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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

    四目相对好一会, 乔骁才想起来要退离。

    他退得很快,侧脸之时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对比他的匆忙, 余白芷显得恣意悠闲。

    即便她此刻“衣衫不整”, 外表动作看起来比乔骁是更像是紊乱无章的那一方, 但架不住她神情幽静, 定定他尴尬躲闪的俊朗神色。

    “咳…”男人缓缓咳道,“你…画得很好。”

    “很好吗?”

    他有意扯开方才的插曲, 另外寻找话茬, 说得又是夸人的话,余白芷也没有介意, 顺便就接了过去。

    他回,“嗯。”

    定睛下来一看,平心而论, 的确是蛮好的,还以为她只会吃吃喝喝睡大觉逗他玩,没想到还通笔墨,懂绘画, 这出乎乔骁的意料。

    上山之前, 朝廷的人还说阴山山匪无比粗鄙, 不过都是一些没有章法见识的粗人, 仗着阴山地势险峻, 周遭密林环绕,人多势众, 这才积蓄了力量, 不值一提。

    就连他刚来的时候也对阴山的人有成见,比如余正, 比如……他的女儿,余白芷。

    在阴山待了一段时日后,探听到的种种见闻令他惊讶。

    余正外表作风看似粗鲁不堪,实则心细如发,心防高且谨慎,又擅长权衡用人之术,阴山上面的人个个都不简单,比如机关术,比如哨台,饲养蛇虫猛兽的人,以及炼药的三寨主吴磐,二寨主解令邧……

    朝廷剿匪失败,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人心术不合,各怀鬼胎,更因为阴山山匪布局得当,设谋缜密,行事果断。

    阴山,真是一块硬骨头。

    这一次与朝廷交战,大获全胜,阴山的人也没有过分狂欢放松警惕,反而提高了防守。

    逛上寨哨台的时候听余白芷说,阴山巡逻的人也增加了,之前没有这么多,更换的时候也紧密,无法让人钻空子。

    他有预感,如果朝廷再派第二次剿匪,极有可能还是失败。

    阴山太难啃了,即便是有这幅绘出来的舆图,他也没有把握。

    余白芷搁下狼毫笔,看着男人渐渐凝重的脸色,“……”

    她填补的地方已经画好了,指着乔骁之前的地方夸道,“夫君画的也很好啊,比我的要好。”

    这是实话,乔骁的走笔很稳,从笔墨压线浓郁程度便能够看出来了,这张.草.草的舆图旁边没有任何的注释,抛开原本她对阴山地形的熟悉,余白芷能够从他所绘的地方瞧懂不少东西。

    乔骁回神窥了她一眼,还以为是客套话,没想到她的确在用赞许的眼神观赏他画的舆图。

    “真的很不错啊,夫君之前学过吗?”应该是学过的吧,毕竟是京城高门公子。

    “…嗯。”乔骁简短一语算是回了。

    他的确是学过,母亲不希望他跟父亲一样只会舞刀弄枪,自幼遍请名师教习,笔墨纸墨自然不在话下。

    “夫君真厉害。”余白芷笑着夸他。

    这时候小丫鬟叩门扉,说是晚膳已经备办好了,大寨主问两人是要去前厅用膳,还是留在浅水居?

    余白芷做主,“你跟父亲说我们不去了,明日再陪他用早膳。”

    “是。”

    小丫鬟很快出去了,乔骁收回眼问她,他在她之前所绘的舆图可有错误?

    “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夫君绘得详细,没有遗落和纰漏,这些空余的地方且再看看吧。”

    “…好。”得了她的亲口保证,乔骁稍微放心。

    在等舆图笔墨晾干之前,乔骁欲言又止,她明明净了手捞旁边的果子在吃,期间都没有看他,却好像知道他想说话,要说什么了。

    “夫君有话不妨直言?”她慵懒靠着紫檀案桌面,一只手撑着,素银圈镯垂落之时,碰撞出轻微的响声。

    “你把阴山的地形告知我,还助我绘了舆图,就不怕我将来离开把舆图交给朝廷,攻打阴山么?”

    在他和余白芷的“盟友”合作演戏之下,余正等人似乎已经相信他安心于阴山女婿的身份,甘心留在阴山了,渐渐对他放松了些许警惕,可余白芷这个什么都知道的人,明明得知他的用心,却……真的在帮他。

    她这样做,是不是已经算背叛阴山了?

    是啊,不知何时起,她看穿他想要探知阴山的地形防守——这原本是他隐瞒她在做的事情,可她没有挑明,看穿之后反而提供帮助?

