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针锋相对你来我往
【种不上的情况分为:养不活,异化,双方宿主无心无意。】
“?”
她现在这个阶段就处于养蛊阶段,怎么才能养不活。
【封锁心脉,蛊虫自会脱落,注意必须是幼虫阶段,或宿主濒死。】
其他两个不用看了,明白后梓桑刷的一下睁开眼。
满目的橙黄映入眼帘,又是一个黄昏。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她偷摸看向四周。
抬眼就是车寿坐在对面下棋的画面。
他真的在贯彻连体婴儿方针,一整天都在屋子里监视。
除了落子的声音便没有其他动静了,过分安静的空间好像少了什么。
而不远处的水碗也还是满的。
梓桑终于意识到猫不见了。
她担心猫,但不妨碍此刻的脑子酝酿出一个计划。
此计名为:顺势而为。
于是她尝试着叫唤猫猫。
车寿收回放在棋盘上的目光转向她。
猫没有回应。
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你将它处置了?”梓桑问。
车寿可不背这口锅,开了尊口:“没有,许是出去野了过一会就自行回来了。”
可等了好一会猫还是没有消息,眼看吃饭的时间都要过了。
梓桑开始焦急,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夸大,她表现得越忧心,车寿就越在意,只能赶紧让人找回来。
可一直等到日落月升还是没有猫的消息传来,梓桑决定亲自去,奈何刚站起身眼前就天旋地转,她不得不扶着东西。
车寿知道她虚弱,白天的气还没消,现在又忍不住心疼,将她挡了回去。
当然气头上的他,说出的话就未免扎心了些。
“训了多日竟是这样的成效,当真没用。”
显得他白担心了。
梓桑盯着他,忽略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分析上猫猫不见的原因:“你是不是凶它了,否则这个时辰它早该回来吃饭了。”
猫猫是差生没错,但它到底是一只猫,准时准点回家吃饭的能力还是有的,之前放它出门的时候都会掐着点回来。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车寿,令他想起早晨猫对他炸毛的样子,沉默了。
他的一丝丝心虚都被梓桑看在眼里,心中闪过了然,再次提出要找猫。
车寿态度强硬,出院门一事,休想。
仿佛知道他的顾虑,梓桑不紧不慢道:“你弄丢的那你去找。”
这样总行了吧。
赶紧走吧。
她慢慢挪向床尾,眼角余光都是她的随身药包、百宝袋。
当然车寿的警惕性也不是一般的高。
又是拒绝:“不行,我若离开,只怕下一刻你该做出我不喜欢的事了。”
梓桑:“……比如?”
“比如剜心取蛊。”他寸步不离的真正原因。
情蛊还未彻底活过来的时候还盘踞在心口,幼虫弱小,真到了剜心的那一刻,它就真的活不成了。
如今挑明了他也不怕梓桑做出什么,反而伸手点了点离她不远的药包。
多亏了她又拿起银针对着他,他才想起情蛊的致命弱点,里面类似于针或匕首这样的利器已经被他拿走了。
说完,他看向梓桑,发现她的脸又白了几个度,车寿微微无奈,她果然有这个打算。
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的梓桑还不放弃。
“……我不会拿身体开玩笑。”我用针,不拿刀。
“你的银针也不行。”车寿从容应答。
剜心如果做不到的话,车寿绝对相信她能用银针封住经脉,到时血液不通,蛊虫自动脱落也有可能。
梓桑:呵呵。
白看一下午书。
疑似失去所有手段的梓桑萎靡了一分钟,垂死挣扎般又问了个问题:“我对你无意,这虫真的能种上吗?”
这个问题直指要点,车寿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叹,她果然已经着手对付情蛊,似乎已有眉目。
要知道昨夜梓桑还对情蛊一无所知,不愧是神医。
但他并不打算正面回复,只说:“我对你有心就好。”
气得梓桑晕了过去。
“大人,猫抓回来了。”
短暂不用工作,从青楼鬼混回来的林姜二人拎着一只三花的后颈向那鸿图复命。
距离安阳夫人被掳走已经五天,这五天里郢都上下风声鹤唳,反王车寿再次现身的消息令所有人不安着。
夫人被带走的消息虽然被压着,但也有小部分人知道,他们都想知道车寿这么做的目的。
而大人这边调兵却不救人,只让虎枭军四处巡视,没有半分着急找人的样子。兵马司更是只潜伏在暗处。
总之除了动静闹得大了点,并没有要救人的意思。
原地待命的过程中安息香的量也远超预期达到了惊人的量。
“大人咱们还不行动吗?”
车寿没抓到安息香倒是越做越顺手,没日没夜忙活的林枭姜纨苦啊。
“原料快用完了。”林枭提醒。
而且部分材料在短时间内都处于短缺的情况。
“快了。”
那鸿图回答,一边将瓶瓶罐罐收起来,猫这种贱贱的动物喜欢推倒一切放在桌子上的器皿,这些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香可不能让它浪费了。
收拾完,那鸿图才看向猫:“给它准备点肉。”
他刚说完,又注意到林枭和姜纨有些狼狈的仪容仪表。
林枭穿着一身夸张的金丝宽袖锦袍,装成贵气逼人的败家子,但现在金丝外套抓痕明显,尤其是衣摆的位置布料都成条了。
姜纨打扮成美艳贵妾,穿得花团锦簇的,出门一趟胸口那朵白牡丹成了黄牡丹。
“怎么,遇袭了?”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两人顿时想起什么,一边否认遇袭,一边一人一个巴掌拍在了猫屁股上。
林枭那张脸上更是少见地出现羞恼,姜纨也是胸脯起起伏伏,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一听那鸿图问,顿时委屈地告状。
“您让抓的这猫乱尿!”
那鸿图没想到他/她顺嘴提的标记,丧彪竟然记住了。
“动物做标记是喜欢你们。”那鸿图给亲儿子挽回形象。
“不是啊!”姜纨跺脚,“它尿我……”
实在难以启齿,她只低头示意了一下胸口那团污渍。
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猫,但是这只小流氓跑到她胸口上就不下来了,非要撒泡尿才肯离开,好好的衣服都被糟蹋啦!
那鸿图抿嘴。
死嘴,别笑。
对不起姐妹。
再看林枭,她又被尿哪了。
她的脸不是一般的黑。
但衣服上不脏。
“噗嗤。”
刚才还在委屈姜纨笑出声:“这猫在林统领身上找不到落脚点,几次都从身上滑下来,最后委委屈屈地在靴子旁撒尿哈哈哈。”
“闭嘴。”
林枭嫌恶地看了眼鞋:“大人也小心着点吧。”
她提醒完,把猫放下。
但是猫乖乖坐在她腿后,只探头,根本不敢动,身上的毛发一层层地竖起,浑圆的猫眼只有那鸿图。
很明显它怕那鸿图不敢造次。
林枭多余担心了。
“过来。”那鸿图对猫说。
丧彪歪头,好一会才挪过去。
“喵~”爸?
那鸿图知道它是认出他了,很是欣慰,不愧是爸爸的好大猫。
姜纨:“大人你为何要我们费尽心思带这只猫回来?”
“调虎离山。”将猫提溜到腿上的那鸿图。
和以往的猫咪一样,丧彪越靠近他也越发颤抖,看来还是怕他的,但是等那鸿图用熟悉的按摩手法挠它,它又迷糊了。
这是爸爸还是妈妈?丧彪发出呼噜声。
林枭的声音传来:“大人的意思是车寿会来找这猫?这是它的猫?”
那鸿图摇头。
林枭姜纨又不懂了,等着他解惑。
“猫是……我夫人的,”夫人两个字是真烫嘴,那鸿图说完就别扭了,赶紧转移注意力,将老小子弄丢了猫,本来想诱他出来找猫,但他没上当的事和盘托出。
这些日子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良月阁就多了好些日夜流连温柔乡的嫖客,这些人进不了重要的院落,于是潜伏起来。
车寿躲藏处有地道,哪怕出门也从地道走,所以那鸿图才想将人引出来,来一出瓮中捉鳖。
他太狂妄了,自信到明明知道外面有那鸿图的人埋伏,却笃定了他们不敢冲进他落脚的地方,因为他深知他们也怕他会逃跑,从此再没有踪迹。
所以双方才能对峙了这么久。
眼下计策不成,猫就没用了,林枭提议将猫送走,他们现在没有时间照料一只猫。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大人怎么知道猫是车寿弄丢的,以及夫人的猫走丢为何车寿会找,她记得夫人是人质吧,人质的猫值得贼首去找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得过分了吧。
大人品不出其中猫腻吗?
再看他一脸平常,林枭脱口便想问,梳着猫毛的那鸿图却摇着头阻止猫猫被送走,言谈间又提起另一件事。
“罗刹女石像可有眉目?”
车寿防着梓桑每逢出门都不让跟着,地道的唯一线索就只有被带走的那个晚上遇到的罗刹女。
姜纨:“找到了,罗刹女是恶神,少有人供奉,再有大人描述的院落特征,暗部筛选出两处,只有一处有地道,但内里太过错综复杂,且毒虫甚多,属下们一直没能完整走过。”
“罢了,让他们守在外面蛰伏,搭一条命在里面反倒打草惊蛇。”
他有别的办法。
【姜纨好感度增加,解锁金丝软猬甲一套,经验值+20】
那鸿图:“……”
她又在想什么。
搞不懂的那鸿图斜了一眼姜纨。
正巧下属送来肉,他又低头给猫喂食。
看到肉,一声惊天的猫叫响起,三花丧彪起立。
“喵——!”肉!
它那大脸盘子肉眼可见的明媚,嗷呜一口暴风式吸入。
那盘肉比它的脸还高,简直不敢相信!
“吃饭别吧唧嘴。”那鸿图轻拍它头。
在分身那里猫猫就是拉屎都是可爱的,在那鸿图这里就不是了,逮到就一顿数落。
“你说说你教了多久才会认人,实在太笨了。”又一个脑瓜崩。
猫猫抽空卖了个笑,一个几乎看不出来是笑的笑容。
但没关系,以后跟着爸爸,它只会越笑越多。
至于这些数落,它听不懂。
“喵喵……喵喵喵……”
肉渣飞溅。
那鸿图:“服了。”
姜纨:“百八年没吃过肉了吧。”
那鸿图:“那倒不是,车寿对它挺好的。”
林枭终于找到机会:“大人您怎么知道里边的情况,夫人和您通过信吗,这猫是传信所用?可属下没能从它身上找出信件。”
“啊……”那鸿图战略性停顿,“你看它胖成这样就知道车寿不曾亏待过它。”
“猫的话,自有他用。”
林枭又有疑问,大人是怎么提前知道猫要出门叫她二人去寻,毕竟车寿弄丢猫的时间又不能同他们商量好。
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大人在良月阁内部安插了他们都不知道的线人。
但,又有一个新疑问,既然有内线怎么还找不出一个地道入口,又或者配合着救人也容易些。
抓不到人又不救人,约等于没用的线人,大人打算如何利益最大化?
满肚子疑问的林枭等着那鸿图解惑。
“……”
迎上林枭求知欲满满的眼神,那鸿图摸了下鼻子,表示通讯有困难,联系需谨慎,她尽力了。
这不,猫猫也不是每次都能顺利出来,稍安勿躁。
有这么个心思缜密的下属也挺考验他编借口的能力。
“如此便不好里应外合了。”林枭有些失望。
倒是姜纨很是高兴,这就证明安阳夫人无虞,大人也没有因她身陷狼窝而有所猜忌。
她杵了一下林枭,递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林枭懒得理她,眸子微垂可清晰地看到那鸿图看似撸实则薅的摸猫动作,神情间藏着一抹闲适。
这番做派不见一点着急,而且他也不介意车寿替自己夫人养猫这等亲密事,除非对她全然的信任,寻常男子此刻就该吃醋了。
姜纨就说过大人是因为介意夫人和其他男人有牵扯,所以任其自生自灭,但现在她看来大人是全然不在乎。
林枭也不知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她好似更愿意倾尽全力去救人了。
一直等猫吃完,那鸿图拿出安息香,在粉末状的和固态长条中选择了粉末。
林枭之前问过那鸿图香的作用,那鸿图当时的解释是这香能克制车寿,见他拿出来,想来应该是用香的时机到了。
“您是打算让这猫将东西带进去吗?”线人无用,猫还可以物尽其用,不愧是大人。
姜纨自告奋勇:“我去准备香囊!”
那鸿图叫住了她。
“不要香囊。”
已知车寿对猫猫十分戒备,他怎么会将香囊这么明显的东西露出来让他抓。
“那?”
第42章 第42章 暗度陈仓
夜晚是烟花场所开门做生意的时间,兜里有几个钱的男人想要消遣就会去青楼,良月阁是其中最生意兴隆的一个。
它的外围有许多普通嫖客,最里面却有着全国最尊贵最富裕的那批人。
外面的人充其量就是里面那些人的挡箭牌,能享受到的服务也只是内围的百分之一。
舞姬是内围之人挑出来不要的,花魁是内围淘汰的……用来彻夜长谈的房间也是平平无奇的。
有嫖客不知情自然不会计较,有点门路又知道够不上的习惯了也不闹腾,唯有拎不清的偶然瞥见更绝色的,就开始对怀里那个挑三拣四。
柳絮以为今天又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你瞧你穿的像什么,还比不上海棠姑娘的一根指头,天天就知道露,我一个杀猪的难不成缺肉看?”
他又点评:“腰肢不柔软,长相一般般,倒胃口。”
五官秀美的柳絮有着小家碧玉的美,比不上那些倾国倾城的,但也有自己的风格,乍一听被这么贬低,纵使见识过嫖客的为难,心里头难免有一团火在冒。
她看了眼今天的客人,杀猪的,难怪一身肌肉,一把子力气全用在推开她了。
但是杀猪的在她这里=穷。
遂,她也不忍他了。
“客官要是觉得不满意可去找海棠姐姐,我这就不送了。”
柳絮轻摇折扇,把露肩的肌肤扇得冷嗖嗖的,又悻悻地停下,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一分钱一分货,奴家只会露点有的。”不像你个肥猪,有肩吗?脖子以下一个八,衣服不穿紧点就该溜到裤衩了。
这杀猪的客人自然是没有钱进内围,很可能连内围的消息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一下意识到贫富差距的人心里怎么会好受。
又没能在柳絮这得到尊敬,更气了。
他不去找什么海棠,他开始咒骂敢嫌弃他的柳絮。
从衣饰品味,到体香气味,从头到脚,贬得一无是处。
柳絮纵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敌不过他疯狂输出。
她看了眼自己,哪有那么差。
“柳絮是吧,你他娘离我远点,臭死了,猪下水都没你臭。”
他拿她和猪下水比,顺便还把妆台掀翻,香粉摔了一地,空气中的味道变得浑浊。
柳絮一张脸精彩纷呈。
隔壁,同样的情况。
“你闻闻你身上的味儿,秋叶铃兰你们仨我都快分不清了,你不知道我眼神不好吗!故意的吧!”有眼疾的客人发脾气。
香粉盒子,卒。
…
“哎呦春雨,你好香啊~”
“老娘是夏荷!”
