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 101 章
魂魄入体那一瞬间,玄无立马有所察觉,调动自己的灵力,开始吸收护印。
这护印除却能保护她外,还是长珏专给她留的一缕灵气,在祸斗凶魂的温养下,她如有神助,终于将天道留下来那缕气息彻底炼化。
祝卿安被体内凶魂侵扰,没能注意到她动静。
黑影凝成人形,瞬破护印,趁着祝卿安因为业火神志不清,掌控了这姑娘的身体。
再没什么压制的烈火夺天而起,与日出相融。
将那道小小的魂魄彻底压在体内深处后,玄无才发出一声喟叹。
终于,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又见到这耀眼天色。
“小姐,这里有好多灵石啊!”茵曼指着一面亮晶晶的墙说。
墙上镶的灵石都极其讲究,共有十六个,彼此间距一致,整体方位朝西,若太阳升起,阳光恰好透过窗户照到这里。
在人界,灵石极其稀少,一般是留给族中弟子修炼用的,祝卿安虽然出身修仙世家,可十六年来拢共就得了三十四个灵石,光是修炼就用去十个,这还是祝卿安舍不得用灵石修炼的情况下,至于普通人家是靠金银和铜钱交易货物的。
祝卿安不禁感叹,修真界当真是人杰地灵,修炼资源丰富啊!
“这是聚气阵,以烈阳为阵心,将灵气聚集在房间里,有助于修炼。”越尔解释一句,“你住此间,今日且歇着,明日须早起纳气修炼。”
祝卿安神色为难说:“能不能把床换成木床啊?”她其实更想说,能不能把自己逐出师门,一想到胸口冰冷的刺痛,她越发排斥做这人的徒弟,可越尔微冷的神色还是叫她给放弃了。
“恩,这间房可随你喜好布置,我不会过问。”越尔清冷的目光在祝卿安身上停留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祝卿安瘫坐在椅子上,自从她决定来道玄宗以后就没怎么顺利过,仿佛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
“小姐,房间布置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看看我自己的房间。”茵曼看出她的疲惫。
“恩。”祝卿安是真的累,她不想睡那张银闪闪的床,就趴在桌子上闭眼小憩。
茵曼把大氅还给祝卿安披上,蹑手蹑脚摆弄了一下玉灯,这盏灯的灯柱是缕空的,没有灯芯,她不知该怎么点燃,只好先关上房门离开了这里。
等太阳彻底落山后,整个房间就变得阴森森,且桌子的桌面同样是玉拼接的,白天日头猛的时候会很清凉,但到了夜晚就冷得有点过分了。
祝卿安极其不安地皱着眉,呼吸变得急促,紧咬下唇,浑身颤抖,忍受着痛苦,若不是在最后一刻她睁开了眼睛,定是会咬破唇的。
她环顾漆黑的四周,揩去额间汗水,轻轻摸了摸胸口,虽然完好无损,但那穿心之痛却刻进骨髓,她很难想象自己日后会死得那么惨:“不行,如果天道没骗我,那我得想办法保命。”
可是祝卿安只看了人物栏,并不清楚书里的内容,她小声喊:“天道……你在不在?”
房间内阒无人声,祝卿安又喊一声,始终没得到回应,她记得天道说过,它耗费了能量,许是陷入沉睡了。
祝卿安揉了揉眉心,迫使自己努力想出路,无意间,她想起来之前看人物栏的时候,看到自己设定的神元是神鸟九凤。
成长型,卿年期像鸡,往后修为每提升一次,便长出一首,一共九首,属性为火,实力不亚于凤凰。
她还挺兴奋的,可转眼一想,又感觉怪异,因为九凤的羽毛色彩华丽,即便是卿年期也不该这般丑陋才是。
且当时神元显现之时,祝卿安其实感觉到一股怪异的阴冷,现在仔细回想,她的神元不仅仅是丑陋,脖子上还有一块伤疤,更像是神元受损。
若是如此,那是无药可医的。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为今之计,还是得想办法离她远远的。”
无论天道说的是真是假,既然越尔是女主,那不管剧情如何发展,定是围绕对方的,祝卿安只要远离她就不会受到波及了,也不必对此人毕恭毕敬,那对祝卿安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她听家里长辈说过,越尔为人严谨勤奋,素来不喜散漫又笨拙的人,她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考量。
……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的聚气阵上,灵石泛起微弱光芒,令整个房间清爽起来,祝卿安呼吸之间都觉得空气好甘甜,就忍不住多吸了两口,然后恋恋不舍出了房门。
茵曼一大早就出去置办家具,院子里全是梨花香,其中一棵梨树的枝头有一大半都伸到墙外,似一把巨大的白伞,遮挡住阳光,梨树下有石桌石椅,越尔正坐在这里饮着梨花茶看书,一身白衣仿佛要与这漫天的梨花融为一体。
祝卿安多看了两眼才走过去,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师尊。”她感觉自己手臂上的绒毛都竖起来了。
越尔举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变得深幽,说:“怎么不在房里修炼?”
祝卿安可是计划好,在越尔心中留下懒散的印象,她便笑了一下,漫不经心说:“我出去吃完饭就回来修炼。”
总之,对于修炼一事能拖就拖,拖不了就糊弄,时间一长,向来业精于勤的越尔定会对她极其失望,届时,要么不管她,要么就是逐出师门。
越尔倒也没说什么,抬起手挥了挥就放祝卿安离开别院,祝卿安只顾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没看见越尔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的肚子咕噜噜叫着,一晚上没有吃过东西,身体有点吃不消。她用飞行符在空中飞翔,云霭盘旋在大山上,四周是陌生的环境,她不太清楚膳堂具体位置,就问了问路过的师姐才找到。
内门膳堂一般都是炼神期还没能辟谷的弟子来这里用膳,偶尔也会有馋嘴的凝神期弟子来此,祝卿安一进大门,就嗅到混合各种食材的香味,来这里的人不算太多,有近一半的座位是空着的。
“这里看起来和人界开的酒馆差不多。”不过范围却大很多,祝卿安找了个角落坐下,很快就有杂役弟子前来招呼。
杂役弟子瞧了一眼她,挺眼生,又看了一眼她腰间没有挂上腰牌,便笑着说:“这位师姐才入门吧,且记得去一趟执法堂登记一下/身份,否则日后宗门内要是有何比赛,若查不到师姐身份,是不能参与的。”
“嗯,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杂役弟子把膳堂的菜单给祝卿安,又说:“师姐定是有身份的人,这寻常新入门的弟子可不敢来膳堂吃饭,一般都是吃辟谷丹,或是自备膳食。”
祝卿安不明白膳堂只是一处吃饭的地方,有何不敢来的,可当她打开菜单的时候就明白了,这里每一份菜品最低消费一个灵石,目前她身上只有二十四个灵石,平时修炼都舍不得用,区区一壶茶都得一个灵石,也太黑了吧!
杂役弟子见她不说话,私以为对方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什么菜好吃,便指着一道价格为三个灵石的菜品说:“这道醋溜鱼都是养殖在灵池里的,清晨才捉上来,都夸肉质软鲜,我收盘子的时候,可是连鱼骨头都不剩。”
三个灵石,可不得连鱼骨头都啃掉么!
祝卿安听着杂役弟子的介绍真是如坐针毡,难怪越尔那么大方就把她给放了出来,那个坏人心里清楚得很,就算自己来自修仙家族,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灵石消费的。
祝卿安不服输,更不想这么灰溜溜离开,她端着面色,耳根子烫得要死,说:“你们这里的凉白开收费吗?”
“这……不收费的。”
“给我来杯水就好。”
“好嘞,师姐稍等。”杂役弟子是看出来了什么,他也没多问,拿上菜单就回后厨给她端了一杯水来。
祝卿安喝水降火,一杯水咕噜噜就见底了,她更加坚定要“叛逃”师门的决心,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见旁桌的弟子在讨论越尔的事。
“韶华真君昨日收了弟子,此人据说是个下品神元的废物,当初攀登崖测试的时候,她是踩着同门的肩膀爬上去的。”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此人叫祝卿安,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蛇蝎女人,不但踩同门肩膀爬上崖顶,还收买另外一名弟子,阻止了别人爬上去。”
“此人如此恶毒,恐日后生事污了韶华真君清风淡雅的名头,若真有这一天,我定将此人抽筋剥皮。”
“对,谁也不能坏了真君名头……”
祝卿安皱眉,这昨天才刚比试完,今天就传得沸沸扬扬,若说背后没有人故意曲解,恶意散播,连她自己都不信,这件事也只有陈兰欣会这么干,可她是如何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收买内门弟子传播谣言的?
“对了,你们可还曾听说祝卿安其实是个弃妇,他的未婚夫不要她了……”
祝卿安捏碎茶杯,手里的碎片朝那帮人掷去,忽然被偷袭,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茶杯碎片或割坏白袍、或刺入手臂、或令其破相。
“你这是何意?”
这边的动静让四周的弟子纷纷站起身观看,祝卿安拍了拍手,看着这帮嘴碎的人笑道:“意思不是很明确了吗,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别人怎么说祝卿安,她就算在意也能忍受,可若是用“弃妇”二字来形容她,那无疑是说她不检点,还未成婚便和未婚夫有染,是祝家没有教导好她,这是在打祝家脸,这是她绝不容许的。
“你找死!”
几人刚想动手,就被身边的同伴制止,他指了指门口刚进膳堂的男子说:“是执法堂的弟子,莫要惹事。”
“我们走。”几人沉默了一会说。
他们恶狠狠瞪了一眼祝卿安,看着挺恶挺牛,却在走的时候变得灰溜溜,低着头弯着腰。祝卿安不禁一笑,既然对方罢手,她也懒得挑事,摇头离开这里前去执法堂登记身份。
执法堂位于内门和外门之间,门庭森严,光是听名字都知道是一处庄严的地方,门口有数名弟子执勤,一个个都和越尔一样没有表情,令人倍感压力,就像祝家祠堂一样,每次进去都不能多说半句话,祭拜之时条规也多,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登记处还有好几人安安静静排着队,都是和祝卿安同一天入门的世家子弟,以前和他们不熟,但见面都会打声招呼,现在仿佛见了仇人一般,谁也不理谁。
“祝卿安,你的师尊难道没给你登记身份吗,怎么还让你自己跑来执法堂?”?
墨发女人却在此刻瞬间清醒,眼有恨意,长伴泪水,“本座不会让你占据她身体的。”
她凝出神魂冲入银发姑娘眉心。
一瞬天地混沌,远苍雷光已至,玄无想退但被天雷镇住,暗道糟糕。
越尔将她拖住,神魂剧痛,可还是生生忍下,与她厮杀。
玄无是真怒了,她如此布置蛰伏许久,可不是来给越尔当跳板的。
正当时,背后倒塌屋舍却冲出来一只墨色大蛇,直往越尔心口去。
灵力如尖锥,疾速而至。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本是一片清明的灵海这时翻涌震荡,烈火明耀,几近烧干了所有的灵力,便开始往外侵蚀别的东西。
祝卿安已成一缕神魂,被镇压在湖面中央。
她浑身萦绕火焰,吞噬了她温润的面容。
银发姑娘眉头紧蹙,在无尽痛苦中沉沦,无法出声,亦无法动弹,一呼一吸都被烈火裹挟。
祝卿安已经感知不到外界,她只觉神魂之痛难以承受。
玄无冲破束缚那一刹,她神魂就被魔气席卷束缚,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要快点出去,不能,不能让玄无……
湖中金光渐起,与神魂相融,祝卿安正是将要睁眼之时,四肢却骤然一痛。
血灵蛇爬出洞口,挺起胸膛,它虽无表情,却张大嘴巴,发出愤怒的呲呲声,祝卿安目光一凝,迅速侧翻,血灵蛇喷出来的毒液堪堪被她避开,毒液染到杂草,绿色的草很快枯萎泛黄。
祝卿安来不及思考,转身就跑,血灵蛇紧追不舍,它摇摆身躯,速度极快,任何地形都阻拦不了它的步伐。
祝卿安额间全是汗,心脏也砰砰直跳,在灵力的支撑下,她带着血灵蛇绕了一圈又回到蛇窝,直往偷袭所在的方向奔跑,但偷袭的人早就换了地方,她没有找到那人,不过祝卿安并不着急。
因为偷袭的人明显是想害她,目的那么明确,在她未死前,对方一定不会离开,那他会躲在哪里?