    这到底为何?她为什么要这样帮他呢?阴山的地形图无比重要,当初结盟是说送他下山,没有再过分深入了。

    即便后面两人相互试探,戳破对方用意不纯,他察觉到她的目的不只想要一个表面的清静,她那么聪慧,做了这么多,肯定知道他的目的了,而不是八成知道。

    乔骁捋了捋脑中思绪,无形中捋顺了很多事情。

    “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帮我?”既然余白芷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那么他也想知道帮他余白芷的用意。

    否则,他担心……余白芷给他下套。

    “夫君担心我给你带你看的地方,绘的舆图是假的么?”

    她吃着果子,眉眼蕴着好整以暇的笑意,居然一句话戳中他的心思,乔骁心惊之际,隐隐后怕。

    “我的确担心。”谁不甘心?倘若她给的舆图是假的,那他拿什么给朝廷交差?本来这次剿匪失败的罪名已经牢牢扣在他的头上了。

    他再不能将功折罪,父亲和祖父立下的功业都要败在他的手上,死了有什么颜面见双亲戚眷。

    “你希望我给你证明,让你相信我?”她吃着果子,腮帮子一鼓一动。

    乔骁无言回话,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夫君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意味深长给了他一句云里雾里的说教话。

    事实的确如此,乔骁觉得她说得对,可好一会他反应过来,觉得他自己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实在受不了,“你就不能给我证明吗?”

    “夫君也可以选择不与我合作。”她是拒绝的意思。

    乔骁,“……”本来就说不过她,优势更不占多少,还能怎么办,罢了。

    她一直把他吃得死死的,偶尔的翻身也是介于她的退让之上。

    看见男人吃瘪沉默的脸色,余白芷略略挑眉,实在觉得小狗可怜,今日带着他出去转转,他的兴致明显起来了不少,不好一头冷水泼灭他。

    就给了一句准话,“你放心吧,舆图可用,父亲也不会在近期修改中、后寨的机关,上寨为人知的机关他也不会动。”

    “你怎么如此笃定?”他反问的是她所说后面那句话。

    “一来我了解父亲,其二嘛……父亲对于机关术并不太钻研,他要做改动机关,怕是有些难。”

    得到了答案,乔骁更不知说什么为好了。

    余正如果听到她后面这句话,会不会生气训斥她?

    就算是不过分训斥,定然也要讲她两句。

    她既然不愿意多说自己的目的,定然是还不够信任他,如今细细算来,两人的合作,他算是占大便宜了。

    乔骁想了想,还是跟她讲道,“多谢你。”

    “谢我?”她明明懂他话中意,还非要佯装不解,“夫君谢我什么?”

    他才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只道,“没什么。”

    她绕过了话茬,“夫君如果要谢我,不如拿出一点诚意?”

    如今听到诚意二字,乔骁都有点怵,尤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他总觉得余白芷在打歪主意。

    上次提到诚意,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他还记得,最后闹得很僵持。

    她居然还提诚意。

    但乔骁又不好再装聋作哑,问她,“你要什么诚意。”

    可别如他所想,在床榻之上提起什么过分的事情。

    毕竟她对他的兴趣有些“歪门邪道”。

    事实证明乔骁想歪了,因为余白芷提出的要求是,“夫君为我作一幅画可好?”

    “为你作画?”

    “是啊,为我。”她在吃第三个果子了,“画好之后等我们回了后寨,就挂在小阁楼里,怎么样?”

    乔骁找不到话来拒绝,毕竟她所要的“诚意”不算是很过分。

    “…行吧。”他点头答应了。

    “好,用晚膳咯。”没想到她居然一直留意着饭桌,小丫鬟们刚刚摆好,她立马囫囵吞枣吃完果子,出了书房。

    想着要作画的事情,余白芷兴致很高,催促乔骁快些用膳,她自己都没吃多少,平日里恨不得将头给埋到饭菜盘碟里的人,今儿罕见的在他前面搁了银筷。

    乔骁在想跟着她一起放下,可她却说不用,“夫君接着吃,我去梳洗一二,待会我们就在书房见吧。”

    还要梳洗打扮,乔骁能说什么,只能道好。

    他慢吞吞用膳,余白芷梳洗的速度比他预料的要快很多。

    她也没有过分收拾,就是重新上了珠钗,抹了一些脂粉,换了罗裙,跟她平日里的模样差不离。

    到了书房之后她问乔骁要坐在什么地方。

    旁边有一盆观音红竹,他指了指那地方,余白芷便坐了过去。

    她端正坐着,一双珠玉般润透的小手搁在并拢的双膝之上,少见的乖巧端庄。

    乔骁铺开宣纸,旁边的丫鬟上来帮忙研磨,他看了余白芷好几眼,便开始动笔了。

    “夫君要画多久才能好?”余白芷事先询问。

    他蘸墨的手顿了顿,故意吓唬她道,“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两个时辰。”

    是担心时辰过长她坐不住?