嫖客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谁叫你们用了同一种香呢,不怪我。”
香粉x3
…
这样的对话在同一时刻不同人面前上演,谁都没注意到一只猫路过一座座充满脂粉气味的小楼,顶着一阵阵香风离开。
丧彪大摇大摆地回来,没一会就被抓了。
哑仆仔细辨认了很久才敢确认是主人走丢的那只。
它身上不知道是滚了泥巴还是泡了屎,毛结成一块一块的,格外狼狈。
哑仆抓到它的瞬间就想捂住鼻子,以为会闻到屎味,结果竟然是刺鼻的香粉味道,而且是好多香粉味道混合,吸一口半天品不出来一种,为此还坏了鼻子。
这猫属于香得很臭了。
哑仆用眼神询问最先发现猫的人。
那个外围的人赔着笑脸:“有客人打翻了香粉盒子,它又踩过洗地的水……就……就这样了。”
那身上又像屎又像泥巴的东西呢,哑仆指着猫身,神情很不好。
那人又急忙开口:“我们不知道啊,不关我们的事,猫不都这样吗,贪玩。”
哑仆觉得不对,但是又想不起哪里不对,遂摆摆手,算了,洗洗还能要。
她们刚备好水,又有哑仆急匆匆来,比划着车寿的命令。
主人急要,先送去。
没有打理的猫让车寿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去看梓桑,想着她又该对他生气了。
结果却是她一脸心疼地快步上前将猫抱在了怀里,连身体不适都忘了。
车寿对猫的感官又差了点,他看向哑仆,对方点头又摇头,表示检查过了身上没有可疑的东西。
车寿不置可否,想亲自再检查一番,梓桑却已经小心地将猫送进没来得及用的温水里,轻轻搓洗,洗手盆的水瞬间变得浑浊。
而等到他靠近,就闻到了那股不对劲的气味,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哑仆连忙手比划着外围发生的意外。
但车寿还是没能放下戒备,拦下了正在为猫洗澡的梓桑。
他一改嫌弃的做派,亲自将看到他就哈气的猫抱起来,手指一寸寸抚摸猫身,鼻子又凑近闻了闻。
梓桑心跟着一紧。
待他掰嘴巴,摸肚子,甚至怀疑东西藏在肚子时,猫打了个喷嚏。
梓桑:“你快些!要受凉了!”
车寿:“肚子这么大?”
梓桑心脏猛地一跳,早知道就不喂那么多了,还好车寿又说:“吃躁矢了?”
躁矢,屎的文雅叫法。
梓桑松了口气,很快意识到他说什么而黑脸。
确认过肚子虽大但软软的没有硬物后,车寿将猫放回温水里,对哑仆吩咐:“这几日它出恭时看着些。”
以防某些不好消化的纸通过消化道重见天日。
一边的梓桑:“……”
最后的最后,她还眼睁睁地看到车寿去瞧丧彪的菊花。
作为猫妈咪,她觉得自己连同好大儿一起受到了侮辱。
“你在审问犯人吗?”将人推至身后。
车寿倒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你不知道刑狱里的犯人进去前都要被扒光了,人身上的部位更是重点瞧,身上不能有任何东西,便是自尽的器具也不行。”
“如今不过看它几眼都未上手,掉不了一块肉的。”
听他这么一说,梓桑反倒沉默。
是啊,就算扒光了,车寿竟还能练出五毒蛊。
可怜又可敬。
还有可恨。
“对不住。”她说。
说完,梓桑重新低下头料理猫身上结的泥巴块。
身后一时没了动静,直到车寿一声叹息,身前多出一双轻柔环住她的手,后背的温度叫梓桑睁大眼睛。
她刚要挣扎,但车寿只是一抱即离,快得仿佛这个怀抱是错觉。
梓桑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想知道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只见车寿万年不化的冷脸已悄然融化,嘴角更是勾起一抹弧度。
“你心疼我。”他说。
梓桑:“……我没有。”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车寿显然不信。
算了,还是去洗猫吧,她又把身子转回去。
背后又传来轻笑,本来没什么想法的人都要被笑恼了。
难得开怀的车寿津津有味地盯着前方的背影,刚才梓桑那个明显难过的表情值得他回味半生。
她能对他感同身受。
没有哪个人能抵挡住这样的温柔,车寿也不能。
可惜他太嘚瑟,实在受不了的梓桑想将他赶出去。
车寿当然不肯,三日之期未到,今晚的梓桑越令他心动,他对情蛊就越加期待,猜测她方才的表现是由情蛊带来的好的开始。
不过也怕梓桑恼羞成怒,心情十分好的他走到一边,一个能看到梓桑的位置,还不忘关怀一句:“仔细站久了头晕。”
回应他的是一捧泥巴水。
猫洗好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书房直接熄灯,有人要抱猫睡觉。
一般来说,梓桑睡床,车寿睡榻,他们的周围都会围着一圈圈五毒蛊,密密麻麻的就像蟑螂,有时还会传来啃木头的声音。
但梓桑发现今晚的五毒蛊似乎少了些活力,在地上慢吞吞地爬。
她猜泥巴水对车寿身上的五毒蛊起作用了。
但这还不够。
一直等到普通人类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刻,她才偷偷起身,走向盛满泥巴的水盆,途中小心垫脚生怕碰到一只虫。
来到水盆边,地上洒点水,离得最近的红泥小炉涂点泥,再这边抹抹那边涂涂……
忙得忘乎所以时,一双发光的眼睛飘了过来,害她心脏漏跳一拍。
听见“喵”的一声才如释重负。
正偷摸干活最忌讳被发现,她赶紧摸两把猫缓缓。
辛苦了,梓桑对猫猫眨眼。
她辛苦,猫也辛苦。
车寿有八百个心眼子,她/他只能一层泥巴一层香地往猫猫身上涂,第一层保护皮肤,第二层藏香,第三层蒙蔽敌人。
如此才混过去。
猫猫虽懒,但爱洁,它不像狗喜欢身上脏脏的,那鸿图训了几遍,它就硬是忍下了舔毛的本能。
当然也可能是怕那鸿图,又或者纯粹是给得太多了(肉)。
车寿在刑狱的时候一定没见过这种叫花鸡式犯人,跟人体污垢似的泥巴,他不知道能藏什么。
心里有点小确幸的梓桑偷偷去看车寿的方向。
结果一转头发现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身,正睁着眼看她。
直勾勾的。
嘶。
神经衰弱的根本受不了一连两次吓,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他有看到什么吗?
梓桑心如擂鼓。
车寿是从第一声猫叫开始醒的。
睁开眼感受不到异常,又只发现梓桑和猫玩的画面,就有些无奈。
“夜深了不要贪玩,我保证明日它还在。”
他以为梓桑是太紧张猫,怕它又跑了才会大半夜和一只猫玩闹。
他都能想到家里以后又多出一个祖宗,他不能凶不能骂的活祖宗。
怕心虚引起声线发紧,梓桑也不敢应答,继续摸猫,然而车寿走过来将猫抱到自己的榻上,然后——
又检查了一遍猫的身体,继而审视梓桑,尤其是她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重点看。
一无所获后才放过一人一猫。
梓桑:QAQ太吓银了。
距离蛊成,还有两日。
第二天,书房窗户密闭,红泥小炉燃起来,碳烧起来,书看起来,人盯起来。
在梓桑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车寿后。
“你再如此,只怕我会把持不住。”
梓桑嗖的一下低眉垂耳,不善伪装的她叹了口气。
本来是心口疼,一到装模作样就头疼,现在被这么一威胁,是肝疼。
活不起啦。
“昨夜,外围发生了些事。”车寿突然说,过分安静的氛围让他想和梓桑说说话。
昨晚的事还有后续,有几个客人打砸了好几间屋子,‘不小心’伤了几个姑娘,惹得好些姑娘哭哭啼啼了一夜,生意都受到影响。
“我还奇怪那鸿图为何迟迟不动手,如今终于安心了。”
外围那些找茬的客人十之八九是对方的人,他果然已经找到他的藏身之处,虽然离预想有点晚,但这毕竟是郢都,他毫无根基的地方。
不过,如果是想靠小打小闹引他出去,那未免太天真了。
所以车寿也在想,那鸿图的后招是什么。
梓桑还是第一次听说,当即问:“伤得严重吗?”
这次办事的是兵马司的人,和虎枭军比军纪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梓桑一开口,车寿就了然了,原来是为了找机会让梓桑出去治疗吗。
但他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只要主动权还在他手里,那些小把戏就起不到任何效果,他又不在乎其他姑娘的死活。
感觉这次交锋很没那鸿图水准的车寿问梓桑:“你在他身边多日,想来也知晓他的脾性,你猜猜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爱撒谎的梓桑硬着头皮编:“……烧了良月阁吧。”
“火攻啊?”车寿想了想,他自己就先摇头了,“符合他的脾气,但他要还想抓我、救你,便不会火攻。”
而且火攻动静极大,恐怕会波及方圆几里的无辜百姓,以前的那鸿图说不定会说烧就烧,才不管百姓死活,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任性妄为的人臣要顾及他的主君是否同意。
梓桑眼神发飘:“……你猜吧,我听听。”
“最坏的结果是他耐心耗尽,届时便不会顾及你我性命,不管不顾地杀进来,拆了良月阁。”
拆?梓桑心说不会的,抓完车寿,她/他就该去搞来良月阁消费的高官名单了,不借机清算一批人,找出为教坊司建立添砖加瓦的老色批,怎么配得上她/他这几天的担惊受怕。
“这里……很赚钱吗?”梓桑问,“那些人里都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车寿坐正了些,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到梓桑问起赚不赚钱的话题:“自然是赚钱的,现下让我组织一支军队也更容易。”
至于是不是甘心沦落风尘,谁在意。
“军队……”
梓桑呢喃着这两个字,突然想起某件事。
太平侯那些消失的马……
这事太过机密,直接问会让车寿怀疑牧园和她的关系,说是从那鸿图那里听说的恐怕又要发疯,就算冒险问了他嘴那么严也未必会说。
正纠结着,冷不丁就听到:“你熏香了?”
焯,给梓桑吓回神了。
“昂,什么?”她装傻,然后狂揉太阳穴。
车寿觉得空气中的味道不好闻,焦焦的,还有土腥味,要说香也有点香,但是混合起来还是奇怪了些。
他将这股味道贬得廉价、难闻。
梓桑听着就感觉是对她没日没夜工作的侮辱!
这拳头不由自主就握紧了。
“可能是昨晚猫猫带回来的气味。”
车寿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然后就让人换了新香。
然并卵,该吸还是得吸,就跟现代甲醛一个道理。
梓桑不紧不慢地给小炉子添炭。
过完还算平静的一天,屋里五毒蛊的行动速度更慢了,懒洋洋的好一会才挪动一下。
相当明显的变化令车寿提早发现。
他开始观察五毒蛊,给自己诊脉,咨询被自己囚禁的神医,都没能找出原因。
最后划开手臂皮肤。
大五毒蛊满满蠕动到手臂,探出头来。
黢黑!
地上那些不动弹的都不由自主地晃悠一下五条腿。
第43章 第43章 好消息:抓到啦
车寿捧着他的五毒蛊,看了很久,扎针喂血轮番上阵。
从早到晚都致力于让蛊虫重新焕发生机。
直到最后,冷静的面容寸寸皲裂,显露出焦急,焦虑。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双唇紧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蛊虫说安眠就安眠了。
那只大五毒蛊足有拇指大,在体内蠕动时本就慢吞吞的,出来后行动更是迟缓。
明明距离蛊成只差一点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他逐渐将掌心合十包住蛊虫,看向梓桑。
眼神颤动,仿佛在说会是你吗。
淌血的伤口,睡着的虫,疯狂的寿,这一眼后增加了一个受惊的梓桑。
吓得她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炭。
然后才慢慢向药包挪去。
距离良月阁开门迎客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一道角门被打开,呼啦啦地闯进许多人,一部分身穿甲胄,一部分还是平民百姓的衣着。
这些人往院子里一站,再没了多余的下脚之地。
良月阁明面上的妈妈被五花大绑地摁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最后进来的人。
一头小辫,俊美无俦的面庞。
就算不认识,但仅凭特征她也知道来人的身份。
武安君。
大昭杀神。
嗜血成性的鬼修罗。
完了,妈妈忍不住浑身哆嗦。
又一会,一个打扮得和她一模一样,五官也一样的人从武安君身后冒出头来,腰肢轻甩,一把团扇摇来摇去,冲她眨了眨眼,那张徐娘半老的脸硬是让人看出俏皮。
妈妈两眼一翻,直接昏过去。
“这点胆量,嘁。”扮成老鸨的姜纨白了她一眼。
那鸿图:“开始行动。”。
夜幕来临,良月阁亮起红灯,嬉闹照旧,美人如故。
空气中却弥漫着肃杀之气。
没有惊动原有的客人,兵马司的人今夜只凭栏喝酒,就算美人投怀送抱也无动于衷,一双眼睛只看向夜幕下的亭台楼阁。
扮作富家翁的叶佳瑜和曹文翰刚踏进良月阁就感受到不太寻常的气场,那些眼睛扫射在两人身上时让人感到不适,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安阳夫人失踪的事他们两个就是知情人之一,两人先后借某些同僚的引荐进了内围,照面后知道对方的目的和自己一致便一起行动了,他们混进来的这几天一直在花钱,今天才被允许换到更大的院落玩耍。
本想一点点查清内围的情况,但今晚似乎很不对劲。
曹文翰:“叶兄如何看?”
其实他心中已有猜测。
不是武安君来了,就是他二人暴露了。
一好一坏,但也不能将希望全然放在那鸿图身上,也为了这几日的功夫不白费他觉得还要继续。
好在叶佳瑜和他想的一样。
他掩唇轻咳,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走一步看一步。”。
良月阁,离特殊区一墙之隔的地方,林枭和混进来的兵马司同僚行走在各个隐蔽处,见到可疑的同党抓,遇到通风报信的杀,不巧撞上毒虫毒蛊的则撒药……
若还有冒死预警的也不怕。
这一次,哪怕弄出动静,车寿也跑不掉了。
不过林枭还是想尽量不给车寿反应过来的机会。
车寿思考了一整天,五毒蛊也越来越不爱动,大的还会晃晃腿,小的已经彻底不动了。
他将虫重新送回体内,开始思考不对劲的地方,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开始闻到的奇怪味道上。
他满屋子找手帕想捂住口鼻。
没有。
梓桑有,于是递了过去。
车寿看着那方从药包取出来的锦帕,迟迟没有接,甚至会下意识屏住呼吸怕上面有迷药。
他也不愿意去看梓桑。
一天过去,再多的疑虑焦躁都会找到出口,就如他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
他此刻是了然的,恍惚的,也是悲戚的。
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多,他只觉心口被豁开一个大洞,始作俑者一直往里面撒盐,疼,疼得发胀。
良久。
“是你做的。”
他最终还是将锦帕拿在了手上,环视四周也看向梓桑。
普天之下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出克制蛊虫办法的,不做他想,只有眼前这个人。
所以,“是什么药,能使蛊虫安眠的药你又是从哪得来?我究竟输在哪一刻?”
所有所有的疑问最终化为一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吗?”