祝卿安迫使自己冷静分析四周的地形,发现土地上有另外一人的脚印,那对方的修为应在炼神期,无法御空,但脚印忽然在某一处消失了。她毫不迟疑往那处跑,脚尖轻点跃上树梢,拔剑一挥,躲在树上的人不得不后仰跳下来。
很不凑巧,来人正好落在血蛇面前,自然而然拉住了仇恨,他阴沉着脸,血灵蛇吐着蛇信子盯着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把他年迈的脸映在其中。
“你是陈兰欣的大伯,是她让你来杀我的吧?”祝卿安认出来人,有了垫背的队友,反而不慌不忙说,“没想到她这么急性子,连一年之约都等不急。”
“少废话,现在我也被你拉下场了,若不想死,你我只能联手对付这血灵蛇。”他自己也没想到祝卿安竟然跑得过血灵蛇,按理来说,血灵蛇追上祝卿安最多六息,现在好了,预估错误,他现在不得不低头,和她联手。
“这你就说错了,招惹血灵蛇的人可是你,当然是留给你自己对付,我就不陪你玩了,保重。”祝卿安把灵符往自己身上一拍,眨眼间,她人就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祝卿安,若我不死,定要你好看。”他愤怒的吼声无意间激怒了血灵蛇。
血灵蛇躬身弹射,他持剑挥砍,锋利的剑砍在蛇鳞上发出“哐当”的碰撞声,竟未能伤到血灵蛇分毫,反倒被它一个摆尾,掀翻在地。
二阶血灵蛇的肉身可不容易破,他刚站稳,眼角余光捕捉到红影,他抬手用剑横挡,却被血灵蛇撞飞,在地上翻滚数圈,磨破了手心,一抬头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眼见自己就要被咬,他当下狠心,甩起袖子。
几个黑色的钢球朝血灵蛇飞出,这个钢球表面有奇异的纹理,在靠近血灵蛇的一瞬间同时闪出一抹白光,炸作一团冲天黑烟。
爆炸声在空荡的林子里传得极远,惊得鸟儿高飞,灵兽逃窜,祝卿安也听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浓烟,皱眉说:“竟然还有保命的手段,看来他不一定会死了。”
修士保命的手段都极其珍贵,一般不会轻易使用,祝卿安却害得陈家大伯用上最后的护身符,定是和她不死不休了,不过祝卿安本来就没打算和陈家的人好好相处。
因为手里有越尔给的灵符,金刚符虽然只有一张,但是神行符还有数张,所以祝卿安也不急着逃。
况且“逃”这个字对修士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字,若是逃习惯了,那祝卿安日后就会和陈兰欣一样,念头不通,修为不涨。
“炼神大圆满也不是不能打。”祝卿安环顾四周的草木丛,她见到杂草堆里有几个生长的绿色果子,便将其摘下,“迷幻果,就用你了。”
她把果子的汁液涂抹在剑身上,多余的涂抹在一些发簪上,然后才拿出灵饵,将其穿在树枝上,用着扭曲身体的灵饵继续寻灵乌。
她不慌不忙在附近转悠许久,这灵乌寻常可见,偏偏到了要找的时候死活见不着,无奈之下,正打算换个地方之时,黑影在眼前掠过,树枝上穿着的灵饵直接没了,定眼一看,灵饵已经到灵乌的嘴里了。
“总算找到你了。”祝卿安欣喜,她慢悠悠地把一些灵饵放在地上,贪吃的灵乌果然想也不想走过来,啄着灵饵吃。
祝卿安不费吹灰之力,把剩下的灵饵放在笼子里,灵乌自己走了进去,把笼子关紧后,她没有立刻带走灵乌,而是小心翼翼放在一棵树的旁边。
以陈家大伯的脚程,他应该快追上来了,祝卿安藏好灵乌就换了个地方,心中盘算了一会,把一根发簪藏匿在草丛中,刚做好这一切,陈家大伯就阴森森追了上来。
他看起来挺狼狈,衣裳都破了几个洞,脏兮兮的,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他愤怒地举着剑,说着毫无威慑力的话语:“祝卿安,今日你必死无疑!”
“大话谁都会说。”
祝卿安的修为虽然没有对方高,可她的气势却不输给他,亭亭玉立往那边一站,一身白衣与淡然的面色充满了仙风道气,而他反而更像不自量力的凡人。
“你找死!”
二人同时出剑,快如寒芒。
陈家大伯灵气浑厚,每一剑的力道极强,每次剑锋对碰都震得祝卿安手发麻,不过祝卿安也不弱,每剑都牢牢接住,依靠灵巧的身法,偶尔逼退对方。
十几个回合下来,陈家大伯似乎沉不住气了,就和当初的陈兰欣一样,满脸不可置信:“竟然能接我这么多剑,不可能的,这哪里是一个下品神元的废物能做到的事。”
“接受别人比自己强有那么难吗?”不过祝卿安说得轻松,换作自己的话其实也很难接受,但她不会找旁的借口去害人,最多就是颓废一阵子,该怎么修炼还怎么修炼。
“老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废物置喙。”他左手捏诀,“就让你瞧瞧炼神大圆满和炼神八阶之间的区别吧!”
祝卿安颦眉,全身紧绷。
她知道炼神大圆满的修士摸到凝神期的边缘就能感应到神元之力,神元之力和灵力有所不同,修士使用术法需要庞大的灵力,若同时运用神元之力,可令术法威力倍增,且会附带神元特性。
如,火鸟的特性是火,那术法之威会呈火焰灼烧,若是水蛇,术法则以水之势席卷万物,每个人的神元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火鸟也有强弱,弱的一方其火焰威能自然比不过强的一方。
祝卿安可不敢大意,她把手别在背后,已经捏紧了金刚符。
随着手决变化,四周的空气冷了许多,凝结出大小不一的冰锥,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陈家大伯一声冷笑,将这些冰锥化作流光射向祝卿安,宛若要毁天灭地。
祝卿安刚想使用金刚符,可她感觉不到这次术法带来的心悸或恐怖的威力,便收起金刚符,以利剑横斩,灵气化作剑气,冲垮大部分冰锥,剩余的冰锥在她灵巧的身躯下游刃有余避开,就显得术法只是声势浩大了一点,却不堪一击。
陈家大伯瞪着眼,难以置信,可冰锥被解成冰渣却是事实,叫他备受打击。
“好恐怖的炼神大圆满啊!”祝卿安知道这招术法的威力不止如此,可炼神期终究是炼神期,无法真正悟透神元之力,只能摸到门槛,她故意贱兮兮对他说,“我很好奇你的神元是什么品级,怎么被我这个废物轻易给化解了术法?”
“找死。”受到羞辱的陈家大伯脸色变得铁青,怒不可遏向她冲去,完全没了理智,一剑一招,剑剑狠戾,招招致命。
祝卿安最初还能接下几招,可她修为到底是比对方低,已经出现力竭,发颤的右手也难以握紧剑柄,她不得不在战斗中临时改用左手拿剑。
她的举动无疑在告诉陈家大伯,她快撑不住了,果然,他阴冷一笑,对祝卿安紧追不舍。
祝卿安接连后退,已出现溃败迹象,就在二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祝卿安出现失误,左手脱力,剑被打飞了出去,她当机立断向后逃。
陈家大伯哪里能放过这样绝好的机会,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却在跃进草丛的一瞬间,脚底踩到尖锐之物,被刺穿脚底,疼得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又一次惊得鸟儿远遁。
“好一个心思细腻又恶毒的娃娃。”他拔出脚底下的发簪,不用想都知道是祝卿安设下的陷阱,就引着他往里踩。
在修真界,越阶战斗的修士有,但不多,修炼本就不易,谁也不会去得罪比自己强的修士,这需要拼上性命的勇气,没想到今日叫他给遇上了。
此人有勇有谋,必须除掉。疼痛仅持续了一会,他没有多想,刚想站起身,却浑身使不上劲,连思考都变慢了。
“老祖!我来了!你们还好吗?”向善生招呼也不及打,冲进院落中,气还有点喘。
只是一进来,就撞见眼前凄惨之景。
红衣女人跪坐在地,将满身染血的银发姑娘紧紧抱住,衣袍宽大遮掩着对方的身体,却也盖不住那触目惊心的血色。
浓成墨色的血水淌入青砖,蜿蜒铺开,诡谲可怖,如同阵法一般将她们锁在一起,两人嵌得极紧,安静地让人窒息。
向善生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慢慢停下步子。
“仙尊?小师祖她……”
越尔闻声回头,眼神空洞,如线般淌下的血泪挂在两颊,衣裳也在方才抱紧祝卿安时揉乱了,整个人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脑中那道弦随着向善生的姗姗来迟。
砰——清脆一声,
彻底断了。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为什么才来?
为什么赶不及?
为什么……又要离开她。
越尔情绪已经彻底崩盘,她手颤抖着慢慢抚摸银发姑娘侧脸,明明眸子里的歇斯底里的疯意,但面上却冷静得可怕。
“她没事的对不对?”墨发女人低声呢喃,死死盯着向善生的脸。
不会有事的,徒儿那么爱她,怎么舍得离开她呢?
向善生活了这么多年,也当了这么多年医修,早在感知到祝卿安气息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已然神魂消散了。
再没任何生机。
这连神仙都救不回来,更何况她?
“真是气死我了。”
祝卿安一脚踢开脏梨。
她之所以如此气恼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越尔,更多的原因还是她的未婚夫,两人本就有婚约,她也见过对方,文质彬彬,看着挺可靠,结果面对流言蜚语却避而不谈,真是叫她好失望。
“是何人惹恼了你?”越尔不知何时回来,她抬起手一挥,脏梨便滚到梨树底下做肥料去了,她手里还拿了一把戒尺,将其明晃晃放在了石桌上。
祝卿安瞥了一眼戒尺,上面雕琢着符文,许是越尔自己炼制出来的,用来对付不听话的自己,但祝卿安是谁,又怎会怕了区区一把戒尺。
“没有,是我不小心把梨弄在地上了,觉得有点浪费,就生自己的闷气……”祝卿安指着戒尺,“这把戒尺挺别致的。”
“残次品罢了。”越尔坐下来,手朝石桌上一拂,桌上凭空多出一套茶具,“不过能用就行,你今日为何没有在房间里纳气修炼。”
“我住不惯,等茵曼换过家具后再修炼。”
越尔慢条斯理沏茶,她手指细长,淡扫蛾眉,优雅至极,偏偏一旁的戒尺衬托其主威胁之意,坏极了,哪里还有清淡的样子,她问:“那你可曾想过将来是想做剑修还是符修,亦或是……武修?”
祝卿安一听,就知道这是换师尊教导的绝好机会,越尔擅符道、剑道、阵道,且剑修与武修是同源,唯独丹道倒是未曾听过越尔有涉猎。
祝卿安装作期待,目含星光:“师尊,我对炼丹特别有兴趣,想成为丹师,可我知道师尊不擅此道。”然后,她低着头,眼里像失去了光。
“我的确不擅炼丹……”
越尔的语气颇为意外,祝卿安听言,嘴角微微扬了扬,心想快别误人子弟,赶紧帮她另寻名师吧!
“不过,你何时对炼丹一事有了兴趣?”越尔的语气非常笃定,似非常了解祝卿安。
祝卿安稍感疑惑,不过她想快点远离越尔,便也顾不得许多,说:“哪有,我是真的喜欢,师尊也知道人界炼丹师难寻,更别提找师父来教导,久而久之,我除了修炼也就没旁的兴趣了。”
祝卿安见越尔低头沉思,趁热打铁说:“可惜,连师尊都不擅丹道,若实在不行,那我退而求其次习剑也行。”她本来就想成为剑修,若是越尔舍不得放她走,祝卿安也还有一条退路。
“这件事容我想想。”
“嗯,那我就不打扰师尊了。”
越尔见祝卿安又跑了,无奈摇摇头,她坐在梨树下边喝茶边思索了许久,随着一阵凉风吹来,那颗未结果的梨树花瓣飘落了下来,好似一场漫天大雪,她抬手接下一片花瓣。
这是千年古梨,不会结果的。
越尔攥着花瓣起身,踏空飞行,她的身姿即便被层层雾霭遮住,还是被路过的弟子瞧见,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到,都会喊一声韶华真君。
越尔修为高,自然是听见的,她只是懒得理会装作没听见罢了,眼前的丹峰殿立在山顶,殿门前有一个三人之宽的巨鼎,四周有杂役弟子在扫地,见到越尔均是深深鞠上一躬。
越尔踏入丹峰殿大门。
殿内只有几名弟子在整理晒干的药材,道玄宗本就不擅丹道,虽时常教唆弟子来炼丹,可炼丹一途比剑修更枯燥无味,且初学者费灵石,若是资质愚钝恐连本钱都回不了,很多人就不想浪费时间学,就导致丹峰殿学徒没多少,连亲传弟子都没有。
“韶华真君怎会来此?”胡子拉碴的男子从侧门丹房走了出来,他见到越尔愣了愣。
“我此次来是有事拜托朱长老。”越尔朝他行礼,微微躬身,态度不冷不热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哈哈哈,好说好说,你难得有事来找我帮忙,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就一定给你办好。”朱长老相当高兴,笑得相当豪迈。
“我想问问朱长老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弟子炼丹的,以及初学者应该从哪里开始学起。”
朱长老一愣:“你该不会又想在丹道上掺一脚吧,贪多嚼不烂,我还是劝你一句莫要学得太杂。”
“不是我学,是我弟子要学。”
朱长老对越尔的弟子印象深刻,觉得女娃娃天赋不好却还能修炼到炼神七阶,不仅刻苦,为人也尊师重道,他想了想说:“原来是女娃娃想学,真君不懂丹道,倒不如把女娃娃送来我这里,让我亲自教导。”
越尔摇头:“我既为师,便会倾尽全力教导好她,可祝卿安能不能在丹道上有所成就尚不可知,朱长老若是惜才,可在一旁辅佐我,若只是想要亲传弟子,那抱歉,我只能另寻办法了。”
朱长老见越尔转身离开,立刻喊住她,说:“等等,女娃娃若对炼丹一窍不通,就先让她学会辨别药材和记牢丹方,等熟练后方能从最简单的丹药开始炼制。”
“我这里有几本丹书和辨别药材的心得,你且拿去让女娃娃记牢……”朱长老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本书给了越尔,“其实我先前就想问了,当初女娃娃在栾山界之时,你是否已决定收她为弟子?”