    没想到余白芷眉头都没蹙一下,轻轻点头说好。

    没在她脸上见到不愉,乔骁撇了撇唇,忽而觉得他方才的吓唬很没意思,余白芷根本不怕。

    约莫小半个时辰,乔骁就顿了笔。

    她一动不动,只眨巴眼,“好了么?”

    “嗯。”乔骁点头。

    “夫君好快!”她起身过来看。

    就这么安安静静端坐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她胡乱动弹,果真是厉害。

    不知是该夸她的魄力,还是该夸她的坚持。

    总之乔骁是佩服的,他在京城的至交好友底下都有妹妹,时常让自家兄长帮忙作画,可又总是坐不住,不是催促,就是动弹,乔骁常听人抱怨。

    动笔之前,他也以为余白芷会沉不住气,没想到余白芷居然如此的安静。

    “哇!”她双手.交.握,眼神流露出赞许,比方才看他画的舆图要更浓郁。

    看来她对于他要的这个“诚意”还算是满意,乔骁看着少女的侧脸,勾起的唇角,弯弯的眼眸。

    他的神色也不自觉跟随着她表露的笑靥漫上愉悦。

    “有多好?”余白芷又一次夸了他的画技。

    “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好。”她实话实说。

    勾勒舆图之时已经感受到了乔骁的画工,想着他画得可能不错,没想到竟然如此栩栩如生,好像她真的跃然于乔骁所执墨的纸笔之上。

    “你……你觉得满意就行。”乔骁被她夸得些许不自然,抬手摸了摸鼻尖。

    “我很满意啊。”她还在看。

    乔骁活络着执笔太久略有些酸涩的指骨,薄唇边的笑意也随着她的话而加深。

    的确是很满意,睡前还一直在看,梳洗沐浴之后依旧在看。

    乔骁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他忍不住问余白芷,“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该歇息了。”

    乔骁说完之后,她迅速回答,“来了!”

    人是过来,落了幔帐,乔骁发现她居然又开始压着他的胸膛,目光灼灼。

    乔骁看着眼前少女直勾勾的水瞳,“做什么?”

    “夫君催我上塌,还问我做什么?”

    乔骁一噎,“我并非那个意思。”他只是想让她别看了,没有要让她上榻跟他做什么不可言传的事。

    “哦?”她明显不信,还是在看他。

    乔骁抵抗不住她的目光,只能转头别过脸,挪开他的视线,“早点歇息吧。”

    “你别闹了。”

    她轻笑一声,“我没有闹喔。”

    还说没有闹,她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了,这样的姿势位置之前也发生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乔骁很清楚。

    他掐着余白芷的细腰,“…早点歇息吧。”

    明明已经别过了眼,她的脸还是活络在他的脑海当中,尤其是那双润亮的眸子。

    “夫君不想吗?”

    她的手不规矩顺着他的腹肌纹路游走到危险之地。

    第42章 第42章

    她的声音放得无比轻软柔和, 钻到耳朵里的时候,因为语调拖得很长,让人觉得带着丝丝蛊惑。

    余白芷在蛊惑他做危险的事情。

    方才梳洗之时, 乔骁已经注意到了窗桕之外, 余正的人来了。

    即便是余正开始信任他了, 但依然没有完全托付, 照旧派过来监视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的……不想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比方才还要拖得娇柔婉转, 单单是听着她的声音, 就让人觉得酥软,更别提她的手在什么地方游走。

    即便她没有直接钻过衣角, 但亵衣单薄,能阻挡什么?

    透过薄薄的亵衣,她指腹之下是他的腹肌纹路, 还有壁垒分明的肌.肉,乔骁血气方刚,哪里遭得住她这样撩拨。

    被褥之下是暗戳戳的挑.逗,被褥之上她的小脸神色清纯懵懂, 眼睛水润透亮,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她没有做撩.拨他的事, 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情。

    再不阻止她的手就要真的到达危险地带了。

    乔骁准确无误捏住她的手腕, 制止了她的行动,他咬牙切齿喊她的名字提醒她适可而止, “余白芷!”

    “嗯。”她完全不怕, 勾唇笑着轻声应他。

    “都说了我不想。”他完全不敢松手,就害怕一放开她, 她便为所欲为。

    实际上他没有松手,也无法阻止某人为所欲为,他只是捏着他的手腕,并没有捏着她的手掌,她的手指还可  以作怪,她的指腹在原地打转。

    乔骁所受的影响并没有减少,反而加剧增强了。

    余白芷好香,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何处香。

    他只觉得她的云鬓是香的,面颊,肌肤,气息,到处都是香的,淡淡的,萦绕在他的鼻端,整个人都是香的。

    一定是幔帐太热了,这股香气闻久了,他的气息不可控制的变得灼热起来。

    看着她的脸,他口干舌燥,无法与她对视,视线从她的眼睛挪开,往下移,是她的唇,粉润润的,想来是抹了口脂,就好像成熟的樱桃,无比诱人。

    看着看着,乔骁意识到他自己的心意,就越发挪不开了,那股令他憎恶的对余白芷的渴望又偷偷跑了出来,想要再压回去,已经有了难度。

    “你……”再一次开口,乔骁发现他的声音变哑了不少。

    “我什么?”她还朝着他凑近,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雪峰触碰之时,乔骁嘶了一声。

