒出来做什么,合格的前任就是要像死了一样,你在这里和大房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一番话把在场唯二的两位都得罪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脸有多黑,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下,祝月好又清了清嗓子吼道:“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谢行绎忍无可忍,上前两步摁下总开关,房间瞬间恢复寂静,但仅仅持续两秒,音乐声又再次响起。

    皱眉低头一看,周颂宜正蹲在另一边的开关旁,歪头研究着什么,祝月好闹事的功夫,她又拿起了手机重新开始放这支歌,此时正拿着麦开始真情实感地演唱。

    音响里两道声音同时出现,一边是苦口婆心地劝告,一边是撕心裂肺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心里的郁气消散,又被无语占领。

    叶柏衍也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眉心,挽起袖子走到周颂宜身侧,躬身将她抱起,转身时还不忘再次关闭那吵闹的音响。

    遮羞的伴奏被停掉,周颂宜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鸵鸟似的伏在了叶柏衍肩头,但眼神对视上谢行绎深沉的目光,好像被电流劈了一般,她反应几秒,又想从叶柏衍怀里钻出来。

    温热的手覆上她肩头,她腾空一瞬,很快又被抱起,等再次回神已经回到了谢行绎怀里。

    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响起,谢行绎将西装外套盖在了她腿间,同叶柏衍说:“时间不早,我们就先走了,叶总自便。”

    叶柏衍皱眉拦住他:“颂宜交给你,我不放心。”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谢行绎冷笑一声,掀眸望过去,从容不迫地回:“那正好,我也懒得开车了,劳烦叶总把我和颂宜一起送回家。”

    没说多余的,只是想告诉他,他们已经结婚了,住在一起,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如果想起这点,他依旧这么想当司机,那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顺便捎上他,总归都目的地都是同一处,也不需要东跑西跑,来回折腾。

    余光瞥见祝月好,谢行绎更觉头疼,祝月好是周颂宜最好的朋友,又是女孩,总不能只把周颂宜带走,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过夜。

    想到这,他又望向叶柏衍,淡淡抛下一句:“既然叶总这么爱做司机,那就麻烦您把她送回家吧。”

    说罢,谢行绎扔下一串小区名,抱着周颂宜离开了现场。

    往停车库走的路上,周颂宜都没说一句话,就连动都没动一下。

    本以为她是睡着了,但刚将人放在副驾驶,周颂宜低着头想要系上安全带,但头脑正在冒星星,轻轻松松的一个动作却怎么都无法独立完成。

    人都不太清醒,倒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谢行绎扬唇浅笑,亲了亲她的发顶,随后靠近接过安全带,弯着腰替她扣上:“抬手。”

    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周颂宜怔了一下。

    他的西装外套还披在她身上,只留下了一件衬衣,靠近时清冽干净的香气,叫人分不清是衬衫上的气味还是他本身。

    周颂宜抓住谢行绎的领带,拽着人靠得更近,随后将脸埋进了他胸膛,吸吸鼻子狠狠地嗅了几下,闭着眼就说:“你能不能抱紧一点。”

    照往常,谢行绎应该会直接把她拥入怀中,但今天,他却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推开:“等回家再说,顺便找你算账。”

    伸手索求拥抱却被拒绝,周颂宜睁开眼睛不满地,但一睁眼门就已经关上,谢行绎从另一边上了车。

    好闻的人形抱枕跑去做司机,周颂宜也不好无理取闹,视线落在披在自己身上西装外套,像是找到了新的安抚工具,她迷迷糊糊间抓着外套闻了一下。

    是熟悉的气息,但又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很馥奇的麝香调,并不是她身上常用的花果调。

    周颂宜眯眼捧起衣服,不可置信地把脸埋进去使劲嗅了一下。

    谢行绎刚系好安全带,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在不停地嗅着自己衣服,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周颂宜就已经毫不客气地将那件衣服甩在了他脸上。

    “你被谁碰了?”

    这问题同西装外套一道直直砸下来。

    他皱眉反应了几秒,才拎起那件外套闻了一下,确实有一股陌生的香调。

    仔细回想来时都碰见了谁,只是几秒,那名蓝发酷女孩的脸就蹦了出来,谢行绎深深叹了口气,理论上不该和喝醉的人讲道理,但也不能由着她往自己头上乱扣帽子。

    “刚才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一个女孩找我要联系方式,我拒绝了,顶多说了两句话。”

    “哦。”周颂宜只是想闹一下,也没有真的怀疑,她抓起谢行绎的右胳膊,把鼻子埋在了他衬衫袖子里,“那你的手要借我净化空气。”