梓桑看着他,强大的同理心让她能感受到车寿身上的无助。
枭雄最后的啸声本就自带苍凉。
而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个bug,就算赢了也感到胜之不武,所以没什么可开心的。
“束手就擒吧。”她说,“没有了五毒蛊,你也只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了。”
车寿摇摇头,他不会束手就擒,生来就不会,他伸手虚空点在梓桑发红的眼眶上,“胜利者的眼泪就如同你这个人一样,虚情假意。”
梓桑撇开头。
心说,拿眼泪敬你就收着吧,一会有人拿枪劈你看你怎么办。
她还想到某些热血漫,反派和主角对峙的场景,这时候一般都有战后总结:对反派最后的审判。
于是她说:“你本可以体面地死去,却要强求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机关算尽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可以带你回刑狱留你全尸。”
可听了她的话,车寿只露出古怪的神情,关注点完全和她不一样。
“你果然和那鸿图关系匪浅。”他开始围着梓桑打转,似乎想将她全身都看透。
梓桑退后一步,车寿反手锁住她,将她拉入怀中。
“你想错了。”车寿贴着她耳朵说话。
“我可不是普通人,没了蛊虫,我也是杀敌万千的王,你太小瞧我了!”
梓桑这次没有挣扎,相反她看车寿像是在挣扎。
“来人!”
车寿高喊一声,哑仆很快带着一队人闯了进来,诡异的笛声也在这时响起,四处游荡的毒舌蜈蚣一瞬间快速飞窜。
但早就摸到药包的梓桑也不是吃素的。
没有了银针和匕首,她也能更好地用药,百试百灵的软骨散,一沾即死的万毒粉,还有那效果显著的断肠水、蟾酥毒……
哑仆带来的人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无法靠近她,反折进去大半。
就连闭气的车寿都因沾到一点,半边身体麻了一半,他没有了百毒不侵的能力跟其他人比只是略微健壮一点的男人。
梓桑很容易就挣脱了,面对面同他对峙着。
他眼里有不甘,有对她的痛恨。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她已经听到救兵到来的声音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车寿也听见了。
是冲着他来的,他们早有预谋地闯入,而他这个当事人现在才惊觉腹背受敌。
想什么都没用了,他不想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能准确地找到这,又为什么没人预警,以及外面的蛇虫鼠蚁又为什么没拦住……
他只知道再坐以待毙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拖着半个僵硬的身子再一次擒住梓桑,扔了那该死的药包。
“你又想带我从地道溜走?”被钳制住脖子的梓桑:“可你走不远的。”
侥幸只麻了一半身子是因为安息香不够,大五毒蛊还没完全安眠,但随着在这屋子呆的时间延长,后面也会变得全麻。
如果在地道突然全麻,无论是被里面的生物分解,还是那鸿图命人去搜,又或者直接放一把火进去,他的下场都不会好。
“呵。”
“你以为地道只能往外吗。”车寿摸着她的脸,已然冷静的大脑又生出新的构想。
深邃的眼神透着深沉的心机,此刻里面藏有棋行险招的孤注一掷,车寿:“你说我们伪装成普通人大摇大摆走出去怎么样,那鸿图要是知道你就这样被我带走只怕会气死吧。”
只需要走一小段距离,随便找一个族人都能带他正大光明的离开。
车寿吐出一口气,突然有了扳回一城的快感。
梓桑垂眸,最终松开了手里剩余的药。
他们从房间里的地道来到了外围,那地道入口就在车寿平常休憩的地方,用床榻遮掩着。
可以想见,如果车寿不是被她和安息香拖着,就算将士破门而入,他也能在一瞬间逃进地道,届时再利用其地势逃出生天。
为了融入人群,车寿将她包进大氅里伪装成客人,就如来时一样。
而他们离普通院落越近,车寿一早闻到的古怪香味就越浓。
原本还能动弹一点的蛊虫,在身体里彻底没了动静。
车寿第一个念头是阁里换香了。
第二个念头便是蛊虫安眠果然和那香有关。
重重院落,只差再走三道月洞门,他们就能出去了,可他突然停了下来。
外围的风吹不到内围,但那个人还是在外围点了香,仿佛就是在等他来。
而月光照在月洞门内,依稀可见人的影子,他们站在那,如标兵,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眼中不服输的光渐渐黯淡。
“我又输了。”
梓桑从大氅里走出去,这一次轻而易举就能甩开车寿僵住的手,解开禁锢。
如今他们再次面对面站着,门后那些将士也走了出来。
寒风吹过时,军刀跟着发出铮鸣。
那鸿图也已经站在他身后。
夹击之势已成。
车寿举目四望,只有萧瑟的风在全力托举他。
他的族人,旧部,毫无动静,是被抓了,还是见势不妙藏起来了,他希望是后一种,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趁五官还未僵化,他对梓桑说:“我还有最后一些话想同你说……”
还未说完,虎头湛金枪抢先一步对准车寿的后心。
屋檐之上林枭的箭矢瞄准了那处。
第44章 第44章
梓桑在思考一秒后才走向他。
车寿感慨她竟然还愿意靠近,他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总是目光如炬,此刻却柔和万分,常年抿紧的薄唇再次上扬。
可惜说的既不是求情的好话,也不是将人软禁后的忏悔。
那张欠扇的嘴吐出三个字。
“蛊成了。”
轻柔的声音庆贺着另类的胜利,就像小孩子的炫耀。
梓桑不信。
怎么可能,还有一天呢,她掐着点的。
车寿故意说:“送蛊的那一夜便算一天,那一夜也是你最虚弱的一夜,你想想如今的你是不是比起那时好太多,至少不会动辄头晕目眩。”
梓桑感受一下身体。
她本来也体虚气弱的,现在腿发飘太正常了,至于头晕都是因为违背人设造的。
她不信,但是看车寿的表情又不确定,被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缠上的感觉像是回到以前,阴魂不散的东西见天给她/他挖坑。
难不成又被阴了?
“……没事。”
梓桑安慰自己,成了就成了呗,不给人种不就行了。
“你体会过发情的滋味吗?”
车寿又问,眉眼间具是戏谑,攻守反转,他好像才是那个稳操胜券的那个人。
梓桑预感到不妙了。
那鸿图也是脸上闪过惊悚。
书上也没说情蛊留在身体里会发情啊,那车寿不是从小就……
梓桑有点不信:“我不相信你们自己养的蛊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限制和麻烦。”
车寿看她的神情明亮而炽热,眼底的血丝却越来越密集:“那你以为我族之人为何会走向亡国灭种的结局!”
他的神情逐渐狰狞,直接丢了一惯的冷静。
“我们明明可号令生灵!拥有世间最听话最强大的蛊人!甚至以此建国立业,万民臣服!还不是有太多族人死于爱而不得,错付真心,空耗心血。”
梓桑:“不信。”都是她的知识盲区,游戏背景没写那么多,而且男频里哪有那么多纯爱战神。
不信,一个字都不能信。
除非……两个游戏融合后连世界观也tmd融合了。
梓桑摇摇头,不愿意再想。
车寿定定地看着梓桑,片刻后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从我食得男女情滋味后,离你远些便会生出深重的思念,它在叫嚣着到你心里去与你心血相融。”
情蛊只会在生情的时候发作,一般多在成年以后高发,他还好些临到中年才有这么一遭。
梓桑:“……”
“……爱而不得还能找备胎难怪你没死,你不愧是你族人里活得最成功的那个。”
分身那鸿图张开淬毒的嘴,毫不掩饰嫌弃。
男人的嘴啊,思念一个人他还一点不耽误开青楼,睡小姐姐,这象征着忠诚的契约就是个笑话,在彻底结下前,为了纾解欲望合着是个女的就行呗。
这跟谈着恋爱去嫖c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些,狗都要摇头。
车寿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没有给我对你献上忠诚的机会。”
梓桑/那鸿图:“……”又成我的错了?
车寿似乎看出她全然不信,那股十拿九稳的气势弱了下来,直接放下诱饵:“若是想毁了情蛊,便来找我,否则非死不可取。”
其实是非(濒)死不可取,但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只是濒死有活下去的可能罢了,这两种方法适用于养蛊成功后和种蛊阶段。
情蛊只要成功存活,就算不做求偶用,种到爱人心间,它也会一辈子活在自己身体内,而谁又能保证清心寡欲一辈子。
车寿看着梓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梓桑:“……没事的,我谁都不爱。”
没有爱情,就没有伤害。
车寿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既然这样不行的话……”
仿若图穷匕见。
“那么,为了这一城的百姓,你也该来找我的。”
梓桑还没什么动作,那鸿图就先用**穿了这家伙的肩膀。
虽然肩膀很疼,但车寿却哈哈大笑起来。
身后的家伙急了。
“不愧是当官了,也懂得体恤平民了,看来林元昭的走狗当得还算尽责。”
梓桑/那鸿图:“水道河道,沟渠江河,城内百姓,内外的活物都有人看着,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能及时反应过来。”
车寿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那就拭目以待吧。”
车寿被带回刑狱了。
临走前他看到了围绕在那鸿图身侧的猫,顿时明白是谁带他在内围来去自如。
他摇头,呢喃:“到底养不熟。”
梓桑先是一顿,而分身直接一拳给过去,车寿那张嘴都被打歪了。
“就你话多。”
车寿被押走,外表上良月阁丝毫没受他的影响,生意照做,只是一些看家护院,他身边的护卫都在悄无声息中被处理掉。
林枭的人还找到了专门放置画册的暗室,除官员画册外,连同官员隐私、国家机要的记录一并收入囊中。
一些正在内围酱酱酿酿的官员丝毫没有预料就被逮个正着。
其中就有叶嘉瑜曹文翰,以及宿在这好久的夏正英。
前者好一点,被发现的时候还算体面,只和舞姬喝酒,后者简直不堪入目。
前两位说是来救人的,后面那位纯消遣,都说自己和车寿没有关系,但这件事还需要查只能将他们一起带回刑狱。
不过林枭也有犹豫。
这三人,叶嘉瑜曹文翰身份特殊,一个是出身冀州的世族,冀州官员的领头人,另一个是皇帝恩师的嗣子,深得帝宠。
夏正英虽在朝堂上没有建树,但他是皇后兄长。
如果没有他们和车寿勾结的实质性证据,只怕要大闹一场。
那鸿图:“无妨尽管查。”
林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聊完正事,她才向一边的梓桑行了一礼,恭敬的样子,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敷衍。
听完后续那鸿图又忙着给车寿加两层镣铐,眼神丝毫没有分给过她们,更没有夫妻间久别重逢的样子,林枭叹气:“夫人受苦了。”
姗姗来迟的姜纨听到这句话,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连忙走过去。
不过她身上一股安息香的气味,令林枭臭了一下脸,用眼神示意她离远点。
她本来就闻腻了,现下又这么浓,她鼻子受不了。
姜纨才不管这些,故意把手里残余的粉末往她身上扬,低声问:“你吃错什么药了。”
林枭只是忽然想明白了。
两个救命恩人,一个她爱的,一个她需要感激的,在他们成婚后,她是恨的,恨不得杀了这女子,可在得知仇恨的女子是另一个救命恩人,她开始愁绪万千,最后还是因浓烈的不甘选择自己有利的方式去面对。
她想过梓桑死后给她披麻戴孝,负担她在地府的所有纸钱都没想过要放弃大人。当然她自己是没法向她直接下手了,于是只能在一次次危难中见死不救。
她心中有愧又在看向大人时发现她也不被人在乎,像极了自己,她可怜自己也可怜她,连同藏起来的感激之情迸发时,她决定善待她。
所以她会帮她和大人和离,然后再次回归从前的生活,助大人登顶,报她该报的仇。
至于她和大人,只要他身侧再没有旁人,一切就还有转圜余地。
想明白的林枭心旷神怡,自然态度也好了。
当然也有例外,姜纨这讨人厌的例外。
“闪一边去,我要送夫人回府。”
今日之后夫人身边还需加派人手保护。
姜纨惊恐地倒退好几步,都要以为她鬼上身了。
梓桑/那鸿图不知道她们又在打什么哑谜,直接拒绝了回府,她/他要去马厩。
没有解释什么,她/他就是要去。
马厩在外围,还需要走过好几个小楼,才能来到客人停马的地方。
如果运气好她/他希望找出牧园的马。
奈何到了地方,巡视一圈都没有。
那鸿图烦躁地直叉腰。
旁人以为他不耐烦陪夫人瞎逛。
实则他心里叫嚣着:劳资马呢。
到底在不在车寿手上!
“请太平侯到刑狱叙话。”
两人这才一同前往刑狱。
那鸿图回去是为了连夜审讯,梓桑则是不敢落单了。
其实车寿根本不需要拿话激她/他,她/他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林枭和姜纨对此不是很赞同,难得意见一致。
“大人刑狱不适合夫人这样的女子入内。”林枭。
“对啊,她会吓到的。”姜纨。
“无妨。”
那鸿图/梓桑一起开口,声音一柔一刚,却整齐得有点诡异了。
两具身体同时卡顿一秒,而后梓桑低头,那鸿图继续:“车寿身上还有些谜底需要我……和她亲自去解开。”
如此林枭姜纨也不好说什么了,这几天梓桑才是在车寿身边最多的人,想来得到了某些情报。
梓桑/那鸿图,一个骑马,一个乘马车,林枭陪着那鸿图骑马,姜纨则在车内对梓桑嘘寒问暖。
“夫人可有受伤?”
她又压低声音问:“车寿为何将你带走?”
车边的林枭看了眼那鸿图的反应,才去倾听,车内的梓桑说:“我还好……”
至于车寿的目的……
她自己都不觉得车寿带走她真的是为了睡觉,起初她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还得不到验证,在车寿身边几天她又撬不开他的嘴,不过在他拿全城百姓的安危做威胁的时候,就和她之前的猜测对应上了。
他大约又研究出什么生化武器,打算在皇城内外大肆散播,又怕她会出手救人吧。
“武器?”姜纨大惊失色,“夫人可有探听到?”
梓桑摇头。
还是得审完车寿才知道。
姜纨:“那您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
卧薪尝胆的细节不好道与外人,梓桑就当参加了一场医蛊研讨会,切磋技术罢了。
“切磋?”姜纨一脸匪夷所思。
把死敌的妻子掳走不干点别的?
“我知道了!”姜纨突然灵光一闪,顶着那张青楼妈妈的脸,一阵唏嘘,“您定是宁死不从,这才好端端的,太可怜。”
梓桑:“……”
她伸出手按在姜纨的肩上,想让她停下脑补,祸从天上来确实很惨,但是别人觉得惨和自己觉得惨还是不一样的。
她又没有卖惨的习惯。
结果姜纨突然眼眶发红。
她怎么可以这样好,为了不让人担心,强忍屈辱,还安抚她呜呜,好一个坚韧不拔的女子。
姜纨又真心实意地说了一遍:“大人配不上你。”
梓桑:“姜纨……”
“!”姜纨眼睛睁圆,摸上还来不及卸妆的脸,“你知道是我?!还记得我,甚至知道我的名字?!!”
自那夜府中一别,还能在梓桑心里留下印象固然是好,但她这次易容了呀!除了林枭和大人就没人认出她!那些将士甚至叫不出她名字!
完喽。
易容术出现岔子了。
她赶紧掏出藏在腰间的小镜子。
梓桑:“……不用照了,我习医看得出来,但他人不一定,所以不必担心。”
而且姜纨的易容术还是从她这边的系统得到的,认不出来才有鬼。
姜纨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钦佩又开心地看着梓桑,一双猫眼亮晶晶的,被注视的人心情也好,仿佛一下忘了她曾经又贫又贱的时刻。
“呜~你真厉害,”姜纨凑过去贴贴,“如此我就又有一个除林枭这个讨厌鬼以外可以说话的人了。”
虽然面容千变万化很酷,但也意味着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如今又有一个,还不是敌人,她很是快活。
被抱住的梓桑有些不习惯,但想到姜纨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尽职尽责,叹了口气,轻拍着她。
“辛苦了。”
“!”姜纨呜咽一声,她竟然懂我!