越尔把符鹤隐藏在栾山界的举动就已经让朱长老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在攀登崖还出手帮了祝卿安更是打破他对越尔循规蹈矩的印象,故而才有此猜测,他想不明白越尔是何时认识祝卿安的,难道是前段时间去人界寻金钨时相识的?
“朱长老唤我越尔便可。”越尔抿着唇,眸光闪烁,“我与祝卿安并不相熟,收徒本就是之前就有意,我之所以会选她……是……是因为……”
越尔说了老半天,后面的话明显就编不出来了,若不是她严肃的容颜没有露出丝毫羞怯,还以为她得了口吃。
朱长老笑道:“无妨,且不管你为何会收她为徒,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日后你对炼丹一事还有何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
第二日,天边刚翻起鱼肚白。
别院门口停着几辆由飞马拉的车,车上装了许多的货物,许多人进进出出,他们或抬着桌子、或扛着椅子、或许许多多的木板,“叮叮咚咚”好不热闹。
掌柜抱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将其交给茵曼,说:“这里一共是一百九十八个下品灵石,您点点看。”
茵曼把包裹放在地上展开后慢慢数着,灵石摸起来似玉,大小相差无几,其里头蕴含的灵气亦是相等的,色泽是乳白色,为下品灵石,黄色为中品,其蕴含的灵力是下品灵石的十倍,赤色为上品,蕴含的灵力又是中品灵石的十倍。
“没错,正好一百九十八个灵石。”茵曼重新系好包裹,又将其转交给祝卿安。
祝卿安觉得包裹沉甸甸,用手拿着甚为不便,她问:“掌柜可知买一个储物袋需多少灵石?”
“内里一方的储物袋价格是十五个下品灵石。”掌柜笑眯眯拿出一个储物袋,“我这里刚好有一个,不知您要不要?”
“要的。”
祝卿安接过储物袋,付完灵石后把剩余的全都装了进去,储物袋用着也很方便,动一下念头就能看见里面的物品,虽然只有一方的空间,当只要整理得好,还能放下不少物品。
像这种普通的储物袋一旦弄丢了,里面的东西就会被别人拿走,只有高阶的储物戒抹上自身灵力,那除了自己和阵法师,旁人就算偷了也打不开,不过价格也会贵很多。
祝卿安把储物袋塞进怀里,摸着怀里的储物袋,连她这几天的郁结也散了很多。
东西都整理完后掌柜就带着人走了,房间里除了一些常用的玉、茶壶、暖炉等日常用具,其余都置换成了木质,祝卿安一进屋里就嗅到了沉香木的味道,原本花里花俏的挂饰也换成了橘色的帘子。
祝卿安挺满意地点头,也不知道越尔见此情景是否会恼羞成怒,她倒是期待越尔能快点过来,只不过这人自昨日起就没回来过,许是给她另寻名师去了。
“小姐还有没有想改的地方?”
祝卿安摇头:“走吧,难得赚了那么多灵石,小姐我请你去膳堂大吃一顿。”
“啊……可是这些灵石……等等我……”茵曼见祝卿安用飞行符御空远去,她来不及说话,赶忙跟上。?
“小师祖她……她已然陨落,死者为大,此事各位何必再咄咄逼人。”
此话一出,各宗长老们停住话,先是震色,而后才转成大喜,眼底是或掩饰或直接的讽刺。
“仙尊深明大义,动手如此果断,是我等刚刚话重了。”
“好哇,如此九州便少了一个大患!”
她们每句话都在刺激越尔的心神,像是一柄柄利刃,扎入女人心中,鲜血淋漓。
越尔颤抖再动不了手。
多荒谬。
徒儿也与师姐当初那样,死后得来的永远只有骂名。
一切一切,都是怪她。
哈……深明大义。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周遭喝彩恭维声不断,多是些尖酸刻薄的场面话,她们越是慷慨激昂,越尔就越觉着恶心。
“收声。”墨发女人只压抑说了这么一句话
霎时间,恐怖的威压降下,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刚刚还在说话的诸位都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眼神惊恐地看向越尔,但无人能言,自然也发不出质问。
越尔胸口起伏,在无数次内心想要将她们就地湮灭的念头里,终究是想起来徒儿温和的笑颜,忍了下来。
向善生本来还想帮她解围,这会看见女人可怖的实力,万般诧异。
仙尊受这样重的伤都还能有如此威势,那原本该是如何深不可测。
她咽下话来,不再提。
“限你们一刻钟,带着人滚出去。”越尔身侧雷光未消,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今日虽是道玄宗选修士入门,但韶华真君的修为已到玄神期,按照礼规,真君是要收徒的……”
陈兰欣听言,面色慌张地打断,说:“你也说是礼规,咱们修士可不受礼规约束,况且韶华真君不喜与人接触,大概是不会收徒的,即便真要收徒,你又怎知不会是几十年后?”
韶华真君收徒一事,还是祝父告诉祝卿安的,她没想到陈兰欣这么沉不住气,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可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怕我抢了你风头,怕韶华真君收了我做徒弟?”
一旁的茵曼恍然大悟,特意提高声音说:“难怪她处处针对小姐,原来是想让小姐知难而退,好独自拜师!”
在场的人一听,哪里还能置身事外,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就是祝卿安和陈兰欣,只要把祝卿安气走了,陈兰欣极有可能会被韶华真君收作弟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陈兰欣根本来不及辩解:“不是,她胡说……”
“陈兰欣,祝卿安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好歹我们家和你们家有生意上的来往,这么大的事都不愿告知我们一声吗?”
“就是,我们还拿你当朋友,结果你却防着我们……”
陈兰欣听了,气得脸通红,什么狗屁朋友,只会躲一旁看笑话,况且她父亲可是花了大价钱打听到的消息,她又不是活菩萨,凭什么要告诉别人:“她说你们就信?没脑子吗?”
“此事宁可信其有。”
陈兰欣冷笑一声,这些人的嘴脸真是难看得要死,以前听风就说雨,把祝卿安贬低得一文不值,现在见有利可图,又纷纷将矛头转过来,便嘲讽一句:“就凭你们还想拜师,也不想想真君会看得上/你们吗?”
“陈兰欣,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们陈家本就以钻研符道为主,而韶华真君善于此道,她不收我,难不成收你们这些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吗?”
“陈兰欣,你若真如此有信心拜师,又为何要气走我啊?”祝卿安走到陈兰欣身前,因为较高的个头,她不得不倾下/身,仔细端详陈兰欣变化多端的神色,“你的符道也只不过是刚入门,不见得比外行人好多少,再说了,韶华真君又不是只精通符道,剑道阵道亦有所涉猎。”
“对啊,我可以同韶华真君请教剑法……”
“我可以请教阵法……”
陈兰欣面色如土,死死盯着祝卿安脸上挂着的一丝坏笑,就在众人七嘴八舌间,石阙中央忽然汇聚出一道光芒,大家的目光便不可避免移到石阙上。
有两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走出石阙,他们二人面容清俊,腰间束着玉带,白衣上的缂丝是用的银线,看不太真切却又难以忽视。
他们一人手拿玉珠,另外一人拿着一本名册和毛笔,二人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陈兰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们的目光停留在纤尘不染的祝卿安身上。
陈兰欣抿着唇,踏前一步吸引那二人注意力,问:“二位道兄可是来自道玄宗?”
修仙界设立了上三派和下九宗,其中,实力最强的就属上三派。
道玄宗位于下九宗排行第三。
而栾山界最靠近道玄宗,每三年下九宗收弟子入门都需要修仙家族上报名册分别前往不同的地界考核,但也会遇到小宗门出来收人,多是要问一声才行。
二人并未答话,只是冷冰冰看了一眼陈兰欣,她感觉到一点点心悸般的压力,便下意识往后退了,这两人的修为在她之上,或许是炼神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凝神期。
那名手持玉珠的人转身走到石阙一旁的角落,这里长了些许杂草,他蹲下/身拨开杂草,从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纸鹤,然后才回到众人面前。
“我二人是道玄宗守门弟子,今日负责诸位入门测试。”男子举起手中的玉珠说,“你们的修为太低,神元无法显现出来,需要靠着灵源珠测试你们的神元,叫到名字的且上前来。”
修士都具有神元,神元有许多种形态,或是动物、或是昆虫、或是植被、或是卿态成长型。
神元的品级分又为神品、上品、中品和最差的下品,若无神元,便不能吸收灵气不能修炼,通常靠炼体当个武者,但也有千万分之一的例外。
至于神品,寥寥无几。
神元的品级越高,就代表着修士的天赋越强,同时修炼也越快,品级越差,修士修炼所需资源越多,需要吸收的灵气也越多,往往会因为赚取灵石而耽误修炼。
且不同的神元具有不同的特性,如虎、狮等等,具有很强的攻击性,适合剑修,植被一类适合辅修,昆虫类适合探查与暗杀,但这些神元都只是下品。
中、上品神元还具备另外一种能力,便是属性,如火鸟、毒蟾、幻灵花等等,这些属性能力强弱不一,但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个女孩脸上略脏,衣服上还有许多的补丁,她问道玄宗二人:“请问,散修不在名册里,我们还能参加测试吗?”
散修,便是独自摸索修炼的凡人,和修仙家族的修士不同,散修没有任何修炼资源,多是要靠机缘半道修炼。
“我们道玄宗海纳百川,散修自然是可以测试的。”拿着名册的男子看了一眼女孩身后的人群,他们之中大部分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可能连纳气都做不到,但因为对修炼抱有期待,才会结伴来此试一试。他想了想,“这样吧,散修先来测试,你们排好队,一个个来。”
“太好了。”
女孩转身招呼散修排队,祝卿安注意到修士明显有不满的情绪,但又不敢多言,只好冷冰冰站在一旁看着散修。
散修普遍是武者,天赋并不好,大多数人摸了灵源珠没有反应,他们垂头丧气站在左边,若无际遇得到特殊功法或丹药,以后都不可能修炼了。
“你叫什么?今年几何?”
“陆秋然,今年十七岁。”
男子把信息记录在名册里后,就让陆秋然拿着灵源珠,说:“放松点,别抵抗灵源珠探测。”
陆秋然捧着灵源珠闭上眼睛,与别人不同的是,这一次灵源珠亮了,光芒渐渐汇聚成青绿色小草,小草瘦瘦小小,却顽强地摇摆着腰身。
“不错,下品神元,站我右边吧!”男子笑了一下,语气也温柔了很多。
陆秋然肤色较为暗沉,但是双眼却极其明亮,她回头看了一眼结伴而行的伙伴,他们脸上的笑容挺勉强,因为这一别,无缘再见了。
陆秋然低着头站去右边。
一轮测试完毕,散修之中仅有陆秋然是下品神元,接着轮到修士测试,修士的天赋明显高过散修,二十人中有七人是下品,一人中品,上品尚未出现,剩下的则淘汰。
陈家暂无一人通过。
随着人数减少,祝卿安开始紧张了,她在家族里的时候,人人都说她是天才,一定是上品神元,久而久之,祝卿安也认为自己的神元不会太差。
“陈兰欣。”男子喊了一声。
祝卿安回神,竟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她吸了口气,看着陈兰欣走过去拿着灵源珠。
陈兰欣也很紧张,她咽下口水,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她感觉灵源珠变得冰凉,睁开眼一看,一只身体雪白的熊正狰狞着脸看她,吓得她松开手,灵源珠砸到松软的泥土上,神元也随之消散。
正在记录名册的人回神后,把灵源珠捡起来检查,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说:“陈兰欣,上品神元,请你站我右边,下一位,祝卿安。”
陈兰欣欣喜若狂,她回头瞪了一眼祝卿安,神态颇为傲慢,嘴角上扬出一抹嘲讽。
祝卿安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从小到大,她样样比陈兰欣强,既然对方是上品神元,那自己的神元应该也不差。
“小姐!”茵曼见她迟迟不上前,就拉着祝卿安的衣袖提醒一下。
“恩。”
祝卿安脚步移了过去,抬起手接过灵源珠,衣袖顺势滑落,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她的手指细又长,圆润的指头缀了点粉白,相当好看。
这是什么玩意?成长型神元?