    他不用手怎么开车,谢行绎愣住,想抽回胳膊:“这辆不是智驾。”

    周颂宜不管:“那又怎么了,你之前开车不是很厉害吗,我哥以前还说,说你是…山车神。”

    她说那什么山的时候声音变得很小,叽里咕噜让人听不清,有些底气不足,很明显是在瞎编,但又没想出具体山名。

    喝醉时耍酒疯和小孩生病恃宠而骄似乎是一个道理,周颂宜抓着谢行绎的手,他手很大,如果是她主动,怎么握都有些不舒服,干脆直接松开掌心,又将他右手的四个手指抓住。

    望着被攥紧的四根手指以及那孤零零落在外面的大拇指,谢行绎挑眉,神色古怪地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周颂宜?”

    周颂宜有些心虚地等待台阶,想着他应该不会答应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我确定。”

    “那我们先下车,去买两顶头盔。”谢行绎淡淡瞥了她一眼,“或者提前写遗嘱。”

    语气平淡,周颂宜甚至听出一股要死一起死的豁达感。

    可在车上戴头盔是什么弱智行为,周颂宜抿着唇投去莫名其妙的一眼。

    谢行绎读懂周颂宜眼神里的嫌弃,被倒打一耙,他没忍住笑着摇摇头,而后一点也不客气地告诉她一个事实:“你真的以为不用手开车就是正常人会干的事情吗?”

    周颂宜挺起身子,两团红晕飘在她脸颊两侧,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当然不是。”

    瞧着依旧没醒,但说出来的话倒是恢复正常了,只是一会说不系安全带不要上路,一会又要挑战他的车技,在优秀市民和犯罪嫌疑人之间反复横跳着。

    谢行绎回视她:“还要不要我开车了。”

    “要的。”

    周颂宜依依不舍地松手,还亲自牵着那只手按到方向盘上,听话得不行。

    只是谢行绎刚要启动车子,就见周颂宜忽然侧身。手肘撑在中控台上,整个人都想要往驾驶座贴,还探出脑袋可怜巴巴看着他:“可是你今天真的很好闻。”

    完了,一点也不生气了。

    她喝醉时总会放下全身戒备,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谢行绎由着周颂宜拿手背蹭了蹭他的手指,又从手指蹭到手腕,一边做着小动作,还一边偷偷看他,卷翘的睫毛扑闪着,无辜至极。

    温度隔着衬衫灼烧着肌肤,又任凭这股燥意从手背蔓延至心脏。

    他喉结滚动上下滚动,眼中晦涩不明。

    第50章 Chapter50·夏安· 铺天盖地……

    谢行绎靠在椅背上, 闭眸深吸一口气,最终忍无可忍,侧身解开了副驾驶的安全带, 将周颂宜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下一秒, 她就跨坐在了他大腿上, 后背靠着着方向盘,谢行绎一双大掌贴在她腰侧。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他用力箍着她的身体,急切地想从这个吻中明白一些困惑他很久的难题。周颂宜浑身一颤,伸出双手环在他脖颈,本能地回应着。

    这次的吻毫无章法,只是在任凭着情绪横冲直撞, 汹涌又澎湃,耳畔响起轰鸣, 她头脑有些发胀,连面颊都燥热起来,只是趴在他胸前, 一下一下回应着。

    力气消失殆尽,腰肢一下软掉,撑都撑不起来, 只能软绵绵地跌落,又被他稳稳圈进怀里。

    姿势转换,垂在两侧的腿, 谢行绎, 两条腿下意识抬起,暧昧地缠在他腰间,她整个人伏在他身上, 两人紧紧相贴。

    耳畔依旧是一片轰鸣,只是嗡嗡尖叫换成了如雷心跳。

    这个吻或许是草莓气泡酒味的。

    谢行绎享受她毫无保留的靠在自己身上,气息交融,身体贴合,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

    没有人可以打扰。

    他抬起周颂宜的下巴问:“所以,打给我之后,为什么还要打给叶柏衍。”

    两人静默对视着,谢行绎替怀里的人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周颂宜露出整张脸来,眼里充盈着一汪清泉,皱眉思考时格外地认真:“我没有打给他。”

    听见周颂宜的回答,谢行绎也没有反驳,只是引导着她面对今晚发生的一切,试图得到理想答案:“但是我和他同时接到了你的电话对吗?”