呜呜,她宣布从此刻起,她和梓桑天下第二好!
姜纨的粘人那鸿图早有体会,男号时还能推开,女号却只能任其上下其手,整个人被她箍进怀里,她看着那看似纤细的手臂,不白练,真不白练。
好在马车很快就停了。
第一次以女号的视角站在刑狱门口,她抬头,黑色建筑如同庞然大物压在人心上,玄铁重门向她敞开,内里森严凛然,空旷的场地唯有两侧的烛台向前延展指引着地狱的入口,燃起的星点微光照不亮这片天,风一吹鬼火摇曳。
嘤~梓桑忍不住后退一步。
见此,姜纨又缠了上来,林枭看向那鸿图,发现他斜了眼梓桑,似乎有点嫌弃,于是她取来一盏灯,在前方开路。
登上长长的台阶,绕过办事的前堂,横跨练武的校场,在武器库旁停下,地宫入口打开。
怂人梓桑感觉身体在慢慢变凉,尤其是地宫的阴风吹来的那一刻,汗毛乍起。
赶紧操控那鸿图挡在前面这才好了点。
七百七十七间牢房分为天地玄黄。
以玄黄二级牢房为例,踏进去的那一刻,尖利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凄厉的嘶叫不绝于耳。
但这还算好的,至少他们还能叫出声。
再一看铁栅栏内的犯人,一眼望不到头,但那些离得近的牢房全是黑黑红红的一团,梓桑恨不得瞎了。
此刻她甚至生出救人的想法,忽略掉重刑犯的身份,那些血就跟大。麻一样夺目,她颤抖地伸出手,想去帮里面的人清除血色。
他们罪有应得……
死不足惜……
咎由自取……
她在心里反复念叨,可那些人实在太痛苦了,有刑具插满全身的,也有在碳火里翻腾的,更有父子,兄弟被吊在横梁两端,脚下各靠一个半长不短的凳子保持平衡,却总能害得自己和对方差点窒息……监刑的人再时不时问上一句:还有呢/招了吧……
梓桑记得自己也做过致幻的药物放在刑狱内,不明白下面的人为什么没用。
下一刻答案浮现在脑中:因为常年活在地底,狱卒也需要宣泄心中的恶。
这么想着更难受了,都是自己造成的……
眼看另一个自己要失去理智,那鸿图一巴掌拍了上去。
宽而大的手掌落下,脑瓜子嗡嗡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一脸痛楚让他难绷,于是手上没个轻重,求自己清醒一点。
“……”
一巴掌下去唤醒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旁边的人。
梓桑控制不住哀伤就算了,那鸿图还肉眼可见的不耐烦,对那一巴掌始料未及的林枭姜纨,一个将人快步带走,另一个则指控那鸿图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
“大人,你太不是男人了!”姜纨斥责。
那鸿图:“……你懂个屁。”
他自己知道分身被人设影响有些情绪化,对死有余辜的人还忍不住同情只是一时的,一旦脱离环境就不会了,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不能因为分身的情绪化而改变管理方式。
什么给个痛快的建议,不予采纳!
“放他们下来!”
而他一个晃神,更加深入牢房的梓桑忍不住拦下一批正在受刑的。
那些人还是新入狱的。
那鸿图快步走过去,问旁边的姜纨他们的身份。
“刚抓的,车寿的部分族人和护卫。”那些人见势不妙,差点遁入人群,幸亏兵马司提前埋伏这才抓到部分。
剩余那部分则是和车寿一样身负本领的,姜纨偷摸看下那鸿图,“大人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一定能……”
那鸿图没空搭理她。
他只知道分身短暂迟疑了一秒,然后又被新上架的刑具吓到,提出:“要不……用我的针?”
那鸿图往自己的天灵盖上就是一拍。
服啦。
不远处,正在脱衣服检查的某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有片刻静止。
他要进天级一号房,进去前还有一轮‘前菜’需体验,从黄级到天级的刑具会一一在他身上使用,在这过程中身上的衣物会一点点去除,最后再检查完血淋淋的身子才能真正入住。
进去后才是暗无天日的开始。
此刻,狱卒正拿着烙铁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第45章 第45章 坏消息,还能蹦哒……
阴冷潮湿的牢房内,七八个体格健硕的男子正在受刑,与中原人不同,他们每一个在褪去衣服后脊背的地方都有相应的图腾。
似龟似蛇,蛇围绕着龟,龟衔着蛇。
狱卒从脊柱下刀都不需要描点,从那里就能开始,而后剥离皮肤与肌肉……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梓桑闭着眼难受得直捂耳朵,在她心里里面划一刀就等于血蝎、升麻、防风、龙骨……还要卧床至少一个月。
打得那么轻易,救起人来可不容易。
她抓心挠肝的着急啊。
“还是……用针用药,比较快。”还避免了犯人二次撒谎。
她认同善恶有报,但不赞成生不如死式的折磨,狱卒的戏谑也很邪恶。她恨车寿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也只是动针嘛不是。
喃喃自语完,分身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声冷笑。
旁观的林枭都没想到梓桑反应这么大,这还是不大敢睁眼的情况,赶紧一间间巡视过去,抢先让狱卒堵住里面人的嘴。
可耳朵解放了,眼睛还遭难来着。
等她走近,眼睛睁开一小个缝,隔壁又有人的一口牙被薅了,痛得在满地打滚,眼睛凸着,青筋隆起,看着万分痛苦。
她脑子里会闪过,牙槽骨萎缩,脸部变形,吃不了东西,然后可能会饿死的结论。
痛,太痛了。
那鸿图:“……”
他脸上的不耐烦是那样明显,看向梓桑的眼神幽深而愤怒,身边人吓了一跳。
可实际在和‘自己’赌气的二者都有在妥协了。
至少一个没扑进去止血,另一个没掐着她的脖子扔出门。
他们都在忍耐。
没人能理解其中的矛盾和痛苦。
过去她/他顺应人物设定不去做ooc的行为是为了避免身心煎熬,所以做的事情一个过于残忍,一个过于圣母,现在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物强行进入对方的工作场所,就会格外不适应。
而他们那一半又一半的意识又在‘串台’。
梓桑:试图理解血。腥。暴。力。
那鸿图:无法直视不合时宜的心软。
这样下去可比夫妻作坊还容易离婚OTZ
而等两个人看见正在被扒衣服的老熟人,丧的那个突然想起什么。那鸿图脑子一痛,与梓桑一同出声:
“让他们把衣服穿上。”
她脸上闪烁着一种名为‘要给囚犯尊严’的神圣光辉,哪怕已经面白如纸,也仍然坚定。
另一个他则扶着脑袋,痛苦弯腰,狠起心来连自己也骂。
那鸿图:艹。
站边上的姜纨有些无措,不懂为什么两个人突然就像大战三百回合了一样,尤其是那鸿图对梓桑那是咬牙切齿,装都不装了。
“大人……”姜纨担心。
那鸿图咬牙切齿,但:“……去,让他们把衣服穿上,放兄弟们一日假,以后有她在的时候都如此!”他指着梓桑。
不!以后她再也不来了!
姜纨不明白,但照办:“……是。”
车寿重新拿回了自己的衣服,他看向门外依稀可见的女子,耳边已没有了族人的惨叫。
【新角色加载中……】
新的角色坑位即将生成。
天级一号三号又一次迎来他们的主人,不过这一次是完好无损的。
太平侯徐承志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水笼里是干的,耳边是有声的,眼前还有光,而他好端端地站在屋子中间。
除却审人的是虎枭军的两位统领一切都好,他咽了口唾沫:“两位有何吩咐?”
二进宫的他忍不住腿抖。
林枭姜纨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传达那鸿图的问题:他买的马呢?
徐承志本来还想说什么马,他现下是一穷二白了,后来又突然想到决战前夕确实买了一批。
但是,“我也不知道马的去向。”
姜纨从腰间解下鞭子,林枭摸了摸手臂内侧的袖箭,二人一副你再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的表情。
徐承志吓得瘫坐在地上:“马是我买的,却不是我要的,这是实话啊。”
买马的关口正是与虎枭军对决的时刻,有个人找上他,说是只要他能出面买马买甲胄就可以帮忙解燃眉之急,甚至还把钱给了他。
他那时候也是病急乱投医,无法去思考对方为什么不能自己买马,他只知道这笔买卖稳赚不赔,所以马买来了,还送过去了,但是那边迟迟没动静,眼看兵临城下,他气得把甲胄扣下了,说起来他还倒赚了一笔。
这就是马为什么不知所踪的原因。
隔壁的隔壁,听到传回来的话,梓桑/那鸿图看向车寿。
她/他已经能百分之八十确定是他干的了。
多熟悉的迂回战术。
但是马到底去哪了。
“把马给劳资吐出来!”是我的!
“可以。”
车寿惊讶于他竟然知道马的事,但还是直接承认了,甚至出乎意料得好说话。
因为他在这偌大的牢房里,看到了熟悉的刑罚。
左手边有个化骨池,此刻泛着幽绿的光,波光粼粼的上头还有他吊过的锁链。右手边是个小隔间,看似其貌不扬,实则只要人进去,整个人便会快速脱水,五脏六腑像是被闷煮,还有前头的坑,里面盛满了遗骸,人躺在坑里一种名为尸毒的东西便会悄然侵入人体……
和剥皮、腰斩、车裂等酷刑相比,这些东西才是经久日远的折磨,真正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他再去看,心里依旧抵触。
除此之外,这里还添了一道格格不入的香。
由内而外将他控制得死死的。
车寿凝视着屋中的光亮,忍不住去想要是真的光多好,日照于大地,光随万里,那才是自由。
“我可以把马给你,但我只和她说。”
他指着梓桑。
“你做梦呢。”
那鸿图说着就要拿起手边的狼牙棒,结果摸空了。
低头一看,狼牙棒旁边多了根银针。
“……”
女号:多一种选择,少一种刑具。
那鸿图深吸一口气,拿起宫天梳。
状如梳子,呈月牙形,梳齿轻轻一梳,刮下数条血肉。
梓桑手轻轻搭在分身手臂上。
那鸿图脸色难看地又拿起看着稍微正常一点的火叉。
拨火用的铁叉,没那么残忍。
男号:真刀真叉,总行了吧。
女号:其实有一种药能让人奇痒无比……
就这?
那鸿图对着自己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直接控制分身背过去,捂住耳朵。
他可还记得被软禁的时候脑子里没少有他拿枪戳人的画面。
结果真出来了,针?药?
不成气候!
“老实交代马匹的位置!”火叉在手中轮转几圈,怼在车寿面门,气头上的那鸿图,“还有你在城中究竟做了什么!”
面对火气抑制不住的那鸿图,车寿反倒冷静下来,如果是虎头湛金枪,此刻的枪风该削掉他一缕头发了,这种普通的叉只带起一点火星,还没迸溅到身上就灭了,不比枪来得有威慑力,也不比身旁的刑罚来得记忆深刻。
他思索着拖延时间的可能。
但他忘了,如今进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那鸿图拿他一日不开口,族人便一日不得安宁做威胁。
如此,车寿只能妥协。
“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那鸿图:“说!”
“今日过后给他们一个痛快。”
那鸿图:“这事由不得你,我只能保证他们都活着。”
此刻车寿才真真是露出苦涩:“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吧。”
那鸿图催促他快点,囚犯在他这谈什么人权,又不是圣父。
车寿只好招供:“是我让徐承志买的马,现如今马在冀州。”
那鸿图:“为何不自己买?你和徐承志又达成什么交易了?”
车寿摇头:“那时我人在牢中,族人又在经营良月阁随时等待劫狱,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我有钱徐承志有求与我,我二人唯有拧做一股绳才有一线生机,我想他不会拒绝。”
最重要的还是一次性收纳数千匹马的动静过大,若是发生在雍州才不会引人察觉,他甚至想过在雍州训练战马。
“我原打算用逃出刑狱的动静引你折返郢都,以此声东击西救雍州于危难完成和徐承志的约定,顺便再与他谈结盟之事,可后来出了岔子这刑狱进来容易出去难,原定的计划一拖再拖,我知晓你奉行兵贵神速的带兵之策,料想徐承志大约是完了,便只能保下这批良马,诓他送走后不久虎枭军果然占领了雍州。”
“那后来怎么又去了冀州?”
让他来猜猜,这么多马在冀州却没有被发现,冀州有谁可以替车寿瞒着?
“是叶家。”
车寿倒是实诚直接点名道姓了。
“叶家百年世族,对皇权没有一丝敬畏,天下一统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好处,因而同我合作再合理不过,而且……”车寿微微握拳,眼底深处掀起暗涌,他说,“冀州原是我的地盘。”
他曾经坐拥五州,幽、并、冀、青、兖尽在囊中,虽说那鸿图甫一出世便夺了青、兖二州,但冀州被他统治的时间最长。
冀州世家也不像青州贵族一样被驱逐,被严刑重法治得气数将尽,更不同于夏家被乱世搅和得支离破碎,相对来说实力保存得最完整。
但世家的人也不是好东西,眼见他一步步败退就开始拿乔。
叶家老祖便是其中之一,他倒还真有点本事,能看出林元昭政权下的薄弱,和他本人的外强中干,深谙浑水摸鱼道理的叶家人便暗中答应了与他合作。
不过他们所图甚大,不仅要学南中蛊术,还要与他平分天下,车寿当时也不过是表面答应。
那鸿图咂摸着叶家两个字,眼中浮现一丝凝重,片刻后才道出猜测:“那些马被用来培养骑兵了?”
车寿沉默一瞬,点头。
原是想复刻虎枭军中的重甲骑兵,如今训练时日尚短,大约还来不及出成果了。
那鸿图暗暗记叶家一笔,又问:“那如何能取得那些马?”
车寿:“手持五毒蛊。”
那鸿图顿了一下,上下嘴皮子一掀忍不住嘲讽:“谁教你这么做的?”
满地的五毒蛊随便拿一只,马就没了,他的马很值钱的好吗!
车寿摇头:“谁能在我不同意时拿起蛊虫,我敬他是条汉子。”
要是没有他授意,寻常人只要稍微沾上五毒蛊直接就被啃食了,而要是那人弄死蛊虫,生出的毒性又够人喝一壶。
那鸿图听车寿这么一说,火叉挑开他肩膀上被虎头湛金**穿的伤口。
“你生一只给我看看。”
听说血液里有虫卵,他肩上的洞洞还被挖大了,车寿一下疼得后退半步。
“你不将这些香熄灭,我如何能做到?”
此刻他身体里的蛊还动弹不得呢。
那鸿图盯着车寿看,眯起眼:“你是不是又耍花招?”
火叉还在身上的车寿白着脸:“我如今都在这了你怕什么?”
激将法对那鸿图不管用,而且他本来就怀疑车寿在城里搞生化武器,比如投蛊什么的,要是蛊虫又恰好脱胎于他身体里的那个,唤醒它等于唤醒城里的蛊,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车寿一顿,“不想你对我族的蛊术这般了解。”
那鸿图“哈”了一声。
还真是这样。
“你往哪投的,要做什么?”