    他不可控制回忆触碰之时的手感,软得不可思议,尝起来味道好甜。

    越是回想,他的气息越来越热,他察觉到已经不可控制的在苏醒了。

    乔骁另外一只手动了动。

    “……”

    到了这个份上,余白芷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是抽身推开她。

    他的自制力是她见过的男人当中最为出色的。

    她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抢占先机,伸手锁住乔骁的腕骨,整个人翻身而上。

    动作之间,难免会触碰到男人的脆弱。

    他嘶了一声。

    余白芷没有犹豫,低头吻住他的唇。

    少女香软可口的唇瓣袭来,乔骁原本要抵抗,可一触碰上她,被她压着亲吻,她的乌发垂落到他的锁骨之处,感受到冰凉顺滑,乔骁难耐的蹙眉。

    她很厉害,知道他的退让,也很聪明的见缝插针,她的灵活馨香就这么抓到了他轻启薄唇的一瞬间钻了进去,与他的舌头碰撞。

    距离上一次圆房,已经过去有些时日了,两人都没有接触,不,是有接触的,只是没有再进行过分的亲密。

    那些记忆过去许久,乔骁有意忘却,他也的确忘却了,没想到那些刻意压抑的,在这时候倾泄而出。

    他几乎全都回忆起来了。

    回忆起与她亲吻的感受,她如何的娇,如何的软,如何的香,如何的甜,尝起来比想起来的时候还要甜。

    乔骁的眉头紧促,理智被她带来的香甜蚕食,两种情绪正在互相交锋,他几经变化的神色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还在抵抗,他被余白芷吻着,又不能用她之前对付他的方法,咬她的舌尖逼迫她离开,将她吓走也不行,毕竟某人这么娇,稍有不慎,肯定会咬伤她。

    乔骁放弃了咬她的想法,便只能用手反抗了。

    余白芷很清楚男女力量悬殊,她的拳脚功夫他没有真正见识过,到底有多厉害,只照顾她反剪锁住他腕骨的方法相当厉害,竟然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挣脱。

    幸而父亲教过他另外的挣脱之法,此刻派上了用场,乔骁的手往反方向绕开,用反震力将她给弹开。

    的确是有用的,余白芷意识到锁不住他的手腕了,中途便撤开了她的手,还以为她要离开了,因为她撑着他的胸膛起身,因为退出离开得实在太突然了,藕断丝连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不仅仅是她的小脸酡红,就连他也气喘吁吁。

    实在是太暧昧了,搁在旁边的烛火本来微弱,加上幔帐隔绝,越发昏黄,乔骁薄唇翕动,两人中间的丝总算是真正断了。

    但断了又如何,因为余白芷又低头亲了下来。

    不过她没有过分深入,只是亲了一下便离开了。

    这样短暂的亲吻令人心动不已。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躁动着,叫嚣着,想要跟余白芷继续,想跟她亲吻,更深入的亲吻。

    乔骁还在压抑。

    他想要等气息平复,不能这样做了,毕竟实在不好。

    乔骁静默了一息,他的平复之效没有起到效用,反而是余白芷,她真的很放肆,她怎么可以牵着他的手掌去攀峰柔软。

    乔骁整个人都理智摇摇欲坠,或许他都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红了,理智已经被欲望给蚕食,应该说他的欲望席卷着理智,在挣扎过程当中,愤怒也在助力。

    他生气了。

    余白芷感受到疼痛,他的大掌在收拢,这是他生气的前兆,也是开端。

    残留的理智不多了,男人的声音低哑,他看着匍匐在他胸膛之上的姑娘,“一定要这样玩吗?”

    “夫君的话我不明白。”她居然笑着跟他装模作样。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脾性,余正是怎么把她养得那么焉坏焉坏的。

    “不是说身上还疼,午时还找小丫鬟给你上药了,这么快就好了?”他的指腹学着她雪白之上打转转。

    他时轻时重,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出现裂痕,观赏她即将要盛开的美态,谁说花开的时候最美,将绽未绽的样子,如何不能算是美。

    尤其她的绽放,是因为他的灌溉。

    她隐藏得很好,也比他更会克制,明明已经受到影响了,却还是压抑着自己。

    甚至可以如此关头之上,有力反击他的话,“午时夫君不是在书房专心致志绘制舆图吗?如何知道我叫了小丫鬟去上药?”