    他很自私,也很贪婪,总希望是她的第一选择,任何方面的第一选择。

    欲壑难填,从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现在得寸进尺,他只想要周颂宜全部的真心和爱,欲望不能被满足,就会变成无尽的痛苦。

    痛苦她的无视,痛苦她的爱意与目光不会永远降落在他身上。他一直都是很骄傲的人,也不愿承认自己在这段爱情关系中的卑微。

    见谢行绎依旧不信,周颂宜探出身子从皮包里翻出那只手机,解锁后打开了通话记录,想证明给他看,但很不凑巧,“讨厌鬼”下方确实是“叶柏衍”三个字。

    在看到通话记录前,谢行绎还能够说服自己,叶柏衍那通电话只是误会,但现在,他又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他甚至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两人同时沉默,周颂宜察觉到谢行绎握在腰侧的双手更加用力。

    打电话这件事,周颂宜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喝醉后的记忆总被一段一段被截开,就连刚才在楼上做了些什么都已经忘得精光,她蹙眉咬着唇,望着手机上的那条通话记录,无辜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我没有打给叶柏衍。”

    她回答得很真诚,也很痛苦,谢行绎凑近咬了咬她的耳垂,没有再逼迫她:“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

    问题暂时答不上来也没有关系,时间是最宝贵的,但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金钱。

    还有很多很多年,还有很多很多机会。

    谢行绎就这样再次妥协。

    他和周颂宜就像在玩一场幼稚的有奖竞猜游戏,他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赢得比赛的俗人,而她是冷漠无情的判官大人,也是奖励本身。

    只需要一点点的指引他就会将原有的所有理论全部推翻,不仅投入全部赌注还要幻想着获得奖励。

    这场游戏中,每当感受到周颂宜一点点的变化,他就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每次被现实折磨,他又需要苦涩但乐观地告诉自己,答案没有这么重要。

    所以永远都只是这样吗,永远都只能这样吗?谢行绎深吸一口气,苦恼地再次闭上双眼,不可置信地嘲笑着自己。

    周颂宜捏了捏他的眉心,凑近仔细看了看他闭眼时的神态,问:“为什么皱眉?”

    因为在试探你究竟爱不爱我,谢行绎在心里默默回答,他睁眼对上那道关心的视线,摇摇头,找了理由告诉她:“没事,回家吧。”

    罪魁祸首的心比所有人都要大,总要在最后无辜地问他原因,还好心地提供帮助。

    随后,他握住停留在自己眉心的那只手,亲了亲掌心后放回,抬手擦去她唇角的湿润,再稍稍用力将人抱回了驾驶座-

    Teresa大秀那晚天气不错,周颂宜下午请了团队过来负责妆造,当天就没有去公司,谢行绎晚上要陪她一块出席,也需要装扮,所以四点半就提前回了公馆。

    还没吃晚饭,生怕吃饭会把妆弄花,周颂宜就只做了个发型,精致的编发配上睡裙,倒是把睡裙都衬得像吊带礼裙一样。

    谢行绎把手上提着一袋菜和排骨随手放到了吧台,佣人接过后拿去厨房清洗焯水。

    他前两天莫名其妙就开始照着平板菜单学做饭,还很认真地从周颂宜爱吃的那几道入手。

    知道谢行绎有这个想法后,莲姨急得眉头都皱起来,又是担忧他受伤,又开始怀疑,见谢行绎是在想尝试,她也不好劝阻,只能在一旁做好充足的准备。

    周颂宜也是嘟囔着让他消停会,就连晚上做梦都梦见谢行绎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一脸邪恶地端出几盘黑漆漆的炭,还亲自一口一口地喂到她嘴里。

    本来没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尝了几道他做的菜,发现居然很不错,出乎意料的好吃,她索性乐呵呵地接受,每天还会点些自己爱吃的菜“为难”他。

    走秀晚上八点准时开始,但七半左右就要到场,所以晚饭时间需要提前,谢行绎脱掉西装外套,将戒指和腕表摘下放进托盘里,挽着袖子就往厨房走。

    陈绍安来公馆,在玄关处换鞋,看见一双男士皮鞋整齐地摆在一侧,猜到谢行绎应该是回来了,但走到客厅,却只看见了在沙发上抱着水果碗的周颂宜,他问了声:“阿绎呢?”

    周颂宜抬头看他:“在厨房做饭呢。”

    “嘿呦。”随后他跟说相声似的,就差拿个快板在旁边帮忙打节奏,哔哩吧啦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一句:“你家缺做饭阿姨啊。”

    有点吵。

    周颂宜嫌弃地让他别挡了自己看电视的视线,陈绍安受挫,决定去好兄弟那寻求安慰,他叹着气往那走,远远就看见一道修长清贵的身影在低头处理着食材。

    那神情严谨认真倒不像在做饭,更像是在做实验,居然还有些,贤惠?

