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七里屯在平阳镇右方, 而小山村在平阳镇左方。
两个村子一左一右。
要回七里屯,那要经过镇上。
这次除了二伯娘、二伯,蒋大牛, 大伯娘也跟着去?了。
满满一车人。
既然是要去?给文?娘撑场子,那去?得少了,不得行。
气场这一块, 还是得有。
人是一种惯会趋利避害的动物, 人们之所以会对陌生人客气,那是因?为还不熟悉对方是狼还是狗。
一旦完成试探, 本性就会暴露。
对方若是狼,他们会客客气气, 不敢招惹半分。
对方若是狗,他们立马放肆, 对着人指手画脚, 吆五喝六。
老虎不发威, 别?人一定是拿你当?病猫。
所以同人相交,不管是不是亲戚, 该和气就和气, 该霸气就霸气,时不时亮一下獠牙,不然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狗。
蒋家人太过和善,黄氏便是当?蒋家人是狗了。
世界上没有将心比心,一味的付出,只会惯得有些人得寸进尺。
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吃苦头不长记性, 黄氏既然势利,那么这个逼, 怎么的也得装到位。
一道镇上,白子慕让蒋大牛停两下,他要去?摇些人。
大家都不晓得他要去?干啥,只见白子慕进了赌馆,过了一壶茶的功夫,再出来?时,后头跟着六个人。
赌馆老大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虎背熊腰,但国字脸,瞧着有些正气凛然,看着面相,应当?是个好人,可惜人偏偏是混道上的。
这会儿同着白子慕勾肩搭背:“六个就够了?要不要再带点?人。”
白子慕无所谓的摆摆手:“够了够了,吓唬一老婆子,我带六个那都是给她面子,带多了,把她吓出个什么好歹来?,我还得赔银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赌馆老大想想:“也是,这老人家,都不经吓!我给他们安排辆马车。”
白子慕:“……”
安排个屁。
小弟开法拉利,老大开拖拉机,那还像话吗?
白子慕拍了他一下:“你这人,你给他们安排马车?我坐牛车?那到底谁是老大谁是小弟啊?这样我出场可就不霸气了。”
赌馆老大像是很为难:“那咋整?我这里也没牛车啊!”
“看你这富炫的……”白子慕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没信他的话。
赌馆老大笑起来?。
大房一家见那赌馆的人,赶着牛车跟在他们后头,还愣了愣,问白子慕,才晓得都是帮手。
黄大力偷偷抹了把冷汗。
吓死人了,还以为是去?拆他家的,原来?只是去?吓他老娘。
那吓就吓吧!
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那老娘就该吓一下。
几个孩子看见那六个打手,高高大大,有些怕,可见人对着白子慕唯命是从,再看白子慕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豆哥儿吃了两顿炸肉,一点?都不怕白子慕,这会儿还挤到他怀里去?:“舅父,你好腻害咯。”
白子慕把他抱到腿上,捏着他的小脸儿,小哥儿身子比小汉子软,豆二哥又才两岁大,更?是软得不像话,白子慕抱他都不太敢用力:
“你这孩子,真是怪老实?的,舅父最喜欢你这种老实?的孩子了。”
一车人笑起来?。
七里屯比小山村大一些,快上百户人家,也隶属平阳镇,不过七里屯离平阳镇比较远,可离扶阳镇近,寻常大家多是去?那边赶集。
两镇物价多少有些差距,像扶阳镇上的布庄,规模没裘老板开的大。这小商铺,为节约成本,自是不会大老远的跑外州去?进货。
上次文?娘听得村里人说?裘老板那儿进了一批江中的货儿,花样很是漂亮,这才跑平阳镇来?买。
如今严寒,冷风呼呼直吹,很多野草一进入冬季,便会落叶枯萎,路边除了耐寒依旧盛开的野菊,还有绿油油的菜地,其余地儿大多光秃秃。
文?娘昨儿没回来?,家里的活儿没人干,黄大有媳妇杜大妮又怀了三胎,这会儿大着肚子,眼见着都要到做饭的时辰了,家里的菜篮还空落落的,黄氏也不敢叫她出来?摘菜,想喊小女儿去?摘点?菜回来?,黄小小没去?。
黄氏骂她:“不去?今儿吃啥?你二嫂都跑娘家躲懒去?了。”
“什么叫躲懒?二嫂那是回去?喝喜酒了,怎么到娘嘴里就那么难听了?”黄小小刚去?割了一背篓猪草回来?,到家都没能?歇,又被指使着去?干活,心中也不痛快:
“你不想去?,不是还有大嫂?”
“你大嫂大着肚子,咋的去??”黄氏说?。
黄小小听了这话,都要笑了:“哎呦娘,你这心咋的偏成这个样子,她大着肚子不能?去?摘菜,那我二嫂咋的就能??她以前大着肚子的时候,不止去?摘菜,还跑山里砍柴呢!”
“你二嫂和大嫂能?有的比,你这孩子,就是废话多。”黄氏就这么一个姑娘,到底也是疼的,没多说?什么,自个去?了。
黄小小看见她大嫂杜大妮扶着腰从屋里出来,不由用鼻子哼了一声。
杜大妮也不理她。
她晓得她这小姑子同二房的好,可又咋样,黄小小十三了,没两年就得嫁外头去?,不碍事儿。
青菜是泥多,虫多,蜗牛多,不好洗,放盆里得换好几次水才能?洗得干净。而且水缸里的水是昨儿文?娘挑的,留了一宿,冻得很。
黄氏摘了菜,直接拿到河边去?洗。
这个时辰,小河边多是些洗菜的。
大家见是她,纳闷的很。毕竟黄家这些年,洗菜、洗衣、挑水啥的活儿,多是文?娘在干,也就这两年黄小小大了些,才帮着分担了一部分。
有人笑了。
“今儿吹的什么风?黄氏竟然来?洗菜?”
“太反常了啊!难怪今儿我说?这天咋的这么冷。”
有人好奇,伸着脖子高声问:“黄大姐,今儿怎么是你来?洗菜啊?你家文?娘呢?”
黄氏在河边蹲下:“回娘家去?了。”
“啊?回去?干啥呢?可是娘家那边出了事儿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
没有网络且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信息传的慢,特?别?是离得远的地儿。
“她堂弟结婚,所以前儿就回去?了。”河水常年流动,不算咋的冰,但这会儿天气冷了,多少还是有些冻手,黄氏许久不干活,这会儿蹲了一下就觉腿麻,想到文?娘她就不太高兴,说?起话来?时也就带了气:
“就个堂弟成婚,也值当?的回去??我说?托人寄个二三十文?的回去?就成了,她偏不,硬说?什么虽是堂的,可跟亲的没差别?,不回去?不行,还买了布,我呸,我看她就是想回娘家躲懒。”
周边几妇人听了撇撇嘴。
二三十文?,这黄氏也真是脸皮厚,这么点?竟还有脸说?得出来?。
要是隔得远的亲戚,那送二三十文?还说?得过去?,可亲堂弟,送二三十文?,那是埋汰谁?
这年头父母在不分家,有些几兄弟住一起,底下几个孩子,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堂不堂的,差别?不大。
就算是分了家,可同个祖宗,也不是说?一年到头的不联系不来?往,关系远了,因?此送的少,那还说?得过去?,可这同个村,还送二三十文?,真真是埋汰人。
“难怪前几天我看见文?娘和大力去?镇上买了布子。”有个老妇同文?娘接触过,晓得她是个好的,便想替她说?说?话:“既然是亲堂弟,送二三十文?,那也太少了些。”
黄氏不以为意:“对咱来?说?是少,可你们是不知道,那蒋家穷啊!二三十文?,人收了,怕是都要暗暗笑得大牙呢!”
七里屯也不算得富贵,同着小山村那是半斤八两。
寻常人家一个铜板都看得重,更?不用说?二三十文?。
毕竟这都一天的工钱了,可也不至于说?会笑掉大牙。
“这蒋家真那么穷?”
“咋的,你们不信啊?”黄氏道:“我家文?娘,是蒋家老二生的,她上头还有一个大伯,也就是桂娘她爹,桂娘底下有个大弟,二十二岁才娶了个媳妇,娶的那个,还是人嫁不出去?,彩礼要的少,蒋家的才去?问了,如此,才勉强娶着了个媳妇,文?娘底下那个大弟弟,今年二十一快二二了,还没讨着媳妇儿,为啥子?还不是因?为穷啊!”
连媳妇都娶不上,那确实?是够穷的。
村里人,家家户户都穷,可只三四两银子,大多人家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娶不上媳妇儿的,多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
“前几年文?娘生糖哥儿的时候,这蒋家的人来?,我见着他们大冬天,就穿那么两件衣裳,那会儿我还问,文?娘她娘还笑说?,是怕着赶路热。”
如今想来?,哪里是热,是穷的没衣裳穿。
难怪黄氏那般看不上文?娘。
黄氏说?得起劲,一个劲儿的埋汰着蒋家,说?完大房,又说?二房。
这些事儿,还是桂娘上家里来?,同着文?娘唠嗑时,她听了几耳朵才晓得的。
“每年文?娘回去?,我家大力是又买肉又拿蛋,可结果呢!去?了趟娘家回来?,你们猜拿了啥?就拿了几把干菜,干蘑菇,还有一些箩筐,这村里媳妇,谁回娘家,娘家就送这么些个回礼的?这些东西,值当?个什么钱?”
农家人,不缺那么一把干菜,箩筐黄老汉自个就会做,家里头更?是不缺。
有人道:“这……人家里条件不好,送啥都是份心意。”
黄氏不太高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尽会挑好的说?,要是换你家媳妇,年年往娘家送肉,她娘家回你一个箩筐,你乐不乐意?”
“那人家里穷,送个箩筐咋的了?不然你要人家送啥?人把闺女养那么大,嫁你家来?,让你整天叫来?叫去?的使唤,又给着你老黄家生孩子,生孙子,吃你家一斤肉还不行了?你也是有闺女的人,咋的就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妇人语气冲,黄氏听了更?是恼怒,菜一扔,当?场就插起腰来?,正想同那妇人对骂几句,旁边不知谁疑惑喊了一句:“哎,那是文?娘和桂娘吧?”
“好像是,我还看见邵家那小子和黄大力了。”
“可那些人是谁啊?咋看着那么凶?黄大姐,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家亲戚?”
“哎呦,用马拉着车,黄大姐,你家这亲戚啥的条件啊?”
黄氏扭头一看,两‘马车’正咕噜噜从村口?驶来?。
到了近前,车子停下来?,二伯娘喊了一声:“亲家母。”
众人怔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啥回事儿啊?
这……这是蒋家人?
怎么来?了这么一大帮?还一个塞一个的壮,看着就一副很不好招惹的样子。
黄氏菜都顾不上洗了,拿了菜篮赶忙跟在马车后头回了家。
大家互相对视几眼,也跟了上去?,到黄家外头,就见着文?娘从车上下来?,然后想搬东西,一极其俊俏的汉子摆了摆手:
“二姐,这哪里用得着你来?。”那小汉子往后一指:“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些东西搬下来?。”
“是。”
两个大汉子立马上前,拿了一篮子鸡蛋,一块估摸着三斤多重的大肥肉,还有一板豆腐,两匹布,一盒子糖……
这……咋的这么多东西?
得去?多少银子啊!
不是说?文?娘是回娘家喝喜酒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而且……黄氏不是说?蒋家穷的叮当?响吗?
黄家院子大,但里头也就几间屋子,同着蒋家大房差不离,可人好一些,那便是屋顶上头有瓦片。
可有几片瓦片就了不起?
糖哥儿和大黄跳下车,一左一右的去?牵白子慕:“舅父舅父,这就是我们的家,舅父快进来?。”
村里人都懵着:舅父??
“外婆,外公,你们也快进来?。”
大房几人站着不动,白子慕目光幽幽的看向还站在人群中缓不过神来?的黄氏。
“二姐,这是你婆婆啊?”他声音轻飘飘的,甚至细听好像还带着些许温柔,可却莫名让人感?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意。
文?娘点?点?头。
白子慕懒懒的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黄氏一眼,没有说?话。
黄氏原本还想打个招呼,见此心里咯噔一声。那轻飘飘的一眼,却是叫她莫名的感?到害怕。
杜大妮听见外头动静,扶着腰出来?,黄老汉、黄大有几人也出到院子里,见着两马车停在自家院门外,白子慕他们不认识,但二伯娘他们是见过的。
两家离的远,蒋家那是一年到头都不会来?一次,这会儿难得来?,黄老汉没多想,只以为人是顺道过来?走亲戚,高兴道:
“是亲家来?了?快,快屋里坐。”
那态度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二伯娘和二伯见白子慕没动,他们也没敢动。这小子脑子活络,比得他们聪明,看他行事准是没错。
黄老汉和黄大有面色讪讪的:“这,亲家,咋的了吗?”
“你说?呢?”白子慕反问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此刻心情有些阴郁,像强压着一股怒火般。
他身上泄露而出的气质委实?太过凌厉,黄老汉都不太敢同他对视,小心翼翼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们的舅父。”大黄抢过话,瘦弱的小手紧紧握着白子慕,他喜欢这个会做好吃的舅父,怕黄老汉不懂,他又道:“爷爷,舅父就是三舅舅的夫君。”
哦!
大家懂了。
“原来?是亲家小舅,那快屋里坐,今儿外头可冷了,我让小小去?给你们热些水,喝了暖暖身子。”黄老汉又热情的说?。
“别?了吧!”白子慕是懂怎么阴阳怪气的,他垂着眼眸,下颚线绷着,语气淡淡,分不出喜怒:“喝了水,等?会水缸里没水了,还得劳累我二姐去?挑,那我哪里忍心啊!”
这下大家是都听出来?了。
这蒋家人,是来?给文?娘撑腰来?了。
这种事儿,二伯娘和二伯在,原是不用白子慕出头,可来?时路上二伯娘说?了,让他来?。
蒋小一要是嫁出去?,那白子慕便是文?娘弟夫,可白子慕是上门的,那今后就是蒋家人,如此,也算是半个小舅子。
他又年轻,年轻人脾气暴躁些,没人会说?啥,他们老两口?说?了,黄氏定是要反嘴。
等?会儿人要是来?一句:‘这儿媳伺候公婆有啥的不对?你们住我家里头了?怎么知道我就只指挥着文?娘做事儿了?要真舍不得,那你们把她领回去?啊!’那他们该说?啥?
白小子最会唬人,他出头,那老虔婆定是啥子话都不敢说?。
这会儿见黄氏陪着森*晚*整*理个笑脸,一个屁都不敢乱放,二伯娘心里那个舒坦。
就是文?娘,那腰杆儿也默默的顶直了。
白子慕扫了杜大妮一眼,脸上阴云密布,沉声道:
“你是我二姐她大嫂吧!你也长着手啊!也没断着腿,可怎么劲是让我二姐伺候你啊?你家什么条件?指我看看,你爹娘呢?也叫出来?,让我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养的闺女,怎么就尽会欺负妯娌。”
他没骂什么脏话,可这么几句话下来?,却是比骂人祖宗十八代还要厉害。
杜大妮仿佛当?众被人扇了一个嘴巴子,脸都白了,大气都不敢喘:“我……我……”
杜大妮爹娘就在院子外头,这会儿没敢出声,只觉得脸上臊热难忍,脸面都丢光了。
他们家什么条件?
也不过就是后院养了两肉猪,外头十八亩地,比黄家好那么一点?罢了,能?有啥子条件。
杜大妮家在村里条件算得上好,家里五间房,十来?亩地,可她底下就一个弟弟。
人少,平日秋收能?卖的粮就多了,人头税又不用交多少,因?此家里的条件自是要比旁人家好一些。
杜大妮嫁给黄家,那算是下嫁。
原杜大妮家也瞧不上黄家,可他们就一儿子,杜大妮要是嫁的远了,以后定是帮衬不到家里,若是嫁本村,那平日春耕、秋收啥的,没准的还能?让女婿回来?帮帮忙。
于是杜家选来?选去?,就选了家里兄弟也算少的黄家。
黄家虽是穷,比不得自家,但他们杜家在村里算是‘富贵’人家了,不选黄家,去?哪挑那条件同他们一样的?
杜大妮家,也就是泥墙瓦片,地道村户人家,见了白子慕这阵仗,那也是怂的。
“我什么我?”白子慕哼了一下,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那目光刀子一样狠厉:
“欺负我二姐,你们是当?我们蒋家没人了?欺负也就算,还想卖了我小外甥,怎么,穷的吃不起饭了?因?此你要做这种缺德事儿来??想卖怎么不卖自个儿子?坏主意尽会往别?人身上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
“都是吃的米饭,喝着同一口?井里的水,怎么偏的就你黑心肝??”
外头看热闹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不由低低笑起来?。
“哎呦这汉子,这张嘴真是厉害的。”
“刚黄婆子还说?这蒋家穷,但我瞧着那汉子那少爷似的模样,还有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这也不像穷的啊!”
“那布料我瞧着,应该都值五六百文?了。”
有人诧异又震惊:“啊!这么贵的吗?我是没看的出来?,就是觉得那料子看着好像滑溜溜的。”
“真有那么贵的?”有人不信。毕竟村里人家,回礼谁敢回这么多,毕竟不是二三十文?,而是几百文?啊!
“错不了。”先头说?话那人道:“上个月我那外孙满月,我去?镇上扯了点?料子,想着给他做身衣裳,我在布庄里头逛的时候,见过这布料,那小二说?是啥江中来?的,我还摸了会,觉得挺好,想叫他给我扯一些,不过那小二说?一匹要二两多银子,吓得我都没敢买,文?娘拿回来?的那料子,那般多,没有个几百文?的,我割我耳朵。”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是信的,毕竟那料子,瞧着颜色花样确实?是好,而且还厚,想来?定是不便宜。
有人瞧着白子慕身后那几个大汉,小声说?道:“刚糖哥儿他舅父那么说?,这蒋家估计是晓得了糖哥儿的事,特?意来?给文?娘和糖哥儿撑腰来?了。”
黄家这事儿前头闹得挺大,村里人,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的,大多不会做卖孩子这种缺德事儿——为啥子说?缺德。
因?为这孩子一旦卖了,那小汉子,便是要给人当?奴,哥儿姑娘要是命好,给人当?婢,可若是命运不济,那便是要被人牙子卖入那等?腌臜地,或是达官显贵人家中,做那禁/脔。
这些人,没什么人权,在世人眼里,便是贱命一条,同着猪狗一样,甚至连着猪狗都不如,就是个玩意儿,被蹉跎死了也就死了,没人在意。
要是说?家里实?在困难,没得法子,走投无路了,迫不得已卖孩子,那大家都不会说?啥,只会觉得人可怜。
但黄家这不是过不下去?才想着卖孩子,那是起了贪心,才想着卖孩子,如此,也不怪大家瞧不起。
第092章 第 92 章
卖孩子, 到底是缺德又不光彩。
黄氏被黄老汉狠狠的打了一顿。到底是多年夫妻,一个被窝睡了大半辈子,黄氏撅个屁股, 他都?能晓得她要放啥味儿?的屁。
黄老汉晓得这婆娘,小?毛病是有,但不是那种缺大德的人, 问她怎么突然想卖孩子?黄氏先头还不肯说, 后头被打实在顶不住,便把杜大妮给招了出来。
白子慕是看杜大妮, 怎么看怎么手痒,但人大着?个肚子, 真动手了就是他不男人。
动不了手,那就动嘴。
于是说话是毫不客气, 也丝毫不给杜大妮留情面, 这会儿?杜大妮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当初她也是一时糊涂,被那二十几两银子迷了脑子, 这个数对于庄稼人来说, 那诱惑力不是一星半点,铁打的心都?动,眼也得红。
她爹娘更是不敢再听下去,臊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笑他俩, 说赶紧出去, 给文娘他小?舅瞧瞧啊!杜家两老再受不住,捂着?脸跑回了家。
黄大有更是脑袋都?要垂到裤//裆, 都?不敢看人。
之前就因为这事儿?,他一出门是处处的受人指点,他媳妇这事儿?做的,确实是不地道,难怪蒋家人会上门来。
黄大力在一旁没有说话,可?心里暗爽得很。杜大妮他是看不顺眼许久了,可?长嫂如母,说多了,杜大妮说他欺负人,他娘也护着?杜大妮,他是有气难出,杜大妮先头那么趾高气昂,如今,鸵鸟似的,真是该。
白子慕挑了下眉,扫了黄家几人一眼,目光幽深冰冷:“今儿?我来,同你们?好好说话,我不动手,但要是下次你们?还敢欺负我二姐,欺负我两个小?外甥,对他们?动歪心思?,那么就是不给我面子,谁不给我面子……”他突然伸出手来。
从赌馆带来的几个大汉背着?手分成两小?队,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大山一般,挥然不动。
白子慕:“……”
白子慕手伸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扭过头,朝靠他较近的一个汉子使了个眼神。
那汉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见白子慕对着?自己挑眉,又见对方模样隽秀,瞳仁幽深,虽晓得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子,可?这会儿?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跳有些快,然后不好意思?的羞臊的对着?白子慕笑了笑。
白子慕:“……”
这个老六啊!这么没有眼力劲的吗?难怪混了一辈子,还只是个打手。
白子慕咳了一声,手又动了动。
后头一汉子大概是比较激灵,见他伸着?手,掌心朝上,又一个劲儿?的朝着?他们?看,他似乎懂了,于是从袖子里,把随身携带的砖头小?心翼翼的递到了白子慕的手上。
白子慕这下满意了,给了他一个‘你小?子,很有前途’的眼神,而后才扭回头,视线冷冰冰的盯着?杜大妮,继续道:
“谁不给我面子,我就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话落,他五指微微一缩,手里的砖头直接碎裂开来,洋洋洒洒的落到地上。
所有看热闹的,包括大房和?赌馆打手在内的人,都?看惊了。
这……这砖头是不是泥巴做的?
怎么一捏就……就碎了?