    “怕打扰了夫君,我的动静明明很小声……”

    原来今日他的窥伺她都知道,那他的活络的心思和意动,她也都明了了?

    乔骁不说话了,眸色翻涌看着她,余白芷将他绷紧,在逼他不得不发。

    偏偏到了这个份上,她还在说呢,小嘴吧嗒吧嗒,声音温柔,“夫君是不是在意我?”

    “我在意你什么?”他反问。

    神色翻现出不可置信,甚至有淡淡的讥讽,这更像是他的掩盖,掩饰着他真实的情绪。

    余白芷直接对上他的讥诮,她两只手捧着他的面庞,吻上男人俊朗神色上的讥诮,他的面具。

    她的吻实在厉害,在她的温柔刀施威之下,乔骁的面具破了。

    眉头舒缓,余白芷微微退离,她轻笑,手指划过男人如画的眉眼,“我看到了。”

    “看到了夫君对我的渴望。”

    “你想要亲我,还想撕碎我。”她明面怼着他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来试一试?为什么要掩藏自己。”

    “是害怕伤到我吗?”她说话之时,呵气如兰打在他的侧脸处。

    “不会的,夫君,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

    被她架高,逼到这个份上,乔骁攥着她的腰身将她反压到身下。

    “余白芷……”

    “嗯。”明知道他是盛怒之下的喊叫,她依然温柔应了他的喊。

    乔骁还从来没有被人吃得那么死,他一只手攥着她的腰,力道控制不住了,明明是疼的,肯定疼了,那日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她都要控诉说捏疼她了,今日竟然没有吭声,也没有喊叫。

    她是在跟他身体力行表示她没有那么娇弱么?

    可乔骁还是不敢再进,他已经失控过了,他害怕……

    失控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绪,他应该悬崖勒马的。

    “夫君是不会吗?”乔骁心中的提醒都没有捋顺。

    她又继续对他展开新一轮攻势了,“没事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带着他的另外一只手穿过遮掩,去往馥郁之地。

    男人眼中的欲色蔓延出来了,“……”顺爬到了他的脸上,不狰狞可怖,反而有种余白芷形容不上来的好看。

    “这是我对夫君的喜欢。”

    她的喜欢?

    她是喜欢和他亲近,只喜欢跟他亲近吗?

    可是乔骁不想要这样浅薄的喜欢,她如果只是喜欢他的身体,爱好他的脸,等出现了更好的人,优胜劣汰,他当如何?

    乔骁动也不敢动,他退不出来,因为他跟余白芷不一样。

    他分不开情和欲,两者混杂在一起,搅乱着他的思绪。

    这一刻……乔骁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对余白芷,对这个知之甚少的女人动心了。

    他想要和她亲吻,想要和她亲密,想要……还想要什么,想要她这个人。

    可她像谜一样,令人捉摸不透,所以他恐惧。

    更何况,朝廷的事情参杂繁复,情欲怎么能在这些事情上面横生枝节呢?

    余白芷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她看着男人隐忍过头的眉眼,额头边沿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她伸手给他擦拭而去,攀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薄唇。

    乔骁本来没有动,他恪守着躁动不安的心,可她的攻势,带给他的这场雨,这场围剿实在太密集了,方方面面都将他包围起来,他的缴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褥又压垮幔帐掉了出来,这一次比上次掉得还要多,一大半的被褥都掉了下来。

    如此冬夜,就算是烧着地龙,没有被褥盖,也是很冷的。

    但幔帐当中一点都不冷,热气腾腾,两人都冒了很多汗珠,打湿了彼此的头发。

    被濯湿的头发没有那么分明了,纠缠打结勾在了一起。

    这才是开始而已,乔骁发现她居然生了退堂鼓。

    他掐着她的腰身,看着她似痛非痛的面颊,“不是说没有那么娇弱?”

    余白芷,“……”

    就算是没有那么娇柔,可小狗实在太会咬人了。

    “夫君放柔一些我就好了……”她在跟他打着商量。

    “我看你很喜欢的。”他没有如她所愿。

    越发变本加厉,余白芷在这个时候很不喜欢说话,因而耳朵特别灵敏。

    “你不是感受到了吗?”他张口。

    余白芷经不住,脑子没有转过弯,“什么?”

    “我对你的渴望。”他带有几分讥道。

    脸上春色满溢的少女没有生气,她反而笑,半抬湿漉漉的眼睫,“原来夫君这么喜欢我?”

    “比我刚才说的,还要喜欢?”

    乔骁不承认,他掐着她的虎口,想要她闭嘴,低头狠狠亲了一口,风雨并没有停止,即便是亲了,他依然冷脸,话也不中听,“谁说我喜欢你?”