车寿好一会才说:“我要重新研制蛊人。”
“!!!”
“但是失败了。”
“不必忧心,”他低语,“把香停了,我将五毒蛊给你,马匹也归你,不会对百姓产生任何影响。”
第46章 第46章 新角色加载失败
一夜过去,大地重启光明,虎枭军又开始新一天的巡逻。
而本该负责治安的兵马司还在良月阁做最后的搜查。
原是按部就班的一天,可坊市内的一处角落突然传来数声尖叫。
“快来人啊,大夫救命——!”
一个赤脚的挑夫从自己家跑出来,哭着出门找大夫。
邻居纷纷围了上去,有人探头探脑一下便看到屋内浑身发青,僵直着的人,吓得瘫坐在地上。
“怪物啊!!!”
不久后百余米外又有几户人家尖声惨叫。
全都是一个情况,家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昏迷不醒,皮肤变成青色,还长出细细绒毛,打又打不醒,打伤流出的血还红得发黑,翻开眼皮后又是一层青色覆盖,不死不活的样子不像个人。
没见识过的普通百姓只能靠尖叫表达恐惧。
太子林景焕不久前加入到巡逻队伍,是第一个发现异象的人,及时安抚住人,同样听到动静的虎枭军也第一时间赶来,控制住局面。
刑狱内,安息香袅袅升起,一丝丝香气升腾、缭绕,一整夜兢兢业业地燃烧自己。
梓桑/那鸿图无法拿全城百姓去赌,所以这香也没断过。
马是好马,但她有整个牧园,那些马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
听到那鸿图准备放弃那些马,车寿微抬手,按住肩膀涌出的血色,指尖的颤抖几乎快要暴露难以抑制的不甘,但又因疼痛而显得再正常不过。
借着调整呼吸的机会,他努力思考对策,而后看向努力当鹌鹑的梓桑。
还来不及说什么,便等来了城中百姓异变的禀报。
那将士刚从坊市回来,黑甲覆面盔下一脑门子汗。
“大人现下近百人莫名昏睡、长毛、发青,俨然变成怪物的模样,更严重的是还会传染!”
一开始去找人救命的挑夫,还没跑到医馆就长出了毛。
梓桑/那鸿图:“先控制起来。”
她/他让那么多人严防死守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但她/他也疑惑,既然安息香还在,五毒蛊沉睡,它的信息素无法影响子蛊,为什么还是有人中招。
那鸿图率先去找车寿的麻烦:“你不是说蛊人制作失败了吗?!”
车寿点头,“确实如此,在子蛊还算活跃的时刻放进人的脑子,若他能抵抗住蚕食脑子的痛苦,便能化作对主人言听计从的蛊人,可许多人都熬不过去就死了,眼下这些只能算中毒罢了。”
失败了但会中毒。
“混蛋!”
那鸿图猛地将车寿掀翻,原本深邃威严的目光被愤怒占据,铁一般的手掌攥成拳,控制不住地将他当成沙包。
凶狠的力道,密集的拳头,全都落在伤处,几秒过去车寿的半个肩膀彻底废了,他唯有用另一只手护住头,手底下的脸却悄然绽开一抹笑。
他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原不该因为被打而笑出来,但那鸿图实在太可笑了。
他确实做到了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异变,但那些五毒蛊却是在很早之前就四散于城内,否则他也不能身处刑狱还能向外传递消息。
那香也确实是克制他之物,可原本活动于城中角落的五毒蛊也失去了活力,只消轻轻一踩,死掉的蛊虫便会产生毒性,这香也就成了帮凶。
五毒蛊,活着的时候无毒,可啮咬万物,死了便是剧毒…这招可能解?
“我都说了香灭了,对百姓不会有任何影响,你非不信。”
车寿蜷缩着身体不忘刺激那鸿图,习惯了身体上的剧痛后,怪物的诞生、百姓将乱、对手的气急败坏都让他整个人兴奋不已。
可那鸿图停下了。
他听到梓桑的声音。
那带着安抚意味的柔和声调悠悠传来,逐渐填满两个人的心神,将他们拉回现实。
“你原先是打算拉全城百姓下水,蛊生蛊,人变蛊人,无穷无尽,可现下只有百余人中毒也不算成功了。”
所以得意什么。
车寿的笑果然僵在脸上。
为今之计是解毒,明白过来的梓桑又打开《驱蛊燃犀录》。
书里既然有克制五毒蛊的办法,对这种蛊的毒性应该有更多的记载。
【宿主不死,蛊虫不尽,唯有安息香可使其沉睡……】
【五毒蛊本身可使人百毒不侵,活着无毒,啮咬能力却逆天,死后一辈子储存的毒将会逸出……由于不知道蛊虫吃什么毒长成,长成后吃什么毒,本书无法给出对症的药。】
“……”
看到这,梓桑闭了眼,关上书,嘴巴微张,眼中具是无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抵就是这样。
她空有医书,却还是做不到对症下药。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五毒蛊这样邪恶的虫虫,它到底是怎么被培育出来的!
她看向车寿,一夜没睡再加上问题层出不穷,就有些疲惫。
“你们一族的人喜欢从小往心脏里埋虫,还躲过了搜查,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事赖她学艺不精,不知道还有这么神金的虫和那么变态的族群。
她现在想知道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五毒蛊究竟是如何炼成的,在一个满是刑具的地方哪有毒药让你炼啊。”
这个问题,从发现他百毒不侵的时候就想知道了。
活爹,求你说话啊。
奈何车寿就是不开口。
那鸿图思考是动手还是找来几个南中人威胁他,这时安静了有一会的刑狱突然传来狱卒惊恐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重物倒地声。
大约是刑狱里也有漏网之虫被人踩到,毒昏了。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梓桑走到车寿面前,“你就说吧。”
她蹲下时恰好能看见车寿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看一眼就伤眼,只能转过头,心里千百种滋味。
车寿犯贱,不打就作妖,打了又嘴硬,伤口还容易吓到她,她是愧疚也不是,痛恨也不是。
服了。
她戳戳装死的人。
车寿睁眼看到是她,想了下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身,盘膝而坐,他狠狠喘气,怀疑她对蛊毒有了办法。
梓桑叹气,还是相当实诚地告诉他:“还没有,不过你要是肯说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车寿浓密的眉毛扬起,擦去脸上的血,竟然缓缓地笑了。
酷似反派的笑容让人抓狂,那鸿图都想把他推进化骨池了,车寿这才收起欠揍的表情。
“不配合也没有关系。”
梓桑摸出了针和药:“等我将你制住,便什么都知道了,我的药虽不能制成蛊人对我言听计从,但让你一时听话还是可以的。”
眼看针在眼前,车寿按住她的手,定定地看她,发现她似乎真较真了,只能指向盛有残骸的坑。
那坑很深,知道里面有什么的梓桑第一时间就让人把顶盖住了,很多时候眼神都不敢往那瞟。
车寿却指着那里说:“尸毒,也是毒。”
他一字一顿,发沉的呼吸喘气都觉得疼,但也敌不过那时毒入骨髓的疼。
听到是这么个原因,那鸿图后悔得哐哐砸脑袋,大意了大意了本来拿来折磨人的东西竟然变成了递给敌人的刀。
梓桑也有点懊恼,谁能想到啊微生物分解有机物产生的有毒有害气体竟然成了五毒蛊的养料。
无语到不想说话的两个人,主要是梓桑,唉声叹气了好一会。
“那之后还喂了什么毒?”
车寿:“我逃出来的时间尚短,如何来得及。”
那就好办了,尸毒嘛,她解过一回。
有了线索,还需要拿蛊虫做实验,最后的成药才能用在人身上。
没一会,整个刑狱地毯式搜索沉睡的虫,等到虫拿到梓桑面前,她又是叹气。
这玩意儿活着的时候像疯狗什么都咬,死掉还能毒人,轻不得重不得研究起来费劲。
也幸亏这玩意儿不是两军交战的时候拿出来,否则还真不好对付。
啊对,为什么那时候不练,反而兵败之后练了?
车寿苦笑:“好端端时谁能向自己下狠手?”就连被关押后他也不是自愿练蛊的。
有道理。
天级二号的空房间临时架起二十口锅,熬煮着治疗尸毒的药。
而这期间全城内外烧艾消毒,但难以避免的是城内还是多了十多例被传染的对象,虎枭军在街头巷尾抓虫,给百姓科普,忙得晕头转向。
刑狱内也多了五例,其中就有车寿的族人。
为了不让情况变严重,太子向皇帝请旨,命百姓闭户躲灾。
一切至少还能控制。
但无法出门干活的人突然没了生计,也不知道能按耐住多久。
下午药熬好,梓桑把蛊泡进药里,让它和小老鼠同处一屋,观察变化。
一直到晚上,蛊虫死了,小老鼠也昏睡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老鼠的肤色没变化,应该是有点效果的,她就明白了吃尸毒长大的虫不一定受克于治疗尸毒的药物,就像人吃五谷杂粮,代谢的时候……
但这又是另一种最不妙的情况了,也就是说此后数日她要对活着的、睡着的头蛊/子蛊以及虫卵,进行多次毒性测试,如果毒性都一样最好,不一样就只能一点点试出解药。
嘶……
梓桑走向燃香的地方,亲手熄灭它。
反正燃不燃香车寿该搞的事情也搞完了,烂摊子到头来也是她/他收。
头蛊(大五毒蛊)暂时是拿不到了,但还可以取其他活虫,她需要车寿配合,让复苏的虫不咬她和城里的百姓。
他要是实在不配合,她/他就在大街小巷点安息香,再让那鸿图给他‘上私教课’。
想到要这么麻烦,角落里的那鸿图替自己疯狂搓脸,翻白眼。
同时为了防车寿,梓桑将他周身大穴都封了,令他动弹不得。
看着车寿的模样,她/他也非常费解怎么尸毒没毒死他。
而后又一想自古以来反派的生命力,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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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她/他眼里不值钱的血一下金贵起来,小心地接上几滴,和刑狱内搜罗来的蛊虫放一起,此刻没了香,五毒蛊在渐渐苏醒。
梓桑指着血:“这里面有虫卵了吗,什么时候孵化?”
车寿不知道是真虚弱还是装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愁容满面的梓桑:活爹快告诉我吧,暂时不杀你行不行。
她/他还给活爹准备了红枣。
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在刑狱吃上枣的,分身那鸿图都快气吐血了。
车寿终于开口:“要五日。”
也就是说她要在五日内对卵进行实验,五日后再取一回血。
“吃吧。”梓桑塞了一把红枣给他。
一夜过去,子蛊、虫卵,活着的睡着的,原来治疗尸毒的药材被分开一味又一味地用在它们身上,各种排列组合后,有几味药被试了出来。
两天两夜没阖眼的梓桑终于忍不住睡过去。
睡之前她还看了眼被挪到角落里动弹不得的车寿。
确定自己安全后,再一个分身拿药,一个分身拿叉,背靠背在临时的榻上凑合着睡觉。
因为要睡觉,成排的蜡烛吹灭了大部分。
车寿睁开眼只能看到他们相互依偎的动作。
片刻后他的眼中满是自嘲。
他被所谓的流言骗得团团转,还真以为他二人关系不好,竟主动送上门。
车寿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两次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可笑啊。
静静反思了一会,他低头看了眼被草草包扎过的肩,闭上眼。
没一会儿,一只大五毒蛊从其中钻出,在他的授意下慢慢爬向梓桑。
车寿的眼睛闪烁着两点幽光,内里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梓桑。
为了达成全城蛊人的成就,他没少费心思,可他也知道梓桑的医术有多出神入化,所以为了圆多年前的夙愿,又或是为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该是他的人,出狱的每一日他都在期待重逢。
可惜啊,她一直没变,从来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哪怕他几度放下身段,给予她温情!
于是他只能想到情蛊,唯有如此,方能令她倾心,助他重振复国伟业,医蛊和合,取天下如探囊取物。
他的计划很好,但第一步研制蛊人时就出现了差错,亡国时连带着蛊人的研制之法都消失在了时间长廊中,只听老人的三言两语还不足以复刻。而这时梓桑竟然研制出克制五毒蛊的法子。
要知道连他自己也做不到,她竟然做出来了。
车寿实在佩服她的能力,便更不打算放过她。
香的出现虽然出乎意料,但她和那鸿图千算万算都想不到,香是好香,但五毒蛊没有短板。
无香时,满城的五毒蛊是他杀向皇城的利器,也是研制蛊人的重要法宝,燃香时又可化作毒药,致使全城人心惶惶。所以无论香是否燃着,他都有退路。
现在他要将逃走的人重新抓回来了。
蛊人难做,但她近在咫尺。
视线中的五毒蛊已然爬上了梓桑的衣角,车寿黝黑的瞳仁重新燃起一簇希望之火,心中催促着蛊虫再快些。
若她醒来知道五毒蛊即将钻入心口会吓得脸色惨白吧,车寿想。
她以为他们一族的人喜欢在心上种蛊,其实不然,能用心头血滋养的从来只有情蛊。
情蛊引渡之法,只有伴侣间的体交,以及放血至濒死才能让情蛊离体,寻常时刻想都不用想。
但五毒蛊又不同,它由情蛊一分为二,又在吸食毒物后,其中一半蚕食另一半得来,更加强大的它不仅助他成就百毒不侵之躯,还可以离体片刻。
现下他失血过多,已是虚弱至极,五毒蛊身上的管束之力将减弱一部分,它便会更无所忌惮地离开寻找新的宿体。
——带着他的心头血。
——受控于他。
只要他恢复过来,只要梓桑最后能听话,他便不让五毒蛊掏空她的脑子了。
一具听话的躯壳实在不如会爱人且生动的她来得令人满意。
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只要她表现得好,最终以他为重,他还是会将她体内的情蛊引渡到自己身上。
她不想让人轻慢她,那往后便琴瑟和鸣,互相平等尊重。
蛊虫最终停在了她的心口处。
…
【新角色加载失败。】
第47章 第47章 可算死了
幽暗的环境下,烛火的噼啪声会放大,人的呼吸也会发沉,臭虫子发出的窸窣声更像是响在耳边。
所以当蛊虫爬上身的那一刻,那鸿图就睁开了眼,用袖子将蛊虫拂开,又眼疾手快地拿东西罩住。
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车寿,嘴唇颤抖,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可他动也不能动。
梓桑看了车寿一眼,就让人小心收拾起来拿到隔壁做实验。
反派蛊伏法,她倒是想知道在体外还能不能再生小虫,还能被控制着散发信息素操控子蛊吗?
“还回来!”
看到蛊虫被带走,心理防线一下崩塌的车寿目眦欲裂,失却所有冷静,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向他们嘶吼。
梓桑吓了一跳,那鸿图将她扒拉到一边。
然后去观察车寿。
他究竟是怎么把虫引出来的?