    谢行绎的爱好其实挺固定,无非就是那几样,这么多年也都没什么变化,做饭这样的事情,并不像他擅长的。

    他乐呵呵地凑近,想借此抓住谢行绎的把柄,谁料只是看了一眼,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每一道菜都提前备好,整齐摆在了盘子里,

    已经有炒好的菜正放在保温箱里,色香味俱全,根本无法想象这居然是谢行绎的水平。

    太牛逼了,他没忍住说了句脏话。

    谢行绎洗完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指缝里残存的湿润,用看智障般地眼神看了一眼陈绍安:“所有的用量和做法一比一还原就好,很难吗?”

    陈绍安一时语塞,又换了个方式攻击:“那能一样吗,你那太生硬了,爱心便当才是最美味的,用爱浇灌的每一道菜都有着独特魅力,让人回味无穷。”

    不知道想起什么,谢行绎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还缓缓地问:“是么?”

    “那当然。”

    “没关系,再生硬也要比你好,因为你不会。”

    再次被嫌弃,陈绍安只能灰溜溜走出了厨房。

    因为陈绍安的突然造访,两人份的晚饭得三人一起吃,莲姨见状迅速添了两道端上来,谢行绎将自己做的那几道都摆在了周颂宜面前。

    周颂宜要化妆,所以三两口就扒完了,他皱着眉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只虾,盯着她吃完才放她上楼。

    吃完饭又等了四十多分钟,谢行绎才打算上楼换一套正式点的西装。陈绍安闲不住,看见他往楼上走,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谢行绎懒得理,由他跟着自己进了卧室。

    陈绍安看见床头摆着的几只玩偶,还有一边搭着几件披肩,很快反应过来谢行绎和周颂宜这段时间是住在一起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不是,你家最近很拮据?”

    问的很委婉,但真情实感,这段时间又是自己做饭,又是挤在一起睡觉,明明房间有这么多。

    他此时已经完全忘了两人早就领证了。

    谢行绎:“嗯,前段时间装修,主要工程在她房间,客卧采光不好,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不过衣帽间其实早就装修完成了,但他和周颂宜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搬走这件事。

    卧室里现在还住着周颂宜,也不太方便让陈绍安待太久,谢行绎领着人参观一番,又很快赶他出去:“我要换衣服,你下楼吧。”

    可陈绍安又发现了新奇的地方,他往对面走,指了指木门背后:“这就是装修的地方吗?”

    他之前来过这里很多次,自然能看出二楼三楼另一边的楼梯间有改动,似乎是打通了哪里。

    “嗯。”谢行绎拉开移门让陈绍安看了一眼,“改成衣帽间了。”

    琳琅满目的衣裙按照颜色款式分成了不同区域,玻璃展柜里的珠宝散着耀眼的光,就连丝巾都有单独的木柜,整齐地系在了原木棍上。

    陈绍安深吸一口气,错愕地感慨:“周颂宜是在公馆开服装店了?”

    谢行绎笑了笑:“衣服放不下了,还有些她喜欢的小玩意,我们商量了一下,就把三楼和她卧室的衣帽间打通,做成了两层楼的大衣帽间。”

    生怕他进去仔细看,还没给太多欣赏时间,谢行绎就关上了移门。

    丝巾后面的小方柜是用来存放内衣的,他清楚记得那几件蕾丝边的内.裤塞在了哪一层,确实不太方便外人参观。

    抬腕看了眼时间,他毫不客气把人推出房间。

    等换完衣服下来时,周颂宜已经化好妆了,她远远打量了谢行绎一番。

    视线落在西装领口,注意到他并未佩戴那天在Teresa买的领带和方巾后,她疑惑地上前两步,凑近仔细看了眼:“给你挑的东西呢?丢了吗?”

    谢行绎盯着她脑袋顶的发旋,控制住想摸摸头的欲望,沉声道:“那晚弄湿了,我就叫人扔掉了。”

    那天弄湿了,他是用那块方巾擦掉她腿间的湿润。

    周颂宜反应过来,红着脸拍了下谢行绎的胳膊,让他别这样口无遮拦,随后又有些后怕地看了陈绍安一眼。

    不过陈绍安倒是很让人放心。

    他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抬头时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一颗提子,但显然是没听懂两人在聊些什么:“湿了晒干不就好了,不愧是我们谢大少爷,真是奢侈,不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缝缝补补又三年啊。”

    望着周颂宜毛茸茸的脑袋,谢行绎忍住想摸她的欲望,万一将她精心做好的发型弄乱,又得去哄。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他嗤笑一声,顺道拍了拍陈绍安的头顶,跟摸小狗似的,还扔下一句:“一边儿玩去吧。”

    幼稚的低龄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