    “嗯。”她闭上眼,感受他的威压,“我知道,夫君不喜欢我。”

    乔骁,“……”

    她怎么改口改得如此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后来,已经深夜了,幔帐勉强停止摇晃,被褥却已经全都掉到了地上。

    寒意津津的阴山,唯独这一处热闹非凡。

    余白芷很累,结束之后她就软绵绵趴在软枕之上,整个人活像是晕了过去,却没有真的晕。

    她方才哭过,又流了汗珠,卷密的长睫被打得湿漉漉,黏成一簇一簇,看起来不像是狼狈,反而楚楚动人。

    男人甚至不自觉多看了她好几眼。

    等他回过神,方才察觉到他的失态。

    他没有再停顿,抱着余白芷过去梳洗,她乖乖依偎在他的怀中,这时候倒是乖得不像是她本人。

    乔骁给她清洗擦拭的时候,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脸上的冰霜和愠怒在不自觉化去。

    跟在余白芷身边的小丫鬟们很会审时度势,在两人沐浴的时候已经将床榻给收拾好了。

    乔骁将余白芷放到里面去,她倒是不顾及,直接就钻进去了。

    乔骁不自觉看着她拉开的距离,想要跟他亲密的时候使劲凑过来,如今热潮退却,她就不和他在一处了。

    瞧瞧她拉开的距离。

    乔骁站在床榻边沿,看着余白芷钻进去里面之后流出来的空隙。

    她果然只是对他的身体和脸产生了兴趣,如今没兴致了……

    他克制着自己不向她靠近。

    只是轻微的动心而已,她是他第一个有亲密的女子,在心里自然是特殊一些,他的至交好友也说过,第一个晓事的女人难以忘怀,乔骁如此想着。

    没有什么大不了,时日很快就会冲淡一切。

    他也背身躺下了,这一觉到天亮,快要到早膳时辰了,还没有动静,丫鬟们敲响门扉叫两人。

    余白芷觉得很困。

    她捂着耳朵钻到里面去,乔骁却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丫鬟说再不起来一会必然耽误去前厅用早膳。

    乔骁没有吭声。

    他不想跟余白芷说话,丫鬟没有得到回话肯定还会进来叫她的。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余白芷还是起来了,赶在小丫鬟进来之前,她起身的时候嘶哼了几声,是因为昨夜造就,身上过疼所致。

    乔骁也随之起身,他看着她满脸困倦,眉头紧促,满脸都写着心绪很糟糕,让人不要招惹她。

    可小丫鬟还是在敲。

    本以为余白芷要生气了,谁知道她叹了一口气,让外面不要再敲了,把水拿进来,伺候梳洗,一会就过去。

    直到梳洗完毕,她都没有和乔骁说一句话。

    临出门的时候倒是出声了,是跟小丫鬟们吩咐,“去书房把昨日夫君为我作的画带上,她给父亲看的。”

    她居然还要拿出去炫耀?就这么喜欢这幅画么?

    思及此,原本沉着脸的男人心绪无形中缓和了不少,因为她很喜欢他的画,都要拿出去炫耀了。

    很快,乔骁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他发现余白芷把这幅画给带出来,不像是单纯的炫耀,而是为了堵回余正的话。

    余正竟然问起她是不是带着他去了饲养蛇虫野兽的地方?

    余白芷说是,还跟他提起来了一条新蛇,颜色相当好看,她后面让人放走了。

    父女两人说到这的时候,乔骁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直到余正话锋一转,问他是不是也很喜欢看书?

    乔骁不明所以,如实道在家的时候会看。

    余正又说,“听闻昨日你二人在书房逗留许久,甚至不过来用晚膳了。”

    乔骁的心头警铃大作。

    余白芷哼笑一声,接过话茬反问,“我和夫君在书房做什么都要跟父亲汇报了吗,您连这都要管?”

    “啧,我怎么不管?”余正笑她,“你那书房里面全都是市井粗本,怎么能让阿骁跟着你看?”

    “怎么就不能看了?”余白芷跟余正拌嘴,“父亲这是偏见…我能看夫君怎么就不能看了?何况夫君乐意陪我一起看。”

    乔骁在给余白芷夹菜,听到她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笑,说排骨已经熟了一让她吃的时候慢一点。

    他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已经慌了,余正突然提起书房,又说了两人去窖牢那地方转动,会不会知道亦或者怀疑他画舆图了?

    如果被余正发现,那就真的糟糕了。

    “是,就阿骁惯着你。”余正失笑摇头,转头跟乔骁讲话,让他也别太顺着她了。

    乔骁淡声回话说,“娘子做事很有分寸,岳父大人放心。”

    “我了解我的女儿,她啊,不像你说的这样,你要是总让着她,可管不住她。”

    这一点倒是真的,乔骁但笑着没接话。

    余正又问,“这几日芷儿带着你在上寨闲逛,想必你对上寨各处也有些大概的了解,你觉得如何?”