她/他身上也有虫来着。
“蛊是从肩膀里出来的?”他指着车寿肩上本来处理过,现在又流血的洞。
只有嘴巴能动的车寿急着召回五毒蛊,没空理他。
五毒蛊比情蛊强些,但也不能离体太久,更不能有所损伤、死亡,否则便会被反噬,若是蛊虫在宿主身上是自身被反噬,若种到别人的身体里就是被寄生的情人被反噬。
种蛊其实是一种风险转移,可如今的情况是他的蛊还没有给人种上。
他此刻就感觉心脏缺了一角,五脏六腑在充血。
“大人!”门外一直看着二号房的狱卒,“蛊虫在横冲直撞,一直在咬墙体。”
不消片刻它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把刑狱洞穿的虫。
那鸿图:“困住它。”
简单三个字他们就明白了,不弄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虫子逃跑。
眼见无法召回五毒蛊,车寿脸色灰败下去。
“蛊离体太久,我会死的,若你还想救外面的人就还给我。”
他眼中有罕见的示弱和绝望,梓桑踌躇了。
那鸿图再一次将她撇一边去,怒斥这个不要脸的:“刚才那蛊可是朝心口去的,你分明就是想将蛊种进去,再掏空她的脑髓!成为受你控制的蛊人!”
现在求情,晚了!
“我只是想用情蛊控制她,一个仍有喜怒哀乐的梓桑,而并非是吃掉脑子变成个假人。”
梓桑心说,这不是一样吗,都是傀儡。
区别在于,假人不能提供情绪价值罢了。
她懂了,车寿分明是想要女人听话还要女人提供情绪价值……
她深深看了一眼他。
虽然……但是她还是帮他纠正一个小错误:“刚才那只是五毒蛊,不是情蛊。”会吃掉脑子的也是五毒蛊(子蛊)。
梓桑怀疑他是不是关傻了,但车寿神情突然变得别有深意。
“是情蛊。”
车寿又重复一遍,看向她的目光晦涩不明,“从来也只有情蛊能用心头血滋养,而且要你成为蛊人,子蛊就能做到,实在不必出动身体里的那只。”
“五毒蛊亦是情蛊。”
“……”
情蛊和五毒蛊有关系?
丑不拉几的五毒蛊,五彩斑斓的剔透模样的情蛊……
迎着他笃定的目光……
情蛊和五毒蛊真有关系!
书呢!
来书啊!
自以为十分了解五毒蛊后,突然说前一页才是研究对象,而她还只看了一点。
太欺负医学牲了。
“噗——”
车寿吐出一口血,头发肉眼可见变成灰色,皮肤蜡黄微皱,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蛊离体这么可怕的吗?梓桑惊恐地在脑中翻书。
然后她就发现了,子蛊不算,靠主人心头血喂养的头蛊不是因正常原因(种别人身体里)离体的,它不会死,但会坑得主人**。
它走了主人难受,它受伤了主人跟着疼,横竖都是主人惨,而主人受伤濒死它则断开联系寻找新的血液,主人就更难受,完全就是究极白眼狼。
限制这么大亡国灭种太正常了。
但好在头蛊一般不怎么离体。
尤其是情蛊,不酱酱酿酿一般都不愿意出来,就算出来了也不能像子蛊一样长久离开供血的环境。
这么难对付的蛊……那车寿当初说教她毁了情蛊的话是骗人的了?
他要么是想骗她酱酱酿酿,要么就是自始至终只想把她骗进来种蛊。
得出这么个结论的梓桑眯眼睛,把主意识交给了那鸿图。
“算我求你,将蛊还给我,就当还我一命。”
车寿又向梓桑开口,这一次更加焦急,充血的脑袋,和水肿的身体,还有变黑的皮肤,将蛊虫离体的可怕之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鸿图自然而然地掐住他脖子:“她什么时候欠你了!”
“当日,虽然香燃起来了,可就算还剩两根指头能动,我也照样能捅穿她的喉咙,可我没有这么做。”
当然他也早就料到了郢都的下场,赌她一定需要他,也为了最后再搏一搏,医蛊双修,控制梓桑,他还可以卷土重来……
“还我……”车寿虚弱道。
他殷切地看着这里最容易心软的那个。
最容易心软的那个只是使针控制住了他身体里奔涌的毒血,而后闭眼捂耳装死。
见此,车寿痛心疾首。
蛊人研制失败,梓桑又不可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哈。”
他突然发笑。
就在这时,装死的某人抬起头,脸上有着古怪的神情,相当自信地关上脑袋里的书。
她:“其实你制不成蛊人,也控制不了我。”
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五毒蛊拥有百毒不侵能力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本事。
“它生于情蛊,却脱胎于毒,已经不是完全的情蛊了。”
但车寿对自己蛊虫的了解还停留在情蛊上面。
【南中蛊术有记载,若是两情相悦,互相送入情人心间的情蛊便是维系关系的月老,此后情至一生……
当然还有并非两情相悦的情况,那情蛊就是武器。
单方面输送头蛊,可得到一个全心全意的爱人,而自己不需要履行忠诚的契约。
情蛊分裂极难,一旦分裂且多次分裂,便可利用子蛊吞吃人脑,制成傀儡。
历史上就有南中古国,集结数个控蛊高手,带出了一支世间最强悍的军队。】
梓桑将这段科普给车寿听。
他一开始还迷茫着,后来听入迷了,甚至忘了身上的痛楚。
那鸿图冷不丁来了一句:“所以哪有什么爱而不得,错付真心,空耗心血……你的族人要么没人爱,要么见一个爱一个,既无耻又贪心地想把人留在身边,所以导致心头血供应不上情蛊分裂的速度。”
可不就是空耗心血,死得快吗。
书上还说了:【若有情蛊异化,则情况全然不同,异化过的情蛊分裂能力是原来的千百倍,还能获得特殊能力,但不可避免地失去原先的本事,例如控制他人,制作蛊人。
异化过的情蛊可转化成毒蛊药蛊强化蛊……详情可见下一页。】
下一页就是五毒蛊了。
梓桑刚才在这两页之间使劲翻,确认没有错过后,来自于学霸的骄傲又回来了。
“你看,”梓桑抬头挺胸,“你的情蛊为了在充满尸毒的环境救你,自动转化成了毒蛊,没了原来控制人、吃脑子的本事,你对情蛊的刻板印象该刷新了。”
那鸿图:“天下大业也和你没关系了。”
“不,可,能。”
车寿喃喃,可蛊人制作失败的画面闪过……
不,不会的,他摇头不信,梓桑不可能知道得比他还多。
知道没有威胁后,梓桑/那鸿图让人把大五毒蛊送回来,指着一起送过来的鼠老师:“你控制一个试试。”
老鼠的模样又小又弱,但车寿没工夫嫌弃,连忙借微弱的感应驱使五毒蛊钻进老鼠的心脏。
五毒蛊啃食了它的心,然后是肠子、脾、胃……最后消灭了一整只。
“不会的……它应该窝在心口,驱使这东西站起来!”车寿凸起的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
“再来一只!”
那鸿图挥挥手让人送鼠。
这一次头蛊钻进鼠老师的脑子。
没有意外,蛊鼠制作失败。
“再来!!!”
又一次,是子蛊去蚕食鼠心。
又又又一次,是子蛊啃了鼠的脑。
最后一次,头蛊和子蛊一起啃完了一只鼠,进食完毕后,头蛊还把子蛊吞了。
然后这黑黢黢的玩意儿爬向了梓桑。
被那鸿图用破盆扣住了。
里面也如愿传来它啃铁的声音。
玩意儿其实不比情蛊弱。
百毒不侵,啥都吃,尸体成毒等于超绝的战斗圣体,这不比耗心耗力控制人来得厉害?
梓桑摸着心脏思考要不要也练一个?药蛊,强化蛊是什么她还挺好奇。
“呃……”车寿从溢血的喉咙压出声来,梓桑赶紧回神,帮他稳定住生命体征,解药一日没做出来,车寿就不能有意外。
于是之后几天,又是不眠不休。
她发现头蛊和虫卵的毒性竟然是最强的,而离体的子蛊,没了车寿被尸毒浸染的血液,反而毒性在不稳定下降,中毒的人由此摄入的毒深浅不一,也就是说解药的剂量就不能是单一的。
她一点点调试剂量,分出三个中毒级别,将药用在不同的鼠老师身上。
在这样忙乱的时刻,她还需要兼顾中了尸毒无法排解的车寿,五日又五日,转眼半个月,梓桑整个人瘦了一圈。
外头百姓的忍耐力也终于抵达了爆发点。
他们偷偷出门,有外出放风的,也有出去觅食的,还有逼不得已要看病的……
有些人在满是安息香的地方游荡,自以为安全,却一下踩到了蛊虫,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被传染。
还有一些在没有熏香的地方被蛊虫啃食干净。
于是他们越来越恐慌,总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死,便滋生罪恶,以前不敢干的奸淫掳掠烧杀抢劫渐渐被人拾起。
“不要过来,二叔求求你,我是泱泱啊。”
小女孩慌不择路地跑向父母的堂屋,可又在半路想起父母中了毒,停住脚,她瞧着不断靠近的男人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
以往乖巧听话的店小二因为做饭慢,被掌柜责骂到现在,他们因为皇命而不得不关在屋子里躲灾,主仆情意非但没生出来,还因为这场责骂,忍无可忍的店小二向掌柜亮出了菜刀,卷了他所有的钱。
…
米铺、粮铺是重点遭灾对象,老板往往人财两失,人命失,财物粮食失。
一切都快乱了起来。
虎枭军真正的用处便显了出来。
他们强大威严,令行禁止,能抽能打绝不逼逼,有些将士的手是精铁浇筑,扇人的时候不亚于酷刑,一巴掌下来人安分了,整个胡同都听见了,犯事的人也出名了。
除了当场收拾的,还有挨家挨户点名的,见有寻衅滋事偷跑的,刑狱走一遭。
不是喜欢外出吗,不是想做恶吗?抢点东西算什么,刑狱内多的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以点拨他们。
七百七十七间牢房,完全够住,不够也没关系,兵部的也征用了!
于是一些浑水摸鱼的人也安分了下来。
部分官署松了口气。
但一些本质上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比如百姓的吃食问题,吃不上饭的时候百姓可不管是不是护卫他们安全的人,连那鸿图都要在他们心里挨骂。
而这时林景焕抢在所有人面前送粮送水。
百姓突然就想起他是第一个发现有人中毒并进行安抚的人,于是大街小巷里传出了对太子的赞颂,夸他仁心仁德,爱民如子。
声望一下拔高许多。
原计划的延河之行便搁置了。
而后太子转头又去永隆帝跟前告罪,求他宽恕自己擅自做主,将功劳推给他,把人哄高兴后又求来一纸调粮的圣旨。
一套下来无可指摘。
等梓桑/那鸿图知道的时候,全城都被安抚得差不多了,她/他的药也做好了。
除鼠老师外,首批尝药的是车寿,然后才是刑狱内中招的人。
一共三十人,在四号房排排躺,由全副武装的狱卒灌下药。
“你竟然,还,愿意,救我族人。”
顺从地喝下药,短短半个月像变了个人的车寿看向外面,就在刚才,他看到了自己的族人,正生死不知地躺在担架上被抬进去。
活似蜡烛融化后的皮肤耷拉下来,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得到梓桑忙中敷衍的点头后,他看了她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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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了。”
尸毒是被化解了,可身体已经是极限。
心脏的缺口尤其致命。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族人将情蛊送出去却得不到对方的蛊虫时会短折而亡。
所以梓桑说的不对,他的族人才不是滥情的混账。
他们和他一样,是一群可怜虫。
哪怕不必献诚于爱人,可头蛊都愿意送出去,那便有了同生共死的心。
他们没有错。
他也是。
她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放下手里的活计,接下来应该是熟悉的把脉问诊针灸流程。
但这一次梓桑没有动作。
车寿是真的快死了。
她想着要不要把虫送回去,待接触到那鸿图的眼神,缩起脖子。
他仿佛在说,劳资没日没夜陪护,保你狗命,敢救一下试试?
梓桑只好收了心。
但也帮车寿解了身上的禁锢。
这些天除了必要的吃饭出恭,他都不能动。
突然获得自由,他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瘫在座位上。
车寿进来的时候想过会是这样的下场吗?
她帮他穿上衣服,却额外加了一座金钟罩。
梓桑垂着眼,蹙眉缓解一时动荡的心情:“下辈子做个逍遥田舍翁吧。”
“不。”
车寿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是尊贵无匹的皇室血统,当不得田舍翁,生杀予夺才是我的使命,便是下辈子我也要达成所愿。”
他可以在乱世中为复国开疆扩土,也能在无兵无权的时刻运用左道掀起腥风血雨。
虽然都失败的,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能做到。
只要,眼前这个女子……
他闭了闭眼。
若还有一次机会,他还愿意再次在忙里偷闲时跑到冀州十里亭赏枫叶林吗?
会大雨磅礴,会枫叶落泥,会赏不到景,只遇见一个躲雨的小丫头。
会对她起了兴趣,会在雨停后跟踪她,会改头换面去结识她,从而开启落败的一生。
会吗?车寿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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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角色加载失败】
不会。
他要皇图霸业。
唯有如此,当遇到下一个想种情蛊的人她才会绝对臣服他。
一个女子,一个能力高于普通女子的人,她会遭到争抢,她会用立世的本领获得自由,可要是他君临天下,纵使情敌百般手段,那女子千种本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他不会。
车寿光盯着人不说话,出于对死者最后的怜悯,梓桑等着他开口说遗言,久等不来只能去翻系统里模拟药用的过程,然后就看见了本因加载不出而不会留下痕迹的角色卡一闪而过。
她心里直叹气。
“你有什么说什么吧。”时间不是用来耽误在对她的好感度上的。
车寿摇头,他对梓桑没什么想说的了。
反而是那鸿图,他想和他说说话。
他的一生之敌啊。
“良月阁揽尽天下财,只比戚家差一点,国库貌似都不如那里富裕,你会交给林元昭吗?”
他突然生出了力气,靠坐起来。
抱臂倚靠在墙上的男人一下看了过来。
剔透的琉璃眼折射出的不是融融暖阳,而是野兽的冰冷。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兵力最盛,却忠心得像一条狗。
“无关的事就别问了,当心又来一巴掌。”梓桑忍不住说。
到时候什么遗言都不用说了。
车寿却一直在观察那鸿图,在他的沉默中,在他快步走过来时,哈哈大笑。
“我看走了眼。”
林元昭的统治有六成归功于那鸿图,只要他不死,虎枭军在,这天下就不完全姓林。
从前他和姓叶的讨论这件事,就从兵力上看出了这个国家权力的分散。
兵权不在皇帝手里。
政权,政权在一个新建立的国家上还未体现,朝臣班底都未见的全乎,各反王也各有不服,遥治封地又如何,扎根多年的地方还能让他夺了根基?他是不屑于讨论的。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德不配位的林元昭的另一种下场。
哪怕最后是他的死敌赢了。
“秘密就该烂在棺材里。”
他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听见那鸿图说。
第48章 第48章 “帮他生个孩子”……
进入十一月,郢都百姓的禁令终于解除,生活得以回到正轨。
而济药堂也会全天发放治疗毒蛊的药。
一大早家里有中毒的人家都来济药堂排队领药,通往济药堂的小巷被挤得水泄不通,不得已药师只能推出流动摊子,放置在全城各处,这才避免了过度拥挤。
不过除此以外还是有许多人朝济药堂赶来。
那些人不为解毒,只为看病。
梓桑料到人手会不够,所以在处理完所有事务后赶了过来。
偌大的济药堂无处下脚,她艰难地来到一间坐诊室,给门口挂上牌子,代表这间屋子有医师坐诊,一群人就跟见了肉的狼一样扑上去,其他坐诊的医师见状还来不及欣喜空出的位置又有许多人补位。
“大夫,你看看我,这二十几日里我总睡不着,常常还能听到地里的苗喊我,家里人都说我是得疯症了,求您救救我。”
男人挂着黑眼圈,说着说着就陷入了焦虑。
“我爹!我看见他亲猪圈里的猪!他是不是也疯了?”这位直接就拉着据说亲猪的爹过来的。
“大夫,近日我总是和人吵架,压不住脾气,您治治我吧,否则我夫人要与我和离了……”男子一脑门痘痘,嘴角还有泡,说话时都有股止不住的怒气。
这些人都不用仔细看都能瞧出精神有问题。
被关近一个月,精神不可避免受到影响,放大这种影响就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毛病,只能去求大夫救命。
梓桑所在的小房间因此挤满了人,而外面还有许多挤不进来的正往里面使劲,往常大家好好排队没出问题,现下书案和她都要被挤到靠墙的位置。
“一个个来。”她硬着头皮。
“桑大夫,您先给内子看一下吧,她近日呕吐不止,食欲不振,但又没中毒,别是其他什么不治之症,求求您了。”
男人和梓桑中间隔着起码五个人,但他还是护着怀里的女人尽力往前,那女人也是将手伸长了希望她能看看。
梓桑瞧了一眼,看那女人皮肤蜡黄,一脸疲态,她站起来去够人家的手,刚搭上几秒就收了回来。
男人见状,急了,怎么只给看这么点时间。
突然,他又看见大夫身侧一直黑着脸的男人冲他吼:“你夫人没病!”