这要是捏人天灵盖,那不得跟捏豆腐一样啊?大家是看得脊背生寒。
糖哥儿?和?大黄嘴巴张得大大的,愣了半响,糖哥儿?才蹲下来,盯着?那碎裂了的砖头看了看,而后捡起一小?块,捏了捏,见没捏碎,又使劲的踩了一下,用力到龇牙咧嘴,可?那鸡蛋大的小?砖块也没碎。
哟!!
这可?不得了了。
舅父可?真是厉害死人了。
他激动得直接一把抱住了白子慕的腿。
杜大妮和?黄氏口水都?咽得艰难,后背冷汗更是一直刷刷刷的冒,一股股寒意顺着?头皮蔓延开来,让她们?腿脚都?发软。
黄老汉自知理亏,急忙打圆场:“孩子他舅,别生气别生气,这事儿?是我们?老黄家对不住文娘和?糖哥儿?,是我那老伴一时糊涂了,我都?说过她了,下次定是不会这样,老汉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你和?亲家别气,进屋坐坐,行不行?”
话落,他朝黄氏看去,黄氏讪讪的,又惊又怕,只得腆着?个脸再次保证,白子慕这才往屋里走。
怕归怕,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七里屯也不算得大,村里没有屠夫,寻常大家要吃肉,都?是得跑镇上买。
肉贵,大家一年到头,也就吃那么几回,这玩意又不像布啊米啊啥的,买了可?以存家里。
因此这会儿?黄家屋里也没啥子好菜。
这个时辰都?已晌午了,再跑镇上去割肉肯定是来不及了。黄氏和?黄小?小?想去后院抓只鸡,杀了做饭招待一番,二伯没让,而是同着黄老汉坐了下来,又喊住黄氏。
“亲家。”
他说:“我们蒋家确实是穷,这文娘在家的时候,也不是啥子小?姐,这嫁了人,伺候公婆,伺候当家的汉子,照顾底下的弟妹,这都?该做,没啥子可?指摘的,可?弟媳伺候大伯大嫂,向来就没有这种事儿。”
“今儿?我们?来,不为啥,就想你们?老两口,即使不能一碗水端平,那也不能可?劲的欺负我家闺女,我家闺女娘家还是有人的。”
二伯说完,二伯娘又来,杜大妮和?黄氏瞥了白子慕一眼,见他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着?,及膝的长靴如同他的气质一般,冰冷且坚硬。
六个大汉整整齐齐的站在他身后,白子慕怎么看,都?像一副混道上,大哥大的样子,再想到他方才捏砖头时那轻轻松松的样,杜大妮和?黄氏硬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文娘这小?舅子这般生猛,她们?还敢说啥?怕是多说一句,人家都?能立马跳起来,一拳送她们?去阎王殿。
黄氏最是会看人下菜,可?这会儿?是有些云里雾里,依旧是缓不过神来。
白子慕模样好,又穿的好,一身气度,摄人得紧,这一瞧就是少爷做派,她是浑浑噩噩的,怎么都?不敢相信,文娘竟会有这般亲戚。
刚大黄说啥来着?。
说这小?汉子是他三舅舅的夫君……
这同文娘关?系不算得亲近,可?对方和?亲家公亲家母感?情好像挺好,不然也不能同亲家不远辛苦走这一遭。
糖哥儿?和?大黄,还有豆哥儿?四人,黏着?白子慕,围在他跟旁,一叠声的喊他舅父舅父。
白子慕这个捏捏,那个捏捏,然后又大方十足的拿糖给他们?吃,似乎那几块糖不值钱似的,给出去一点儿?都?不心疼。
一看就是对几个娃子也上心。
黄氏见了这一幕,看向文娘时,那脸色都?不再像着?以往了。
这会脸上满是讨好之色,见着?她要把那些布料搬回屋,黄氏还笑盈盈上去:“坐了半天车了,累不累?娘来吧!”
文娘下意识想说不用,黄大力立马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文娘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
她不能再像着?以往一样了,如今她虽是有人撑腰,可?自己若是还唯唯诺诺,那么便是白白辜负她家人走这么一遭。
自己也得立起来才是。
以前是家里穷,确实是有些抬不起头来,但如今是不一样了。
到黄家坐了一会,又去邵家坐了一会,大房一家子这才赶了车回去。
白子慕只觉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这果然是做好事,有好报。
这会儿?他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大伯娘看着?他跟前那一筐猪草,纳闷得不行。
这猪草他们?小?山村不咋的有,可?七里屯多的是,人家常是割来喂猪,这会儿?冷了,那猪草叶子有些干枯,但冬日猪草难找,挑不得,是找着?什?么喂什?么。
这一箩筐是黄小?小?早上去割的,要走时白子慕见着?了,说想要。
黄家哪能不给,就是他说想要后院的那头老母猪,黄家怕是都?不敢说二话,给他‘打包’带回来,更何况一箩筐不值钱的猪草。
大伯娘问:“白小?子,你要这猪草干啥使?”
二伯娘几人也看了过来。
“拿来煮了吃。”白子慕说。
二伯眼都?瞪大了:“这玩意儿?还能煮了吃啊?”
白子慕趴在马车边,不停的张望:“猪都?能吃,人怎么不能?不过我要的只是它的水,哎,大哥,先停一下,那边好像有凉凉草啊!你停一下,我去割一些。”
蒋小?一在家忙了整整一天,晚上才见着?白子慕回来。
车上还满满一车草。
他过去帮忙:“怎么割了这么多猪草回来?”
白子慕没多说,只说不是猪草,可?别给他拿去喂猪了,这东西晒了留着?,夏天到了,给他做好吃的。
蒋小?一闻言,眼睛立马一亮,赶忙嗯嗯两声。
这凉草真晒干了其实也没有多少,见白子慕喜欢,从黄家出来,那一箩筐猪草还抱怀里,邵东和?黄大力便说,这几天他们?割些给他送过来。
这玩意儿?,去山里找找就能有。
白子慕带人去了黄家走了那么一遭,黄氏对文娘那是‘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敢对她呦呵来呦呵去,连着?大声说话都?不敢,就怕说了,白子慕晓得了,又带着?砖头来他们?黄家坐。
文娘日子过得舒坦了,隔天就和?黄大力去山里割了好些凉草,第三天就给他送来了。
到福来客栈外头的时候,两人还不敢进去,在门外头踌躇着?,直到文娘鼓足勇气正?准备进去时,却见丘翠翠和?黄秀莲铁青着?一张脸从福来客栈里头出来。
白子慕插着?腰跟在后头:“妈了个巴子的,你个小?娘皮,还瞪我,瞪你个吊啊瞪,这次我放过你,下次你再敢跑我跟前来乱喷粪,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似乎没想到他看着?像个识礼的富家子弟,可?结果竟然会说出这么不男人的粗话话,丘翠翠颤着?手指他:“你会后悔的。”
白子慕呛回去:“后悔你妈!”
丘翠翠:“你就不怕?”
白子慕:“怕个鸟。”
“你……你……”
丘翠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旁的话来,白子慕瞪着?她:“赶紧滚啊!”
他似乎气着?了,脸沉得厉害,看起来有些烦躁,见了文娘和?黄大力,脸色才好了一些。
文娘进了福来客栈后,头都?不敢抬,拘谨得紧,直到进了后院,她才深深喘了口气:“怎么了,丘翠翠她们?来找你干什?么?”
文娘自是认得丘翠翠的。
还能干什?么?
丘大柱没活干了,被开了后,想不明?白,缓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是惊慌失措,不晓得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被辞了,想来想去咋的都?想不明?白,要说是因为白子慕,可?要真的是他出手,又何苦等?到今天?
丘大柱托了人去问师爷,想让师爷帮帮忙。
他不能丢了这份活儿?。
可?师爷哪里敢帮啊!这是少爷亲自开口让他开掉的人,他要是保丘大柱,那就是跟少爷过不去。
他什?么身份?哪里敢跟少爷过不去。
丘大柱是咋都?没想到,工作说没就没了,后头又是求人,又是塞银子,问了一通,才知道竟真的是白子慕出的手。
这毒瘪子,打了他一顿还不行,还要绝了他的路。
他行动不便,今儿?黄秀莲和?丘翠翠就来了。
原是想叫白子慕‘高抬贵手’,让丘大柱回去干活,毕竟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活,被村里人恭维惯,老太爷似的,再叫人回去做地里的活儿?,同着?村里人一样,再没了旁人羡慕的活计和?身份,这落差谁能受得了?
可?若是没有活计了,不回去又不行。
毕竟丘大柱没旁的手艺和?本事,不回去种地,呆镇上吃啥?用啥?
吃惯了大鱼大肉,哪里还啃得了野菜。
先头一个月,最少都?半吊钱往上走,回去地里刨食,一年都?赚不了几个钱,丘大柱不愿回去,求人无门,便动了心思?想让白子慕放他一马。
他虽是同白子慕没有任何的关?系,但丘翠翠和?蒋小?一,那却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白子慕上次没有给黄秀莲面子,但如果黄秀莲低下头求他,没准的会有用呢?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不试试,他咋都?不甘心。
丘大柱这般想,便让丘翠翠和?黄秀莲来。
白子慕不同意,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丘翠翠便大放厥词,说什?么等?她相公考上秀才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还说今日他让丘大柱失了工作,来日她必如数还之。
唐文杰如今那授课恩师,非常看好他,曾言说等?他考上秀才了,便举荐他到府城的清文书?院去求学,他昔日同窗,乃是进士出身,如今就在清文书?院里头教书?。
大周科举,共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共六试。
殿试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殿试第一名-状元。
第二名-叫榜眼。
第三名-为探花。
二甲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唐文杰要是考上秀才,便能得那二甲进士出身的夫子教导,丘翠翠可?不得嘚瑟。
今儿?来不仅放了狠话,还威胁,这可?把白子慕气得够呛,他何时受过这种窝囊,以前他都?不骂女人,可?刚都?顶不住了。
有靠山了不起啊?还敢跑他跟前来撂狠话,他清明?宗小?太子不要脸的吗?
没动手打黄秀莲两嘴巴子,那都?是他讲素质。
白子慕心里酸溜溜,丘翠翠这话,他没怀疑,因为前儿?唐文杰来客栈里头吃饭了。
是镇上贾员外请的,大概是消息灵通,提前晓得了这事儿?,便想着?趁人没‘起来’之前,结交一二。
商人即使家财万贯,可?没啥子地位,上头要是没有人,最是容易受‘欺负’。
像着?运货啥的,那守城的官兵眼睛最尖,一看商队规模,就知道人有没有钱,要是知道对方背后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么光一个‘入城’费,都?得去好些。
不给也不行。
毕竟小?鬼难缠。
这会唐文杰‘前途似锦’,地主乡绅肯定是要先上赶着?巴结,就当做是投资,万一这人以后突然中举了呢?又或者走了狗屎运成了状元的话,那么此人就是未来的官员了。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读书?不仅能换门楣抬身份,还能揽钱,受人恭维推崇,若不是如此,大家也不会费尽心思?,挤破脑袋都?还不算,即使倾家荡产,也想让家里的娃子也去读书?了。
白子慕倒也不惧,先不说唐文杰如今是考都?还没考上,如此,先忧虑胆怯起来,不是他的作风,就是真考上了,那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怕个求。
瞻前顾后,不得行。
这次文娘带的凉草多,足足四大捆。
今日接连小?雨,路上泥泞不堪,走着?一趟不容易,白子慕想给银子,可?文娘和?黄大力说啥都?不肯要,最后白子慕给他们?包了点早上剩的几个包子,还有一只鸡,送他们?到了客栈外头。
“回去忙活吧!”文娘说:“凉草冬日冷了不咋的有,不过开春了,天气暖了就又长了,你若是到时还想要,你就给我捎话,我割了再给你送来。”
白子慕嗯了声:“好,谢谢二姐。”
文娘笑了起来:“客气啥,回去吧!我们?也走了。”
……
如今已快十二月底,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哈出来的气都?是白的,早上更是冻死个人。夜间更是不用说,虽是还没落雪,却也依旧严寒。
白天虽是好些,可?要是啥活儿?都?不做,光站着?,那脚能冻得发疼。
自收完黄豆后,村里人都?跑山里去砍柴,想多屯这些,毕竟衣裳不暖和?,那就只能多烤烤火,御御寒。
烤火自是会有烟,这几天实在冷,不像先头还能熬,最近村里,家家户户那屋顶上头,总是烟雾缭绕,村里到处都?是烟火气。
蒋小?一有些愁。
先头尚且还能在院子里磨豆腐,可?后头若是下了雪,再在院子里干活儿?,那就不成了。
可?堂屋又不算得大,在里头忙活也忙活不开。
这会起房子也来不及,蒋小?一想去砍些竹子,在厨房外头搭个棚子,能遮风挡雨就行了。晚上又不住里头,简陋些倒也不要紧。
这会儿?冷,店里的烤鱼好卖得紧,油豆腐用得多,是天天的不够卖。
竹林里落叶多,很少长杂草,孩子也去得。蒋小?一让着?二伯他们?忙家里的活儿?,自个带着?三个孩子去山里砍。
这竹林是村里的公山,谁想砍都?得,大家平日砍的不多,毕竟这竹子也就能拿来做些簸箕、箩筐、背篓、竹席啥的而已。
这些玩意儿?做出来,那是一用就能用好几年,竹席就更不用说,刚编的时候有刺,但睡久了,竹面滑溜溜,是睡得越久越好睡。
村里的老汉们?,大多都?会做一些,庄稼人家不咋的会去外头买这些东西,所以卖箩筐,也赚不了几个钱,也就一些老人家,上了年纪地里的活儿?做不了,又实在闲不下来,就编一些箩筐拿去卖,偶尔的运气好,十天半个月的,也能赚个几文钱。
但到底是不划算,因此山里的竹子就没啥子人砍,一棵棵的,又大又高,笔直得几乎要直入云霄,都?不用挑选,进了竹林直接砍就行。
但一个人到底是砍不了多少,竹子砍倒了,还要把上头的小?竹枝砍下来,忙了大半天,也不过砍了十来棵。
砍完了还得扛到山脚下去,竹子里头是空心,倒不算得重?,一个人扛也能杠得动。
不过爬山本就累人,来回不过四趟,蒋小?一是累得够呛,加上昨晚闹腾得晚,这会儿?腰也酸,腿也疼。
蒋小?二、蒋小?三几个小?家伙在竹林里撅着?个小?屁股在挖冬笋,哼哧哼哧的。
沈鸟鸟没挖过冬笋,不知道怎么的找,扛着?一把蒋小?一特地给他做的小?锄头,屁颠屁颠的跟在蒋小?二和?蒋小?三身后,蒋小?二和?蒋小?三之前跟着?蒋小?一来挖过,大概知道怎么找。
三个小?家伙在竹林里晃荡来晃荡去,看见开裂的缝儿?,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是一顿猛挖。
有的地儿?挖下去,累得屁都?蹦出来了,也没挖到啥,可?有的地儿?,还真给他们?误打误撞,挖到了好些冬笋。
冬笋不大,就筷子那么长,但‘胖胖’的。
三个小?家伙扫雷一样,竹林里被他们?挖得坑坑洼洼,这里一个洞,哪里一个洞。
因为山头离家远,怕中午孩子们?饿,出门前,蒋小?一还特意带了些吃的。
临近下午,他从麻袋里掏了一大袋薯片出来,寻了块大石头坐上去,才朝不远处正?在刨坑的几个小?家伙喊:“饿不饿?先过来吃点东西吧!等?会儿?再挖。”
“好。”一听有吃的,几个小?家伙立马扔了小?锄头,一溜烟跑到蒋小?一旁边,挨着?他坐下,咔嚓咔嚓吃起薯片。
第093章 第 93 章
这薯片是白子慕拿了红薯做的。
红薯洗干净切成片, 沥干水分油炸过后,金黄酥脆,家?里这几个, 不管是蒋小一还是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白子慕那是了解得透透的,这几个都爱吃辣, 出锅时他便洒了一些辣椒面, 闻起来不仅香,吃起来味道更是棒。
几个小家?伙吃得摇头晃脑。
“大哥。”蒋小二眼睛亮晶晶的:“这个薯片超级无敌的好吃, 小二喜欢。”他嘴巴鼓囔囔,一片接一片的往嘴里塞。
“小三也喜欢了。”
“还有鸟鸟先。”
几个小家?伙这些日子老是顶风找猪草, 两片小脸蛋儿?和鼻尖被吹得红彤彤,加上肤色白, 看起来奶乖奶乖的。
蒋小一笑起来, 挨个摸了摸:“喜欢就多吃些。”
“好。”
本?来想着?吃两下?, 填填肚子就干活,后头四人围着?麻袋, 一边眺望着?远处辽阔的风景, 一边叽里呱啦,吃着?吃着?,一大袋薯片吃完了,天也快黑了。
活儿?做不了了,蒋小一只好带着?他们回来。
蒋父见蒋小一走时装了一背篓的薯片,回来麻袋空荡荡, 不用问他就晓得了, 怕是竹子没砍到多少,薯片到是吃了不少。
蒋小一被他看得讪讪的, 默默进了后院去喂猪。
晚上回来,煮了饭,蒋小一也没吃多少,白子慕又担忧了,摸了摸他额头:“怎么了啊?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今天才吃了两碗饭?”
“不是很饿。”蒋小一啃着?排骨,一嘴油。
“怎么会不饿,中午干那么多活。”白子慕拍了几个小的一下?:“你?们也是,今晚的糖醋排骨不好吃了吗?以前四斤都不够你?们造,今儿?竟然只啃了那么几块?”
先头是一做这糖醋排骨,蒋小一这几个,那是啥活都没心思干了,虎视眈眈的围着?灶台,那眼神更是火辣辣,白子慕还时常担忧家?里的大铁锅会被他们盯出个窟窿来。
吃的时候更是不得了,鼻孔也会干饭一样,那头几乎要?埋到碗里,啃排骨时就跟人舔雪糕似的,那排骨他们是从左到右那么一滑,上头的肉就全不见了,有几次他就起身打个饭的功夫,半盆排骨就不见了影,那速度简直无人能?敌。
如今这几个,竟然吃得有些‘斯文’。
蒋小一低着?头没说话。几个小家?伙好像也哑巴了一样。
蒋父撇了蒋小一一眼,哭笑不得的道:“跑山上吃了一箩筐薯片,哪里还有胃口吃饭。”
白子慕:“……”
白子慕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置信:“我昨儿?炸的薯片全吃完了?”
“可不。”蒋父说:“一片不剩。”
一时间白子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蒋小一是个爱吃的,加上家?里孩子多,白子慕总会弄点零食留着?,给他们当零嘴,昨儿?炸那薯片,他还想着?起码能?吃好几天。
结果倒好,一天就给他全造完了。
蒋小一振振有词:“夫君,这不怪我,谁叫你?做的薯片那么好吃。”
“就是啊!”蒋小三眼睛亮晶晶的说:“好吃多,停不下?来。”
沈鸟鸟就坐白子慕旁边,慢吞吞的啃着?排骨上的肉,美得小脚丫晃来晃去:“而?且都不够吃呢,哥夫,你?再给我们做好不好?”
白子慕拍了下?他的脑瓜子:“好你?个头,你?看你?,都胖了一圈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之?前他带三个小家?伙去上工,有些客人见着?沈鸟鸟和蒋小三个头相当,差不多一样高,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双生子,矮一些的蒋小二是他们的弟弟。
可如今,是个个都以为沈鸟鸟是大哥,蒋小二和蒋小三是他的弟弟。
虽然沈鸟鸟个头没咋的长,但脸胖了一圈,瞧着?就比蒋小二和蒋小三要?大一丢丢。
“那有什么要?紧呀!”沈鸟鸟无所谓的道:“哥夫你?都说了,宁可胖得精致,也不可瘦得雷同,大哥都说鸟鸟这样可爱呢!父亲,鸟鸟可不可爱呀?”
他这会儿?是大眼睛小圆脸,睫毛又黑又长,个头矮,瞧起来呆萌得很,蒋父看了看他,朗声笑了几下?,实?诚道:“可爱了可爱了。”
沈鸟鸟腼腆的笑起来,似乎非常的不好意思,缩着?脖子,捂着?嘴,小小声的笑。
白子慕没得法子,又给他们炸了一篮子薯片,而?后吃了两根竹笋,他是美得要?冒泡。
忙完洗澡进屋,蒋小一已经躺床上了,裹得很严实?,像只毛毛虫一样,只露着?个漆黑柔软的脑袋在外头,一见他进来,便朝他伸着?白花花的胳膊。
“夫君,你?快来,我暖好床了。”
白子慕猴急猴急的蹿上床:“俺老白来也。”
带着冷气的身子贴上来,蒋小一不由打了个哆嗦。
“怎么,冷啊?”白子慕笑着。
蒋小一点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拿鼻尖去蹭他的脖颈:“有点。”
白子慕轻笑道:“那没事,等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今儿?只做一次,明天我还要?去砍竹笋,你?昨晚你?都弄得我腰疼。”蒋小一说。
“腰疼?”白子慕摸索着?去碰他的腰,揉了揉,他先头压根就没伺候过人,动作略显生疏。
蒋小一舒服得眯起眼,像只被撸得舒服的猫儿?,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没骨头似的靠到他怀里,白子慕在他眉心亲了下?,过了好半响才问道:“好点了吗?”
蒋小一点下头:“嗯,好多了。”
白子慕把他揽紧,又把被子仔仔细细的掖好,确保不通半点风:“那睡吧!”
“啊?”蒋小一微微抬起头来看他:“不做吗?”
白子慕:“不做了,天天做,你?哪里受得了啊!”