    这顿早膳简直吃得乔骁心惊胆颤,他在心里斟酌回道,“小婿觉得很好。”

    “哦?”余正语气微扬,“怎么个很好法?”

    乔骁停顿了许久。

    余正挑明,“阿骁有话直言,我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弯子。”

    这还不算绕弯子?明显就是来探听消息的!

    乔骁正要开口,余正又问,“不知道跟朝廷的比起来如何?”

    吴磐也接了话,笑着说,“是啊,阿骁从前在朝廷任职,接管军士,想来接触过军中的布防,阴山的关口对于朝廷而言,两者谁更胜一筹?”

    乔骁无比庆幸今日那个姓解的男人没有过来,否则他定然会顺着来逼他的话。

    “…各有各的胜处吧,小婿也不知如何说。”他继续含糊道。

    “是吗?”余正端起酒盏道。

    吴磐又问,“不知道朝廷的胜处是在什么地方?”

    乔骁眉心微蹙,“……”

    余白芷在这时候张口,“磐叔和父亲是在拷问夫君么?”

    吴磐,“芷丫头说的哪里话,什么叫做拷问,这不过就是私家话。”

    乔骁感受到了旁边少女的维护,晨起一句话都不跟他说,眼下倒是来帮他挡了。

    她冷哼一声,直接撂了三寨主吴磐的脸子,直接不回他的话,转向余正,“父亲这话问得人都要吃不下饭了。”

    最后一句她才慢悠悠转向吴磐,“…还说什么私家话。”

    余正拍了桌子,“芷儿,不得无礼!跟你磐叔道歉。”

    吴磐笑,“怪我们老的说话没水准,惹芷丫头生气护短了,大哥不要训她。”

    “这丫头越来越没正形了,说话也无遮拦,自然要训。”

    “岳父大人若是要训,不如训我,不要说娘子。”

    礼尚往来,他也帮着她说话了。

    “哎……”余正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倒是没有生气。

    “行啊,阿骁也护着。”

    乔骁看了旁边人一眼,没想到她也在看他,对上视线之后,牵唇朝着他笑。

    第43章 第43章

    笑了一下, 她又转回去接着用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全然没有将余正和吴磐的话放在心上, 把阴山两位德高望重的首脑给惹怒了, 又坦然自若自顾自吃她的。

    余正让她道歉, 她也没有道歉, 吴磐被她撂脸,看着倒是没有生气。

    在这阴山当中, 也只有她敢如此了, 甩脸吴磐,还敢顶余正的话, 令两人哑口无言。

    如此嚣张跋扈的余白芷他却不觉得讨厌,反而认为她可爱,是因为她在帮他解围说话甚至出气么?

    乔骁垂眸, 琢磨不透自己因她牵动变化的心绪。

    这句话之后,余正没有再问了,早膳气氛微有些僵持。

    一直到用过早膳,余白芷说要给余正看个好东西, 自家女儿都开口了, 余正自然接她的面子, 顺着台阶往下, “什么好东西啊?”

    她把画像展开在余正的眼皮子底下, “如何?”

    “这是……”余正一瞬间明白,看向乔骁, “这是阿骁画的?”

    “嗯哼。”余白芷先替他回答了。

    绕是如此, 乔骁还是点头,“是小婿画的。”

    吴磐也凑过来看了, 赞许道,“真不错啊,把芷丫头的形貌画得活灵活现,看见这画就好像见了真人一般。”

    “夫君的手艺自然不错。”

    余白芷揽着乔骁的臂膀仰头朝着他笑,露出几颗糯白的贝齿。

    对上少女的笑脸,以及她炫耀的语气,乔骁都不自然起来。

    他谦逊道,“拙作而已。”

    余正边看边说余白芷,“定然是你缠着阿骁画的吧?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说话做事半点不收敛,真是不害臊。”

    “父亲今日心绪不好吗,总是拿女儿来说事。”

    “父亲如今说你两句都不行了。”

    “哪有人总是训自己女儿的?”余白芷又跟他顶嘴。

    余正摆出怕了她的姿态,“父亲说不过你。”

    “不过这画……的确不错。”余正满意点头道,语气也带了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言外之意。

    乔骁提起来的心绪总算是勉强落下去了一些,也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余白芷为何要将画带出来了。

    她估计早就料到了余正会问昨日两人在书房做些什么,所以带着画出来,炫耀之下是给余正安心,替他摆脱嫌疑。

    没想到她做事如此缜密,竟然还能防患于未然。

    余正的神色松缓,看样子应该是没有怀疑他了。

    昨日余白芷带着他去了饲养蛇虫野兽的地方,那下面就是关押了大部分朝廷人士的窖牢,余正的确也应该怀疑。

    “如今咱们阴山可没谁有这画技了,若是云庭还在的话,说不定还能跟阿骁比一比。”吴磐措不及防提到一个人名。

    乔骁一顿。

    云庭?