男人:“不可能啊,她近日晕厥了好几次。”
那人推开前面几个不依不饶的人,大吼:“她怀孕了!不足一月本不该有孕反,但是她压力太大了!”
男人先是一喜,然后疑惑,压力?什么是压力?
男人一巴掌呼开那个亲猪的老爹,又抓着喊自己快疯了然后肆意尖叫的傻呗,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巴掌。
等到这一举动吓得前面几个人再不敢上前,这才把男人和他的妻子提到座位前,手一摆,“坐!”
被当小鸡一样拎着的夫妻俩动也不敢动,直到凑近他们才发现这人足足高他们两个头,五官虽俊美,但是凶啊,让人不敢造次。
“她太疲劳了,换言之你别折腾她,这下懂了吗?”
男人起初没听明白,还是其他男人听懂了笑出声才恍然大悟。
一时间夫妻间脸红的脸红,埋头的埋头。
好在尴尬的时候不多,女大夫递来一张保胎的药方,温声细语道:“寻个人少的时候去拿药吧,注意安全。”
“好嘞好嘞,多谢大夫。”男人连忙弯腰道谢。
这个人命关天的看完,就轮到发神经的那群人了。
有一个算一个开的都是安神静心的药。
一个人书写慢,两个人刚刚好。
往往梓桑写完一张,那鸿图也写好了,大手一挥,一下看诊两个。
一样的动作,专业的问诊流程,将不会医术的那个都伪装成了神医,寻常百姓就以为他有真本事,都愿意找他瞧。
若说要有不太好的,就是脾气太大了,动不动就用眼神威吓人,尤其是那些不守规矩的,被他看一眼魂都要丢上一刻。
可他安静的时候又别有一番风味,来看病的小姑娘忍不住投去心猿意马的注视。
一头及腰的黑发垂落胸前,劲瘦纤长的手指穿过发丝,用力向后拂去,可没过多久又丝滑得落回原处,次数多了,拧眉的痕迹就越重,待旁边的女大夫帮他拿捏那一缕,便安静了下来,低眉敛目,甚是乖巧。
“大夫,小女今年十六,家中开有磨坊三座,请问您年岁几何?”
女子舔了舔嘴巴,勇敢开腔。
抬手要把脉的那鸿图眯眼。
女子主动将手凑了上去。
那鸿图一看,“……”心跳好快。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摇头:“不重要,我不看家世。”
她看公子丰神俊逸,一眼许终生,所以说再多都多余了。
“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以后磨坊都是我的,祖上基业也是我的,当然以后也可以是你的,你可有婚配?”
还没说完,一张药方拍在了她脑门上。
女子感受了一下头顶的力道,心中不断有幸福涌现,她再一拿留有余温的药方,差点呼吸不过来。
纸上三个大字:桃花癫。
病症由内分泌紊乱引起,导致性幻想。
那女子看不懂,还想握住医师的手详细问问,那鸿图指着她:“别等劳资重新扎起辫子,拿枪叉你。”
女子:“?”
那鸿图:“下一个!”
女子一头雾水的往外走,等到想起辫子和枪所代表的标志性人物,忍不住停在了原地往屋里看。
俊美无俦的医师刚巧又和人干起来了,只因对方想找旁边态度好些的看诊,于是就插队抢位置,不想直接就被拎到了半空……
很符合传说中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形象。
旁边那位温柔似水的女子也像极了神医梓桑,女子稍一想觉得就是她,出尘的容貌虽然疲态明显,但难掩芳华,如果不是她来得低调,他们又急着看病,早认出来了。
难不成武安君随同夫人出来看诊了?女子倒吸一口凉气。
可再一看,神医的手搭在医师遒劲的臂膀上,他又又又安分了。
她记得传言里的君侯夫妇可不是这样的,往大了说,她也想象不来叱咤天下的武安君会听从妇人的。
所以破案了!里面的人一定不是武安君。
那她明天还来,这么一想,女子开心地一蹦一跳。
从初见,她已想好了未来孩子的名字,嘻~
一直忙到午时快休息的时间,有个父亲终于带孩子看上了病。
那孩子有严重的肺病,他父亲不敢带他进任何一位医师的就诊室,怕烟尘还有嘈杂的环境会让孩子窒息。
所以他只能徘徊在济药堂最远的空地上。
幸好那鸿图又打了几个精神不正常又喜欢逼逼赖赖的人,一些人怕了他只能跑去找别的医师,腾出来的位置正好让孩子父亲赶上。
他稍一描述,梓桑就让他带孩子先去后堂,她去扎几针。
梓桑/那鸿图刚起身。
一只手伸出去挽留。
“大夫,再看一个吧!”
梓桑捂住耳朵,往后堂跑。
“诶!还有半刻钟不许跑!”
那人要追过去,一下撞在那鸿图的背上。
“很好,今天是第几次了!”
嘴角翘起凉薄的弧度,指节咔咔作响,那鸿图用实际态度证明他今天已经忍够了!
“别,别,过来。”
后堂。
父亲抱着孩子乖乖坐着,旁边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女子,依偎在父子身边,应该是一家三口。
梓桑会心一笑,“久等了。”
那位父亲连忙站起来,拘束地给她让位置。
梓桑走近,先去看已经转移到女子怀抱中的孩子,在他身上按了几个穴位,得到孩子的反馈后才拿出针灸包。
“将孩子的衣服掀起来。”
她要先扎位于背部的穴位,梓桑下意识安抚小朋友:“不会很疼的。”
然而她都准备好了,小朋友睁着眼睛好像也准备好了,他的父母却没有替他撩衣服。
梓桑歪了下头,那父亲憨憨的笑,女子静静看着她,他们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一边想在哪里见过,一边自己动手。
孩子趴在小床上,褪去衣物后蛇缠着龟龟衔着蛇的图腾便暴露在空气中。
梓桑咽了下口水,拿针的手悄然改了方向。
“眼熟吗?”男子问。
梓桑:“……”熟啊。
她已经知道眼前这些人是谁了,她有好几个拥有图腾的病人在刑狱。
“你们想做什么?”
男人:“不要呼喊,我们不会带走你,也不为难你。”
这屋子没几个人,有人的床位离他们又远,他压低声音时还真不好辨别说了什么。
女子终于开口:“我们只有一个请求。”
她用了‘请’字,门外赶来的那鸿图停住了脚步,梓桑也放松下来,又继续给孩子下针,一边听听他们要什么。
“我们要你去趟刑狱,也只有你可以接触到主上。”
梓桑眨眼,是这样没错,但是也不全对,她能在刑狱来去自如,却不能沟通冥界,沟通不到那边的车寿。
她应该是帮不上忙了。
正要拒绝,女人又开口。
“帮他生个孩子。”
第49章 第49章 战后结算
“你说什么?”
不是眼前的女人嘴瓢了,就是她耳朵聋了。
要不是及时收针,都快整成医疗事故了。
梓桑深吸口气,再三确认:“你认真的?”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坑他的吗?
对车寿被抓始末还真不知情的男人:“我们知道营救主上再无可能了,只能想方设法留下他的血脉。”
女人:“我们知道这很为难,但请你念在主上对你的一片真心,留他一条血脉,他当初布局了许久才将你带离那鸿图的魔爪……”虽然最后没有成功。
男人:“我们会争取给你留出时间,绝对不会让武安君察觉。”
“太荒谬了。”
在牢房里,在全是眼线的地方,和甲级战犯搞出动静,他们能想到这么个馊主意能震撼她一年,年底总结的时候必须大书特书。
梓桑用态度表明自己拒绝,手上动作不由加快,大人离谱但小男孩她得救。
男人急了:“只要这个孩子降世,他就是我们的新主人!南中皇族最后的希望!”
原来是家里有皇位继承啊,那梓桑勉强理解了,但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们还有多少人,打算用什么办法拖住那鸿图?”
听她的问题,两人还以为有希望,庆幸这一次的孤注一掷有用!
“还有……”女人刚要说,男人向她摇头。
“具体有多少族人我们不能说,但可以向你保证那鸿图会焦头烂额到顾不上你。”
落下最后一针的梓桑理解他们的防备,但她也好奇怎么个焦头烂额法。
男人咬咬牙还是将底牌说了:“我们可从牧园主人那里借到兽医,军队战马若是得了瘟疫,他就更不着家了。”
族人打算休养生息,决定让毒和蛊暂时不再现世,所以他们只能想到这样一个既能美美地隐身,又能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的办法。
梓桑一顿,牧园主不是她吗?
“你们真的认识牧园主人?”
她目光灼灼。
男人和女人顶着这样的视线有些莫名,显然不理解梓桑的关注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明显让那鸿图不归家更重要。
但他们还算实诚地说不认识。
那就对了,梓桑怜悯地注视着这两个聪明蛋,人就在眼前却不认得,还笃定能借到兽医,做梦呢。
她还是跟他们摊牌吧。
“其实车寿死了。”
外面的人很难得到刑狱内的消息,这两个人包括整个族群都以为自家主上还活着,只不过可能受点苦。
乍一听她的话,都愣住了,表情一下空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像是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他们的所有设想都基于车寿还活着,他们想方设法留下他的种……蛰伏……东山再起……复国……
“你骗人的吧。”
“不想帮忙就算了,何必……何必……谁不知道那鸿图这竖子连肃成王都能放过,我们主上不过逃了几日……罪不至死啊。”
梓桑看着他们露出迷茫空白的神情,无措得像两个孩子,失去目标,失去力气,失去精气神,于心不忍的她便没有再强调。
只是说:“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带着剩余的族人好好生活,不要想着报仇,另一个……”
另一道男声补足:“另一个便是束手就擒!”
他踏过门槛,带着极强的压迫逼近,丈八尺的身材几乎到顶,黑底金边锦袍华丽无比,恍若天神的容貌不及他眼中的睥睨。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都瞧不出这人是谁,不由向彼此贴近,忌惮地看着他。
而等到那鸿图将梓桑挡在身后,挡在身后的人又探头探脑地看他们,毫无距离的相处让那两个人的脸色变得精彩纷呈。
男人像发现了什么秘密,震惊到失语:“不想夫人已经……难怪不肯帮忙。”
女人更是一言难尽:“既如此,我们也不为难,替我们带个人进去就权当前些时日主上好吃好喝招待您的报酬,其他的便不用管了。”
“我们也不会去泄密的。”她又急急补上。
那鸿图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他在门外听到分身裹挟着另一半意识说出放人一马的话都快急死了。
但是现在看这两个傻乎乎的人还没认出他,又说出这种傻话,他又释然了。
傻到送上门的就算关进去了,也会傻傻地表示宁死不屈。
他,刑狱老大,决定原谅他们!
“也不用带人来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走一遭。”
“你是?”
这两人还算机警,悄悄后退,就是孩子也不管了,不像亲生的。
“能带你们进去的人。”那鸿图。
“真的?早知刑狱进去容易出来难,不想竟是真的。”
看着又不大聪明了。
他二人本来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来的,赌的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希望,所以哪怕那鸿图眼里有戏谑,他们也能接受,毕竟如果真是敌人早就被拿下了。
眼前的男人显然有门路。
“敢问大哥可是狱卒?”
那鸿图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
两人激动了,遇到不戴面具的虎枭军了!但本能的忌惮还是令他们开始谈判,询问他要多少报酬,又得寸进尺地问能不能带些人来劫狱。
看他们掰手指算组织内剩余的可动用资金,那鸿图的沉默震耳欲聋。
满脑子都是他们是装傻还是真傻,竟然傻得浑然天成啊。
他失望地摇摇头,直接引他们出济药堂,拐到后面,亲卫驻守的地方。
“车寿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族人?”他感叹。
当年那些控蛊的高手也不这样啊。
年安让人将两个人绑起来,听到自家大人的疑惑,就想到了巡逻兵的话,指着这对男女,“这女子在后院翻了半天的墙一直进不来,这男子也是竟想在街角的地方挖地洞,烟尘太大这才害得路过的小孩犯了病。”
所以也是巧了。
两个傻子想法设法要见梓桑,却因为孩子犯病,让他混进去了。
迎着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那鸿图:“押回去审。”
至于孩子,哪来的回哪去。
可他没踏出几步,后面的女子就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喊出“天不遂我”的口号,最后自缢当场。
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那鸿图烦躁地转过身。
女人下手比较狠当场没,男的还没动手呢却在同一时间断气,死前还十指紧扣,缠绵的眼神愣是让他们演出生离死别英勇就义。
“啧。”
看来情蛊的真正示范在这了。
谈恋爱谈傻了的感觉。
下午照常坐诊,但是限号排队了,除了重症病人,其余人都得凭号看病,感觉还没到自己的时候完全可以溜走干别的事,也不用一整天耗在和人争抢上。
如此,乱了很久的济药堂终于井然有序起来。
当天下午再没有出现幺蛾子。
就是临近收工的时间,那鸿图见到了鬼鬼祟祟的和泰。
他还瘫着,却扒着窗口努力支楞身体,偷看他煎药。
那种震惊,惊喜,又满腹委屈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那鸿图只能过去和他说话。
“本君,”哎,说不出口啊,心里建设好一会,才继续,“我代林枭说声抱歉,但你二人也是没可能的,她已有婚约,你要是实在过不去……那也必须过去。”
最后:“好好养伤,随时回来。”
潜台词就是回青州的事就算了,亲卫的位置还是他的。
平生第一次替自己学生道歉,那鸿图浑身跟藏了虱子一样,哪哪都不舒服,再看和泰眼神颤动,脸色乌青,像是悲痛欲绝的前兆
那鸿图赶紧脚底抹油地回到坐诊室。
梓桑心情颇好地翘起嘴角。
夜幕降临时,梓桑/那鸿图伸了个懒腰,准备收工。
外面还有许多人,但和她/他没关系了,会有交接的大夫上夜班。
由于马车进不来,两人只能走出巷子。
巷子左右的商铺挂起灯笼,将原本黑且深的巷子照亮,又有大人小孩的吵闹声,这条本该十分阴森的路有了生活气息。
梓桑/那鸿图路过卖油饼馍馍的摊子,果脯铺子,做糖画的小摊……各种甜蜜的气味萦绕在周围。
等到一根串起来的糖丸棒棒杵在了那鸿图面前,也怪小贩太矮,糖丸棒棒刚好就在嘴边,他一下含了上去,脑中更是闪过自己徒口接飞镖的高光时刻。
然后咔吧一下咬碎了糖丸。
冰冰的,但是没有飞镖的铁锈味。
就是太甜。
又是嚼碎了几颗。
觉得差不多了,他就放过了这串胆敢戳到他脸的糖棒子。
藐视一切的眼神扫过像个路障的小贩,想把他扒拉到旁边,却见他一脸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
“客官,一文钱一串。”
梓桑/那鸿图悚然惊醒。
他做了什么?她怎么没意识到就让死嘴咬上去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给。”梓桑连忙说,一边摸向钱包。
在满是针啊药啊的包里翻找,总算找到可怜巴巴的三两银,看来太久没用到钱,需要补给了。
给完钱,小贩的笑容真切起来,但是对着梓桑的,走之前还瞥了眼那鸿图头顶的纯金发冠,走出老远才传来他吐槽的声音:“都穿金戴银了还花女人钱,嘁不要脸。”
梓桑/那鸿图:“……”
“大人,没有那头小辫子你看谁还惯着你。”
耳边传来姜纨幽幽的声音,灯火阑珊下的大人偷吃糖的一幕恰好被她瞧见,那是一个全新的,不带血色,没有戾气的大人,她才忍不住开口调侃。
梓桑/那鸿图才发现原来是马车近在眼前了。
姜纨应该是有事找他,那鸿图:“说!”