他也有点受不住,其实?他腰也有点疼,毕竟自成婚后,他们是夜夜都要?大战了好几个回合,夜夜笙歌,接连森*晚*整*理十?天,猛男都要?遭不住了,搞得他都感?觉有些体虚。
要?不是之?前在工地搬了几年砖,练就了一副好体魄,估计早几天前就筋疲力竭阵亡了。
【哥儿?不好怀,你?如今年纪也上来了,得多努力些。】
蒋小一想起大伯娘那些话,眉头微拧,嗓音颤抖:“可是……可是我想要?。”
白子慕:“……”
蒋小一语气认真得让白子慕都有点害怕了,既震惊又诧异,这话让他感?到有些心惊肉跳,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他睨着?蒋小一:“你?不是说你?腰疼?”
蒋小一蹭了蹭他的下?巴,坚定的说:“腰疼也想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白子慕心头顿时一窒,呼吸都乱了一拍,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他这夫郎,有点了不得啊!性//欲这么大的吗?夫妻之?间,要?是性//生活不和谐,那迟早的是要?完。
这会儿?别说腰疼,腰折了他都得上。
白子慕一个翻身趴到蒋小一身上……
外头一片严寒,屋内一片暖和。
白子慕滚烫的身躯紧挨着?他,蒋小一不由的也跟发烫起来。
成婚已有快来十?日了,但每一次亲热,蒋小一都控制不住的悸动。
正?战到第一百八十?个回合,蒋小一突然闷哼了一声,肚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哑着?嗓音,满头大汗的说他不行了:“夫君……快,快停下?来。”
白子慕喘了口气,说实?话,这种时候,大多男人是无法停止下?来的,可白子慕硬是活生生的憋住了,强忍着?体内翻涌的欲/望:“怎么了?”
“我……我肚子突然好痛啊。”蒋小一声音小的厉害,似乎已经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都浸湿了衣裳。
白子慕赶忙从他身上起来,着?急的问他:“啊?怎么会痛啊!是哪里痛?”肚子痛,那是胃疼还是肝疼?
蒋小一心神慌乱:“不知道,你?先出来。”
他嘴唇颤动,唇色发白,面无血色,白子慕都急了,正?想掏颗丹药给他吃,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砰的一声响。
像起了个开头,后头突突突的接连几声,被褥里头仿佛藏了一把机关枪一样。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白子慕:“……”
蒋小一脸涨得通红。
白子慕想笑,可怕笑了会挨打,硬生生忍着?:“是不是中午薯片吃多了?现在肚子还痛不痛?”
蒋小一躲到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还痛。”
白子慕:“真的?”
“嗯!”蒋小一说:“还很痛。”
那就不是胀气了,白子慕都有点急糊涂了,掏了颗丹药就给想他吃,他以前是困了,泛了,肚子痛了,都爱吃一颗回元丹,一吃下?去,便全身舒坦,精神倍爽。
蒋小一接过丹药咕噜吞下?去,白子慕正?想问问他,用不用打点水来给他擦洗一下?,脑子却是突然过电般……
他神情愕然惊慌:“卧槽,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坏事儿?了。
当初蒋小二只吃了一点丹药沫,就两窍喷血,蒋小一一整颗吞下?去,怕是得七窍。
白子慕急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呼吸也差点凝滞起来,想叫蒋小一赶紧吐出来,蒋小一却是猛摇头。
“不要?,这丹药吃起来好舒服,肚子里暖暖的,一点也不疼了,夫君,还有吗?我想再吃一颗。”
白子慕担忧的看着?他:“啊?你?不觉得难受吗?”
“不觉得啊!”蒋小一摸着?肚子,刚才里头疼得很,像刀子又捅又绞一样,可这会儿?不说痛,还舒服极了。
白子慕到底是怕,犹豫片刻,还是没敢再给他吃,守着?蒋小一到了半夜,见他真的没啥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被子里暖和,白子慕又化了原型,抱起来毛茸茸的更是暖,降温厉害后,白子慕晚上都是化出原型睡,蒋小一搂着?他,睡得香喷喷。
临近下?半夜,他恍恍惚惚做起梦。
梦里正?值秋收,他扛了谷子回来晒,中午便拿着?竹竿守在院子里,想把来啄米的鸟儿?赶走,往年晒谷子的时候,鸟儿?最是多,可今儿?他守了半天,竟是一只鸟儿?都没有。
父亲和弟弟不晓得去了哪里,院子里就他一个。
太?阳晒得厉害,外头吹来的风都是热的,他坐了不过一会儿?就觉渴得很,想去厨房打点水喝,正?要?站起来,门口突然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那声音很奇怪,不像车轮碾过的声音,听起来怪异得很,他寻着?声过去,一只通体纯白的狐狸,正?站在院门外的村道上,两只碧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玩意儿?一身皮毛最是值钱,蒋小一来不及多想,扔了棍子就朝它追。
那小狐狸一直朝着?山里跑,蒋小一追在它后头,那小狐狸跑得不算快,就近在咫尺,可蒋小一却是怎么都抓不住它。
不知不觉跟着?它跑到了山里,再回过神来时,他正?站在一颗桃树下?,那颗桃树很大,几乎遮天蔽日,上头开满了花,入目处皆是一片桃红,煞是好看。
可蒋小一觉得不对。
桃花春日开,但如今是秋日……
而?且,他环顾四周,只觉得周边陌生得很。
他年年进山砍柴、挖笋、找蘑菇,对着?周边一带山脉最是熟悉,可这会儿?硬是分辨不出这是哪儿?。
他从没来过。
也没听人说过,山里有这么大一颗桃树,如果有,花开得这般多,即使在山脚怕是都能?瞧见,可他从没见过。
他正?疑惑着?,一桃枝突然颤动起来,花枝被吹开,他才发现,那桃枝上头,挂着?两颗硕大的,红彤彤的很是诱人大桃子。
他也没多想,见了这桃子,他只觉得莫名的喜欢。
蒋小一立马的伸手去摘,想带回去给夫君,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两颗桃子却是突然朝他飞了过来。
他下?意识抬手护住头,但那两颗桃子到了他近前,却是围着?他转了一圈,而?后在他面前沉沉浮浮片刻,像是在看他,打量着?他,可在蒋小一想伸出手时,那两颗桃子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肚子‘钻’了进去。
蒋小一吓了一跳,腿一蹬,立马惊醒了过来。他扭头往外头看,天色刚蒙蒙亮,怀里的熊仔子还睡得四仰八叉。
京城。
白子豪原本?正?睡得不省人事,可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穆然睁开眼。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心里跳得厉害,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揪住了一样,隐隐约约,他感?觉像是有啥事儿?要?发生了。
正?习惯性的想掐指一算,又突然顿住。
算命折寿,啥事儿?都算的话,他怕是得英年早逝。
以前死不死的,他无所谓,毕竟就一个人,无牵无挂,八百年,也是活腻了,死了十?八年后就又是条好汉,所以怕个求。
可如今是不一样了。
师弟来了,他还有了儿?子。
挂了可就完蛋了。
他都还没寻到他的小师弟呢!可不能?死。
除了心跳厉害了些外,并无任何心悸之?感?,想来应当也不是啥祸事。
白子豪这么一想,便想再睡个回笼觉,外头小太?监却是敲起了门。
“红姐姐,可是起了?”
白子豪打着?哈欠开了门:“怎么了?有事儿?啊?”
“皇上召你?过去。”小太?监说。
白子豪一顿:“他下?朝了?”
这会儿?也就早上七点左右,朝中老臣最是龟毛,大周上朝时间一般为卯时,也就是五点至七点,可朝中老臣说话做事最爱磨磨唧唧,以前少有七点下?早朝的。
“还没有,但红姐你?得提前准备准备,皇上下?了朝,便要?见你?,我们得去外头等着?。”
小太?监态度恭恭敬敬,倒也不是他天生脾气好,而?是这奶娘是将?军府送过来的,如今宫里,就德妃娘娘身怀龙种,德妃出身将?军府,老将?军念着?小皇子,早早的就送了个奶娘来。
皇上如今二十?好几,就这么个皇子,自是看重,连着?奶娘都要?亲自召见过问。
若是红姐能?留下?来,把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奶大,那以后身份恐怕是不一般,小太?监自是得敬着?。
这会儿?虽是离下?朝还有些时辰,可宫里大,走过去,再等会儿?,时辰也就到了。
白子豪洗漱打扮一通,便跟小太?监去了御书?房外等。
白子豪瞄了一眼御书?房那半闭着?的大门,不由抹了把冷脸。
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地方,已经开始生理性的抗拒了。
小马公公见着?他们过来,小声道:“皇上在用膳,你?们先等会。”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白子豪是冷得直哆嗦。
他先头‘伺候’过周初落,晓得这人习惯。
这会儿?铁定是早吃完早饭了,大概是看折子看得入了迷,然后把他给忘了。
妈的。
真想进去给他一巴掌,让他记起来。
要?冻死个熊了。
周初落看了好些折子,这才揉了揉眉心,马公公给他倒了杯热水:“皇上,要?不要?先歇歇?可别累坏了身子。”
周初落靠到椅背上,没有言语,他五官过于深邃,瞧起来俊美到让人几欲窒息:“将?军府可是把人送来了?”
马公公道:“回皇上,人昨儿?就被送来了,这会儿?人就在外头,您可是要?见见?”
自是要?见的。
毕竟是给自己孩子找的奶娘,不见见,让他怎么安心。
周初落扶着?额不说话,只摆了摆手。
马公公晓得他意思,立刻让侯在御书?房外的小马去把人叫来。
奶娘很快就来了,一进御书?房她?便噗通跪了下?去:“民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娇滴滴的,周初落怀了身子,嗜睡得很,昨儿?夜里没怎么睡好,今儿?又起的早,刚扶额闭目那么一下?,已有些昏昏欲睡。
可一听这矫揉造作的声,是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睡意顷刻之?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抬起眸来,定定的看着?跪在下?守的妇人:“给朕抬起头来。”
白子豪抬起双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白子豪:“……”
白子豪悄咪咪的打量他。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熟悉的,俊美且冷漠的脸庞。
周初落坐着?,屋里烧了碳火,炭盆搁在四个角落,暖得很,穿背心都嫌热,可他大概是畏冷,身上还披着?件厚衣裳,又因坐着?,加上如今月份尚小,肚子很是不显眼,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来。
要?不是他掐指一算算出来,这会儿?皇上有孕的事儿?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信。
他打量周初落,周初落也在打量着?他。
这会儿?他化身的红娘,二十?多来岁的样,白白嫩嫩,泛着?玉一般的光泽,一看就像吃多了大鱼大肉,燕窝人参,不然寻常人,可养不出这样的肤色,而?且一双含情脉脉眼,笑起来时让人不由的有些目眩神离,身子丰腴得紧,胸大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好养的。
但周初落觉得这人看着?不太?像奶娘,倒像是得宠的小妾。
周初落收回视线,声音冰冷:“你?是奶娘?”
“是的呢……”红姐笑着?,两手臂往中间挤,那胸被挤着?了,‘暴起’厉害,似乎衣裳都要?撑不住一般,看起来很是骇人:
“皇上您怎么这么问呢?是民妇哪里还奶得不够明显吗?嗯哼……”
她?笑着?,似乎一点都不怕,大概是在将?军府里呆久了,胆子都比旁人大一些,这会儿?卖力的推销着?自己:
“皇上,您可能?不知道,民妇奶孩子,那是奶得一把好手,将?军府的的几个小公子小小姐,都是民妇奶的,如今个个小牛犊子一样,壮实?壮实?的呢~”
声音矫揉造作,语气自得而?又骄傲。
话落还一甩帕子。
娘的不能?再娘。
先头他是个眉眼英气勃勃,胡子拉碴的充满男人味的彪型大汉,如今是个美娇娘。
即使周初落长了三颗脑袋,里头都是脑浆,怕是都绝对无法把他和豪哥联系到一起。
而?且,周初落生平最厌恶这般造作的姑娘,但也足够能?忍,若是他显得太?过正?常,没准的以后周初落还会把他搁身旁,日夜相处,万一一个不注意,露馅了,岂不是要?掉脑袋?
那可是万万不得行的啊!
他娘炮一些,周初落见了他就烦,除了召他奶孩子,怕是见都不愿见他……
白子豪暗暗得意。
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怎么这世界上,会有他这种这么聪明绝顶的人呢!
想到这里,可把他自己给牛逼坏了。
刚甩完帕子,就见周初落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破裂,眼角眉梢带着?冬雪般的冷意,眼神更是含着?刀刃般的锋芒。
他觉得这红娘,也太?他娘的能?瞎编了,还牛犊子……
他这表情,白子豪再熟悉不过了,这人气得狠时,就是这么一副表情。
白子豪:“……”
这反应,真是让他好尴尬。
这脸黑的……也实?属不妙。
都说帝皇心性多疑,喜怒无常,这话真是不假。
好端端的,竟又生起气来了。
第094章 第 94 章
周初落声音低沉且危险, 又仔细问了?他?好?一番话。
白子豪一一作?答,回了?什么,周初落都已经不太清楚了?, 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那声掐着嗓音似的‘嗯哼’声。
这?造作?得,正常人大概是没一个能受得了?。
周初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忍了?又忍, 可?实在?是顶不住, 最后扶着御案呕了?起来。
马公公吓了?一跳:“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白子豪一个箭步上前, 看了?一眼,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得出来, 但呕吐大多情况下不外乎两种,要么吃撑了?, 要么就是吃坏肚子了?。
他?师弟小时候吃饭, 是肚饱眼不饱, 经常吃多了?顶不住呕出来。
于是他?信誓旦旦道:“皇上应该是早膳吃撑了?,没事的呢, 老马公公, 您不用担心,嗯哼~”
马公公:“……”
嗯哼嗯哼你个娘啊!
马公公也想吐了?。
“皇上,您没事吧!要不要老奴给您喧太医?”
“朕无碍。”周初落没吐出什么来,就只干呕了?几声,这?会脸白如纸,他?做直身后嘴巴动了?动, 马公公从小伺候着他?长大, 哪能不晓得他?想说?什么。
皇上这?是想砍人了?。
但不能砍啊!
他?小声劝:“皇上,咱忍忍。”
为什么忍啊?
这?是老将军给德妃送来的, 得给老将军这?个面子。
再且说?了?,这?人先头在?将军府里干过,身份干净,还是个相当?可?怜的人,听说?是死了?丈夫,孩子刚生出来没多久,便也夭折了?,孤家寡人一个。
这?种人,要是不慎被她晓得事情真相,把她‘囚’在?宫里,那也是行的。
再且一个,那便是,这?人奶孩子,那本事怕是真的一流。
毕竟将军府上那几个孩子,宫宴时老将军曾带进宫过,确实是个顶个的壮实。
在?同龄的孩子中,将军府上那几个,个头比旁的孩子都要高大半个脑袋。
孩子要是奶得不好?,以后身子怕是会弱些。老将军不可?能不晓得皇上喜好?,可?明明晓得,还将人送进来,那定?是觉得这?奶娘奶的真真是好?,无人能敌且又为人正直,这?才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冒险’把人送宫里头来。
这?奶娘留着,不搁跟前就行了?。
马公公说?了?一通,周初落眉头拧了?又拧,不由又扫了?那红娘一眼。
那红娘跪在?下头,微微垂着头,看着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姿态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
她好?像在?笑,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初落觉得那笑中还带着一丝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得意什么?
周初落见此,面色凝固一瞬,身形微不查的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沉默了?片刻,他?才挑眉道:
“行,那就让她留下来吧!不过德妃肚里的皇儿到底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多少是有些不放心。”
他?对上红娘那暗藏惊喜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继续道:“你就先搁朕跟旁伺候一阵子吧!”
白子豪:“……”
白子豪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他?一脸震惊,眼都瞪大了?,整个人也懵圈了?,身子忍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有一股想昏厥过去?,去?往西天极乐的感?觉。
啥子玩意儿?
这?和想的咋不一样啊!
他?都娘们唧唧成这?样了?,周初落竟然?还把他?留跟前伺候?这?,这?……
听人家说?,孕妇口味多变,这?喜好?也能多变吗?
而且什么德妃肚子里的皇儿,当?他?不知道,德妃肚子里揣的就一破枕头,还想蒙他?,真当?他?傻的啊?
马公公也有几分?诧异,但想来是皇上另有打?算,便也没多说?。
周初落见着白子豪一副震惊失措到脸皮都抽搐的样,心头莫名舒坦,只觉得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
白子豪就这?么被留在?周初落身边了?,他?是天天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又如履薄冰。
先头接见红娘时,周初落呕了?一次,可?这?一次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先头只肚子疼,后头吃了?那颗来历不明的药后,好?了?一些,可?没想如今竟是孕吐了?起来。
周初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有时菜刚端上桌,那是一闻到味儿就顶不住。
只三天,人便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白子豪在?这?方面是半点经验都没有,也急得不行。
红娘生过娃子,周初落生性谨慎,原是觉得这红娘有些不对劲,想留身边观察观察,可?没想到孕吐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好?几次都被红娘瞧了个正着。怕被她看出猫腻来,周初落立马的将白子豪叫到跟前,威逼利诱了?一通,白子豪那是毒誓发了一个又一个,这?才保住了?熊头。
不过周初落依旧不放心,暗地里派暗卫跟着他?,还不许他?踏出养心殿和御书房半步。
这?把白子豪都给整无语了?。
他?能去?跟谁说?啊?他?又不是大嘴巴。说?了?遭殃的,还不是他?孩子。
周初落吐得厉害,身子不舒坦,脾气?也控制不住,越发?的暴躁,有时难受得紧,他?是摔了?东西就开骂,也不骂谁,就是逮着豪哥骂。毕竟在?他?眼里,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那死太监最好别被朕找到,不然?朕非剁了?他?下面那根东西,诛他?九族不可?。”
越骂他?越恼,火气也越发大。
他?觉得自己如今是人不人,鬼不鬼,也从没有这?么痛过、难受过。整天的提心吊胆,生怕这?事儿被人发?现,甚至吃个安胎药,还到了?偷偷摸摸的地步。
他?是帝皇,万人之上,本不该如此,也不该受这?样的罪。
他?这?会儿这?般难受,那死太监……
不用想,这?会儿肯定?是躲在?哪儿呼呼大睡,这?人大概是死猪投胎成的,最爱睡觉,以前在?他?身边伺候的时候,那是依着柱子,两眼一闭就能睡,厉害得不得了?。
后头在?边境打?仗,他?带队前去?堵住敌军后方时,那会儿他?们埋伏在?两侧草丛里,那死太监趴在?他?旁边,他?们刚埋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死太监便又睡着了?。
在?前线那么危险的、稍微一个不慎就得掉脑袋的地方,他?还能见缝插针的就睡,更何况这?会儿。
他?在?这?受罪,浑身难受不舒坦,肚子难受,脑子胀痛,可?人却在?睡大觉。
想到此,周初落气?得眼通红,又咬牙切齿的骂起来。
白子豪在?一旁听了?这?话,又看他?满脸阴鸷,那是汗如雨下,浑身一瞬间凉了?个透彻。
好?几次差点被吓破胆,有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周初落说?这?话的时候,还眯着眼看他?,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
白子豪那会儿是头皮发?麻,脚底生寒又脖子生凉,冷汗涔岑往下落,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大脑直接乱糟糟成一团。
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最后硬生生的顶住了?。
周初落有时心情好?了?,会薄唇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挑着眉问他?:“你好?像很怕朕?”
这?时候白子豪脑子都会嗡的一声响,接着就一片空白。
这?简直是废话。
这?人是一心情不好?就想对他?老二出手,天天念叨着他?那二两肉,一下说?剁了?喂狗,一下又说?割了?挂城门外暴晒。
一下又说?要丢锅里油炸,炸它个稀巴烂,一下又说?诛他?九族,一个不留,一个比一个恶毒,一点都不像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他?能不怕吗?
他?是夜里都睡不着踏实了?,就怕一觉起来,他?就真做不成男人了?。
但说?怕,那就证明他?心里有鬼。
于是白子豪喘匀气?息,帕子一甩,腰一扭,娇滴滴道:“哎呦,皇上咋的这?么说?话呢?皇上英俊潇洒,举世无双,民妇敬仰您都来不急呢!怎么会怕嘛,嗯哼~”
周初落一噎,一听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他?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往床榻那边走?,看都不看白子豪一眼。
每每听见她扭着身子,胸口波涛汹涌的嗯哼时,他?原先的好?心情立马就会淡然?无存,脸黑如墨。
白子豪也当?真是心累,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快疯魔了?,可?为了?孩子,他?是木有半点法子。
他?不晓得周初落会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他?当?初在?国外留过两年洋,晓得有生殖隔离这?么个事儿。
所谓生殖隔离是指不同物种之间一般是不能相互交/配的,即使交/配成功,也不能产生可?育的后代。例如,马和驴虽然?能够/□□,但是产生的后代——骡是不可?育的。
他?是个熊,周初落是个货真价实的人,他?实在?是想不到,周初落还能怀上。
马和驴生的是骡,那周初落最后生的到底是个人呢!还是头像他?一样俊俏非凡的熊呢!又或者是个两不像?
他?们熊猫一族,那是怀三四个月就能卸货了?,周初落这?个……
当?真是不好?说?。
他?就怕自己走?了?,这?人却突然?生了?,见着生着个不知名的玩意儿,会被直接吓死,那他?可?就罪孽深重?了?啊!