“这……”准备提笔记录的人看向身边的同门师兄,见师兄摇摇头,他方才说,“下品神元,祝卿安,你站我右边吧!”
祝卿安脸色一下子苍白了,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四周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透着些许幸灾乐祸,明明他们谁都没开口说话,可祝卿安仿佛又听见他们在说:“瞧,就这样的废物还敢来道玄宗和韶华真君比,不自量力。”
这样的目光,压得她透不过气,说到底她只有十六岁,从小到大,族里长辈对她抱有极大的期待,可谁承想自己的神元竟然连中品都未曾达到。
这已经不是打败韶华真君就可以重拾信心的事了,下品神元对祝卿安的打击比未婚夫移情别恋都要来得沉重。
怎会如此?
“你什么意思?”越尔觉出不对,蹙起眉来,瞬间在她体内发现了长珏的气息。
“你把漠玉给长珏了!”她几乎是霎时冒出火气,一掌将那长案打碎,周身雷光倾斜,“她在哪?!”
“我怎么会知道,她刚走,往北边去的。”鱼师青怕她动怒会牵连自己,也不藏着,几句就把长珏卖了,“兴许现在去追还能遇上呢?”
越尔沉下脸,不信把她又抓起来,神识探查一遍,“你可知欺骗本座什么下场?”
鱼师青虽然面上装得冷静,可身体依旧不可控地发抖,她努力开腔,“我怎么敢。”
墨发女人心底恨意愈浓,终究是着急漠玉,把人一甩,飞出大殿。
长珏,长珏……又是长珏!
她这位亲爱的二师姐。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寻物符不过出了凌霄阁的地界,就瞬间随风自燃,化作一簇飞火,原地消散。
长珏的踪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越尔悲愤发起抖来,但她不会傻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去乱找,女人死死掐住掌心,速回了朝眠峰。
她还有八卦盘,还能启用天衍之术。
必须要把长珏给找出来!
涂山霁所设的限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抵抗的,强行运作,会对使用者造成极大的反噬。
但是反噬?
越尔竟笑起来。
陈兰欣和祝卿安前后一脚到执法堂,她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长得和陈兰欣有几分相似,勾眼厚唇,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修为在炼神大圆满。
陈兰欣挽着男子手腕,说:“陈伯伯,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祝家天才,攀登崖测试,仅有她一人在半个时辰内上了崖顶。”
原来是陈家人,难怪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祝卿安被四周的人打量,略感不适说:“陈兰欣,就你如此的心胸跟度量,输给我不冤吧?”
陈家大伯皱眉说:“小儿莫要狂妄,一时间的胜负不能代表什么。”
“可从我出生起,她就没赢过我啊!”祝卿安眨眨眼,神情相当无辜。
“你……”陈兰欣脸色铁青,“你不要太得意,要不是昨日仅有你一人去主殿,凭你的资质还不一定能拜师,韶华真君不过是没得选罢了。”
祝卿安觉得有道理,如果昨天她拉一把陈兰欣,指不定她的师尊就换了个人,真是可惜了。
“行了,不必同人争口舌之辩,以你的资质好生修炼,日后成就不可估量。”陈家大伯看似打断二人针锋相对,实则暗踩祝卿安的神元是只鸡。
“知道啦,陈伯伯。”
陈家大伯领着陈兰欣直接走到最前面,让执法堂弟子优先给陈兰欣登记,陈兰欣回头看了一眼祝卿安,脸上的笑容非常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却在一瞬间莫名其妙变了脸色,痴痴呆呆地望着大门口。
祝卿安疑惑,顺着陈兰欣的目光回头,冷不丁瞧见越尔站在门口着实吓了她一跳,徐徐微风吹来,乳白的裙摆和乌黑的发丝一同荡开,飘来一丝清淡的梨花香,一双碧海的眸子毫无温度可言,加之冷淡的面色,颇有杀神的味道,叫人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
执法堂弟子擦了擦额头上前,将袖口里的腰牌与一叠宗门服饰递给她,说:“拜见韶华真君,这是昨日您来登记的身份腰牌,刚刚刻好,还有宗门服饰,都是按照真君的要求裁剪的。”
越尔接过腰牌和衣裳,当着众人的面折腰,先是认认真真为祝卿安佩戴腰牌,而那一身冷冽的梨花香在这一瞬变得甘甜又温柔。
“衣裳不知是否合身,你且拿回去试试,若是不合适,我自会命人重做。”越尔给她佩戴好腰牌,便把手里几套衣裳递给她。
陈兰欣咬唇,目光很是妒忌。
祝卿安接过服饰,面色不自然地退了半步,可偏偏在这种紧要的时刻,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响了又响,似乎是怕越尔听不见,响声还一次比一次大,捂都捂不住。
“饿了?”越尔问。
祝卿安红着脸不说话,太丢脸了。
“随我去膳堂一起用膳。”
祝卿安没有储物袋,拿着衣裳不方便,便先交给越尔保管,在离开前,越尔同旁边的执法堂弟子说了句话,那弟子转头就让陈兰欣去后面排队,惹得众人一阵憋笑。
陈兰欣脸色难看得滴血:“陈伯伯……”
陈家大伯一甩袖,言语之中透着怒意,说:“真是没眼力劲的东西,让你去排队就乖乖去排。”
陈兰欣咬着下唇,双手紧拽着裙摆走到后方去排队,而那些家族子弟其实也不怎么待见她,便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
祝卿安可是为了做好自己又懒又贪便宜的人设,故意挑了最贵的菜点,光是几样菜就能花光祝卿安所有积蓄,但越尔是面不改色地点了壶茶水喝,桌子上的菜可都是祝卿安吃掉的,越尔一筷未动。
祝卿安怀疑越尔其实很穷,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只喝茶,这不免令她心里有愧,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可到付款的时候她才知道是自己多虑。
越尔光是给杂役弟子的小费就三个灵石,这女人也太大方了点,估计都没把祝卿安这点小贪放在眼里。
祝卿安就这么浑浑噩噩回了别院,拿上衣裳回房去换,可能是因为没见到茵曼回来,她有点心不在焉地脱衣穿衣。
“她的眼光还挺准,衣裳挺合身。”
不过合身归合身,如今外头的天色渐暗,茵曼却还未回来,祝卿安很担心,走到别院门口眺望,二人初来修仙界,人生地不熟,若是茵曼遇上坏人可毫无生还的希望。
好在,茵曼太阳落山前回来了。
“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小姐宽心,我只是向人打听道玄宗附近的城镇,明日我便出发去永辉城买家具。”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些许小事罢了,小姐让我自己去便可。”茵曼知道祝卿安脾气倔,赶忙有说,“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小姐的做的事。”
祝卿安一愣,没有说话。
她明白茵曼的意思,作为侍女,本就该替祝卿安做这些琐碎的事,这也是为什么侍女侍童可以同家族子弟一同来修仙界的原因,修士踏入凝神期之后,这些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麻烦了,在这之前,侍女侍童的命就是用来做杂活的。
可祝卿安并没有把茵曼当作侍女,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茵曼更加坚定要一人去做这些事,说什么也不让祝卿安同行。
无奈之下,祝卿安只能打消了念头。
永辉城飞过去需半日,第二日一早,茵曼便出发离开了,祝卿安无聊地逛起院子,梨花树的花香过于浓郁,让她的目光不得不放在梨子上,又大又圆,瞧颜色应该是熟了。
祝卿安环顾四周,越尔不在,便自顾自摘梨吃,还别说,挺甜的,梨子里的水分还含有一丝丝的灵力,好奇之下,她还摘了一瓣花朵放在嘴里嚼两口,也具有一丝的灵力。
难怪越尔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玄神期,若祝卿安从小生在修仙界,到了这般年纪,成就定不会比越尔差。
不知不觉,祝卿安又拿自己和越尔作比较,越比,她心里越不服,不就是比她早出生,不就是修炼环境比她好,她若有这些……
想着想着,祝卿安察觉出一丝异样,赶紧拍了拍脸蛋,把自己拍醒,方才这般妒忌又不甘的念头实在是危险,稍有不慎,她岂不是要因妒引来杀身之祸。
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都是冷的。
本来,她还不信自己会因为妒忌堕入魔道,现在却信了,若是这辈子只能屈居人下,以她自傲的性子又怎能甘心,定会在不断尝试中试被打击,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这像极了陈兰欣和祝卿安。
她稍微有点理解陈兰欣的心情了:“以后……干脆让着点她好了。”前提是对方别来惹她。
……
茵曼这几日来来回回跑,最后累到趴在院中石桌上不愿起身,祝卿安顺手摘了梨给她,说:“这梨很甜,吃一个。”
“最近几日怎么不见小姐修炼啊?”茵曼接过梨,见到祝卿安坐下,即使再累,她也站了起来,“以前在祝家,小姐对于修炼可不曾如此懈怠过。”
祝卿安叹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谁让我师尊是韶华真君。”
“啊,她就是韶华真君,那不是小姐的情……”茵曼瞪大眼睛,赶紧捂着嘴,又改口问,“小姐怎会拜她为师?”
“阴差阳错,算了不说她了,你是不是置办家具遇上困难了,为何比我还愁眉不展的?”
“我在永辉城跑了好多家越铺,他们都不接受金银交易,别说买木床了,连个床角都买不到。”茵曼顿时泄气,她跑前跑后几天,全都白忙活,还收到一堆白眼。
祝卿安指着梨说:“在修真界,不管是何物都具有微弱的灵气,那自然是需要灵石来交易,我们从人界带过来的凡物自然没多少人要。”
“那该如何是好啊?”
“当然是置换。”祝卿安笑弯了眉眼,“房间里随便一样东西拿出来卖,价格都不会低,置换的话……兴许还能换到不少灵石。”
“啊……”茵曼惊呆了,“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毕竟那些东西都是韶华真君的,万一她要是追问……我们也没灵石赔啊!”
“她说过房间里的东西随我处置,不会有事的,你去办吧!”祝卿安还巴不得越尔生气,最好直接把她赶走就万事大吉。
“那好吧!”茵曼把梨放在石桌上走了。
茵曼这些小动作,祝卿安自然是注意到的,却也只能无奈摇头,拿起梨子自己吃,她把目光放在唯一爬出墙的那棵梨树,前几日她便发现这棵树是不结果的,这棵梨树也比旁的树壮,显然树的年份和养分都不少。
明明是灵树,却不结果,倒是和越尔一样鹤立独群。祝卿安走近梨树,伸手去摸了摸,手指却被树干上的倒刺划破。
指尖的疼痛牵动颞颥,跟着两眼发黑。
祝卿安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白衣女子站在梨树下出尘如仙,她面前还站着一位青衣男子,男子面容俊俏,剑眉星目,文质彬彬笑着。
画面转眼即逝,祝卿安手里啃了半边的梨也随之落地,滚了一层泥,就像她的心一样被啃食了一大半,还弄得满是尘埃,惨兮兮也脏兮兮,让她很不舒服。
刚刚的女子正是越尔,俊俏郎儿自然是她的未婚夫。
试问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师尊,还有一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两个人当着祝卿安的面眉来眼去,她想不入魔都难啊!?
“好嘞!”大娘麻利给她取了一个递过去,“好吃下次再来啊。”
香甜的脆饼还有些烫手,不过于修士而言算不了什么,越尔付过钱转身离开。
笨拙地学着当初找自己斗法的姑娘那样,揭开纸袋子,轻轻咬上一口。
甜滋滋的,的确是徒儿喜欢的口味。
越尔倏然落下泪来,她容貌那样出众,本就是人群里难以忽视的亮点,这会儿美人毫无征兆落泪,哭得无声无息。
太过脆弱,也太过奇异,连路人都忍不住对她分去许多目光。
有姑娘看着心疼,似乎是想给她递条手帕。
荷青帕子递到眼前才惊回越尔的思绪。
女人退开一步,抬袖轻轻地沾去脸上泪意,强逼自己露出个得体的浅笑,哽咽着声音拒绝,“多谢,但不必了。”
可惜,她向来不爱吃甜口,这脆饼每咬一口都分外甜腻。
一口一口,甜得发苦。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苦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越尔含泪咽下,凝滞而麻木的神思忽然焕发出新的生气。
她这时才慢慢从无尽执念中脱离出来。
徒儿那时分明说过,要替她好好看看九州的。
可笑她在外如此久,却一次都没有停下来好好看过沿途风景。
越尔强撑着回了客栈,直到入门,她才失力一般,缓缓蹲下,鲜红衣摆逶迤在地,像连片流淌的血色,将她锁在中央。
女人捂住脸面,痛苦哭吟。
但徒儿已不在她身侧,再这方天地又还有什么值得她观赏呢?