姜纨:“余孽找到了,但没有大人要找那位‘赵卿颜’。”
中午抓人的时候,有三十多个南中人,在贫民窟商议着救人的事宜,还有十个表示要蛰伏,为此吵了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虎枭军。
“就是……”姜纨突然又变得很纠结,“他们写的计划十分漏洞百出,远没有当初劫兵部的机警果断,所选路径都不是那么隐蔽。”
警惕性看着不太好,就好像车寿没了,他们的谨慎也被带走了。
甚至还把要联系的旧部大大咧咧地罗列在纸上,她再和良月阁的官员名册一合计就能当做罪状去抓人了。
听她这么一说,梓桑/那鸿图才惊觉车寿一直在拖航母,族人和部下果然不是一个东西。
前者可能是累赘,后者就好多了,至今还没落网几个。
于是那鸿图说:“一网打尽。”
正和姜纨的意,有事干了就不用回去关禁闭了,然后她又拿出一物,脸上褪去嬉嬉笑笑,有些严肃。
“除了定不下来的救人之策,还有些人似乎想联合其他势力一起救人,这是属下在他们身上搜到的。”
她打开荷包,露出一根看似非常普通却有编号有刻印的竹哨子。
出自和他们一直暗中有交易的牧园,她认得,所以她怀疑对面和车寿族人有串通,那对他们来说会非常不利。
“这个啊,”看到哨子那一刻,那鸿图摸着下巴,感受上面的喇手,“无妨,大概率没法用。”
用了就暴露了,传信的格式,刻印的作用,那些人通通不知道,信上的内容都不用看就被怀疑了。
不过也难怪他们会笃定牧园会和他们合作,哨子上的编号挺靠前的,也就意味着级别高,权限高。
就是不知道她/他的哨子怎么就到车寿族人手里了。
是车寿给的吗?他知道哨子的来路吗?原先又想做什么?
梓桑/那鸿图一脑子问题,最终化作一个:他知道她和牧园的关系吗?
整个族群凑不出一个脑子,大约都长成车寿的心眼子了。
死了,都让人头疼。
那鸿图只能吩咐姜纨亲自审这批人。
“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只能你知道。”
姜纨:“那关到天级一号?”牢房已经腾出来了。
那鸿图:“……不用,但是他们身上有情蛊,注意些不要给任何机会让他们又想着做蛊人,也不要给他们毒或药,别又练成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被科普过情蛊知识点的姜纨表示不用担心,那些人早就两两标记,成双成对地把情蛊送到伴侣体内,头蛊就只能影响伴侣了。
都内部消化了就不存在蛊虫分裂了。
反正她询问的时候没人表示自己的蛊分裂了,正气凛然的,好像格外怕被误会不忠。
那鸿图:“合着就车寿一个人没被内部消化,也只有他的情蛊分裂过。”难怪是全族的希望。
不过这样也可以看出车寿原先的安排了:使族群内部消化,避免族人因爱而不得导致夭折,却不给自己安排一个,显然是选择分裂情蛊坚定自己搞事业的心,以至于三十多岁之前也没个对象。
但他坚持搞事业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对感情生出幻想。
这就导致事业出现了意外。
梓桑:唏嘘。
那鸿图:没出息。
姜纨:“要实在不行,我就按大人说的让其濒死,将情蛊抠了?”
就是,以后怕是再没有南中族了。
那鸿图点头。
梓桑捂耳朵。
事情交代完,还有很多事情的姜纨朝梓桑挥挥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骑在马上的她英姿飒爽,想到什么又将马头折回来,微微低头对那鸿图说:“大人其实你这身中原人的装扮也挺不错,别再执着你的辫子了。”
至少她看着就很想收藏一个一模一样的大人,放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欣赏个一昼夜。
“大人的脸啊,真是令人心猿意马~”她眼送秋波,舔了舔嘴唇。
这色眯眯的模样让梓桑那鸿图都看了过去,两张脸,一个柔美,一个俊美,她捂住心口,突然想要两个木雕,泥人也行,一模一样的给她各来一个。
那鸿图扬起巴掌落在马屁股上。
马吃痛,前蹄扬起,后仰的姜纨:“诶诶!”
待她离开,他们才登上马车回去。
途径良月阁,依旧张灯,只不过再也不是红灯区了,楼阁之上再也没有招手揽客的小姐姐,只有一阵阵仙音传出。
此后,良月阁只卖艺。
第50章 第50章 重华长公主的下场……
今夜位于霸城门边的刑狱注定不平静。
而一直都不平静的还有西山玉璋宫这个是非之地。
百姓被关了近一个月都快疯了,长公主林亦瑶和她的外甥女顺义公主可是结结实实关了快两个月,以前也不是没有在皇家别院一玩玩半年的先例,可这一次情况严峻许多,许进不许出的禁令就让她们丧失了很多快乐,没了山下人增添乐趣,这精神状况自然变得更糟。
而山上的男人也不再新鲜,玉璋宫的漂亮男人,关这么多天也玩腻了,她们现在只想出去,知道外面的情况。
“姑姑,怎么办?”
顺义公主匍匐在林亦瑶腿边,那身红裙张扬依旧,可她如今过分憔悴已经撑不起雍容华贵的衣饰。
躺在榻上的林亦瑶哪有主意,不仅那鸿图的人在外面,就连刑部都矜矜业业的守着西山。
他们明明没有丝毫线索,却非要做出彻查的姿态,可笑。
她懒洋洋道:“有本事那鸿图就关我一辈子,本宫可是长公主!”
一个没能给皇室带来任何好处的长公主,顺义公主在心里补充。
因为她这好姑姑名声奇差,自身的眼光却高,她看上的高门大户对方却看不上她,小门小户相中她她又不要,久而久之永隆帝就放弃她了,所以别看重华长公主的名头响,其实是皇家第一无用之人。
顺义公主眼见指望不上她,站起身抖了抖衣衫,微微屈膝:“不扰姑姑休息了,顺义告辞。”
林亦瑶:“嗯。”
她都不带看她一眼的。
顺义公主早知道她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
离开荷绮轩,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拐弯去了夏侍郎的住所,试金苑旁的宅院。
试金苑是武安君点名要查的地方,为了不破坏里面的‘证据’,他是有家不能回,不像刑部尚书早在自家别院内逍遥多日了。
她来找夏侍郎是为了将自己怀疑重华长公主暗害武安君夫妇的事告诉他,如此这件事就有了突破口,她也不必再陪着关在这了。
她林亦瑶笃定了自己没事,她却不行,自然要早做打算。
可她到的时候夏侍郎已有客人。
她被夏侍郎的人接引到堂屋等待。
这座院子原来的主人应该也是簪缨世家,仅堂屋就显得古朴威严,她提着盏灯将屋内的摆件一一欣赏过去。
等了有一会,她的手脚都变得冰凉,客人才终于要走,夏侍郎引着一个人往这边来。
顺义公主好奇地探头去看,穿堂风一下吹到她身上,她忍不住眯眼。
石台烛火映照在那位客人身上,光可描皮亦可透骨,将纤长的睫毛照得犹如一把扇子,低垂眉眼时,眼尾是向上的。
‘他’的脸由远及近,风吹过蜡烛,光影下的脸一下扁平,一下立体,一会露出五官,一会缩小得只剩局部,时而柔和时而刚硬,分不清是男是女。
直到人到了跟前,在夏侍郎的指引下来人向她见礼,顺义公主都回不过神。
她脸上从疑惑到震惊,又怀疑至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她恍恍惚惚地说起眼前人有些‘眼熟’。
正经客观的夏侍郎:“林大人是武安君的部下,不久前才被陛下留在郢都,公主应该是认错了。”
“林?”顺义公主呢喃,“你也姓林。”
林枭不动声色:“公主还认识另一个林某不成?”
顺义公主摇头:“她……是女子,和大人自然不一样。”
对,身高也不同,顺义公主突然清醒了。
“我看错了。”
林枭冲她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龙行虎步,只从背影看都像个铁骨铮铮的男子。
顺义公主摇摇头,对自己会认错人感到匪夷所思。
“对了,林大人叫什么?”她又问夏正青。
“林枭。”
“哪个xiao。”
“枭雄的枭。”
那就更不是了,能为男人私奔的人哪会取这样强横而有野心的名字。
顺义公主决定不纠结了,和夏正青聊起之前重华长公主的所作所为。
夏正青赶紧将她的话誊抄在纸上,当做笔录。
完事后,顺义公主也希望夏正青不要出卖她,她这么做只是想保平安,避免最后因为查不出什么而做了替罪羊。
夏正青表示明白,他虽木讷却也不是个傻子。
“夏侍郎可否告诉我,林大人他为何找你?”准备离开的顺义公主问上一嘴,看好奇心能不能被满足。
夏正青看着她红唇恰到好处地勾起,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哪怕没有出格的姿态,却也过分妩媚动人,听说顺义公主是个寡妇。
他脸上微微发热,唾弃自己可能是被关太久了心里竟在想这些,不过也没打算将对话告诉她。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林大人和他东扯西扯,都没个重点,谁知道他为什么来。
顺义公主表示没关系,转身就走。
而在她回去的路上,脸侧有股风擦过,紧接着又被不知道哪来的碎石绊住脚,一下摔了一跤,一连串的倒霉让她陡然心凉。
该不会是长公主找人监视她?这要是脸着地,怕是要毁容了,顺义公主在地上缓了好一会。
“嘶”,她尝试爬起来,却发现扭了脚,只能扶着侍女一瘸一拐地回去。
而等到她离玉璋宫越近,周围野兽的嚎叫也越来越清晰,她脸上一白,顿时停下脚步。
“怎么会有野兽,侍卫都干什么吃的!”
侍女抖着嗓子:“公主你听,是不是有什么朝咱们这跑来了?”
顺义公主瞪大了眼:“快,快跑!”。
远处,林枭在草丛里捡回自己的袖箭,重新安上,看了眼顺义公主离开的方向,眼底情绪汹涌成浪。
顺义公主……
她在心里念着这几个字,再结合刚才看到的容貌,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一个曾在世家宴请中见过的小家族女子。
一个自她走后,被林元昭认作义女代替她嫁给荆州豪强的贵女。
一个后来丧夫的顺义公主。
她的箭只放这一次,权当她怀疑自己的代价,若身死只怪她运气不好。
若侥幸没死,正好阻她回去,避免被野兽杀害,也算她对二人命运对换她所有遭遇的恻隐之心。
如果她躲过了袖箭,却躲不过野兽,那也是她活该,待到报仇那日她会替她在罪魁祸首林元昭身上多捅两刀。
林枭决绝地转身离开,和刚从刑部尚书处离开的丰国汇合。
蛊毒的事告一段落后,她和姜纨分别接了其他任务,她回去负责西山的事,毕竟一切都由这里开始,姜纨则负责追查车寿一族,避免余孽再次卷土重来。
而今晚,大人给她的命令是:放兽于西山,逼公主自行认罪,再不成便将那个会口技的人拉到她面前。
但她想到公主给大人下药,便擅自做主做了些小改动:放兽于玉璋宫,灌她以春药,以牙还牙。
她再和丰国拖住刑部的人,拖延救援的时间,让长公主自食恶果,便不需要如此麻烦了。
她觉得完成得很好。
便趁着夜色将今夜的事写成公文汇了上去,等待大人明早的夸奖。
可刚报上去没多久,还未歇息的大人竟连夜看了公文,将差点离开君侯府的林枭骂回西山。
那一句“谁让你擅自做主的”,搞得林枭一头雾水,她又没做错事,大人生什么气。
但她还是连夜回去了。
一来一回,天险些要亮了。
她到时,发现重华长公主根本无惧外面的野兽,正和男宠颠鸾倒凤。
所以,她究竟做错什么了,看公主那样,好似还挺快活。
至于野兽,在伤亡了好些侍卫后,连玉璋宫的门都不曾碰到。
林枭嫌恶地看了眼荒唐的长公主和同样荒唐的侍女男宠,心想难怪林元昭不曾考虑让自己的妹妹与人联姻呢。
不必多想,这样的长公主嫁到那些人家,不为联姻,倒像是结仇。
将野兽看管起来,又给长公主喂了清心的药,林枭便打算走了。
不想一双玉臂拉住了她。
大汗淋漓的长公主气喘吁吁,眼神在迷茫与清醒中来回切换,她终于想起刚才林枭的自我介绍。
“下官林枭救驾来迟……”
“林将军……”
含混不清的话语,伴随着她要贴过来的身躯,手指已然点在林枭脸颊上。
从她的面色看,大约是想邀请林枭留下来。
林枭侧头避开触摸,一个手刀将她打晕,抬腿欲走,想了想,回过头来,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两个大耳瓜子。
她呼出一口浊气,又整了整衣冠,这才走出这间气味古怪的房间。
看了全程的丰国:“大人……其实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咱们招惹她干嘛,但是你又打了这位,万一她不依不饶……”
林枭斜他一眼:“谁能证明本将犯上了?”
感受到威胁的丰国做出一个封口的动作。
“哼。”
两人又回到武安君府。
此时天已经亮了,可怜他们一个亲卫一个统领竟然彻夜没睡,还要大人醒来之前面壁。
“大人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丰国叹息。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墙壁上,可这座宅子里的同僚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会走过一个浇花的,一会停下一个除草的,晒花的那个更过分特意绕到这边瞧他们出糗。
“看什么看,”丰国嘀咕,“也就是大人不经常着家,等他安稳下来,见天给你们挑刺!”
一直等不到林枭附和,丰国捅了捅她,用眼神示意她摆出官威,吓他们一吓。
林枭:“你说大人到底为何生气?”
“……”丰国,“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林枭:“为何啊?”
“……”。
又过了一个时辰,梓桑/那鸿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