哎,真是快忧愁死他?了?。
孕夫到底是不容易。
因此周初落对他?天天冷着个脸,他?也只能忍着。
可?忍多了?,有时候心里也挺气?,特别是看见周初落对着许如宴温润和蔼,完全是换了?一副面孔时,他?心里更是不得劲,恨得牙痒痒。
也不是说?妒忌,就是觉得同人不同命,周初落太他?娘的区别对待人了?。
许如宴是三公主和御史之子,三公主合离后,将小儿子许如宴带回了?公主府。
许如宴长相不错,学识不错,先头曾在?国子监里头‘求学’。
能在?国子监就读的,要么是皇亲国戚,名门望族,要么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历朝历代,国子监里头,汇聚的,多是全国的世家精英子弟。
反正能进国子监的,都不是等闲、无能之辈。
从里头出来的,大多都将会成为朝中栋梁。
许如宴还是个状元郎,比周初落大两岁,至今未婚。
大周十五六就开始嫁人的嫁人,娶媳妇的娶媳妇。二十往后还没成婚的,一般已经被人称之为老姑娘老男人了?。
听说?三公主是急得半死,见天的给他?相看姑娘、哥儿,可?许如宴就是怎么都不愿成婚,一直拖着,外头人只以为是他?眼光高,寻常姑娘看不上,可?许如宴到底为什么没成婚,白子豪心里门清。
当?初在?边境,这?人可?是隔三差五的就给周初落去?信,一下问他?还好?吗?一下又叮嘱他?注意安全,殷勤周到得不得了?。回来后,也常是入宫来见他?。
周初落长得俊郎不凡,人模狗样的,许如宴这?个看着衣冠楚楚的小色批会喜欢他?很正常。
有时候看着周初落,眼里爱意几乎难以掩藏。
周初落不知道晓不晓得。
白子豪觉得,他?大概是知道的。
虽然?许如宴没有直言过,可?是表兄弟,再亲,也不至于隔三差五的去?信。
三王爷同着周初落一母同胞,可?人亲兄弟,就没能做到这?个份上,有时候见了?周初落,还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得厉害。
周初落没准儿也是喜欢许如宴的,毕竟这?人,是他?们这?一代的翘楚,但可?能是碍于身份……
也不是白子豪瞎想,而是一切有迹可?循。
要是周初落对许如宴不来电,怎么会对许如宴那么好?,对着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虽然?他?之前只是一太监,可?他?在?边境的时候,那可?是随着周初落一起出生入死的,还救过他?两次,怎么说?,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周初落忘恩负义,对着他?,依旧是没个好?脸色,大概是嫌他?长得糙。
毕竟这?年头,救命之恩,是遇到美的: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遇到丑的: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来世当?牛做马
许如宴这?人,白子豪也没觉得有特什么别,但京城那帮子吃饱了?撑的,却说?他?是什么第一公子,才华过人,相貌堂堂,乃是京城一代翘楚。
可?真要说?,白子豪觉得也就那样。
起码他?看着许如宴,心里就没半点波动,可?他?揽镜自照,就觉自己特别挺拔俊俏,帅气?过人,有时候瞧多了?,他?自己都想糟蹋自己。
也不是他?吹大炮,看自个就觉得自个好?,毕竟当?初他?搁街边要饭,就是靠这?么一张脸,顿顿的都能混得六个大肉包子,还外加三菜一汤。
要不是长得俊,能混的这?么厉害?旁的乞丐,可?就没他?这?个本事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是太监,除了?偷偷藏起来的十几箱大金条,还有十来处房产,堪称一无所有,周初落一代帝皇,万人之上又富可?敌国,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的,瞧他?不上眼,好?像也很正常。
这?会两人在?御书房里说?说?笑笑,周初落脸上难得带着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润柔和。
他?晃着茶杯,手指漂亮,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着长大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从骨子里渗透而出的优雅:
“尝尝。”他?说?:“这?是今年刚从江南那边进来的茶叶,味道最是清醇,朕觉得你应当?会喜欢。”
许如宴抿了?一口,细品片刻后,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道:“果然?是好?茶。”
周初落双目深邃,因为笑意微微眯起,他?指尖微动:“喜欢?等会朕送些给你。”
许如宴客气?了?两句,然?后玩笑道:“回回进宫,都是空着走?来,满载而去?,搞得微臣像是进宫来打?秋风似的。”
周初落:“朕宫里又不缺什么。”
“前儿听说?你身子不太好?,最近呢?可?是觉得好?些了??御医怎么说??”
许如宴关切的看着周初落,以前这?人,瞧着极具距离感?,外表禁欲,面容精致,可?如今不晓得咋回事儿,许如宴觉得他?身上的戾气?少了?些,气?质柔和了?不少,这?会儿穿着宽衣,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只一黄/色绸带松松绑着,气?质依旧是清冷,可?眸中浸着些许笑意,给人的感?觉,与以往都不同,如沐春风般,大概是刚饮了?热茶,那嘴唇红润……
周初落黄袍在?身时,威严到神圣不可?侵犯,但这?会儿,却是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许如宴手指微动,移开目光,守礼的没敢再看。
周初落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道:“好?多了?,就是受了?点寒,无甚大碍。”
许如宴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掏了?个小盒子出来:“这?是前儿微臣在?环江那边给你带的。”
大概怕对方推拒,他?又紧接着解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希望皇上你不要嫌弃。”
话已这?么说?,再说?旁的倒显生分?,周初落接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似乎那东西很合他?心意,语气?都带着满意:“谢谢,朕很喜欢。”
许如宴松了?口气?,嘴唇微勾,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你喜欢就好?,微臣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东西,总闹着微臣给你抓!”
那盒子上头还雕着繁复的花,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白子豪好?奇的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发?现里头赫然?是一只竹皮扎的蜻蜓。
白子豪:“……”
我撂了?个去?,这?搞得。
真是像极了?拿五千万的保险箱去?装两个钢镚一样。
他?还以为里头装了?啥大珍珠大金宝呢!结果就一竹扎的蜻蜓。
瞧着周初落还挺喜欢。
这?真是吃惯了?大鱼大肉,便觉野菜森*晚*整*理爽口了?。
什么德行。
白子豪翻了?个白眼,臭着一张脸,显得拽拽的,一副相当?欠收拾的样。
周初落和许如宴有话聊,一会儿说?些琐事,一会儿又开始说?起诗赋文章来,文文绉绉的,还夸来夸去?,聊了?快一个多时辰,见着桌上茶水凉了?,马公公小声吩咐了?一声,说?让白子豪去?添些热茶。
白子豪不晓得周初落怎么想,竟然?让他?一个奶娘做起了?宫女?的活儿来,可?权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老大,老大指哪他?得打?哪。
白子豪一辈子都没这?么贤良淑德过,他?去?了?,片刻后提着热水来,正走?至许如宴身旁,他?却是突然?起身,应该是想去?解手:“皇上,微臣……”
肩膀撞到了?茶壶,茶壶里热水灌得满,这?会儿洒了?些出来。
大概是吓着了?,许如宴嘶了?一声。
白子豪眉头也拧了?起来,不由甩了?甩被烫到的手。
周初落站起来,急急忙忙的抚去?许如宴肩头的水渍:“怎么样?没事儿吧!”
大冬天的穿的厚,那水烫是烫,但碰到的时候,白子豪反应极快的移开了?手,许如宴肩头衣裳上只被泼了?一点,但也无甚大碍,但褐色的茶水浸在?他?白色如雪的衣裳上,到底是脏了?。
许如宴看起来不甚在?意,摇摇头,说?没事,周初落让马公公带着他?去?换身衣裳。
等着人都走?了?,他?憋了?眼白子豪的手,脸色顷刻之间冷了?下来,皱起隽秀的双眉,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子豪,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毛毛躁躁的,以前在?将军府,也是这?番?话到这?里,他?又咳了?一声,补充道要是许如宴伤着了?,他?有几条命赔?
这?番质问带着偏颇和毫不掩饰的亲近,让白子豪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怒火,这?怒火没由来,且莫名其妙。
他?沙包大的拳头是硬了?松,松了?硬,想反手就给周初落一个大巴掌。
他?妈的!!!
这?怪谁?明明是许如宴突然?站起来才撞到的,他?手也被烫着了?,虎口处烫红了?一大片,疼得他?都想哭爹喊娘了?,怎么竟怪他??
这?心都要偏到脚底了?吧!
白子豪又想了?想,一个奶娘,一个是亲戚,又是暗恋的情郎,周初落偏袒许如宴,似乎也合情合理,最后他?低低喘了?口气?,到底是把脾气?忍了?下来,到嘴边的话也被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看她表情不渝,周初落心头徒然?生出一种说?不
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
许如宴很快回来,周初落又问他?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喧御医看看,许如宴轻笑着说?没事。
两人又谈了?些旁的,直到傍晚许如宴才告辞离去?,周初落把玩着手里的竹蜻蜓,眼神微沉,不晓得在?想什么,白子豪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只见他?神情冷淡,不复方才,这?会儿看起来生人勿近,抚着肚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子豪撇了?撇嘴。
看看,看看,这?模样,一看就是在?思/春,小情郎一走?,就立马的不舍了?。
他?就说?他?火眼金睛,觉得这?两人互有情意,他?果然?是没看错。
难怪当?初同他?困了?一觉起来,周初落会那么生气?,毕竟跟他?困觉觉的不是他?心仪的情郎哥哥,他?自是会气?了?。
哎……
孩子生出来他?就走?吧!
在?宫里混真是太糟心了?。可?孩子让着周初落一个人照顾,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在?跟旁,会不会不太好??
应该也没啥,当?年他?爹娘飞升,他?师傅去?把小师弟抱回来,后头就只他?和师傅两人照看,他?师弟,如今还不是健健康康,根正苗红,乖得没边。
第095章 第 95 章
白?子豪一想到白?子慕, 就又愁了起来,实在是想得紧,也不?晓得他师弟如今过?得咋样, 有没有竹子吃。
“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得要掉渣的?声音。
白?子豪回过?神来,就周初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跟前?,正眯着眼看他。
他吓了一跳, 心里发麻, 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可刚退开, 周初落却是拧起眉头,似乎不?满意他这主动拉开距离的?举动, 又朝他迈近一步。
白?子豪心里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你刚才在想什么?”周初落又重复。
白?子豪勉强笑笑:“民妇没想什么啊!嗯哼……”
“是嘛,那给朕更衣吧!”这话突兀又莫名, 好?像不?过?脑一般, 周初落说完也不?由怔了一下?。
白?子豪罕见的?迟疑了一下?, 声音都拔高了:“啊???”
这人是没开玩笑吗?说这种话,是想再爆次菊花还是咋的??
不?过?周初落敢说这种话, 他却是不?敢做的?。
以前?没开过?荤, 不?晓得其中滋味,美人脱光光了站他跟前?,他是水泥封心,坐怀不?乱,无动于衷。
可现在是,哪里还行?啊!
他如今是一有空就想色。
先头和周初落滚床单的?事?儿, 他是记不?清了, 可这次入宫,再次见到周初落, 他却是都想了起来。
这几晚,他睡觉是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因为?老二就像耗子附体了,总想找洞钻。
清心寡欲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后头……
他都无法直视周初落了,因为?一看见这人,时不?时的?,总会不?可抑制的?想起那天?晚上,这人像抗拒,可却努力的?抬着身子,迎和着。
对?方呻/吟声低低的?,细细的?,猫儿一样,双手无力的?揪着被褥,额头满是大汗,呼吸凌乱,吐息间带着灼热的?温度,嘴上喊着不?要,可一双又白?又滑的?腿儿,却像湿滑的?蛇一样,听话的?盘在他的?腰上。
肤色牛奶一样,柔软奶白?,完美无瑕,漂亮得像一尊玉像,他都没怎么用力,上头就能留下?红痕,做到一半,这人就嗓子就哑了,眼睛也红着,凄凄惨惨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像遭受了什么虐待,好?像他活儿很差劲一样。
这人肤白?,貌美,大长腿,胸肌又好?吸得不?得了……
哎呦喂!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想了,想想他都心热,这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男儿本色。
他虽是喜欢前?凸后翘的?大美人,可……
周初落前?不?凸,但?后面好?像也挺翘的?,捏起来还软得要命,所以他也保不?济自己会不?会兽性大发。
他以前?能管得自己,可现在,他不?敢去?赌。
因为?一旦输了……想到周初落杀敌跟杀猪似的?,感觉他可能就要被砍脑袋瓜子了。
这会儿他就怕真给周初落脱衣裳了,他会忍不?住,自制力会溃不?成军,然后当场让他哭爹喊娘。
毕竟他这个人,一到床上,就想骚翻天?,可这不?能怪他,因为?小哥儿太香了。
白?子豪额头微微沁出些汗,气息有些错乱,但?脑中还残存着一丝清醒,他假装听不?懂,眼神却是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飘,满脸认真:“皇上,您说什么啊!奴家听不?懂,嗯哼……”
周初落:“……”
周初落心里冷笑了几声。
这奶娘,有点不?对?劲,行?为?举止皆是怪异。
说听不?懂,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毕竟这人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胸口看,看一下?,然后又扭开头,视线乱飘两下?,又再朝他胸口看几眼,然后又扭开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还红着脸,猥猥琐琐。
“听不?懂人话?”周初落逼近他,嘴角微微上扬,微微泄露而出的?笑意,让人几乎目眩神离,他突然目光一沉,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许爱卿好?看吗?嗯?”
最后一个字,带着一丝丝危险的?凉意。
白?子豪:“……”
白?子豪指尖莫名有些发抖,刚他一直盯着许如宴看,周初落这是不?高兴了啊!
白?子豪暗暗啧啧几声。
周初落对?许如宴有占有欲,这两人,果然是有一腿,他当真是料事?如神。
哎……
周初落见他不?说话,又道:“朕寝宫里那两个的?宫女,好?看吗?”
他觉得这奶娘,有些行?为?举止简直像极了那死太监,她虽是掩饰得很好?,但?寻常一有宫女从她跟前?过?去?,这人眼睛就爱往人家宫女身上瞟,当初那死太监也是个色胆包天?的?货,最爱瞄宫女。
不?过?这奶娘,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
白子豪冷汗又下来了。
妈的?。
这是露馅了?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果真是不?假,可是
他就是控制不住啊!他觉得他这双眼睛,好?像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似的?,一看见美人,不瞄两眼它就要死,完全不?受他掌控,这可咋的?整啊!
再这么下?去?,估计要完犊子了。
今年比往年冷,不?到十二月底,天空就开始飘起了小雪。
地里的?萝卜、甘蓝,白?菜,是比较耐寒的?蔬菜,可以在低温条件下?生长,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可以承受极端的?低温。
像萝卜,当气温低于零下?二摄氏度时,萝卜的?肉质根可能会受冻。然而,只要土壤温度没有降到零下?一度,萝卜仍然可以继续生长。
如今下?的?小雪,可后头几天?怕是会下?大。往年都是会有那么几天?,雪特别?大,又特别?冷。
那时候气温能降到零下?三四度左右。
地里的?菜总不?能全拔回来收着,因为?全拔了收家里,吃不?赢,等着回暖后,就会烂掉了。
等着雪融化了再种,那少说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吃。
这期间,总不?能不?吃菜。
菜自个种的?,不?用花银子买,而粮食贵,村里人每顿饭都是饭少菜多,想填饱肚子,那就得多吃菜,没了菜,那可是要饿死。
所以地里的?菜不?能全拔了。
但?雪大了,地里的?菜又会被冻坏。
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村里人没年割了谷子,稻草总会留一部分放地里,烧了肥田,另一部分则是会捆了拿回来——一些拿去?铺猪圈,一些则是等着要落雪时,拿去?菜地,把菜儿都给盖起来。
稻草盖得厚,也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如今萝卜也大了,蒋小一勤快,平日在家做完辣椒面,每到傍晚便会抽些时间出来,去?给菜地淋些水。
村东头这边多是菜地,平日为?了方便给菜地浇水,大家挖了条小水渠,从河边那儿引了水来,水沟离蒋家菜地不?远,大概也就百来米的?距离。
伺候得好?,如今那萝卜个个胳膊大,一半埋土地,另一半白?乎乎的?支楞在地面上,瞧着就可人,甘蓝也包得好?,白?菜更不?用说,一颗赛一颗的?大,油菜和豌豆尖也是,绿油油的?一片,长得嫩极了。
今年冬季,不?愁没菜吃了。
蒋小一仔仔细细盖了两层稻草,确保即使落了大雪也不?会把下?头的?菜给冻坏,这才起身想回去?。
“小一。”
刚站起来,不?远处有人喊了声。
是钱氏。
钱家的?菜地就在小水沟旁边,钱氏这会儿也正在给菜地铺稻草。
他家菜地小,没蒋家的?大,里头种的?多是大白?菜,萝卜就种了一小块。
这白?菜‘耐’吃,不?像萝卜,一坑一个,拔完了就完了。
白?菜的?话,可以慢慢的?掰外头的?菜叶吃,只要不?拔起来,它就还能再长出新菜叶。
豌豆这些钱家更是不?会种,因为?这玩意儿,也就尖尖能吃,一把大的?,煮出来也不?过?小半碗,好?吃可不?实在。
钱氏掰了好?多老菜叶,几乎有一箩筐,他朝蒋小一招招手,等着人过?来了,才道:“这些老叶你拿回去?喂猪吧!”
钱家原先也养了一头猪,不?过?上次为?了凑银子给赌馆,那猪被卖了,如今家里就两老母鸡。
蒋小一也没客气,烂菜叶又不?值什么银子,而且自钱家里出了事?后,钱氏对?蒋家是客气得很,平日有事?没事?也会和蒋小一唠两句,聊得多了,蒋小一也晓得这人就是嘴毒了一些,说起话来有时候不?管不?顾,但?心底不?算得坏。
不?要人怕是还会多想。
他刚也带了背篓,这会儿一边往里装,一边好?奇道:“怎么这么多老菜叶?你们?这几天?没吃啊?”
钱家种的?菜,也就堪堪够吃,一日三餐,那是天?天?的?都要摘,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老菜叶才是。
钱氏蹲在一旁的?水沟边洗手,闻言道:“今年我和大嫂做了好?些笋干,上个月我回娘家,得了半袋菜干回来,前?儿不?是连着下?了好?几天?小雨么,那菜干有些霉了,怕再留下?去?会坏,这几天?家里菜干、笋干轮着吃,吃都吃不?赢,地里的?菜就没咋的?摘了。”
菜干晒干了硬邦邦,吃的?时候得热水泡过?了才能煮,煮的?时候,也要煮久一些,不?然不?容易软。
硬菜干嚼着就跟嚼老树根一样,但?想把它煮软,怎么的?都得煮半个小时,这费柴火,而且没有油,煮出来的?干菜也不?是太好?吃,寻常人家,有菜吃的?时候,都不?吃菜干,一般都是等着地里的?菜青黄不?接,实在没吃的?情况下?,大家才会吃。
白?菜,回暖后,容易开花,也容易烂,油菜也是,种下?去?最多三个月,就不?长了,村里人一般会在三月份暖和些的?时候,才开始种些南瓜,黄瓜,豆角啥的?。
这些菜冷了,种下?去?也不?会长,然而种了,起码一个多来月才能吃,因此这时候,大家先头弄的?干菜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会儿地里虽是有菜,但?钱家是吃腻了,这才煮了干菜吃。
蒋小一点点头,说自家今年种的?油菜多,让她想吃的?时候,就摘些回去?,不?用客气。
钱氏嗯了一声,看着他蹲在地上装猪菜,发顶乌黑,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蒋小一常给家里送菜,晓得他们?只种白?菜,便总送些他们?没种的?来。
那会儿她看不?起那一两把菜,总觉得不?值啥个钱,可后头蒋小一不?再给他们?送菜了,没得吃了,有时候白?菜吃腻了,她见着旁人地里种的?豌豆尖,偶尔的?也会馋,去?赶集见着人卖,一问,一小把竟是要两文钱。
那时候隔个几天?的?,蒋小一就会给家里送些菜来,那是吃多了,就不?馋,如今说起油菜,还是挺想的?。
钱氏觉得,她大概就是镇上人爱说的?那个啥,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叹了口气:“小一,以前?嫂子对?不?住你。”
村里人总爱说‘你吃土的?时候,没有人问你苦不?苦。你吃肉的?时候,总有人问你香不?香。’这话倒是不?假。
钱氏有时候想想,当初那般的?说人家,那是句句难听,可当他们?真出了事?,那些个亲戚是个个躲,也生怕他们?还不?起钱,银子借都不?愿借。
人蒋家却是不?计前?嫌,要是换了她,未必有这般肚量,她也晓得,蒋小一和白?子慕会帮这个忙,其实全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可不?管怎么说,没蒋家帮忙,那么这会儿他们?钱家,怕是难了。
蒋小一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三嫂子,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自钱虎子出了那事?儿后,钱氏时不?时的?,总要说这么一句。
钱氏只叹了一声,没再多说,等着蒋小一装好?猪菜,这才同着他一起往家走,这几天?冷得很,钱氏两手交叉缩在衣袖里,见蒋小一穿的?棉袄又厚又新,不?由的?有些羡慕。
她晓得这是白?子慕买的?,人在福来客栈刚干了不?过?两个来月,蒋家便又是买棉花,又是衣裳,又是办喜事?儿,这估摸的?一算,大概都得二十两往上走。
白?小子月例肯定是没这么多,那么想来是他们?做的?生意也赚了不?少,不?过?她也没问。
如今家里活多,既是要做豆腐、油泡,又要剪辣椒,炒辣椒,做辣椒面,还有香油,那是忙得很。
豆腐和油泡,蒋小一全权交给蒋大树三人做,辣椒面和香油,则是他自己跟着蒋父做。
有时歇息,他又得赶着去?挑水、洗衣、喂猪,三个小家伙大事?帮不?了,只能帮着要菜,洗菜,洗碗,扫地,还有喂鸭子。
旁的?事?儿,真是抽不?出时间来干了。
蒋小一晓得要是自己一个人忙活,怕是雪都落完了,竹子都还没砍得,便花银子,请了好?几个汉子,帮着去?砍些回来。
冬日难找活儿,呆着也是呆着,竹林那边算是在外围,离深山里头远,也安全,蒋小一找上门,大家自是愿意去?的?,能赚些,过?年给家里买个几斤肉啥的?,那这个年过?的?可就香了,大家是高兴得很,蒋小一一走,那是直接去?磨刀了。
钱家喊了两,还有村长家的?小儿子、叔公家,以及黄夫郎他家汉子。
白?子慕先头去?锄草锄到自个腿儿,抱着脚在地里喊丫丫的?,蒋小一背他回来,到了半路没力气,还是黄家汉子帮着背回来的?。
找了六个,一天?二十五文,这工钱算得高,叫的?这几人又都是手脚麻利勤快不?偷懒的?,只两天?,竹子就砍了一大推。
竹棚子也好?搭,三天?时间就弄好?了,为?着防雨,蒋小一还让大伯娘和二伯娘帮忙割了好?些茅草回来铺在上头。
农家人院子都宽阔,如今再起一竹棚,院子虽是变小了一些,但?也没挤着,依旧是宽敞。
钱阿叔过?来看了眼,觉得不?值当,还同蒋小一说搭这棚子,废力废钱,咋的?不?等明?年直接起新房子?