在人界赚取灵石不易,陈兰欣带过来的灵石可是家族攒了十五年才有的,她父亲心疼她,便给她带来修真界。
她却为了杀祝卿安不得不忍痛给予大伯,请他出手将人除之,只要成功,她念头就能通达,那这一千灵石花得倒也值当。
陈兰欣焦虑不安等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也不见人来,她忍不住在房门口来回踱步,同舍的女弟子见状,便出来询问:“陈兰欣,你怎么了?”
“没事……”她心不在焉回了声。
“我们几人决定明日一早去北山兽林历练,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好。”
陈兰欣本来想拒绝的,可一想到陈伯伯这么久没有消息,她还是决定去那边一探究竟,便和她们几个一起走了。
虽然北山兽林很大,想找一个人不容易,但几人带足了丹药和辟谷丹,要在此历练一个月,陈兰欣应该能找到陈伯伯。
……
祝卿安和越尔周在夜间繁华有喧闹的街道上,她也没了游玩的心情,二人肩并肩,往之前定下的客栈走去,偶尔,祝卿安会微微仰着头,悄悄瞥一眼戴着面纱的越尔。
今日的越尔第一眼看去,还是那么的惊艳,一如那晚第一次在北山兽林见到仙女的感觉一样,叫人移不开眼,夜晚将她的眸子遮成深邃的黑色,就如天上浩瀚的星河一般璀璨。
祝卿安看入迷了,她好想把面纱摘下,细看那张绝世倾城的容颜,她完全不知自己的目光有多直白,直到越尔侧目瞧来,她才收回视线。
祝卿安红着脸:“师尊怎会来此?”
“路过买丹鼎,恰好瞧见你被人带走。”越尔把丹鼎给她,依靠面纱与黑夜的遮挡,半点都瞧不见她扯谎后的样子。
丹鼎不大,恰好可以抱住,只是这个丹鼎的款式稍微叫祝卿安无感,鼎盖有个大红珠宝,鼎身镶嵌着鎏金一般的条纹,四周都有各色的宝石做点缀,把鼎抱在怀里如抱烫手的山芋。
“师尊的眼光真是特别。”
“你喜欢就好。”
“??”祝卿安也没说自己喜欢,算了,有丹鼎炼丹就算不错了,她也懒得去辩解,将其收入储物袋,“多谢师尊。”
今晚所发生的事,倒叫祝卿安越发坚定要练好丹药,她迫切地想要突破到凝神期,因为只有踏上凝神期,才算真的走上修仙的道路,她才算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去依靠别人。
“以后瞧见万鬼宗的人就绕道走,若是绕不过去,也绝不能听信他们的话。”越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略冷,如冰川河流,不带一丝温度。
祝卿安点头,她还以为越尔也知道万鬼宗的人名声不好,所以才会有此叮嘱,可当她去瞧越尔时,才察觉一丝不对劲,越尔的目光充斥着骇人的凉意。
祝卿安惊惧:“师尊可还好?”
好吗?
越尔很不好,生前被万鬼宗的人抽经扒皮,她永生难忘,可不知道为何,她不恨,只记住了痛,但这些痛都是因为祝卿安最后一掌逼迫她显出原形带来的,想到这里,越尔停下脚步看着祝卿安。
祝卿安也停在原地,倍感疑惑,说:“师尊有何话可以直接同我说。”
“祝卿安,我还能信你吗?”
什么叫还能?
祝卿安不是很明白越尔的意思,更不明白今天的越尔是怎么了,变得奇奇怪怪,不过想了想,好歹对方是女主,她还是顺着一点回答就是:“师尊自然是可以信我的。”
越尔走近,微微倾身靠近祝卿安,淡淡的梨花香包裹着二人,她附耳轻声说道:“若我同你说,我并非人族修士,你当如何?”
原来越尔想说的是这件事。
祝卿安摸了摸发痒的耳垂,她之前看人物设定时,女主是排第一位的,会看得特别仔细,知道越尔并非人族修士,而是龙神冰夷之后,依靠幻虚戒隐藏真身。
不过神界天门闭合,数千万年未曾有人到达渡劫之境打开天门,这龙神一族是从何而来,祝卿安也不知道,要知道龙神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宝贝,其骨可为器、其肉可入药、其鳞可做甲、其血可长寿,这件事若被人知道,越尔定会没命的。
可偏偏越尔是女主,有天道气运庇佑,祝卿安也不会傻到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不然可能越尔没死,她自己倒先被一剑穿心了。
祝卿安定了定神说:“不如何,无论师尊是人是鬼都不重要,我只知道现在教我修炼的是师尊,救我的也是师尊,此恩无以为报。”
越尔静默了一会,也不知信了没,只听她淡淡说:“我不需要你回报,好好修炼就行,走吧,回客栈歇着,明日一早回宗。”
“哦……”祝卿安想起什么,把茶杯和茶叶拿了出来,递给越尔,“对了,这是和师尊换的茶杯,还有这盒茶叶,不知师尊喜不喜欢?”
“嗯!”
祝卿安没听见越尔说喜不喜欢的话,她也不在意,举起手把东西往前递,越尔在接过茶杯的一瞬间,两指不可避免相触,一股酥/麻的电流迅速从指尖传来。
叫人头皮发麻。
祝卿安立马收回手,等回了道玄宗,她把灵乌交给茵曼养活,自己则躲去房间里,直径往床上趴去,拿起床被往头上盖。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和越尔触碰的一瞬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袭上心头,她不是讨厌这种感觉,而是有点心慌,不知该怎么处理。
她以前可洒脱了,家里的长辈又宠她,祝卿安做事情就养成随性的样子,很少会考虑后果,怎么自从遇见越尔,她就像只猫儿一样乖巧,做事瞻前顾后,还时不时闹脸红。
特别不爽。
祝卿安果然还是不喜欢越尔。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窗户。
茵曼起了个大早,特地搭了个小棚子养灵乌,这只灵乌极能吃,灵饵一条接着一条喂,像是个无底洞,偶尔,茵曼还会给它洗澡刷毛,俨然当作了祖宗供养,却养了好几天却不拉屎。
祝卿安拿不到乌元胶就没办法炼丹。
祝卿安可没有耐心等,就让茵曼买了点泻药喂给灵乌,灵乌吃完果然泄痢不止,不一会就病恹恹躲进窝里睡觉去了。
茵曼用树枝在灵乌粪里戳了许久,总算找到半两都不到的乌元胶,乌元胶整体透明,有淡淡的光泽,茵曼将其洗净后交给祝卿安。
东西都备齐,祝卿安就去自己房间里的偏房炼丹,这间房之前安置的家具都已被清空,重新布置成炼丹的房间,可以自行排热,四周还有越尔布的阵法,只要把门一关,里头的声音和外界的声音就会被隔绝。
因为祝卿安现在只是炼神期修为,她得先把药材捣碎,加入乌元胶和薄荷草,按照比例先调配,然后撮成药丸,光是这一个步骤,祝卿安便用了一日,肚子饿了就吃辟谷丹。
休息半日后才正式炼丹。
她把药丸放入丹鼎,以灵木引火,灵力控火,在这个过程中不可中断,否则前功尽弃,她日夜盯着丹鼎,依靠自身灵力来减缓疲惫。
勉勉强强撑到第七日,她眼底都乌青了,炼神期的修士终究不是神人,和凡人一样会疲惫,得依靠补眠来恢复精神。
到第八日,丹香总算从丹鼎里头飘了出来,祝卿安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可灵木的火还在燃烧,失去灵力的控制,火烧得更旺了。
祝卿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做了一个很长且让人遍体生寒的噩梦,梦里,她独自一人站在主殿前,一旁的陈兰欣控诉她残害同门,因为现场的凶器正是她的发簪,上面还涂了迷幻果的果液。
证据确凿,祝卿安无力辩解。
越尔也不信她,将她罚去道场举着戒尺跪着,这一跪便是七天七夜,四周来来往往的同门看见她无不嗤笑,无不幸灾乐祸。
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诋毁,都让她透不过气,像是无数道枷锁将她牢牢锁在这里,她无助且彷徨,不管茵曼如何向越尔求情,越尔也无动于衷,来来回回只问:“可知错?”
可她仍旧倔强抬起头,来来回回也只道:“我没错,他要杀我,我自然要他不得好死。”
她跪到腿没了知觉,无论风吹雨打,她都未曾低过头,她是骄傲的,在族里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一声重话,更别说罚她了,父亲也时常教导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她没错就是没错,跪到死也是没错。
那天,天在下雨,和她屈辱的泪水混合在一起,终于,祝卿安撑不住,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祝卿安昏昏沉沉坐起身,有那么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抬手拭去眼睛湿润,看见自己在炼丹房里,才稍感心安,只是梦里的委屈一时半会间还散不了,她只觉心里闷得慌。
尤其是梦里的越尔看起来非常疏离,很难亲近,祝卿安皱眉,有点费解梦里的越尔和现在的越尔仿佛判若两人。
“天道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天道总断断续续让她体验生前的人生,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和亲身经历没什么两样,还不如让她多梦一点什么地方能有天材地宝呢!
“遭了,我的丹……”
祝卿安嗅到焦味,这才发现丹鼎都冷掉了,灵木也烧完了,她赶紧打开丹鼎,焦味更浓郁了,而里面成了黑漆漆一团。
“全废了啊!”祝卿安沮丧。
心情更难受了。
她只能把丹鼎的废料倒出来,重新清洗一遍,炼丹的药材还有,唯独乌元胶没了,她转身离开炼丹房。
茵曼正在给灵乌喂灵饵,灵乌瞧见祝卿安时,立马扑棱着翅膀躲进窝里,显然是拉稀拉怕了。
“小姐可算出来了。”茵曼收起灵饵,欣喜问,“丹炼成了吗?”
“没有,我炼丹这段时日,灵乌有没有产胶?”
茵曼摇头。
她叹气说:“罢了,炼丹不急于一时。”她得好好休息几天,不然丹没炼成,自己倒先一命呜呼了。
此次炼丹失败完全是因为祝卿安浪费了灵力又急于求成,才导致体力不支,她总结了一番经验,浮躁的心才慢慢平和下来。?
她站在辉煌人流中静止,泪水流得那样清寂,甚至因为天色太暗,无人发现。
恍然间她似乎也变成了当年在车队货物上静声哭泣的祝卿安。
银发小人儿望着高阔寂寥的苍天流泪。
而她望着欢腾跃然的水蓝长龙悲戚。
越尔今夜再度过了一次求水节。
天幕深如浓墨,星光稀疏,满天飞灯升空之时,映亮了女人脸面,那些泪水微微折射些光彩,她孤寂萧索坐在阁楼顶,心口抽疼。
今夜的天灯依旧辉煌,可她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再没有人能陪着她过节,再没有人能在璀璨光景下轻轻吻她。
人间美景年年如此,但于她而言,这些永远比不过当年最稀松平常的一晚。
故地重游就像是刻舟求剑,唯有那年胜年年。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那次她们心急,没有看完这场天灯就迫不及待回了朝眠峰,而越尔这回无人相伴,反倒静静坐到了天灯尽数寂灭。
一切黑下,凡人也渐散去,连万家灯火都一盏盏暗淡,天地间终剩下她一人。
越尔恍然等,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至天明。
日升日落,对凡人来说新的一天,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再度要启程的枯燥日子。
她已经快将九州找遍,但怎么也找不出长珏,那点微薄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真能赶在百年内找到吗?找到之后,又真的有复活之法吗?
不,不能这样想,她怎么能放弃。
约摸到午时,茵曼端着饭菜进来,看见这样的一幕呆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祝卿安面前翻动的书集,才明白是被越尔罚了。
茵曼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心里也是颇感无奈,这几天她一直有在劝说,祝卿安却不以为意,今日果然受罚了。
祝卿安嗅到香味,肚子可没主子那么争气,就一直咕噜噜作响,茵曼也不敢作声,轻手轻脚刚盛了一碗汤,越尔就丢了一个储物袋在桌上。
“给她吃辟谷丹。”
祝卿安一听,气到胃疼,用哀怨的目光瞪着越尔,越尔好似看不见,又说:“她若是记不住丹药集,明日也不必送吃食来。”
“是。”茵曼小心翼翼应到。
讨厌鬼,讨厌鬼!
祝卿安快哭了,她素来喜爱修炼,可因为越尔不得不隐忍,现在又要剥夺她享受美食,她讨厌死越尔了。
茵曼拿了一颗辟谷丹,塞到祝卿安嘴里的时候小声说:“要不然小姐服个软?”
祝卿安冷哼作答。
茵曼摇摇头,只能带着美食撤离,祝卿安嚼着没什么味道的辟谷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越尔抬眼看着委屈的祝卿安,稚气的面庞楚楚可怜,她又何尝不矜惜祝卿安,只是曾经的放任导致祝卿安最后入魔,她只能看紧她,严厉教导。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来临,越尔将玉灯放在祝卿安身旁,而祝卿安看丹药集的目光明显变得认真起来。
这本丹药集挺有意思,不同的药材可以组合出不同功效的丹药,药材有上千种,当然,这只是最低端的药材,丹药集所配制出来的丹药最多也只到二阶。
罗仙大陆的灵器、灵丹、灵符、灵兽等都是分为一到九阶,就目前而言,最费灵石的就是炼丹师和剑修,不过炼丹师若是小有所成,那便是最赚灵石的职业,不像剑修,全部身家基本都给了剑,又穷又苦。
这么一想,祝卿安倒很有兴趣成为炼丹师了,她的念头一通,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呼吸之间的灵气游走四肢百骸,入丹田,壮经脉。
她这是要突破了!
祝卿安顾不得许多,放下手中戒尺盘腿而坐,闭目纳气,让灵气不断在周身游走。
越尔侧目一看,便悄悄收起手里的书卷,取出储物袋的四个灵石放在祝卿安四侧,灵石里头的灵气被抽取出来,呈氤氲的雾气围绕着祝卿安,朦朦胧胧,好似云中藏了一位仙子。
纳气几个周天,富裕的灵气将丹田扩大,祝卿安纳气的速度极快,丝毫不像下品神元一般缓慢。
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口混浊的气息吐了出来,她的修为到了炼神八阶,没想到就看本书也能突破,天道说她是天才看来是错不了的。
祝卿安环顾四周,越尔不在,门窗禁闭,戒尺也被收走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又揉了揉膝盖,不疼,想必这次突破用了不少时间,连膝盖跪出来的伤都好了。
祝卿安打开房门,外面的天气凉了许多,梨树上已无梨,花也凋谢了许多,只有那颗不结果的梨树依然开着茂盛的梨花,她感叹修仙岁月匆匆:“竟然入秋了。”
茵曼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越尔在给凋落的梨树浇灵水养树,冷风吹来,树梢又落下许多花瓣。
“小姐总算出来啦!”茵曼欢喜地喊道,“恭喜小姐修为又进一步。”
越尔听言,回过身,恰好白色花瓣如雪般飘下,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彻底惊艳到祝卿安了。
“作何这般看着我?”越尔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盯着看,可不知为何,祝卿安直白的目光会令她心底生出一股道不明的异样。
祝卿安轻轻咳了咳,生硬的转移话题,说:“师尊不是会阵法吗,为何不把院中的温度锁住,这样梨树就不会凋谢得太快了。”
“之前有阵法,就在墙外,不过被我撤去了。”越尔摸了摸梨树,“这些梨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冷天,凋谢得比寻常生长的梨树来得快,等熬过今年冬季,明年的花也许会开得更茂盛。”
难怪院外的墙被划得乱七八糟,祝卿安说:“师尊好像很喜欢梨树?”
越尔摇头:“这座院子本来是宗主的住所,后来给了我,梨树也是她种的。”
“如此说来,我房间里闪瞎眼的家具,也是依宗主喜好所布置。”祝卿安笑了,“没想到宗主竟然会有这么土的喜好。”
越尔却说:“你房间是我布置的。”
“……”当着正主的面讲坏话,这样显得祝卿安没有教养,很尴尬,尴尬得祝卿安想打死乱找话题的自己。
“丹药集可曾记牢?”
“没有……”
其实祝卿安已经记住丹药集所有内容,她要装蠢可不代表什么都不干,她可以装得很努力炼丹,就算会了可以说不会,这样既能满足自己喜好修炼的心情,又能折磨越尔,好让对方快点把她逐出师门,两全其美。
越尔将草药心得集拿出来,在祝卿安面前晃了一下,说:“既如此,那这本心得等你丹药集全记熟了再看。”
那怎么行,祝卿安可是对炼丹有了兴趣,这个时候可不能叫停,她立马说:“我可以两本一起看。”
“一本尚且记不住,还想看两本?”
祝卿安见越尔要收起心得集,赶忙说:“我其实记住一半了。”
越尔摇头。
“我又仔细想了想,其实我记住了六成……”祝卿安见越尔无动于衷,只能又改口,“不对,是八成!”
“我其实都记住了……”
祝卿安越说越脸红,好在越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有过多苛责就把书籍给了她。
这书一拿在手上,她便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就回了房间看书。
一看便是两天两夜。
祝卿安读得忘寝废食,连越尔来过几次都不知道,今晚好不容易歇下了,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祝卿安一身白衣站在梨树下,她的面容明显长开,画着浓艳的妆容,一颦一笑都像是装出来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祝卿安眉头紧皱,她不喜欢这种妖艳的自己,可她没有办法控制梦境,她张了张嘴,本想唤醒自己,却说出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若是千年古梨树结了果,那你我之间……是否能有期许……”
这句话说完,祝卿安就醒了,她揉了揉眉心,一直在回味方才那番话,透着点丝丝缕缕恋慕的情愫,可这翻话是对谁说的?
难不成是她的未婚夫历炎睿?
他也会来道玄宗?
祝卿安叹息,想想之前无意间见到越尔和历炎睿站在古梨树下的画面,她就该料到历炎睿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来道玄宗,至于他来做什么,她不想知道,因为光是想想三人见面的时刻都会另她难受得想吐。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如此厌恶这样的三角关系,又怎会说出那翻话,且有种求而不得的样子,祝卿安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喜欢历炎睿才对,最多是欣赏,且经过这么久的谣言事件,她对他仅存的好感也逐渐消失了。
祝卿安摇摇头,她整理好妆容出了房门,不出所料,越尔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古梨树下看着书,她看着古梨树开得极其茂盛的梨花,本来淡去的疑问又冒出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越尔身边。
“师尊,这棵树是千年古梨吧?”
越尔微不可察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翻着书页,说:“嗯,是棵不会结果的古梨树。”
“那这棵古梨树对师尊来说,是否具有别的意义?”
越尔听言,视线看到的文字变得模糊起来,她的思绪飘到生前,那个时候的祝卿安已经长大,却变得乖戾,门中许多弟子都怕祝卿安,却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乖巧,可这样乖巧的面容下藏了一颗弑师之心。
只是祝卿安不是她的对手,就用了特别的手段,就在这棵古梨树下,祝卿安拿着她常用的茶杯,抿了一小口,亲昵述说着最喜欢她的话。
越尔心里清楚,小徒弟不过是想让她放下戒心,不过越尔却不怪祝卿安暗藏的杀心。
她放下书籍,抬眼看着尚且稚气的祝卿安,不自觉摸了摸指间上套着的幻虚戒。越尔只是不明白,自己那么信任她,以至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她了,但祝卿安为何会说自己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呢?
“你忘了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这里的梨树都是宗主所栽种,对我来说并无特殊意义。”越尔抬头望着古梨树,恰好花瓣落下,被细长的指尖拈着。
祝卿安怔住,只觉眼前的画面好美好美,白衣垂地,秀发拂过,眸若碧海,独坐古梨树下,叫人瞧着心里空荡荡。
越尔偶然回眸,措不及防四目相对,祝卿安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越尔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真如海洋一般波动出绮丽的光,摄了祝卿安的魂。
就这么片刻,哪怕是清凉的风吹来,祝卿安都闷燥得慌,嘴也渴得难受,不知是怎么了。
看过了徒儿让她去看的九州,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她留恋了。
她心中死寂,这瞬间,体内境界再度松动,没有任何阻碍地直升臻境,原本破碎的道心居然也在此合拢,如此轻松,就像是有人在背后助力。
而她此前所有努力也都像是笑话,根本抵不过一缕存于她体内的规则。
越尔疯了一般笑起来。
悲戚的笑声传不到任何人耳中,正如她满脸泪意,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
仿佛只有成神,只有继承天道之位,才是她此生唯一的目的。
她笑得疯癫,像是顿悟。
一切不过是她太弱,既然天道这么想把她推上去,那她便顺其心意,然后就用这份神力——
彻底将它摧毁。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一片灰蒙空间中,清浊两气交混,缓缓流淌却如静滞,呈现一种平和的稳态。
祝卿安猛然惊起,她浑身上下还在痛,口中那一句记得常开心碾转几下,最终在疑惑里散去。
她撑着身子,茫然看向四周。
这儿是哪?
按理说,她应该死了才是,难不成是阴曹地府?可修士不归地府管,在获得无尽寿元的同时,她们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若不飞升,就只能慢慢随着灵气的逸散而彻底消失。
“倒也不差。”一道冷淡略沉的女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祝卿安迅速转头看去,眼带警惕,这种未知的地方,有其他人声最为危险。
只见她斜后方十步之外,有一玉质坐台,其上端坐一位女人。
这几天灵乌产胶的数量挺多的,茵曼已经收集到好几个,祝卿安也把药材准备好,打算闭长关专心炼丹。
可偏偏今日,陈兰欣兴冲冲跑来请教越尔,祝卿安刚踏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暗搓搓躲在门口盯着。
陈兰欣真的是脸皮厚,不知羞耻为何物,她拿了一张灵符递给越尔,转盼流光的眼眸恨不得黏在越尔身上,越尔毫无所觉地接过灵符,岁月静好,仿佛前段时间祝卿安和陈兰欣的争执不存在似的,又或者说越尔并不在意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争斗。
祝卿安看见陈兰欣就恨得牙疼,指甲就不断扣着门框,扣出“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神情相当的哀怨。
茵曼也瞧见陈兰欣了,反而没有注意到祝卿安宛若深闺怨妇的举动,她说:“这个讨厌鬼怎么来了,小姐怎么不把她赶走啊?”
“我也想赶走她,但是越尔应允过陈兰欣,会指点她三次,今天是第二次,忍忍吧!”祝卿安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况且这事也怨不得旁人,只能怨自己有一个会遭惹仇敌的体质。
“茵曼,你觉得我好相处吗?”
茵曼看着她说:“小姐性格率直,也不曾苛待旁人,挺好相处的。”
“那为什么我来修真界这么久了,一个朋友也交不上?”祝卿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难相处。
茵曼也答不上来,她自己也没什么朋友,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她毕竟不是修士,没有办法和修士成为朋友,在人界,她也只是侍女,不可能和修仙世家的子弟成为友人。
思来想去,茵曼说:“会有的。”
祝卿安觉得自己今天实在过于多愁善感,她向来都是潇洒肆意,不该纠结这些问题,便最后瞧了一眼讨厌鬼越尔,说:“算了,我去炼丹,眼不见为净。”
“小姐不管陈兰欣吗?”
“不管。”
不管是谁,现在谁都别想打扰祝卿安炼丹,把炼丹房大门一关,她便与世隔绝,不用胡思乱想,一身轻松。
这一次炼丹,祝卿安没有过于着急,而是屏息打坐,纳气修炼,让灵气在周身游走,静心养神。
之后便是捣碎药材,将其撮成小丸子,这一回的药丸可比上一次多了数十颗,祝卿安将其分成五份。
第一份炼制的时候,祝卿安依旧不太能熟练控火,花了七日炼出废丹,不过她不会气馁,又用一日养精蓄锐,开始炼制第二份。
第二份炼制的时候,祝卿安对灵力的控制明显提高,火候适中,出了几枚中品,中品丹药色泽饱满,黑色的杂质较少,丹纹清晰。
祝卿安不太清楚修真界丹药的价格,不过粗略估算,她应该是保本了,还剩三份没有炼制,这对刚炼丹的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尤其是对炼神期的修士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炼神期的灵力不足以支撑炼出一枚成品丹药。
这就说明祝卿安的灵力强过同阶的修士,她的神元并不是下品,是真材实料的神品神元。
祝卿安沉思着。
之前,她还心有疑虑,觉得书中世界是天方夜谭,看来天道并没有骗她,那日梦境里的事也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越尔没有罚跪,而是轻飘飘罚抄。
她是做了什么才让事情改变?