毕竟蒋家如今住的?屋子实在是烂。
若是有银子了,那么重新起屋子便是首要大事?。白?子慕那工钱高,存几个月的?,估计就能起了。
钱阿叔想到这,就觉得这竹棚子起了,怕是不?过?两三个月就得拆了。
蒋小一没多说。
外头人只见他们?赚了,却是不?晓得,他们?是赚得多,花的?更多。
大头就是三个孩子用的?纸笔。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没有私塾收,虽是上不?了学,可呆家里,也是天?天?的?都要练字,一天?下?来,少说得去?十几来张纸。
写得多是一方面,一方面是他们?刚刚练字,那字写得几乎碗一样大,如此,可不?就用得多了。
大周书纸可是不?便宜,比得猪肉还要贵,但?不?用不?得行?。
白?子慕是咬牙给他们?买了。
不?买怎么办?
用树枝在沙子上写?那写也是能写,但?树枝和毛笔总归是不?一样,要是大周也用的?圆珠笔,那可以用树枝练。
但?毛笔这玩意儿,毛儿软,不?好?掌控,讲究力道、力度以及手感,力道轻了写不?了,力道重了着墨又多,不?练真的?是不?行?。
毕竟就没哪个练毛笔,是拿树枝来练的?。
不?练,字写得不?行?,人看都看不?懂,即使会认字,会算账,去?给人做账房,人见那字歪七扭八,人敢要吗?怕是见字儿写成那个鬼样子,怕是都不?信他们?认得字儿。
沈鸟鸟先不?说,蒋小二和蒋小三要是认字、书写皆是在行?,那么以后金饭碗就好?找了。
花的?多,存的?就少了,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起。
但?房子起晚些没事?儿,先头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早起晚起都没事?,孩子却是耽误不?起的?。
蒋父还是睡在堂屋里,蒋小二几个小家伙如今床都不?睡了,就爱睡城堡似的?龙猫床。
夜里冷,怕他们?踢被子受了凉,蒋小一前?头几晚夜里总要起来看一眼,龙猫床软,四周又不?透风,被褥是新做的?,盖起来最是暖,三个小家伙年纪小,因着白?子慕,他们?三在村里混,旁的?孩子半点都不?敢欺负他们?。
以前?蒋小二和蒋小三还有担忧家里没吃的?,会饿肚子,可如今吃得饱,穿得暖,他们?是一点烦心事?儿都没有了,无忧无虑的?,天?天?乐呵呵。
看他们?睡得香,蒋小一想到月中时带他们?去?找私塾,镇上就四个私塾,结果三个私塾都不?愿收他们?的?事?儿,感觉有一丢丢愁,不?晓得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
丘大柱来闹过?那一顿后,月中的?时候,蒋小一和白?子慕说了,是不?是该打算一下?,送蒋小二几个小家伙去?读书。
毕竟都五岁了,虽然个头小,又矮又瘦,瞧着不?太像,但?大周爱讲虚岁,六岁已?经到了可以入学的?年纪了,蒋小二和蒋小三年末生的?,按虚岁算,都还差不?多七岁了。
先头虽说赚了点钱,快三十两,但?蒋家实在是穷,啥子都缺,衣裳、被子买完了,都去?了快十两,加了办婚事?去?的?花销,家里如今也就剩五六两。
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如今他们?已?经认得些字了,私塾应当是会收。
蒋小一和白?子慕还特意抽了空出来,带着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去?找私塾。
第096章 第 96 章
平阳镇上就几个私塾, 里头的夫子都是秀才出身?。
这些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院试曾考过十几回?, 回?回?落榜,后头觉得再?往上走无望了,这才开起私塾, 想混口饭吃。
镇上秀才少, 私塾更是少,就三四?家, 不缺学生,最差那家, 里头都有快三十人?。
这些孩子,也不是都冲着科举来的, 而是镇上人?家, 就想着送孩子来识几个字, 以后能?寻些轻松活计做。
私塾里这帮夫子,肚子里没多少墨, 但装腔作势、拿乔和迂腐这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镇上的商人?, 那同白子慕关系都挺铁的,大家都乐意给他面子,但白子慕这活儿,说白了,也和商字擦了点边,寻常读书人?, 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最是瞧不起那等子行商的。
前头大周是商人?不可科举入仕,不可身?着绫罗绸缎, 后头是好了些,许商人?二代可入仕,也可绫罗加身?。
可政策是改了,一些人?私心里依旧是瞧不起商人?。
一些夫子刚开始见着白子慕和蒋小?一倒也客气,又瞅见三个小?家伙粉雕玉琢的,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还挺喜欢,可后头听了他们?来意,晓得蒋小?三脑子有点问?题,还有沈鸟鸟也想入学时,有些是都不待他们?把话?说完,一点面子都不给,就开始训起白子慕和蒋小?一来。
说书院乃神圣之地,蒋小?三一个傻子,沈鸟鸟一个哥儿,咋的送来?是不是瞧不起他这私塾?当他这儿是什么?
那话?说的文文绉绉,可三句不离傻子无用,蠢笨如猪,教?他们?这种人?,同让畜生张口说人?话?无异,回?家种地讨吃食才是他们?该走的路。
这小?哥儿也是,若是有那等余钱,合该给他寻个嬷嬷,教?教?他规矩,让他学学女红,还有该咋的伺候汉子,以后要?是命好,还能?给啥老爷的做个小?妾,如此,倒也吃穿不愁。读书这事儿,也不是啥子人?都能?读得了的。
白子慕和蒋小?一哪里听得了这种话?,白子慕更是直接气得头顶要?冒烟。
这老头老了不清醒了?竟敢瞧不上他三个小?舅子?明明他三个小?舅子哪哪都好。
不想收就不收,可实在没有必要?这般折辱人?。
特别是当着孩子的面。
白子慕和蒋小?一直接同着人?干起架来,白子慕嘴巴本就够利,再?加上蒋小?一,那是堪称无敌一般的存在。
读书人?平日?满口之乎者也,喜欢动口不动手,要?是论起文章,定是‘能?说会道’,可同人?对骂,那完全不是白子慕和蒋小?一的对手。
白子慕揪着那夫子的衣领,直接将人?举了起来:“老匹夫,你这话?说谁?敢羞辱我?小?舅子,小?心我?不做人?,直接一拳送你去阎王殿。”
“读了几十年书,你他娘的,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娘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开化的?你爹是山顶洞人?吗?你这脑子没进化的,山上的吗喽怕是你兄弟吧!”
他前脚话?刚落,后脚蒋小?一又来一句:“老畜生,狗眼看?人?低,傻子又怎么了?傻子就不能?读书了?你这老货都能?,凭啥别人?就不能??还说我?弟笨如猪,这就是你个读书人?该说的话??还做妾,你全家都做妾,老畜生,再?乱说话?,打死你。”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
那夫子是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也不曾遭遇过这般状况,实在没有经验,只能?气急败坏的颤着手指着他俩,一连串的道你们?放肆,放肆,后头见他们?越说越狠,脑子一热,一个呼吸没上来,两?眼一翻,活生生的被他两?气晕了。
白子慕和蒋小?一这两?有时候也不爱做人?,那老夫子都晕了,下头书童想扶人?回?屋,他们?还不让,对着人?‘尸体’口吐芬芳好一片刻,才肯罢休。
等着书童将人?扶屋里,他们?也没走,蹲人?外头屋檐下,大夫来了,把人?弄醒了,见屋里只一书童,他以为外头那几个是家属,还特意到了门口,说夫子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了。
白子慕和蒋小?一立马的想往屋里去,那书童想拦住他们?,白子慕一把推开他,冲进去,指着那老夫子就开骂。
直把人?气得要?吐血,又活生生的再?次晕过去,两?人?才抱着孩子走了。
这年头大家瞧不起姑娘哥儿,认为他们?无才便是德,先头要?来时,蒋小?一也同白子慕说过这事儿。
但白子慕总想试一试,没准一个运气好,遇见个走时尚前沿的夫子了呢?而且只给蒋小二和蒋小三去,沈鸟鸟会不会多想?
大人们总觉孩子还小,啥事儿都不懂,可孩子其实最是敏感。
沈鸟鸟先头家里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刚捡回?来那会儿,胆小?又谨慎,别人?一沉下脸或者一小?点事儿都能?让他风声?鹤唳,胆颤不已。
明面上看?着,他好像很怕人?,可这样的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比别的孩子都会更加渴望关怀。
对待孩子,得一碗水端平了,一视同仁。
如果今儿只带蒋小二和蒋小?三来,沈鸟鸟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捡来的,所以‘低人?一等’就没有读书的资格?
会不会觉得失落?又会不会偷偷的难过?
毕竟明明以前他们?总是三个一起玩,可蒋小?二和蒋小?三却去了学堂,就他不能?去,为什么?
他还小?,不知道书院不收女子、哥儿,若是告诉他,到也行,但有些事,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结果……
他娘的。
这几个老头子,全是一群不开化的猴。
不收也就罢了,话?还说得贼难听。
白子慕认了,沈鸟鸟私塾既是不愿收,那他自?个教?,给蒋小?二和蒋小?三找,总该有个收的吧!可接连三家,大家都不愿意收这两?个孩子。
蒋小?三是人?家嫌。
毕竟若是教?来教?去,教?不出个什么名堂,读个十几年书,连个童生啥的都考不上,那么传出去,大家怕是觉得这私塾里的夫子,教?学质量不咋样。
这对私塾名声?终归是不好,影响他们?招生。
蒋小?三既是都嫌,那只给蒋小?二找,他又不是哥儿,也不是傻子,这总该行了吧!
可接连三家,人?也不愿收。
为啥?
蒋小?二咳嗽多,读书最忌嘈杂,夫子怕他影响到旁人?。
白子慕和蒋小?一连着跑了三天,只觉心都累了。
后头只一家愿意,可人?是早上七点开始授课,晚上六点才下学。
中午只歇一小?时。
这……
白子慕和蒋小?一是面面相觑。
白子慕如今是摸鱼,天天的八点半才开始去上工,若是真要?送孩子,那早些起来,送孩子到私塾了,他再?回?客栈睡,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早七晚六,中午只歇一小?时,放学了还有课业,这架势比人?高中生还要?卷啊!
而且这读书人?,不是说光读书就完事儿了,君子六艺还得学。
私塾条件有限,骑射这方面定是教?导不了的,但仪态、气度这方面儿,却是‘教?’的。
私塾里头都是半大的孩子,念起书来摇头晃脑。这也就罢,寻常坐着,那脊背是挺得直直的,谁腰一弯,背一驼,夫子一戒尺啪的就打过去。
白子慕和蒋小?一在课室外头瞄了半响,觉得蒋小?二估计是得回?家继续找猪草了。
毕竟这么坐森*晚*整*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大概是够呛。
蒋小?二是弱不禁风,比林妹妹还要?林妹妹,平时割个猪草他都要?累够呛,读书费脑更是累人?,而且一坐坐那么多小?时,他受得住吗?
可别是书没读得两?,小?命就先去了一半。
两?人?回?来同蒋父商量,到底是疼孩子,蒋父说算了,他不求孩子大富大贵,有啥子出息,只要?他们?健健康康,认得两?字就好了。
蒋小?二就这样被留在了家里。
三个小?家伙不用去私塾了,还挺高兴,噢耶噢耶的一通乱喊乱叫。
去找私塾第一天时,蒋小?三和沈鸟鸟被夫子那么说,两?人?心里其实是有点伤心的,毕竟他们?也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脑子里的脑浆可能?就小?猪仔那么多,但总归也是有的。
那天回?来路上,两?个小?家伙揪着小?手指头,噘着小?嘴儿,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白子慕安慰他们?了,说那是智障才会说的话?,他们?要?大肚一些,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蒋小?三和沈鸟鸟一听,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不能?跟智障计较,这样不好,人?家脑子不清醒,爱说糊涂话?,本来就很可怜了,他们?还同人?计较,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而且大哥和哥夫都替他们?骂回?去了呢!
两?个小?家伙脑子里就不太装得了事儿,回?家白子慕又给他们?做了一次炸鸡,还掏了一瓶橙汁出来,给他们?配炸鸡吃。
‘难过’是个啥玩意?两?个小?家伙已经不知道了。
蒋小?一和蒋小?二也有份,四?个人?吃得那叫一个欢快,脸上那笑容要?躲灿烂就有多灿烂。
蒋父在一旁看?得满头黑线。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孩子没烦恼,容易哄,照理来说应该是好事儿,可从?旁的方面想,他这三个孩子,这个样,又显得有些只长年纪不长心智,颇是有些没心没肺。
以前是只蒋小?一一个这样,蒋小?一小?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他这哥儿心大,脑子不太爱装事。
以前黄秀莲偏心丘翠翠,要?是换了旁的孩子,怕是心头都不太好受。
但蒋小?一就不一样,他只要?哄两?句,他这哥儿立马的就能?高兴起来。
后头为了给蒋小?二治病,他忙,天天的要?去山里砍柴,蒋小?二和蒋小?三都是蒋小?一在照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如今是好了,蒋小?二和蒋小?三,那是同着蒋小?一一毛一样,没心没肺这一点都学了个十成?十。
蒋父抹了把脸,又看?了看?沈鸟鸟,这孩子来家里不过两?个多来月,可竟也开始没心没肺起来了。
哎……
吃完炸鸡,蒋小?三又挨到白子慕旁边,说他其实心里还有一点难受。
白子慕见他一个人?就干了大半只鸡,嘴巴油汪汪,还腆着个小?肚子,就这,竟然还难受??
他有点不太信,可孩子白天刚遭了一顿说,白子慕不太好意思再?训他,而且蒋小?三一脸可怜巴巴,他心疼都来不及,只想哄他。
怎么哄啊!
蒋小?三说晚上睡觉,再?让白子慕给他们?讲一个故事,可白子慕哪里会讲故事,胡编乱造起了个开头。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躺在厚实的暖烘烘的被子里,就露着个小?黑脑袋,三双眼睛亮晶晶,又高兴又激动,刚听了一会,蒋小?三急吼吼的伸出胳膊,举起来:“哥夫哥夫,你讲错了哇。”
白子慕微愣:“哪里错了?”
蒋小?三拧着两?道小?眉头,很严肃的挠着头道:“上次你讲的是拇指姑娘,怎么现在又变成?脚趾姑娘了呢?”
蒋小?二:“就是啊!”
白子慕噎了一下,上次讲了啥他哪里还记得,但这不妨碍他驴孩子:
“上次是上次,现在离上次都过去好几天了,拇指姑娘长大了,就变成?脚趾姑娘了呗,这个有什么要?紧,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不拘小?节。”
沈鸟鸟猛点头:“哥夫讲的很有道理啊!”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举起脚,指着短呼呼的,又肉嘟嘟的白白嫩嫩的脚指头给蒋小?二他们?看?,然后又把同样短呼呼的小?拇指竖起来:
“小?二哥哥,小?三哥哥你们?看?,脚指头大大,拇指小?小?,拇指姑娘长大了,确实是应该叫脚趾姑娘,哥夫说的很对头啊!”
蒋小?二和蒋小?三见他脚趾头确实是比拇指大一些,他们?抓起自?己的脚丫子看?了看?,发现自?己的也是这样,立马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白子慕:“……”
白子慕给他们?讲完故事,见着他们?睡了,那是一脸心事重重。
读书可开智明理,这三个孩子傻成?这个样子,还没有私塾愿意收,这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他真是心塞得厉害。
没有寻到学校,去不了私塾,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不懂事,还开心得不得了。毕竟在村里可以到处浪,这不比去学校好??
白子慕每天都会给他们?安排作业,要?识字,要?写算术。
三个小?家伙早上写完大字,认完数,便帮着家里忙活,把自?己能?干的事儿都干完了,他们?才拿着玩具去晒谷场那边玩,玩累了、饿了就回?来,没啥子烦恼,整天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
这会儿三个小?家伙紧紧挨在一起,睡得小?脸蛋儿红扑扑,头发也乱糟糟,睡颜安详乖巧,一点儿都没冷着。
蒋小?三依旧是呼噜震天响。
沈鸟鸟就睡中间,可他似乎没被吵着,睡得香喷喷,不知梦到了啥,还从?棉被里伸出小?手儿,在空中胡乱的抓了抓,然后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还往嘴里塞,蒋小?一就见他嘴巴动了动,然后发出一阵咀嚼的声?音,嚼了片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蒋小?一:“……”
蒋小?一不由笑了一声?,伸手进被子里,挨个摸了摸,见着也没出汗,刚想重新给他们?盖好被子,蒋小?二突然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见蒋小?一半跪在他旁边,他咳了几声?后,才奶呼呼的喊他:“大哥?”
蒋小?一帮他拍着胸口,小?声?道:“大哥吵醒你了?”
蒋小?二靠到他怀里,像小?时候那般,依恋的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又噘着小?嘴儿亲了他一口:“没有,大哥你怎么不睡呀?”
他身?子暖烘烘的,这会脱了厚衣裳,就穿着一件小?单衣,抱起来又瘦又小?,骨头硌人?,蒋小?一抱着他笑着小?声?道:“睡的,怕你们?踢被子,所以过来看?看?。”
“好冷了,大哥快回?去睡觉觉,我?们?都乖了,才不会踢被子,大哥放心呢。”蒋小?二说。
蒋小?一:“好,那大哥回?去了,你快些睡。”
夜里寒冷更甚,近几日?天气不好,总是阴沉沉的,今晚连着月光都没有,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妖风,呼呼呼的,吹得老大,屋顶咯吱咯吱的响。
蒋小?一回?屋钻到被窝里后,立马把小?熊仔子抱怀里,白子慕见他回?来了也不睡,似乎在思考什么,不由戳了戳他:“怎么了?不困啊?想什么呢?”
蒋小?一微微低下头:“没想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屋顶的柱子,忘了换了。”
这老屋子,起了几十年了,是处处都老。
古代没有钢筋,屋顶若是要?盖瓦片,那么下面一般会弄些‘小?棍子’,这些‘小?棍子’不同的地方,叫法不同,但一般就是屋脊木、垫瓦木、勾边木等几个叫法。
这些木条作为屋顶骨架的一部分,对瓦片起到固定、支撑、承重的作用。
其中,屋脊木又称瓦条,是屋顶两?侧连接檩条的木条,在瓦片的顶端起到覆盖开裂及防雨雪的作用。
勾边木是用于固定瓦片的木条,勾住瓦片两?侧及下面,防止瓦片移位和掉落。
简而言之,就是‘铺’了小?棍子,瓦片才能?盖在上头,不然没有什么支撑物,瓦片总不能?悬空而放。
这些小?棍子不比房梁结实,房梁大,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不换都行,可这些小?棍子是隔个几年就得换。
特别是没有瓦片的情况下,只盖了茅草的话?,每次下雨,那雨水会渗透茅草,落到屋里头,那小?棍子也不可避免的会湿到,茅草盖的屋顶妨不了多少风,也遮不住多少雨,小?棍子‘风吹日?晒’的,最是容易坏。
家里的这些小?棍子是六年前换的,如今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之前蒋小?一还想着,去山里砍些木材回?来,替换一下,这会儿下小?雪,还不要?紧,他就怕后头下大雪,这些小?棍子支撑不住,塌下来,那他们?一家几口,老的老的,小?的小?,可就要?完犊子了。
先头都打算好了,但后头他忙着做辣椒面和油豆腐,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要?不是方才听见屋顶咯吱响,他都还想不起这事儿来。
白子慕化成?小?熊仔子后,小?小?个,毛茸茸,这会儿缩在蒋小?一怀里,就像个布偶熊,他戳着蒋小?一的脸:“那明天你爬屋顶看?一下,要?是还坚固,就先不换了,等明年我?们?赚了银子,就把现在这几间屋子全推了,起新房子。”
蒋小?一对着白子慕的屁股,一下摸摸,一下搓搓又捏捏,玩泥巴一样:“哪有那么容易,就是单单起一间屋子,就得去五六两?了,要?是全起新的,起码得去几十两?。”
第097章 第 97 章
这三四十两, 还是说的泥土房,虽说泥土可以自个?去?山里?挖,但不是说挖回来的泥土, 直接加水和了就能拿去?做房子。
一般为了使其坚固,平滑,还要往里?头加糯米, 然?后像捣辣椒面那样, 仔细捣过一般,让其黏糊了, 这才可以拿去?用。
这捣黏土,可是力气活儿, 最累人,工钱去?的多, 建好后瓦片, 门窗啥的, 请木匠来安装,也得去?不少银子。
不论哪个?朝代, 这起房子, 同着现代是一样的,起个?房子其实材料不去?什?么钱,去?大头的,一般都是工人的工钱,有点技术的,像刮墙的师傅, 一天打底最少的都得三百往上走。
村里?人帮着闺女、哥儿相看?人家, 首先看?的,便是对方家里?有多少亩地, 几?间屋子?又几?个?兄弟?其次才看?人汉子,品性如何,勤不勤快。
也不怪人如此看?重屋子,就像现代人,相亲那也是先看?对方有没?有房,有没?有车,存款几?多?又是做的什?么工作。
要是房没?有,车没?有,工作也没?有,那是见面都已经?没?必要了。
因为屋子是真的贵。
没?房没?活没?存款,傻子才会嫁给他。
这话倒也不是物质,而是现实。
毕竟光是爱情或光是品性好,这些东西?可遮不了风,挡不了雨,更填不饱肚子。
“哎呀。”白子慕戳着蒋小一的肚皮,口气大的很:“几?十两,小意思了,我们多卖几?次香油,就能赚着了。”
蒋小一想想也是,又立马开开心心的笑起来。
以前他想赚一两银子,那是跟登天一样难,但如今是不一样了。
先头他和蒋父虽是和了泥把裂缝全给堵了,但如今真的冷起来,依旧是处处漏风,白子慕早想起新屋子了,不然?冬天是冷嗖嗖的,造人都不方便,每次弄完,他是心热屁股凉。
蒋小一也觉得不方便,不过他脑子就不爱装烦心事,中午见天忙,这会儿被?窝里?暖烘烘,不由也有些困了,他抱紧白子慕:“我要睡觉了,昨晚梦到烤猪蹄还有半边没?啃完。”
白子慕:“……”
村尾靠山,蒋小一刚要睡着,远处山里?便传来狼嚎声。
嗷呜嗷呜的,一声接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山村还算得好,靠近村里?的几?座山,大家都开荒弄成了地,村里?烟火气大,寻常季节很少有狼会跑村里?来,可冬日吃的少,饿得很了,有时候它?们也会跑村里?找吃的。
但也不是年年都会来。毕竟村里?人的锄头可不是吃素的,一般都是实在找不了吃的,那些狼才会铤而走险往村里?蹿。
谁也不晓得它?们啥时候会来,因着这一不确定性,一进?入冬季,大家总是会担忧。
蒋小一不自觉的搂紧白子慕,白子慕仰头看?他:“怕啊?”
蒋小一老实的点点头:“前儿林家的猪被?咬了。”
林婶子当?初帮着陆家那爱打人的汉子上门来说过亲,白子慕对她没?什?么好感:“狼咬的?”
他天天上工,对村里?发生?的事儿不太清楚。
“我听大家是这么说的。”蒋小一道:“前儿我去?挑水,看?见林家婶子在哭,我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去?洗衣裳的时候碰上竹哥儿,他跟我说,林家的猪被?山里?的狼给拖走了。”
猪是夜里?被?咬的,动?静大,林家听见后院的猪叫的厉害,还举了火把跑去?看?,结果就见着自家猪圈里?头站着几?匹狼,长长的獠牙在月光下,还泛着锐利且森冷的光,那眼儿幽蓝。
一头正死死的咬着她家的猪,其它?几?头听见动?静,扭着脖子朝他们看?,然?后发出微沉的咆哮声,林家人吓坏了,屁滚尿流的赶忙躲回了屋里?。
后头那头猪被?拖走了。
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原还想卖了过个?好年,结果却是便宜了山里?的野狼,林家几?个?妇人是哭得震天响。
林家人那晚还好没?睡糊涂,往年村里?也会有狼蹿进?来,大家有过经?验,林家人去?查看?的时候还懂拿了火把,大概是惧着他们手里?的火把,那些狼见了他们,也没?去?追赶。
不然?这会儿,村里?怕是又得吃席了。
好歹是没?出人命。这算是万幸。
出了这事儿,村里?是人心惶惶。
村长昨儿还召集人在晒谷场‘开会’,让着大家注意些,夜里?关好门窗,篱笆该加固的加固。
林家的猪圈就是老旧了,没?来得及弄新的,那些狼撞了几?下,就把猪栏给撞坏了。这才白白去?了头猪。
不过村里?人都说是林家的倒霉。
往常那些狼要是跑村里?来,多是会在最冷那几?天,如今都还不咋的冷呢!那狼就来了,偏偏的林家还砍了竹子,正想把猪圈弄一下,结果好了,竹子都已经?砍回来了,可猪是却没?了。
这不是倒霉是啥。
白子慕听完了,立即恍然?大悟:“我就说嘛!父亲咋的编了个?笼子,这两天一到晚上就把猪崽子塞里?头抱到堂屋里?去?,我还以为他怕猪崽子冷了,想和它?睡一被?窝呢。”
家里的猪仔抱回来两个多来月了,天天吃素,如今也不过三十多来斤。
他见着蒋父这般,还想着有时间同蒋父聊聊天,这有爱心是好事儿,但和猪睡,到底是不太好。
结果竟是自己想多了。
都是上工害的,天天上工干活,铁打的都要遭不住。
可不上工是经?济出问题,上了工,却是精神出了问题。
哎……
白子慕叹了一声从棉被?里?钻出来,蒋小一看?他:“要去?哪啊?”
“我去?门口撒泡尿。”白子慕说。
蒋小一拉住他:“外头冷,我在屋里?放了夜壶,你可以尿里?头,明儿我再拿去?倒。”
村里?人大多都是如此,晚上会在屋里?放个?夜壶,不然?要是半夜下雨啊啥的,咋整?
而且夜里?黑,村户人家的茅房大多建在后院,离屋子远,黑灯瞎火的,去?上茅房不方便。
“你不懂。”白子慕晃着还光嘟嘟的屁股,开了门就往外头走:
“我是大妖,我尿外头,山里?那些东西?,要是敢跑村里?,闻到了我的尿,定是得绕我们家走,你明儿跟父亲说,让他不用怕了,你也不要怕,有我在呢!老虎来了,闻到了我的尿,都得跑得屁滚尿流。”
动?物鼻子最是灵,一般圈地盘,大多是用尿。
蒋小一缩在被?子底下,眨了眨眼,觉得他夫君真是牛逼坏了。
一泡尿,竟是连大老虎都害怕。
夫君真是让他觉得安心又可靠。
隔天起来,蒋小一找了木梯子,爬到屋顶掀开沉重的茅草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
堂屋和两个?屋子上头的棍子还算得结实,想来还能撑个?一两年,但厨房不行,毕竟天天的生?火,大概是被?烟火熏的多了,木头上面好多地方被?虫咬了无数个?小洞。
蒋小一经?验不多,问蒋父用不用换,蒋父爬上去?看?了眼,又敲了敲,说还不用换,今年若是下了雪,勤快些,把雪铲掉就行了,等开春了再弄。
这搭屋顶的棍子得坚木搭才行。
可这坚木就南山坳那边有,前儿村里?人帮着林家去?找猪,跟着被?拖拽出来痕迹寻过去?,寻到了南山坳那边,那些狼显然?是从那边来的,如此,这会儿去?砍,多少是不安全。
蒋小一想想也是,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忙完了,他拿着一竹筒,又去?了大房家。
大房问他干啥啊?
他说送点东西??
啥东西??
是白子慕的尿。
蒋小一没?好意思说,只说驱狼药,洒屋子外头就好了。
大房拿怀疑的眼神看?他。
他们听过有驱虫药,就是没?听过啥驱狼药,这小一是不是被?人忽悠了?
虽将信将疑,但大伯娘不忍辜负他一片好心,还是把尿沿着院子倒了一圈。
直到晚上,村里?又响起了狼嚎声。
二伯和蒋大牛不放心家里?的母猪,拿着柴刀和火油,躲在门口守着,就想要是有东西?闯进?院子里?来,他们就生?个?火,把那些东西?吓走。
木板做的门,用得久了,被?风吹日晒的,上头裂了几?条缝。
有的食指那么宽,二伯和蒋大牛眯着眼睛往外头看?,月光明亮,瞧着倒也算清楚。
几?头狼抬着头不停的嗅,大伯家后院堆了好些猪粪,原是想攒着种庄稼的时候肥田用,因此一直搁后院没?动?,大冷天的,那味儿人闻不着,可狼鼻子跟狗一样,灵得很。
猪粪以量取胜,掩盖住了白子慕的驱狼神尿,那几?头狼确定有猎物了,顿时仰头嗷呜叫了一声,而后朝着大房的院子冲了过去?。
二伯和蒋大牛见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握紧柴刀,心都跳到了喉咙口。
完了,完了。
两人正想燃火把,就见了外头发生?了一幕相当?诡异的画面。
只见那几?头狼冲到了近前,在离院门只三米远的时候,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猛然?全部停了下来。
前头那狼低头在地上嗅了嗅,然?后像闻着火药味儿了似的,立马的往后退,然?后下一秒几?只狼齐齐的曲着前肢,跪伏到了地上,一副惊恐、惧怕且臣服的姿态,嘴里?还发着低低的唔咽声。
这怎么回事儿啊?二伯和蒋大牛都看?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天狼跪伏了好一片刻,然?后才起来,慢慢的后退几?步后,才立马的撒丫子跑了。
那背影,莫名看?出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二伯和蒋大牛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驱狼药可真他娘的是厉害啊。
隔天二伯来做豆腐的时候,就问蒋小一了,这驱狼药哪里?买的?可真真是不得了。
白子慕在一旁闻言,立马顶起胸膛,两只鼻孔朝天开。
二伯:“……”
这小子中邪了,他夸的是驱狼药,又不是夸的这小子,他得意傲娇个?什?么劲啊?
十二月底的时候,开始飘起了大雪,先头下的小雪就跟闹着玩似的,下了没?一会儿就融化了,如今下的大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白子慕上工都困难了。
还好他当?初在工地和水泥,买了几?双水鞋,这会儿套了厚袜子,也不怕得湿,水鞋不暖和,不过到客栈里?头,再换了就成,他在客栈留了双长靴。
前儿他在家躲了一天懒,今儿来上工,背着手,领导视察似的,在客栈里?头晃了一圈,见着都好着,就想回去?家去?了。
季老先生?看?他又想换鞋了,不由问了声:“干啥去?啊?”
白子慕道:“冷多,回家烤火,休息一天。”
季老先生?:“……你昨儿不是刚休息?”
白子慕义?正言辞:“我这个?月就前儿歇了一天,再说了,单休也配叫休息吗?那叫喘口气。”
季老先生?:“……”
季老先生?都服了他了,这人说话是一套一套的。
要是之前,那人回去?也就回去?了,但今儿不行。
季老先生?说客栈这两天不知?咋的,生?意不太好了。
白子慕:“啊?”
客栈里?原先生?意好,那是天天都要忙,可最近‘惨淡’了一些。
照理说不应如此。
毕竟天气冷,谁不想吃一口热乎的?这年头,吃菜籽油的少,寻常百姓,甚至一些富贵人家,大多都是吃的猪油,客栈里?头也是如此。
猪油炒的菜,一旦冷着了,就会结起一层白油,因此冬季冷的时候,客栈里?头的‘煮菜’最是好卖。
烤鱼热腾腾,落雪降温后,这菜比着先头都要好卖。
但最近两天店里?的客人明显是没?有先前的多了。
说吃腻了,那也不可能,因为像着裘老板这帮人隔三差五的还都会来。
白子慕听季老先生?这么一说,便没?回去?了,在客栈里?头坐了大半天,发现客人果真是少了。
还少了一大半不止。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让小金出去?查查,这小子脑子激灵,为人活络,最会来事儿,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小金就回来了。
“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白子慕问。
小金义?愤填膺,说是云来客栈也卖烤鱼了。客人都去?他们那里?吃去?了。
“云来客栈?”白子慕回忆了片刻,想起来了,这客栈他是映像深刻,因为当?初他去?刺探军情,银子没?带够,这云来客栈的掌柜还骂过他。
不过这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子慕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毕竟烤鱼赚钱,那烤盘也不难做,瞅一眼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做出来的了,云来客栈见着他们客栈里?头的烤鱼好卖,跟风学他们,这不足为奇。
但是……
白子慕轻敲着桌面,垂眸沉思片刻,又朝小金说:“你去?云来客栈打包份烤鱼回来我尝尝。”
小金立马就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才提着个?篮子回来。
先头客栈客人多,桌子不够坐,这客人来吃饭,也不是说埋头就开干,吃完就立马拍屁股走,客人最爱那是边吃边喝边聊,一桌客人真吃完,有时都要快两个?小时。
外头的客人不愿站冷风里?头等,便去?了旁家。
白子慕想了想,觉得这么下去?,可就要白白流失了好些客人了,一天少说都得少赚几?十两银子,于是便弄了个?打包服务。
只要交了押金,便可以连着烤盘一起打包带走,吃完了,把烤盘还回来,就可以把押金拿回去?。
云来客栈是有样学样。
这会儿篮子里?头的烤鱼乍然?看?上去?,同自家客栈里?做的烤鱼没?什?么区别。
专门做菜的师傅,那嘴是相当?的不得了,跟淬了毒一样,听说寻常的菜只要尝一口,就能晓得里?头大概的都放了啥啥啥。
可白子慕弄的香油是烤鱼好吃与否的关键,旁人轻易学不了。
因为任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那香油是用‘药材’熬出来的。
十几?种香料混一起,那味儿互相渗透融合,料渣又都被?他捞了出来,寻常大厨,即使尝了,也猜不出原料。
但像辣椒面,花椒,大蒜、生?姜这些,是炒制汤底的时候放进?去?的,这个?没?捞出来,旁人能轻易学了去?。
可没?有香油,再怎么学,那也只学了个?皮毛。
这云来客栈做出来的烤鱼,怕是和他们福来客栈的烤鱼味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子慕尝了一口,果不其然?。
味道差得太多,虽是比他们店里?头的烤鱼差,可也算得不错,起码云来客栈弄的这鱼,也有点香,没?什?么鱼腥味。
但到底是有所差别,因此云来客栈不可能抢了他们那么多客人……
白子慕问道:“这盆烤鱼多少钱?”
小金立即道:“六百六十六文。”
“六百六十六文?你没?搞错??”不说白子慕,就是一旁的季老先生?也诧异起来。
他们客栈里?的香辣水煮片还有火烧云焖鸡便宜一些,一道也就两百多来文,但他们的烤鱼可是卖一两多一条。
这一两不是漫天乱喊价。
而是因为这鱼腥味大,加上客人点的辅菜多,香油放的少了,味道不够,加上这是主?打的特色菜,因此贵一些,这云来客栈的烤鱼虽说没?那么正宗,少了香油,但便宜成这样……
“我顶他个?肺,妈了个?巴子的。”
白子慕骂了一通,翻了下那烤鱼,这鱼不算得大,一斤八两的样子,可下头小菜却是铺的满满当?当?。
虽然?说这些青菜不值几?个?钱,可做生?意不是这么算的。
一盘菜,想盈利,就得把进?价算里?头,还有一些旁的潜在的花销也得算进?去?。
像菜要洗,那洗菜的婆子,煮菜的大厨,用不用给月例?
柴米油盐用不用放?小二端上去?,那小二用不用给工钱?
这些人的工钱从哪里?来?就是从这些菜里?头来的。
因此,这菜虽是便宜,可真端上桌,那价格得翻好几?倍才能赚到钱。
这会儿对方卖得这么便宜,就六六六,不赚钱了?
要说因为味道比不上,想从价格这方面找优势,好因此吸引客人,但卖个?八/九百文的,那也是能吸引到客人的。
如今对方卖的这么便宜,明显的是想把他们福来客栈的客人全抢了啊!
镇上真正算得上富贵的,也就那么十几?个?老板外加几?个?员外,大多数人,也就勉强殷实,五六百文,那还是看?得有些重的。
云来客栈做的烤鱼味道虽是没?有福来客栈的好,但人‘料’多,顶包,还便宜,大多数人还是更乐意去?云来客栈吃。
那些大老板不在乎那一二两银子,照旧的是来他们店里?吃,可他们店,总不能只做这几?个?人的生?意而已啊!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商人利字为先,这会儿对方做的这么绝,都宁可不怎么赚钱了也要这么弄,这明显是不对劲儿。
第098章 第 98 章
云来客栈买的价实在是低, 白?子慕都怀疑是不是小金记错。
可小金摇摇头,笃定的说就是这个价钱,他没有记错, 因为结账的时候,他也是惊到了,还以为那算账的搞错了, 站旁边看了半响, 见着好些客人结账也是这个价,他这才回来复命。
白?子慕沉默了片刻, 又道?:“你再?去打听打听,旁的菜, 他们卖的什么价,以前又是什么价。”
小金又去了, 这一趟直至下午才回来。
白?子慕问怎么样, 打听到什么了?
小金说云来客栈自十二月二十一那天?起, 店里所?有的菜便全部降了价。
他打听的仔细,云来客栈里头好些个招牌菜, 先头什么价, 现在又是个什么价,全说了个一清二楚。
白?子慕闻言沉默了。
云来客栈既然是十二月二十一才全方面降价,那人家搞这么一出,便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儿了。
若是因着先头的事,云来客栈的掌柜气不过,想同他们打擂台, 那怎么也不可能拖到二十一那天?才开搞。
而且, 眼红他们客栈生意好,那更不可能这么做了, 毕竟这一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商人,终究是以利为先。
白?子慕挥手让小金去忙后,才悄咪咪的问季老先生,云来客栈这些日子,是不是同他们客栈有过节?
季老先生摇摇头:“没有啊!咱和他们能闹什么?”
白?子慕:“那对方干嘛要这样?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是想冲着其他几家客栈去的吗?”
季老先生说他也不晓得啊!
白?子慕都要烦死了。
这云来客栈,真的是碍着了他发财的路。
抢了他们店里的客人,烤鱼卖得少了,香油和油泡就用的少,他还想明?年起新房子呢!
敢挡他财路……
妈了个巴子的。
弄不死他们。
白?子慕拳头往柜台上一砸,恨声道?:“他们背后的东家是谁?”
季老先生那是一问三不知。这会儿摇摇头。
白?子慕看着他,不可置信:“你没听赵掌柜说过吗?”
季老先生:“没啊!”
白?子慕见他这模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老头子,真真是除了会打算盘和会盯着他干活外,便是啥事儿都不懂了。
云来客栈开了快十来年了,这是死对头啊!连死对头都不打探打探一下的吗?
知不知道?什么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白?子慕又把小金喊来,让他去打听打听。
小金这回铩羽而归,说打探不出来。
白?子慕也问了裘老板几人,裘老板几人也说不太?清楚,只晓得好像是府城森*晚*整*理那边的人,云来客栈开了这么些年,背后的东家,他们是见都没见过。
就像福来客栈,赵云澜平日不会往这边跑,若是要查账,让着赵掌柜把账本带回去就行?。
但一两年的这么做可以,久了肯定得下来亲自视察一番,毕竟账本也是可以作?假的。
可裘老板几人竟是说从没见过。
要知道?,这几人在镇上,那是耳目遍布。
这搞得很神秘,可再?神秘,想开客栈,那必然是要去衙门进行?登记的。
隔天?早上白?子慕拎着几个包子就往衙门去,和主簿啃完包子,他才问人,能不能帮他查查,看看这云来客栈,当初登记的时候,是登记在谁的名下。
这不算得什么大事,也不是啥不能透漏的机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主簿翻了簿子,帮着查看一番,最后说这云来客栈是府城沈家沈正阳开的。
沈正阳??
这名字白?子慕觉得莫名的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记忆力一向好,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沈正阳,那不是我老板的男人吗?”
上次听季老先生提过一嘴,那会季老先生总是姑爷姑爷的叫,不过后头大概是替赵云澜不值,说完了,还嘀咕了一嘴,说这沈正阳忒不是东西
那会儿白?子慕听了半天?八卦,就觉得这沈正阳是个缺了个大德的。
这会儿……还真他娘的是。
主簿笑道?:“这我哪里懂,你得去问你老板。”
白?子慕匆匆回了福来客栈,同季老先生说了这事儿,季老先生也是惊讶。
“沈正阳?你没搞错?”
白?子慕趴在柜台上,肯定道?:“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会错呢!我还特意看了三遍。”
季老先生眉头蹙了起来。
白?子慕凑到季老先生跟前,好奇不已:“老季,你说这是什么个意思啊?”
自家人打自家人??
季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啊!”
他也是疑惑不解。
这云来客栈既然是沈家开的,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毕竟他自在福来客栈工作?后,就定居在了这边,身份不够,同着少爷也不算相熟,有些事少爷不同他说,正常。
可赵掌柜应当是晓得的才对啊!
毕竟赵掌柜同自个不一样,他是老爷栽培起来的,也算是少爷的心?腹,这客栈要是沈家开的,少爷不可能不告诉他。
但现在,明?显的是赵掌柜也不晓得。
犹记得云来客栈刚开业的时候,赵掌柜去瞅了眼,回来还嘀咕,说那客栈里头,不管是规模、装饰、还是菜品、名字,同着他们客栈是极及相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特别是名儿,就一字之差。
赵掌柜气这个气得紧。
白?子慕还没来上工那会儿,赵掌柜有次闲着,还曾同他聊了一嘴,说云来客栈那老家伙前儿日子好像去花楼里头逛,瞧中?了里头的江娘子。
江娘子算是怡翠楼的头牌,模样好,会弹琴会说话,二十几岁了。
虽说是稍微上了一点年纪,可成?熟女?人有成?熟女?人的韵味,楼里十五六的姑娘虽是年轻,但青涩,没有经验,伺候人的时候不太?会来事儿,镇上的老爷若是去了花楼,大多都是冲着江娘子去的。
正巧那天?晚上,镇上的贾员外也去了,想让江娘子陪他一晚。
他是先头已经派人同怡翠楼的妈妈说过了,相当是提前预定过。
邹掌柜是后头来的,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要是讲点理,那就该换个人,或者?乖乖回来,可邹掌柜偏不,同江娘子不过喝了两杯酒,就被她迷得精/虫上脑,想非她不可。
后头贾员外和邹掌柜为了个江娘子,便闹了起来,听说闹的很大,好像还动手了,贾员外年岁到底是比邹掌柜大,被他压着打,鼻青脸肿的,走时就放了狠话,说要让邹掌柜好看,让他等着。
强龙不压地头蛇。
贾员外在平阳镇上,还是有点势力的,他家闺女?,嫁给了闭师爷家的小儿子,贾员外后头有闭师爷当靠山,平日大家没啥子事儿,都不会轻易的去招惹他。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邹掌柜怕是踢到铁板了,恐是要完。
可后头不知咋的,贾员外竟然放过了邹掌柜,隔天?还带礼去了云来客栈。
这明?显是道?歉求和。
可听说那晚错的并?不在他。
贾员外这人,风评难言,有时候有些爱仗势欺人,可有时候也是讲道?理的。
但大多时候都是比较蛮横,没理他都要搅三分,得理他更是不饶人。
因此他上门去求和,这明?显不太?对劲,不符合他的作?风。
赵掌柜当时还叹道?:“云来客栈背后的东家,想来是有点来路,也不晓得是什么人,竟是连着贾员外都不敢招惹。”
这话摆明?了,就是赵掌柜直至今日,也不晓得云来客栈的东家是谁。
少爷乃沈家少主君,云来客栈如?果是沈家产业,他不可能瞒着赵掌柜,因为都在同一个镇上,做的还是相同的生意,互为竞争对手,少爷定是会同赵掌柜说。
可这会儿赵掌柜不晓得。
那么……是不是少爷也不晓得这事儿?