“算了,想不通,姑且按原计划行事吧!”还是得离越尔远一些。
祝卿安把剩下的第三份和第四份药丸全炼成丹药,当她看见一枚上品复元丹时,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上品丹药的药效可是下品丹药的数十倍,价格自然也昂贵,祝卿安便趁热打铁炼制最后一份药丸。
却在炼丹途中出现了问题。
如今她体内灵力浑厚到已经让经脉膨胀了起来,即使灵力源源不断输送出去,也抵不上她吸入灵力的速度。
祝卿安要突破了。
古往今来,炼丹中途突破是无法兼顾丹鼎里的药,若是普通低阶的药材倒也无所谓,可若是一些稀有药材,那炼丹师也只能选择放弃丹药,全力突破修为。
祝卿安正准备收回灵力,可她转眼又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在保住丹药的同时突破修为,便毫不犹豫开始一心二用起来。
控火的灵力依旧在维持丹鼎的温度,同时还在吸纳四周灵力在体内游走,丹鼎下的火焰时强时弱,祝卿安想两者兼顾难度不小。
体内的灵力随时会紊乱,祝卿安足够小心翼翼,却是两边不讨好,丹鼎下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体内的灵力也出现暴/乱,横冲直撞,疼得她五脏六腑像是打了结,越拧越疼。
祝卿安满头大汗,任凭她如何顺灵力都没用,灵力冲撞经脉,肉眼可见有一股气流在里面胡乱游走。她倒在地上,连吸一口气都痛,更别提重新打坐,再这么下去,她一身的修为都会废掉。
祝卿安后悔了,明明越尔多次说过她太莽撞,她却从未放在心上,现在更是自作自受还想兼顾炼丹,实在过于自大。
就在祝卿安快昏厥时,她的神元若隐若现出现在上空,神元的体型明显大了数圈,身上的鸟毛也长出了些许,黑色的鸡嘴略微弯曲,原本呆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也是凶神恶煞,殷红如血,翅膀展开,威风凛凛。
这看起来更像一只鸟。
但鸟的脖子旁边有一道碗口大伤痕,且莫名有一股阴冷的感觉,明明她的神元是火元素,却好似置身在冰窖里。
鸟儿一声嘶叫,丹鼎快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火焰像是活了一般往神元身上烧,那原本杂色般的羽毛就像披了嫁衣,火红火红。
神元依附着祝卿安,看上去好似着火了一般,体内暴/乱的灵力飞快流失,疼痛的经脉也因此得到缓和,她来不及思考,赶紧起身盘坐,全力突破。
丹房里的温度急剧升高,宛若大型灶台,祝卿安身上一层虚火似乎在保护她,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竟开始下起了雪,放眼望去,除了别院以外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茵曼冷了,就会和灵乌一起躲在丹房门口,这里可比暖炉还暖。
越尔偶尔会有公开课,每次陈兰欣都必定在场,哪怕大雪纷飞也绝不落下,茵曼也去过两次,但都被陈兰欣给气回来了。
陈兰欣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就是想用行动来得到越尔认可,还别说,陈兰欣因为近些时日不断绘制灵符,修为也突破到炼神八阶,绘制灵符的水平也从入门到了一阶,确实是少有的天才。
茵曼时不时会在越尔耳边说陈兰欣坏话,在人界的时候,陈兰欣就没少针对过祝卿安,但凡和祝卿安玩得好的玩伴,都会莫名其妙疏远,遇见倾慕祝卿安的男子,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这其实都是陈家搞的鬼。
每次家族之间有比拼,陈兰欣也会用各种手段阻止祝卿安参赛,或下巴豆、或差人把她关起来,所以每次祝家都输陈家一头,赌注自然也归陈家,这也是祝家为什么十几年来都屯不到灵石的原因。
更可气的是,陈兰欣明知道历炎睿和祝卿安有婚约,还敢明目张胆勾引历炎睿,这件事传到祝卿安耳朵里,就和历炎睿约见过一次,历炎睿倒也没什么隐瞒,把陈兰欣送的玉佩转交给了祝卿安,以此来自证清白。
祝卿安拿着玉佩去找陈兰欣,本来是想羞辱一番,却不曾想被人以讹传讹,说祝卿安仗势欺人,骂得陈兰欣哭着跑回家。
茵曼怀疑这件事是陈家为了颜面故意抹黑祝卿安的,毕竟自家的闺女不要脸跑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玉佩还被人退回来,这丢脸丢得可不是陈兰欣一人。
茵曼甚至怀疑,历炎睿扬言要来退婚的事该不会也是陈家故意而为吧?
“确实是不安生的人。”越尔听完这些,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她依旧是穿着一身白,面无神色地喝着梨花茶。
茵曼撇嘴,还以为韶华真君会和她一起数落陈兰欣,不过她也有些时日没看见陈兰欣,她记得陈兰欣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请教韶华真君指点,可几月过去,为何迟迟未来?
茵曼怕陈兰欣又想耍花样,就去向别人打听一番,才知道陈兰欣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灵乳,正闭关冲炼神九阶。
茵曼知道一滴灵乳其蕴含的灵气可是灵泉的数十倍,这一小瓶灵乳是几年前祝家开原石开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交给祝卿安就被人偷了。
“这个坏人,原来灵乳被你给偷了。”茵曼气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日日夜夜诅咒陈兰欣爆体而亡。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白雪消融,天地重新披上绿衣,祝卿安也在这个时候顺利突破到炼神九阶,此时的她神清气爽,难得的好心情。
因为丹炉里竟然还有一枚上品复元丹,这代表祝卿安是可以在炼丹之时同时突破的。
以后若是炼制高阶丹药,祝卿安也不必担心因为突破而废丹的事情了。
祝卿安清理着丹炉,心里是非常欢喜的,只不过她的神元看起来有点怪异,不仅阴冷异常,尤其是那一双红色的血瞳,看一眼就叫人心里发憷,她可从来没听过九凤的眼睛是血色的,改日得去阅书殿查查。?
她不能创造生命。
祝卿安也不气馁,她想自己大概是没有获得所有规则之力的缘故,只有一半自然也就稍显逊色。
她越用越熟练,远看过去,银发姑娘挥手便能做到构建山河的背影,的确有了几分神祇的气质。
涂山霁看一眼她,又闭目,沉沉调理气息。
神魂只剩一半便是残缺,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撕裂之痛,断处也没办法修复。
天道是故意要如此待她,就是为了报复她妄图拯救毕烛,以及频繁窥探天机的的举动。
她随时有被撕碎,当场灰飞烟灭的风险,为了压制,只能不间断的修炼。
“师祖。”祝卿安做完今日的练习,安静坐在她玉台下,抬脸还是有些许焦虑,“我何时能出去?”
涂山霁闻声掀眸,端坐低头似圣人垂怜。
“等。”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等。
等天道式微那一刻。
越尔在洞穴中缓缓坐下,第一次放开限制,倾听了早在自己脑中响起过的声音。
「你终于明悟了吗?」
那道声音如此说。
呵,明悟。
越尔光听这两个字就觉得阵阵恶心,恨意上涌,可她到底还是要完成心中所想,只得强压下,以神识回应。
短短一日,严防死守的问仙派,竟又出了一桩人命。
好巧不巧,死者依旧是殷家的人。
听到师妹的禀告,李守真原本平静的神色化作凝重。
她看向祝卿安:“祝姑娘,恕在下……”
祝卿安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并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人命关天,李道友先忙去吧。”
当然,祝卿安也不可能直接回屋歇息。
她与越尔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跟上李守真,前往出事的寝庐。
寝庐外头团团围着人,围观者比昨天夜里出事时更多。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话声——
“听说这位殷二公子的下属,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竟会被悄无声息地夺走性命,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由此可见,凶手定是修为不凡。”
“那也未必,说不定是熟人趁死者不备,偷摸下的手。”
“同样的手法,连杀殷家三人,这凶手当真狠辣歹毒。”
眼下人多,祝卿安壮着胆子踮起脚,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只见灯下血泊中盖着一张白布,布下隆起的身形,应当就是死者。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推搡了下,祝卿安被动摇晃着朝后头倒去。
身后探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祝卿安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她站稳身形,侧头看向越尔,唇角梨涡若隐若现:“多谢师姐。”
“祝师妹不必客气。”越尔神色淡淡,低声道,“可瞧出什么?”
祝卿安摇摇头:“我看不出什么来,师姐呢?”
越尔亦是摇头。
祝卿安轻声叹气:“看来,只有等文惠师太过来,兴许有她老人家盘问……”
“是合欢宗!一定是合欢宗的报复——”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打断祝卿安的话。
祝卿安循声望去,说话之人身穿青衣,头戴纯阳巾,俨然修士打扮。
“他是殷家的弟子。”越尔同她道。
这位殷家弟子双目失神,状若疯癫,一步步后退着:“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朝他移去,七嘴八舌道:
“小兄弟,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问仙派和殷家的事,怎么又跟合欢宗扯上关系?”
“这位道友莫不是被合欢宗哪位窑姐儿勾了魂,在这儿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祝卿安眉头皱了皱。
“问仙派乃是清修净地,诸位慎言。”
李守真朗声打断他们的哄笑。
她神色肃穆地看向那位修士,“你说是合欢宗的报复,是什么意思?”
那位殷家弟子面色苍白,犹有几分惊疑不定,说话颠三倒四:“是在昆仑境里,她……她丢了命,我们没有救她……”
“一定是她的亡魂找回来了,要找我们报复……还有昨天夜里死的师弟,前些时日清徽宗死的那几位弟子……”
听到对方提起清徽宗,祝卿安瞳孔一颤。
可惜那位弟子似被吓破了胆,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将什么赶走:
“你走开!快走开!我不是有意不救你的,是他们……是他们说的,你不过是合欢宗的女子,死了便死了,用不着白费力气去救……”
许是觉得驱赶的动作不奏效,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朝反方向逃去。
只不过刚跑出不到几步,迎面正是文惠师太在弟子的簇拥下而来。
文惠师太抬手一挥,他被定在原地。
接着一道灵光洗拂,对方疯疯癫癫的神色逐渐化作正常,浑身瘫软着跪倒在原地。
文惠师太并没有给他喘气的时间,不容置喙问道:“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还不快如实说来。”
那位修士面如土灰,跪在地上磕头:“我说,我全都说……只求师太能够救我一命……”.
一切都还要从两个多月前,昆仑试炼境中说起。
殷家几位弟子被两只灵鹿吸引,追逐三天三夜,却始终未能将其捕获。
途中,他们偶然与三名清徽宗弟子,以及几位散修相遇。
一行人合计过后,决定一起捉捕这对灵鹿。
若成功将其捕获,殷家和清徽宗各分一只灵鹿,其余几名散修亦有报酬。
天黑时分,一行人追赶灵鹿至一片黑雾弥漫的森林。
他们原是打算直接进去,散修之中,一位合欢宗女修出声提醒,其中兴许有蹊跷,应当小心为妙。
几人商议过后,决定让这位合欢宗女修先进去一探究竟,并保证若出了意外,会前去助她。
说到这里,人群中冷不丁冒出一声义愤填膺的冷哼: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嘴上说得好听,将人骗进去,最后出了事根本没有救她对不对?”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在沧南城与祝卿安过不去的李守善。
跪在地上的殷家弟子面色惨白,喃喃辩解道:“不是我们骗她,是她主动提出要进去的,并且要了我们好多灵石作为报酬……”
“后来呢?”
一旁李守真问道。
“后来……她就死在那片林子里。”那位弟子道,“我们听见她的求救声,可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双眼大大睁着,眼前似乎有浮现那日诡异的景象——
黑雾遍布的树林,树枝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似一条条盘旋的巨蛇,朝着他们绞杀过来。
几人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只得丢盔卸甲地逃窜,哪里还顾得上仍在林中的那位合欢宗女修。
等到后来想起时,却也没有胆量再回去。
他们只得互相宽慰着,装作无事发生,以及自欺欺人道——
“那位女修孤身一人,便敢进入昆仑境,必定也有她自己的脱身之法。”
“就算没有又如何,是她自己贪图灵石,执意要进去的,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亡……”
“不过是个合欢宗的女修,只要大家都不说,又有谁知道她已经死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位合欢宗女修贬低得一文不值。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她的死乃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没有干系。
当日发生的事,也不必向任何人提及。
谁知这些时日,那日在场的人竟接二连三的死去。
如今这位神智不清的殷家弟子,已是最后一位活着的人。
听到这儿,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拍手称快:“一群贪生怕死的孬种,死得好!”
“殷盟主为人正道,殷家竟出了这样不堪的弟子,真是有辱门楣。”
……
祝卿安陷入沉思。
若眼前之人说的话属实,那么姬灵璧许是为了给同门报仇,才会接二连三出手,且在百花村不慎掉落李守真的玉佩。
也就是说……眼下她仍藏匿在问仙派中?
祝卿安抬起眼,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游走,试图找出可疑之人。
越尔注意到她的异样:“祝师妹在看什么?”
祝卿安抬头,附在越尔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少女唇瓣柔软,不经意掠过越尔的耳廓,带来异样的酥.痒。
越尔有片刻晃神,指尖轻轻颤了颤。
她蓦地想起昨天夜里,祝卿安睡在自己枕边时,亦是这般拂出热息……
祝卿安扯了扯她的衣袖:“师姐。”
越尔收回神,垂下眼眸:“何事?”
“师姐修为高,想必也看得更清楚些,你可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祝言,越尔抬眼,视线一寸寸在人群中逡巡。
“可疑之人不曾瞧见。”她沉吟道,“倒是本该在此的人,却不见踪影。”
祝卿安:“谁?”
“殷家二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理应露面。”越尔道,“除了殷二公子,还有……”
她话未说完,人群中一道纤细身影翩然站出来:
“兹事众大,你们若是早些向上禀告,兴许也就不会酿成大错,当真是糊涂。”
说话之人,正是殷芙蕖。
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此刻微蹙着眉叹息,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殷芙蕖看向文惠师太:“虽说他行事为人不齿,但到底是殷家的弟子,还请师太将他交给殷家处置,有二弟在……咦,二弟呢?”