但这应该不可能。
要是少爷乃沈家小妾,这事儿不懂,那还说的过去,可他乃是沈家主君,也不是新媳妇,而是已经嫁进沈家十来年了,沈家有多少产业,他不可能不知道?。
季老先生是怎么都想不通。
白?子慕也有点愁了:“那怎么整?”
他有一百个法子能把客人再?抢回来。可这会儿人背后的东家是沈正阳,他顶头老板的男人,他要是真弄了云来客栈,赵云澜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对他有意见直接开了他?
毕竟人家即使关系不好,相敬如?宾,但再?怎么说,人家都是夫夫啊!
季老先生叹了声:“前儿听说,少爷和姑爷在闹合离,如?今也不晓得咋样了,可俗话说得好,夫妻吵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前头虽是闹,可谁晓得现在如?何,没准的姑爷已经把少爷给哄好了也说不定。”
“姑爷虽是不喜咱少爷,可少爷这些年,为着两家情?宜,一直忍着没合离,既是没合离,说到底便还是一家人,这云来客栈,咱不能动,不然……”
他话未尽,但白?子慕晓得他什么意思。
可他觉得这事儿,没有季老先生说的那么简单。
毕竟他是个看过甄嬛传的男人,他觉得这事儿,恐怕没有季老先生想的那么单纯。
昨儿蒋小一去济世堂给蒋小二抓药,发现济世堂里头好几个眼熟的药童都不见了。
他问姜大夫,姜大夫便同他说了。
大概是他们济世堂碍了什么人的路,最近有人在对付他们医馆。
济世堂在平阳镇上,规模算得大,名声也响,加上问诊便宜,周边十来个村子,有个啥病的都喜欢去济世堂找姜大夫看。
如?此,医馆里平常要给客人抓的药自然是多。
村里人不晓得药理,他们只懂得灵芝、人参这些东西,医馆里会要,而这些东西,采摘起来,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摘了挖了,不伤到就行?。
再?有就是一些毒虫,像着什么蝎子,蜈蚣、蝉蜕啥的,抓了就能直接卖,完全不需二次处理。
可有些药草,摘的时候最是讲究,村里人不晓得,有些是只根能入药,这种的割了,拿到医馆来,医馆也不会收。
有些则是只叶子能用,而且不用药材,干湿都有讲究,摘回来了,怎么晒,晒到几成?干才行??这些村里人都不懂。
而且认识的草药也有限,因此很少有人会拿草药到医馆里来卖,济世堂里头用的草药,都是有专门的供应商在供应。
他们和那些供应商合作?了几十年,一直是互利互赢,合作?愉快。
可今年不晓得咋的回事儿,人家不愿再?同他们合作?了。
如?此,济世堂的药材便没人供应了。
蒋小一去的时候,见着好些药箱都是空的。
姜大夫说,要是这事儿不解决,济世堂关门那便是迟早的事。
上个月医馆里就开始断了药,如?今一个月过去,东家还没能解决这事儿,想来是东家也没有法子了。
药都没了,用不着人抓药,药童们便都歇在了家里头。
济世堂也是赵家的产业。
济世堂前脚出了事,后脚云来客栈又如?此,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白?子慕总觉得这里头有猫腻,大概不是有人在对付济世堂,而是赵家遭人打压了。
可云来客栈是沈家的产业,沈家难道?帮着旁人来打压赵家吗?
这不太?可能吧!!
白?子慕想得CPU都要想冒烟了,都觉得不太?可能。
但季老先生说的也没错,云来客栈是沈家的产业,人家不管是闹合离还是闹离合,他们是外人,参合进去多不好。
这事儿只好等赵掌柜回来,问清楚了,再?想对策。
不过要是这么搞下去,香油和油豆腐就卖不了多少了。
想明?年起房子,还是得想旁的办法才行?。
白?子慕叹了声,便又伏在柜台上写文章。
这是帮楼宇杰写的。
毕竟先头因为丘大柱的事,白?子慕欠了他一个人情?。
楼宇杰前几天?在家吃饭,又被楼县令念叨了几句,被骂了几句猪脑子,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便跑福来客栈同白?子慕喝酒,这事儿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被楼县令给知道?了。
他觉得可能是县学里的学业不够重,所?以楼宇杰才有那心?思翘课去喝酒,于是便父爱爆棚,又给他添了些课业。
说两天?,写完了给他,写不完,板子伺候。
昨天?楼宇杰垂头丧气的来找白?子慕,求他救救命,他快活不成?了。
白?子慕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去死呢!毕竟兄弟一场。
他是混社会的,最是讲义气,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
平日干活他虽是总想摸鱼,看着也懒懒散散,但行?动力还是很迅速。
当下就说帮写他一篇。
楼县令布置的课业,其实也没什么,就有点像作?文,以民、以农,来阐述一下个人思想。
这有什么难的呢!
白?子慕当场就帮他写了一篇。
楼宇杰感动得两眼泪汪汪,觉得他真的是个能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后头拿了文章回去一交,楼县令是看的火大,就两张纸,每张纸上不过两百字。
以民,那就是人民要赚钱,赚钱最辛苦。
以农,那就是农民要种地,种地最辛苦。
这写的少了也就罢了,可这写的啥玩意儿?
看看,看看,这像是个读了十来年书?的人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这干活辛苦,种地辛苦,赚钱辛苦,谁不知道??
楼县令看得一头黑线,说实话,这水平,他觉得他自己脑子进三斤水,写出来的怕是都比这个有水准。
看完了,楼县令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额头青筋暴起,指着楼宇杰就骂:“让你给我写文章,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写了什么玩意儿?”
他说写的不对。
不对也就算,还写这么点,简直是敷衍,他让楼宇杰滚下去,再?写。
楼宇杰便又跑去找白?子慕了。
白?子慕挠挠头,颇是不解:“都写了二百多字了,你爹还说敷衍啊?”
楼宇杰苦着一张脸点头:“嗯。”
“你父亲大概是不懂什么叫言简意赅,咱这叫简练。”白?子慕这会儿虽然也是个渣渣,实力弱,但他的口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小,悠悠叹道?:
“写少了不行?,那我们写多一点应该就行?了,反正写文章,就是围着中?心?思想吹牛逼嘛!吹牛这个这有什么难的呢!完全小意思。”
这两人,县试时,一个是倒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二,那肚子里装的墨是半斤对八两,说难听点,更是一丘之貉。
楼宇杰但凡聪明?,被县令训过一顿后就该晓得,找别人救命那他还能有条活路,找白?子慕,那纯属是白?搭。
可白?子慕吹大炮吹得跟真的一样,楼宇杰头脑简单,总觉得这人,是个厉害的。
白?子慕模仿着楼宇杰的笔迹,写了大半天?,楼宇杰拿了八张纸回去。每张上头皆是密密麻麻。
楼县令粗粗看了一眼,暗暗觉得有些满意,不管写的如?何,这回态度总归是端正了,毕竟写了整整八张纸呢!
可仔细一看,又是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差点没吐血。
“这写的是什么?啊?我就给了你两中?心?观点,结果你写了什么?”
他是气得险些中?年而逝,都控制不住的飙了脏话,觉得这写的简直是惨不忍睹,不敢直视:
“你看看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写了一大通,没一个说到点子上,一篇是写的狗屎不如?,令一篇是写的狗屁不通,你在县学里学了这么些年,到底有没有学到点东西?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还是当初你娘把你生出来的时候,你脑子忘了拿?”
楼宇杰被骂惨了,又去找白?子慕救命。
白?子慕听他说完,也噎了一下,这楼县令骂起人,那嘴还真是毒,就跟喝了敌敌畏似的。
“是你写的狗屁不通,还是我啊?”他问。
楼宇杰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趴在柜台上:“他说我写的狗屎不如?,你写的狗屁不通。”
白?子慕半垂眼眸:“这样吗?”
楼县令说他写的狗屁不通,那估计是他吹的不到点子上,写的不是楼县令喜欢的调调,毕竟有些人,喜欢文章华而不实,有些却有喜欢文章接地气,还有一点,那大概就是经典引用的少了。
其实他觉得他那文章,吹的还是挺有理有据的,不过可能是写的大白?话,不文文绉绉,楼县令就觉得不得行?。
毕竟这年头,好像写文章,都喜欢写那种文绉绉的,让人看着半点半不懂,大家觉得这类文章,才比较有内涵,有深意。
太?大白?话了,人家看着觉得像小儿科。
这可真是苦了他。
毕竟他是个现代?熊,学的是语文,写的作?文、论文那都是大白?话。满口之乎者?也的,让他写这种东西,那可真是有点强熊所?难,毕竟来大周这么久了,他正经书?儿都没看过两回。
要是什么高数题,那他分分钟钟就能搞定了。让他写‘古文’,这同赶鸭子上树没什么区别。
楼宇杰双手托着下巴,脸色蜡黄,眼下一片乌青:“前儿我父亲说,朝廷可能要对科举进行?整改了。”
“怎么改?”白?子慕挠挠头:“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这个是小道?消息,你忘了,我父亲上头有人。”楼宇杰朝着白?子慕挑了下眉,因着客栈里头客人多,他也没说太?多。
但白?子慕懂了。
就是皇上有这个倾向,但还没正式下旨实施。
不过听说这皇上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也颇有些说一不二,既是有这么个想法了,那么改革一事,便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楼宇杰他师爷爷可是当今太?傅,那么说的话,想来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白?子慕心?烦得要命:“怎么改啊?”
楼宇杰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晓得,但应该是往难的改,因为我听见我父亲跟我娘说了,他说要是真这么改,估计我得考个锤子。”
白?子慕:“……”
容易的他都没把握,现在还往难了改。
妈了个巴子的。
看来这书?,还是得多看,不然考秀才,拿什么去考?
这一天?天?的,竟是累死个人。
做人难,这话果真是不假。
第099章 第 99 章
晚上下工回家, 睡觉时白子?慕便同?蒋小一说了云来客栈的事儿。
蒋小一闻言,瞬间心冷了大半截:“那怎么办呢?这豆腐生?意,咱是?不是?不做了?”
白子?慕:“做还是?要做的。”
不做赚什么?大房又该怎么办?刚叫人过来工作不过一个月, 生?意就倒闭了,这多有?他的损面子?啊!
“那是?不是?要少做些?”蒋小一忧愁起来,前几天, 他刚在村里同?人家买了一千多斤的黄豆, 要是?油豆腐不好卖了,那这么多的黄豆该咋整?
黄豆不好保存, 要是?放久了,最是?容易生?虫子?, 虽说黄豆便宜,可一千多斤, 也是?去了一大笔银子?。
先头?光是?买油泡, 只两个月就赚了快九两银子?, 他以为这生?意儿能做的长久,黄豆买得多了也能便宜些, 他便一口气直接买了上千斤, 谁知竟又出了这种事儿。
白子?慕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会儿摸着蒋小一毛茸茸的后脑勺,他天生?软头?发,摸起来触感极好:“没事,到时我们自己摆摊卖,总能卖出去的, 你放心好了。”
蒋小一好奇起来:“要卖油泡和豆腐?”
“不是?。”白子?慕同?蒋小一在一起, 最爱对他动手动脚,有?时动手动脚还不算, 还要动嘴。
他有?些爱不释手的捏着蒋小一长了些肉的肚子?:“到时你就懂了。”
蒋小一赚钱是?最积极,毕竟是?穷怕了,以前兜里没银子?的时候,他是?恨不得半夜都起来找活干,这会脸颊红红的趴在白子?慕怀里,抵着他宽阔的肩头?,眼睛亮晶晶问:
“那啥时候我们能去摆摊啊?”
想到做生?意,然后银子?就能哗啦啦的往口袋进,他控制不住的有?点激动。
小哥儿虽是?长得像汉子?,但到底还是?有?所不同?,蒋小一身子?明明没几两肉,但却柔软得要命,白子?慕轻轻回抱住他:
“估计得等?两天,我让铁匠铺做的东西还没好,好了才能做。”
蒋小一‘哦’了一声?点点头?。
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大半——不用怕黄豆烂家里了。
店里客人少,季老先生?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白子?慕便又开始摸鱼了。
他工都不去上了,搁家里睡到十点才起来,吃完饭,见今儿外?头?没有?落雪,直接扛了锄头?,就要领着蒋小一去挖山药。
之前他去上工,见着村口那边左侧山道边的大树上,缠满了山药藤,他还想着,得空了来挖挖,如?今可终于是?让他寻到空头?了。
蒋小一一听他说去挖好吃的,二话不说,立马扛了铁铲跟他去。
三个小家伙舔着棒棒糖,颠颠的跟在他们后头?。
五个人一路是?叽叽喳喳的,白子?慕一下捏了雪球去砸他们,一下觉得手冷了,便又把他们摁住,然后把冷嗖嗖的手伸到他们暖乎乎的肚皮上去。
几个小家伙被冻得不行,扭着小身子?,一个劲儿的尖叫,喊蒋小一救命,把脸都给叫红了,蒋小一也没管,随着他们闹腾。
一路玩到了村口那边。
路上没见着什么人,天气冷,大家都猫屋里头?烤火,虽是?没见着人,可从?村里路过,依旧能听见大家聊闲的声?音。
落了几日雪,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以前路旁、田埂边满是?绿油油的野草,如?今一根都瞧不见,除了山上,村里唯一的绿意,便是?田里头?,那一片片菜地。
春夏秋三季,村里蟋蟀,田鸡,山鸟总是?叫个不停,但如?今,到了村口,除了三个小家伙和白子?慕那吵吵囔囔的声?音,啥都听不见。
蒋小一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好吃的:“夫君,就是?这里吗?”
“嗯。”白子?慕往山上走:“你跟我来,你们几个小的慢一点。”
那山药就长在山道旁边,这山道时常的有?人走,杂草被除的很干净。
白子?慕顺着那山药藤看去,见那根长在一石头?旁边,立马的过去开挖。
蒋小一看了半天,才晓得他想挖的是?个啥东西了。
“夫君。”他眉头?微微拧着:“这玩意儿不能吃。”
“啊?”白子?慕都呆了:“怎么不能吃?”
难道大周的山药有?毒不成??
怪不得,他说这山药藤长的那么明显,又在道路边上,也不算得远,怎么的就一直没人挖。
这要是?在现代?,这山药怕是?得投八百次胎了。
蒋小一道:“这东西碰了手会痒,大家说有?毒,吃了会死人。”
他说的很严肃,很认真又很正经。
白子?慕:“……”
死是?不可能死的。
要死他早死了。
这玩意有?健脾、补肺、固肾、益精的作用,营养价值高,挖回去,吃一顿赛过吃上三顿肉。
“赶紧挖。”白子?慕哼哧哼哧挖了半天,见着蒋小一捏着锄头?不动,不由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不挖今晚回去煮了……”
“我挖,我挖。”蒋小一立马挥着锄头干起来,白子?慕说能吃,那肯定是?能的,没准儿还好吃得不得了。
毕竟白子慕最是懒了,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也绝不会坐着。
这会儿为了挖个山药,都忙活了半个时辰了,要是?不好吃,这人恐怕锄头早扔河里去,回家睡大觉了。
三个小家伙出门时也带了他们的小锄头?,这会儿相?当?勤快,跟在蒋小一屁股后头?,也哼哧哼哧的干,小锄头?挥得要飞起。
山药就像老树根,扎得很深,天气冷,地又硬,加上是?山里,泥里头?草根也多,很不好挖,费劲得很。
五个人挖了大半天,刨了个一米多深的坑,结果就挖了四根,虽是?少,但这山药长的好,根根胳膊大,半米多长,够吃好几顿了。
白子?慕美滋滋,把山药装到背篓里,大手一挥:“小的们,回去了。”
“好。”
上山容易下山难,路儿特别滑,白子?慕把蒋小二放肩膀上,又扶着蒋小一往山下走,蒋小三和沈鸟鸟则猴子?似的,四肢并用抱着白子?慕的腿。
要是?换了旁人,大概觉得这是?个甜蜜的负担,但白子?慕忙活了快三个小时,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甜蜜,只觉糟心,要累死个人了。
“干什么干什么?下来走,快点的。”
“哥夫,路太滑了,我们走不动哦。”刚上山,蒋小三和沈鸟鸟就摔了四次,不过穿的厚,倒也没事,就是?外?头?的棉袄湿了一些。
白子?慕才不惯着他们:“我给你们找拐杖。”
“有?拐杖也走不动,哥夫,你都说了,做人要尊老爱幼,要有?良心,你带我们下去吧!求求你求求你。”
白子?慕劝导道:“做人要自立自强,赶紧下来。”
蒋小三死活不愿下来,额头?一个劲儿的蹭着白子?慕的腿:
“哥夫不要驴小三了,昨天你才说,吃软饭最幸福,如?果吃软饭也是?个错,那么就让小三来犯吧!毕竟人一辈子?,总要犯些错。”
白子?慕:“……”
白子?慕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他都不知道,他这个小舅子?,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了。
毕竟这话,不太像个傻子?能说得出来的。
沈鸟鸟狼崽子?一样,仰天嚎了一声?:“对头?,对头?。”
白子?慕给了他屁股一巴掌:“对你个屁股隆,还有?你。”
蒋小三屁股也挨了一巴掌。
蒋小一看他们两笑嘻嘻的,小屁股被抽了也不哭,还嘎嘎直乐,死死的挂在白子?慕两条大长腿上,说什么都不下来,也觉得好笑得不行。
刚到村口就碰到了二伯娘:“你们去哪儿回来啊?”
见着几个小家伙也在,她?还想说咋的大冷天的还让孩子?出来,不过见他们穿的厚,都要圆的跟个球一样。
也不知道谁的馊主意,还拿毛巾把他们的小脑瓜子?给包了起来,全身上下,就露着一张酡红的小脸蛋,这个样,别说出来玩,就是?搁外?头?睡他个一宿的,怕是?都冻不着,二伯娘便把这话儿咽了下去。
“去山里挖点东西。”蒋小一见她?穿着一件厚衣裳,这衣裳颜色有?些浅,不耐脏,而且瞧着也‘新’,二伯娘平日很少穿,也就去赶集或者走亲戚的时候,蒋小一才会见她?拿出来穿穿,这会儿又见她?背着一个背篓,当?即懂了:
“伯娘去赶集了?”
“嗯!”二伯娘两手缩在袖子?里,冻得嘴发紫,她?微微侧过身给蒋小一看:“今天去镇上割了点肉,还买了点糖,你拿几块给小二他们。”
蒋小一摆摆手没有?要。
前儿他刚给蒋大牛几人发了工钱,二伯娘是?省惯了的,这朝又买肉又买糖的,定是?要拿去走亲戚或是?有?旁的啥子?用。
蒋大牛和蒋大树干了大半来月,一天三十文,每人赚了六百多,二伯是?后头?来的,才干了九天,但也得了两百七十文。
三个人家一起,差不多是?一两多银子?。
前儿晚上回去,一堆铜板搁在桌子?上,大房一家瞧了半响,高兴坏了,个个都激动的不行。
这都不到一个月,就赚了一两多银子?,要知道他们先头?是?省吃俭用,存了三年多,才存了五银子?。
这会儿才一个月就……
能不激动?
大伯娘都还掉眼泪,说要是?能一直在二房那边做,那么他们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先前村里人晓得白子?慕在福来客栈当?掌柜,还想着大房一家这些年没少照顾二房,但凡是?有?点啥,都往二房那边送。
虽说小时候大伯二伯病重,二房给借过银子?,可后头?那银子?,大房是?还了的,如?此,说起来,大房也不欠着二房啥了,但大房对着二房好,蒋小一又是?个念着恩的,想来肯定会让白子?慕想了法子?,把大房家那几个塞到客栈里头?去。
可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着白子?慕有?动作,村里有?些人背后便开始说了。
“这二房如?今是?起来了,咋的不晓得帮衬帮衬大房,虽说是?分了家,但蒋老大和小一他爷爷蒋老二那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那戏文里常说啥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瞧着啊!这话也不全对。”
“瞎扯啥,蒋小一啥的人你们不晓得?那是?懂事,孝顺得紧,以前隔三差五就给大房送猪草,连着小三那孩子?,去捡柴火捡得多了,也会往大房那边送,如?今白小子?是?当?掌柜了,可人客栈里头?先头?就满员了,他能无缘无故的把人开了然后再?塞自个人进去?真这么做了,那他可真不算的好。”
“怎么不算的好?外?头?人和自家人那能有?的比?不帮衬自家人,还有?理?了?”
村里人说啥的都有?。
有?些人还笑话大房一家子?,说他们这些年,往二房送的肉啊,红薯啊,玉米面啊啥的,真是?白瞎了。
村里人只晓得当?初大房欠了二房的银子?,可却不晓得,要不是?没有?二房帮着找人,大房一家子?,便去不了府城。
村里人爱说闲,自家事自家懂,大房听了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蒋大牛和蒋大树去给二房干活,村里人一打听,一天三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九百文。
九百文!!差不多一两银子?。
哎呦我的娘啊,这可不得了啊!
这不比去客栈里头?当?小二的强?
听说柳江村那刘虎子?,一个月都才六百多文。
这哪里是?白瞎?这明明是?天下掉大肥肉的好事儿。
村里人又开始羡慕起大房来了。
就说吧!
一人得道,鸡犬想升天,那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吴媒婆晓得了这事儿,还去找过二伯娘,问她?还想不想去山里屯同?柳家的说亲?
先头?大房穷,没啥子?赚钱的门路,能娶个媳妇,那就是?笑掉大牙的美事儿了。
一个穷,一个残,配着倒是?刚刚好。
但要是?蒋大树能赚着银子?了,那蒋家还看上柳哥儿吗?
这自古以来,都是?穷人家的汉子?讨不着媳妇,可没有?说穷人家的姑娘、哥儿嫁不出去的。
就算是?蒋小一,他拖到这个年纪,也不是?因为蒋家穷,他嫁不出去,而是?他要留家里,照顾两个弟弟,人家也怕娶了他,他倒贴娘家,因此这才耽搁了。
柳哥儿家里穷,手还废了,人家嫌,但这嫌的,都是?家里条件稍微好些,有?的选的汉子?才嫌,那些讨不着媳妇儿的,可就不嫌了。
毕竟山里屯里头?,娶不着媳妇的老光棍多的是?。
吴媒婆说:“年轻的汉子?嫌他干不了活,不愿的娶他,可那老汉子?却是?不嫌的,人啊!就想娶个婆娘回去暖被窝,生?个娃子?传宗接代?,之前我听人说,他们村的王家就去柳家提过亲。”
二伯娘对山里屯不是?很熟悉,而且又嫁小山村几十年了,离得远,一些事儿难免的不晓得:“王家?”
吴媒婆到处的给人说媒,十里八乡那是?啥事儿都瞒不过她?:
“嗯!那王家同?咱们村的陆家一样,但陆家那汉子?会打人,王家那个是?不打媳妇,可是?人赖得很,快四十的人了,吃喝拉撒的,还得他哥他大嫂伺候。”
那王家汉子?是?老来子?,先头?爹娘疼,是?捧在手怕疼了,含嘴里又怕化了,啥活儿都不给做。
后来王家汉子?养成?了懒惰性子?,爹娘去了,他天天的躺床上,让着他大哥大嫂养,叫他干活,他是?死都不愿干,饭煮好了,搁堂屋里,喊他去吃,他都不肯去,硬是?要人打好了送床头?来,他才肯吃。
先头?他大哥大嫂不愿这么伺候他,毕竟有?手有?脚的,也不是?孩子?了,当?哥当?嫂的,哪里能像着爹娘似的那般惯着森*晚*整*理他,知道他懒,想饿他几天,让他出门去干活。
可结果那懒汉中午没见他们送饭菜来,直接在家里头?闹了一顿,拿着菜刀挥来挥去的威胁,说爹娘走的时候,都说了让你们照顾我,你们不听爹娘的话,我就砍死你们全家,大不了都不活了,反正他就一个,啥都不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看他不像开玩笑,而且他性子?也不像得旁人,乖戾得很,没准的还真的能说到做到。
遇上这么个混账东西,他大哥大嫂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再?不敢饿着他,也生?怕一个惹他不高兴了,他会对着家里的孩子?下手。
这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要是?爹娘不在了,兄弟个个都成?了家,那大家分家过,这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若是?底下弟妹没成?家,就把他们分出去,那传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大抵是?不耐烦再?这么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他大嫂就想给他娶个媳妇,然后将他分出去,这样家里能落个清净。
那汉子?也同?意了,反正只要有?人能伺候他就行。
后头?他们去柳家提亲,柳家不愿。
经吴媒婆这么一说,二伯娘也想起来,这王家汉子?,她?确实是?听过一耳朵。
毕竟这人是?懒得人尽皆知,懒得令人恐怖。
听说那汉子?好几年都不洗头?,那味儿大得很,大夏天的,一出门,那苍蝇总饶着他的头?飞,远远瞧着,就跟顶着个马蜂窝似的。
有?些人是?十年不洗头?,只为吃顿油,而王家汉子?十年不洗头?,那纯属是?因为懒,邋里邋遢的,半点都不像个人。
以前二伯娘听人说这事儿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这人咋的就能懒成?这样。
毕竟他们正常人,三四天的不洗头?,那头?都痒得直要命,要是?冷天还好,夏天天天的干活冒汗,几天不洗,都受不住。
这人也不晓得咋的能那么久不洗。
当?初因着这么想,二伯娘是?印象深刻。
王家上门提亲这还是?三年前的事,那会儿柳哥儿也才十七,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等?等?还是?行的。
毕竟人总爱抱有?幻想。
没准下个月,或者明年啥的,就能找到个更好的呢?
不急,再?等?等?。
但这会儿二十了,柳家如?果怕柳哥儿越拖越久,后头?真的寻不到人家,将他嫁了呢?
农家人,三四月份要春耕,五六七月份,要锄草,要捉虫,要照顾地里的庄稼,八九十月份要秋收、晒谷子?,粮食收上来了,还得去山里砍柴,备着过冬用,那是?天天的不得闲。
一年到头?要说有?空的,也就这会儿。
落雪了,地里没活干,外?头?又冷,大家都是?搁屋里头?烤火,这时候村里的妇人最爱串门,这聊闲,聊多了,难免的定是?会问:
“你家老大今年多大了?要是?没记错,应该十六七了吧!可是?有?给他相?看人家了?”
“我听我婶子?说,隔壁村李家有?个姑娘,今年正巧的十七了,还没许人家……”
往年过冬的时候,找媒婆的人家特别多。
吴媒婆也是?怕着有?人上了柳家的门,这事儿被人抢了去。
毕竟这十里八乡的,也不止她?一个媒婆。
第100章 第 100 章
吴媒婆说?道:“大树她娘, 我也不?匡你,咱是一起玩到大的姐妹,你这些年?托我给大树相看?人家, 我给你找的什么人,对方啥的性子,是好是坏, 我是从?不?瞒你。”
这话?是真的。
像着之前帮着相看?的那个姑娘, 吴媒婆也实话?实说?了,模样是好, 但人同着孙家娟子一样。咱庄稼人,你回?去好好想想。
这若是换了旁的媒婆, 绝不?会这么说?。毕竟要是撮合成了,她们得的红包可不?少, 因此媒婆都是专门挑好的说?。
当初二伯娘只想着人不?嫌他们家穷, 肯嫁过来, 那便行了,高兴得脑子都懵了, 也没细想, 后头才晓得吴媒婆说?的什么意思。
像孙家娟子,那便是一样活儿都不?会干。
‘咱庄稼人’,这话?意思便是他们不?像得镇上?的富贵人家,这媳妇娶回?来,那定是要帮村着家里干些活儿的。
吴媒婆怎么样,二伯娘是知道的, 确实是匡谁都不?会匡她, 毕竟从?小玩到大,要是给蒋大树说?了个不?好的, 这住的又是同个村,吴媒婆难道就不?怕二伯娘‘闹’上?门?失了多年?情?义?
二伯娘说?:“我自是信你。”
吴媒婆听了这话?才道:“那柳哥儿虽是干活不?利索,但旁的,品性脾气,那都是好的,人家总说?,娶妻娶贤,娶个好的进家门,那日子才能?过的顺顺当当,要是娶个不?好的,你就看?刘家,婆媳不?对付,天天吵,日日闹,你说?刘大姐和刘小子,那日子能?过得舒坦吗?你若是觉得行,过几天我帮你跑一趟,不?然我就怕着旁人先上?门了,那柳家的要是同意了,那咱可怎么办?”
她其实也是怕蒋家有了赚钱的门路,瞧不?上?柳家了,想给蒋大树找个姑娘。
现在?蒋家虽是穷,可有了这么份活计,以后总不?可能?还像着如今这般,那富起来是迟早的事儿。
现在?村里人,谁家不?羡慕大房一家,如今真的想给大树相看?人家,多的是姑娘乐意嫁过来。
可吴媒婆就觉得柳哥儿好,除了干活不?咋的利索,那是处处都合她眼,可惜她家三?个孩子,嫁的嫁,娶的娶,如今家里也就三?岁的小孙子光着,不?然她都想让着柳哥儿进她家门了。
先头二伯娘就挺中意柳哥儿的,她那会儿见人在?河边洗衣裳,高高瘦瘦的个,洗完衣裳后得嘴拧,弄了老半天。
说?实话?,她当时瞧着心里有点酸,虽是没了手指头,可人依旧是勤快,手拧不?了,可人想着法子去克服,也不?嫌害臊丢人。
她不?懂啥子叫坚强,也不?懂什么不?屈不?挠,坚韧不?拔。
可见着柳哥儿那般,残了手还出来干活,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好。
大冬天的路不?好走,即使?关系再亲厚,那也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山里屯真真是在?山旮旯里,八/九几座大山将着山里屯与外界隔开。
而且山里屯离小山村几十里路,远就不?说?了,那通往山里屯的小路还极为不?好走,又窄又陡峭,几乎都是爬上?爬下,二伯娘上?次去过一趟,只觉得走这么一遭,比去地里干活还要累人。
今儿一大早,二伯娘就去镇上?割了肉,又买了点饴糖,还有半斤酒。
肉是送给吴媒婆的,这算是跑腿费。
饴糖和酒,则是给柳家的。
要是柳家人同意这门亲事,那饴糖和酒便留下来,要是不?同意,那得如数奉还。
这不?算得正经说?亲。
要是柳家同意,那么到时候蒋家跟吴媒婆得再跑一趟柳家,那一趟才算是正式的提亲。
那会儿得带的东西就得多了,但主要还是糖,酒、肉、饼、茶叶、红枣、鱼、要是富贵人家,还会送些珠宝首饰啥的。
但村里人,多是送前头几样,然后再给媒婆弄个大红包。
蒋小一听了也高兴,一路跟着二伯娘唠。
二伯娘道:“我原想着等这事儿定下来了,再同你二堂哥说?,但想想,又觉这般不?太好。”她看?向蒋小一:“要不?,你帮我去劝劝你二堂哥。”
毕竟两人年?纪相仿,同龄人之间,比较好说?话?。
蒋小一‘嗯’了一声?,他觉得现在?蒋大树应该是愿意了的。
先头不?同意,并不?是心里有人,而是觉得家里穷,不?好意思把全家人辛辛苦苦,节衣缩食存了好几年?的银子全花自个身上?,而且娶个媳妇进门,家里负担怕是更重,因此才不?想讨媳妇。
但这会儿有了活儿,生活有了保障了,哪里还能?不?愿意。
毕竟蒋大树也是孝顺,二伯娘为着他的婚事儿愁了好些年?,老早就想抱孙子了,他当儿子的,哪里愿意再看着当娘的为自己愁。
到家了蒋小一直接进竹棚去寻蒋大树,白子慕则是进了厨房。
昨天下工,他就打算好了今儿要摸鱼,回来的时候特意拐去西街那边,想着买点肉留今儿吃。
不?过去的晚,猪肉摊上?好肉几乎都要卖完了,零零散散就剩些猪头肉,还有几个大猪腿子。
猪头肉瞧着虽是肥肉多,可这肥肉煎不?出油来,大家不?太爱吃。
这大周养的猪,都是拿草喂养的,不?像现代?,饲料一大把,喂三?四个月就能?出栏,那猪腿上?都是肉。
这里的猪草养的,不?算肥,猪腿上?的肉肥少瘦多,养的久,那肉老,骨头也硬,还压秤,六斤猪腿三?斤骨,猪蹄也就比五花便宜三?文钱,因此大多数人还是宁可买旁的肉吃,毕竟骨头吃不?了,买了就是白瞎银子,还浪费柴火。
白子慕才不?嫌,直接把剩下的三?根猪腿全买了。
昨儿没有吃,今儿挖了山药,白子慕一回?到家就开始生火烤猪毛,刮刮洗洗,然后又剁成块放锅里煮。
昨儿泡的黄豆还有些没有磨完,他又捞了一碗出来,等着猪蹄煮的差不?多了,在?放进去跟着焖,山药好要刮皮,家里没有刮刀,白子慕便拿了块瓦片使?。
蒋小一跟蒋大树聊完天出来就跟着白子慕忙,不?过刚弄了一会儿,手背就开始痒得厉害。
那种痒很?难受,几乎让人难以忍受,不?像蚊子叮,蚊子叮那是挠了就不?觉得痒了,可这个是挠了还痒,还有点辣,辣中还带着轻微的刺痛,蒋小一只觉难受得不?行。
白子慕见他手背上?红了一大片,赶忙的叫他洗手,洗完了,还见他拧着眉头,猴子似的,不?停的挠。
蒋父这会儿在?厨房做辣椒面,蒋大树和蒋大牛在?竹棚里做豆腐,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去地里摘猪菜,这会儿不?在?家,没人注意这边,白子慕赶忙的掏了颗丹药出来,搓了点粉末给他擦。
手背立马清凉起来。
蒋小一咽了下口水,目光灼热的盯着他手上?的丹药看?。
白子慕擦完了又给他吹:“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蒋小一没说?话?。
“怎么了?”白子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蒋小一猛然回?过神。
白子慕纳闷道:“你刚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蒋小一摇着头。
“还难受吗?”白子慕担忧的问?。以前他过敏了,拿着回?元丹涂一涂就能?好了,不?过蒋小一同他不?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好了。”蒋小一又咽了一下口水:“夫君,你这丹药真厉害。”
白子慕挺起了胸膛,一副骄傲的样:“肯定厉害了,这个可是我师兄亲自给我练的,我师兄炼丹最厉害了。”
蒋小一伸出手来:“那给我吧!”
白子慕怔了一下:“给你干嘛啊?”
蒋小一眼珠子乱瞟,语气还有点虚:“我……我以后要是突然痒了,可以擦。”
这玩意儿空间袋里头多的是,蒋小一想要,白子慕自是给了。
蒋小一得了丹药,立马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他在?旁边看?着白子慕忙了一下,而后眼珠子转悠悠:“夫君,我去上?个茅房。”
白子慕好笑?道:“……去就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蒋小一屁颠屁颠的去了。
刚给山药刮完皮,院子外头突然传来蒋小三?的哭声?。
“呜呜呜,二哥,小三?会不?会死呀?”
“不?会不?会,小弟放心,你傻人有傻福,快到家了,有大哥在?,一定没事的。”
“就是,小三?哥哥不?要哭,鸟鸟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蒋小二和沈鸟鸟声?音里也带着哽咽。
这是被欺负了?
白子慕扔了山药就往门口蹿。
蒋小三?被围在?中间,蒋小二和沈鸟鸟红着眼眶,一左一右扶着他,蒋小三?左手横在?胸前,食指上?包着一片绿菜叶。
大概是想拿来帮着止血的,但菜叶光溜溜,哪里止得了血,这会儿殷红的鲜血还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蒋小三?衣兜前都被浸湿了一大片。
三?个小家伙是真的蠢,手都流血流成这样了,他们还慢腾腾的,似乎生怕走快了,它会更疼一样,沈鸟鸟还在?一旁,使?劲的叫蒋小三?慢点走,慢点走,不?要着急。
白子慕看?得有些惊:“怎么了这是?”
蒋小三?一看?见白子慕,立马的委屈起来,眼泪顿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呜呜呜,哥夫,哥夫……”
他扑到白子慕怀里,白子慕抱起他,见他食指上?头一道大伤疤,几乎有两厘米左右长,这会儿正不?停的往外冒血,再看?沈鸟鸟背着的背篓,下头放着猪菜,上?头搁着一把镰刀,镰刀上?头还带着血。
不?用多问?,肯定是割到手了。
蒋父听见声?音出来看?,说?拿点布绑起来就行了。
村里人都是这样,要是受了伤,正巧的在?地里头,身边没有布,那是抹点泥巴,或者放嘴里含两下,等着血停了,该干啥就接着干啥。
干活的,伤到手脚是经常的事儿,只要不?割到大动脉,没什么大不?了,蒋父虽是晓得如此,但蒋小三?毕竟还小,见他哭得伤心,想抱他安慰一下,不?过看?见他黏着白子慕,在?他怀里缩成小小一团,只能?拍拍他的背,说?没事儿,一下子就不?疼了。
蒋大牛和蒋大树也出来看?了一下,见着蒋小三?那伤口挺大,又见他衣裳上?沾了那么多血,不?由得也心疼。
蒋小三?以前虽说?是他们最小的堂弟,可他们二十一二,年?纪大,而蒋小三?却才五岁。
家里要是不?穷,他们媳妇娶快一点,孩子没准的都比蒋小三?要大。
年?纪相差太多,蒋大牛和蒋大树平日待蒋小二和蒋小三?,那是把人当小一辈看?。
平日也宠他两,这会儿看?蒋小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汉子都急得不?行,但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蒋小三?几句,便又进竹棚里头去忙了。
这要是大热天的挨割到,那都不?算太疼,可大冷天的,本就冻得紧,受点伤,那痛感能?放大十倍。
蒋小一是个勤快的,家里的刀,那是把把都磨得锋利。
割起猪草来,溜得很?,但割起手指来,也同样很?溜。
蒋小三?个头小小,力气大大,平时割猪草那是割得要飞起,白子慕还不?能?化成人形那会儿,十来斤重,蒋小三?还能?抱着他跑来跑去,可见那手劲儿有多大了。
也不?知道怎么个姿势割的,那伤口,又长又深,几乎横跨他整个小食指儿,隐隐的,似乎都见到骨头了。
前儿他们三?去地里摘猪菜,回?来路上?正巧的看?见叔奶奶,叔奶奶说?她家西山脚下那块田,田埂旁边的稻草堆下有些艾草,让他们得空了就去割回?来喂猪。
那艾草长得有些老了,大概是割谷子那会儿就长了的,不?过被稻草掩盖住了,没人见着,因此一直没被人割了去。
家里留的稻草不?多,前儿叔奶奶想拿去菜地盖,结果发现不?够,就想去田里看?看?,不?过先头推在?田里的稻草风吹雨淋,已经烂了大半,叔奶奶就没拿,见着下头有些猪草,于是路上?见了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的时候,就说?了一嘴。
今儿去的时候,蒋小三?和沈鸟鸟跳田里去割,艾草老,不?用力割不?下来,蒋小三?还使?了老大劲儿,割着割着,发现旁边的稻草下头搁着两三?个田螺,他就想着等会儿捡回?家砸了喂鸭鸭,这东西喂鸭子,鸭子吃了,就能?长得壮壮的了。
哥夫前儿说?了,过年?了给他们杀鸭子吃,也不?晓得到时候哥夫会弄什么好吃的给他们,他想着想着,心就飘了,一心二用,一个不?留神,就割到了手,顿时扔了镰刀嗷嗷叫。
蒋小三?疼得手都哆嗦,像被电着了一样,一直抽搐着,又像得了老年?帕金森,那手抖得实在?是厉害,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蒋小一从?后院出来,见着他这个样,是心疼的要命。
白子慕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他这小舅子才五岁大。
现代?五岁大的孩子,那是小王子、小公主似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天在?幼儿园里头耍,回?来了就在?家里称王称霸,五六岁了,还得大人端着碗追在?身后头喂饭吃。
他家这三?个,病的病,傻的傻,没学上?也就算,还天天的得干活,漫山遍野的去找猪草,捡柴火。
哎……
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孩子也不?能?啥都不?给他们干,专家说?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孩子才晓得勤奋,有责任心。
白子慕撞了蒋小一一下,小声?道:“刚那丹药呢?搓点粉末出来,给小三?止一下血。”
蒋小一:“……”
蒋小一吞吞吐吐,眼神左右飘忽着,下意识想说?不?小心掉茅坑里了,但他不?想骗白子慕,便讪讪的低下了头,老实巴交道:“……我,我吃了。”
白子慕:“……”
白子慕眼皮一跳,眼都瞪大了,声?音不?由的拔高起来,急声?道:“你吃了?你竟然吃了?那是丹药不?是糖豆啊!”
“嗯!”蒋小一说?:“我知道啊!”是丹药他才控制不?住想着吃,若是换了糖豆,他才不?会馋到即使?蹲茅坑都想着吃。
白子慕脸都有些白:“那你没哪里不?舒服吧!”
蒋小一摇摇头:“没有啊!”
白子慕是真的噎着了,但之前蒋小一吃过一次,这会儿也还活蹦乱跳的,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有些好奇。
蒋小一是爱吃,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之前蒋小二吃这丹药吃到流鼻血的时候,他就在?跟旁,不?可能?不?晓得这丹药的‘厉害’。
如此,怎么还乱吃?
而且,吃了竟是没有任何的不?适,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蒋小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了那丹药,就特别想吃。夫君,你再给我几颗。”
白子慕孤疑道:“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真没有。”蒋小一笃定的说?。
白子慕拿了几颗丹药,又拿了四瓶□□星出来。
他搓了的丹药粉,给蒋小三?抹了一下,等着蒋小一找了布条把蒋小三?的小指头绑好后,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又抱着蒋小三?在?院子里逛了逛,过了半响才给他抹眼泪:“还痛不?痛?”
蒋小三?得了吃的,都美得不?得了了,哪里还记得痛,这会儿又抹了药,那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小嘴巴周边一圈奶渍,这会儿一手圈着白子慕的脖子,一手拿着□□星,声?音乖得不?像话?:
“哥夫,小三?不?痛了,谢谢哥夫,小三?爱爱你。”说?完还亲了白子慕一下,似乎觉得这样才比较有说?服力。
“真不?痛了?可是刚你都流马尿了。”白子慕摸着他的脑瓜子,心疼的说?。
蒋小三?吸吸鼻子,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又开始炫了:“小三?刚刚是情?不?自禁,小三?是勇敢的小朋友,才不?会流马尿呢。”
白子慕:“……”
卧槽。
不?得了啊!他这傻不?愣登的小舅子竟然还会用成语了?
这一下可真是没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