此话一出,大家才发觉,本该在此的殷二公子却不见踪影。
“无妨。”殷芙蕖取出传音玉,“待我这就唤二弟过来……”
说着,她催亮掌心的灵玉。
“大嫂?”
殷二公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还伴随着衣料摩挲的动静。
“二弟眼下在何处……”
不等殷二公子回答,传音玉中响起另一道娇柔女声。
声音中道不清的缠绵,似有所痴怨:“二公子难得与守纯见上一面,不过片刻温存,为何就起身要走?”
殷芙蕖的话声戛然而止。
在场之人原本凝重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没想到这头闹出了人命,那头殷二公子竟温香软玉在怀,怪不得没有露面。
而且……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殷二公子夜会的这位女子,正是他即将迎娶的李守真的师妹。
离新婚不过两日,未婚夫竟然与自家师妹搞到了一起……一时间,数道同情的目光,朝李守真落去。
“这就对了。”祝卿安听见越尔轻声道,“方才我看了一眼,除了殷二公子,少的人正是李道友。”
祝卿安:……
师姐你还真是慧眼如炬。
也不知道原文里,怎么偏就被白莲女二坑得那样惨。
越尔以最后的威势,将天道意识与自己绑缚一起,将对方拖入深渊,同归于尽。
最后的意识里,她双目半阖,失力往下坠落,脑中闪过一幕幕走马灯。
有许许多多人与事在脑中回旋,最后什么也没能剩下,也没有定格在谁身上,唯有无尽的回忆带着痛苦摧毁她。
就算,就算徒儿真的没死。
那又怎样。
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对方了,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那就由她结束吧。
本源之力逸散之后,自然还会生出新的天道,她根本不是唯一选择,不过是天道有私心想再延续自己的意识才要逼她上台罢了。
届时新天道稚嫩,不会有这么多私心,才是对苍生最好。
或许这也算是……圆了师姐的梦。
越尔恍然想,原来自己死了……
才是最好的结局啊。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师祖,我已经掌握了。”祝卿安随意抬指,便能引动周遭火属灵气涌动,化作火海,又融成赤红岩浆,最后转为灰烬石头。
“火生土。”银发姑娘指尖在空中点点,似翩翩纷飞的蝶,灵动催起那土石,表面灰黑脱落,生化成耀目的金。
“土生金。”
再是金敛聚作水,一股清流自她指尖穿梭而过,与那时在金陵所见的水龙有几分相似。
祝卿安恍然一瞬,动作稍滞。
“继续。”涂山霁闭目也能知她在做什么,一边打坐一边出声提醒。
“金生水,水生木。”祝卿安定了定神,那道水流冲刷剩下的土质,竟从中簌簌冒出点翠嫩新芽来。
这点绿芽在她的掌控下也是快速生长,不过几息就长成了一株小树。
“木生火。”银发姑娘看着手心淡声开口,那株小树顷刻成为了养料,燃起一团火苗。
又回到了她的本源。
纵使能控制其他元素,但对她来说,火属永远是最亲近她和最好掌控的一个,故而也以此为头尾。
“心得集可记牢了?”
魂魄回归,祝卿安撇过头,下意识把石桌上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无辜说:“好像只记住了一点点,师尊,我是不是太笨了?”
祝卿安见越尔默不作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上,才意识到自己喝的是越尔常用的茶杯,脸上感觉一阵火辣辣,把茶杯放下后就变得口齿不清:“我……我……”
“我”了个半天,最后祝卿安又把茶杯拿在手里,豪横道:“我明天买个新的还给你,这个茶杯就给我用了。”祝卿安只是单纯认为越尔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干脆买个新的赔给她。
“嗯。”越尔淡淡应了一声,她站起身来踏入高空,“你且随我去丹峰殿药园。”
祝卿安御符,跟在越尔身后。
对于方才结束的这一切,祝卿安还感觉心有余悸,她竟拿了越尔常用的茶杯喝茶,想想都觉得诡异。
越尔用的那盏茶杯是墨绿色玉器,像这般的玉器其实用来饮酒会更有味道,茶杯果然还是陶瓷为最佳,能够锁住茶香,留香于杯中。
她决定赔一个陶瓷杯,便宜。
药园位于但峰殿山脚下,因为这里有一条河流,适合种植,药园子不大,因为炼丹的弟子不多,种植的人也就不会太多,大部分种子埋下后就任其野蛮生长,也难怪来道玄宗的弟子都不愿来学炼丹术,药园子连看守的杂役弟子都没有。
不过祝卿安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她一到药园,就被各色的药草给吸引住了目光,脚下随意一株草,看其色泽与草芯,均有十年之龄,不过这里的药草均只有一阶,且种类不全,比较容易养活,能放任生长,不需要特别看护。
“师尊,这是灵息草!”祝卿安的目光被一株紫色的药草给吸引,上面长满了许多小果子,吸收了足够多灵气,已经成熟,她非常兴奋地拉着越尔走过去,“这株灵息草的年份应该在十五年左右,可以摘取炼制复元丹。”
祝卿安就这么拉着越尔逛药园,全然不知此刻和越尔是有多亲近,她全部的心神都在药材上面,在这里转悠了大半日,越尔也没有不耐烦,而是静静陪着,听着。
“这里的药草种类不齐全,没有办法炼制出一枚完整的丹药。”祝卿安略失望说道,她还想摘取一点拿回别院试着炼一枚丹药,可惜,不是少这个就少那个。
“看来你把心得集都记牢了。”越尔抽回手,别在背后轻轻握拳,“道玄宗炼丹的人不多,没有人会种药草,朱长老一般是缺什么才会种什么,你可以从最简单的复元丹着手炼制。”
祝卿安略懊恼,她一遇到感兴趣的事物就忘乎所以,忘记要装蠢这件事,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她手痒,想先炼了丹再补救:“我记得炼制复元丹还需要乌元胶,这个元胶好像是灵乌食用灵饵后……所拉的屎。”
“嗯,除了乌元胶,还缺一味薄荷草。”越尔弯腰,将脚边的薄荷草拔/出/来,给了祝卿安,“你接下来的课业就是炼制复元丹,灵乌可以去北山兽林里抓,至于这丹鼎,我明日去越铺给你买一个。”
祝卿安稍感疑惑,她怎么不记得复元丹丹方里有薄荷草,难道是她记错了?
不过复元丹的作用是疗伤调息,就算加入薄荷草也不会和药性相冲,反而会让丹药入口清爽,不会有股苦涩的药味。她回道:“那我明天自己去北山兽林里抓灵乌。”
越尔点头,拿了几张灵符给她,说:“北山兽林虽没有什么厉害的灵兽,但也不排除意外,你拿着此符以防不测。”
“这是金刚符,可抵御玄神期修士全力一击,另外一张是神行符,可助你迅速逃离危险之地。”
祝卿安接过灵符,只觉得手里的灵符沉甸甸,越尔是位好师尊,什么事都考虑周全了,若非天道忽然出现,让她知道日后自己的结局,她或许能咬咬牙祝福越尔和历炎睿,然后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乖乖徒弟。
可惜越尔是女主,未来注定有许多事都会围绕对方发生,这是不可抗力的,跟在越尔身边会有危险,茵曼也会有危险。
不管越尔对她有多好,祝卿安也只能说一声:“多谢师尊。”
祝卿安割下灵息草,和越尔离开了此地,而在她们走后,一直躲在远处的陈兰欣才悄悄冒出头,她感受到祝卿安的修为越发深厚了,目光愤恨地看着二人飞远的背影,变得越来越恶毒。
“祝卿安,你居然到了炼神八阶,明明是个下品神元的废物,怎么可能修炼如此神速,定是韶华真君给了你丹药,若不是你,我才是韶华真君的弟子。”陈兰欣一直在等这一天,却是梦幻泡影,她接受不了一直输给祝卿安,绝不接受。
陈兰欣转身离开。
她来到陈家大伯的寝所,陈家大伯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住的自然是集体宅院,宅院自然分男女,这里全是男子,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
不过陈家大伯的修为在这里最高,所以有些弟子会巴结他,只求在宅院里能有安心的生活,之前陈兰欣来过一次,她不想进去,因为里头乌糟糟,地都没人扫,她就在门口等,有人认出了陈兰欣,便匆忙去通知陈家大伯。
陈家大伯出来的时候面色寡淡,似乎不是很想管陈兰欣这位麻烦的主子,却又因为都是陈家人而不得不管。
“找我何事?”
“祝卿安明天会去北山兽林,我想请陈伯伯出手,让她神不知鬼不晓死在那里,就算韶华真君查起来,也可以做成祝卿安死在灵兽手里的样子。”
陈家大伯摇头:“陈兰欣,我年岁已大,寿元无几,只想静静突破,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
“我这次出门,可是足足带了一千个灵石,若陈伯伯愿意出手,这些灵石我愿双手奉上。”
“你容我想想。”陈家大伯迟疑,一千个灵石可以买一枚品相较差的筑凝丹,怎能不让他心动。
“好,不过最好要快。”
……
第二日一早,祝卿安便出发了。
再一次来到北山兽林,祝卿安的心境有着微妙变化,好似自己变得成熟稳重,不是刚踏入修仙界,看见什么都好奇的毛头孩子。
林中时而有灵鸟高歌,秋季的到来让灵树褪去绿衣,披上了黄衣,暖阳透过树木挥洒出斑驳的光点,在这一带丛林活动的灵兽只在一二阶,灵乌的实力只在一阶,且生性温和,是食物链的底层,所以灵乌最大的本领就是会逃,想抓灵乌只能以灵饵作诱,灵乌会自行同人回家。
祝卿安是带足了灵饵,不过灵饵是活物,不能放储物袋,只能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灵乌一般生活在泥土丰厚的高地,祝卿安依着地形图一路慢寻,她一个人走在未知的林子中没有丝毫慌乱。
只不过她总觉得身后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着,这道视线阴寒且令人毛骨悚然,祝卿安回头看过几次,却没有发觉异常。
北山兽林不只有道玄宗弟子来历练,偶尔会遇见别派弟子,祝卿安可是时常听族中长辈说过,修仙界的修士杀人夺宝是常有的事,新弟子即便出门历练,都会成群结伴。
祝卿安暗自叹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不讨喜还是因为书中设定的缘故,导致她来道玄宗几个月,一个朋友都未曾结交上。
忽然,面前的榛莽晃动,祝卿安警惕地握紧剑柄,一只灵兔露出耳朵,可可爱爱竖起来,然后噌一下就跑了,祝卿安又松了手:“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
祝卿安定了定神,又把心思重新放在寻找灵乌上,灵乌形体如山鸡,通体漆黑,所以又名为乌,她找了许久,乌是没找到,反而无意间找到几株药草,便兴奋地全部收入储物袋中。
虽说药草只有一阶,却正好补缺宗门没有的那部分,她剥开杂草,想寻一下还有没有可入药的药材,却发现这里有一个洞,洞口有一丈宽,里面有一窝赤红的蛋,蛋壳有细微的白斑。
祝卿安掏出一个蛋观察了一会,她来北山兽林之前做过功课,但书籍中并未记载这种蛋是属于何种灵兽的。
“呲呲~”
祝卿安脊背一僵,缓慢一回头,一条巨蛇正向她游过来,巨蛇有血红的皮,坚硬的鳞片,头部形状倒三角,双眼粉白,这是二阶血灵蛇,有毒性,其实力相当于凝神期修士,她完全不是对手。
祝卿安这是不小心捅到血灵蛇的老窝了,她赶忙把蛇蛋放回洞里,不管血灵蛇能不能听懂,她自顾自地说:“我就是路过,无意冒犯,我现在就走,你可千万别追我。”
祝卿安被这条蛇的竖瞳盯得全身发毛,她缓步后退,侧身低着头,用行为来表示自己是无害的,高傲的血灵蛇可能更在意自己的孩子,便俯身钻进了蛇洞。
祝卿安松口气,刚想离开,暗处却激射出一把飞刀,只见寒光闪进蛇洞,蛋壳碎裂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全身冒了冷汗。?
祝卿安越抱她越心疼,声音压得极软,像是哄孩子一般为她擦净泪水,指尖温和地提高温度,把水色蒸干。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师尊。”
越尔沉溺在她怀中,轻嗅她熟悉的气息,从中汲取几分安心。
“您真的有好好生活吗?”祝卿安抱着她消瘦的身子,虽然不想破坏气氛,但还是略有不满开口。
她这份关心,让越尔哭得更痛了。
墨发女人把她抱得死紧,压抑着哭腔开口,“为师去过九州了。”
“嗯?如何?”祝卿安向来乖巧,顺她话问。
“去了,可没有你在,这些又有什么趣处呢?”越尔抬起头,捧过她脸,颤抖带着虔诚的意味,轻吻在她的唇角。
“徒儿同为师再去一次好不好?”
“再去一次。”墨发女人连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被澎湃的情绪淹没,能说的只有想过无数遍的乞求。
祝卿安温柔主动地回应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