    是给余白芷来信,她口中称呼的那位云庭哥哥吧?

    他也会作画?他也给余白芷画过人像?

    他脑中思绪飞速运转,已经翻来覆去想了许多。

    下一息,乔骁最后一个问题在吴磐的口中得到了解答,“我记得云庭在的时候似乎也给芷丫头作过画吧?”

    “大哥觉得云庭和阿骁的画技谁更胜一筹?”

    吴磐的话看似闲聊,却更像是拱火。

    余白芷、余正、还有乔骁三人脸上的笑意都淡了许多。

    “我看着不分伯仲。”余正如此道。

    “芷儿呢?”吴磐没有略过这话茬,又问余白芷,“云庭当年给你作的画与阿骁给你作的画相比,你更喜欢谁的画?”

    乔骁发现此刻他很在意,目光投向余白芷,等着她接下来的答案,她会怎么说?

    那个什么云庭究竟是谁?

    听起来似乎要比姓解的男人还要难搞一些,解令邧这个人乔骁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看似厉害,却好琢磨,他并不深沉,还喜欢逞莽夫之勇,如果没有阴山实权压制,自然能对付。

    可是……这位什么云庭,到底什么根底?听吴磐的话茬,他似乎跟余白芷关系匪浅,再听余正的口吻,对他似乎也挺满意的,难不成是余白芷之前的人?

    不,余白芷说过她没有再嫁,他是她的第一位夫君。

    话虽如此,余白芷有没有撒谎?就算是两人没有实际上的姻亲,这情意呢?有没有情意在?

    乔骁忍不住琢磨来去,他心绪起伏,连带着面色有些控制不住了,却还是压抑着,在等余白芷的答案。

    “自然是更喜欢夫君为我作的画。”余白芷对着乔骁笑了一下。

    如果真的很喜欢,她怎么会犹豫了好一会才回答。

    看来,就算是更喜欢他的画,那个什么云庭为她作的画,她也是很放在心上在意的,也是喜欢的。

    用两张画的喜欢事先在心中对比了一二,才说出更喜欢他的画。

    乔骁嘴角撇了撇,眉心几不可查触动。

    她是不是经常让男人给她作画啊?

    除却这个什么云庭之外,会不会还有另外几个不为人知的云庭?

    吴磐注意到了乔骁蹙动的眉心,端起茶盏欲喝,在喝之前他意味深长又来了一句,“是吗?”

    “磐叔怎么感觉你更喜欢云庭给你作的画,当初还让大哥去山下抓一个会作裱的人上来,把画给封存好,因为大雪封山不方便下去,那几日你总是闹腾。”

    吴磐细数着过去,乔骁的脸色的确没控制好沉了不少。

    余白芷也窥见了,她否认,“没有的事,我都记不得了,磐叔可不要当着夫君的面胡乱说这些啊。”

    余正也出来说话,“老三,别当着阿骁的面胡说。”

    “芷丫头记不得,大哥也忘了?”吴磐还没有结束拱火。

    余正到底要给他面子,毕竟当着乔骁的面,又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总不能跟自家任性女儿一般说甩脸就甩脸。

    “多少年之前的芝麻烂谷子不值得拿出来说。”余正给了他一个不满的眼神,吴磐挑眉喝了一大口茶。

    放下茶盏之时,“说起来,这些时日云庭要进山,可有准确讲了什么日子来?让他带一个会作裱的人上来,芷丫头既然更喜欢阿骁的这幅画,得好生封存起来啊。”

    “还不知道,且再看吧。”余正把画裹卷好递给余白芷身边的人。

    “好了,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我和你磐叔还有话要说,你们出去逛逛。”余正对着余白芷如此道。

    “好。”

    余白芷带着乔骁走了。

    两人离开之后,跟在余正身侧的山匪非常有眼力见清了场子。

    没有旁人在,余正这才缓声开口,“老三,你不应该一直当着阿骁的面提云庭。”

    “大哥是怕云庭的存在影响了芷儿和阿骁的感情,让你抱不到孙子么?”吴磐嘴边依旧噙着笑。

    余正的视线转向吴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就这样看着他,不发一语。

    无声的对峙,吴磐率先低头,“怪我失言了,今日也是想要试探一下那个小子。”

    “怎么?”余正反问。

    “大哥觉得他真的可信么?”吴磐摩挲着茶盏,他自己起身取了吊烧着,沸腾了许久的水壶,不仅给他自己添了热水,还给余正也添了。

    “我觉得这小子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哦?”余正还是没有对讲一句只是看着他。

    吴磐视线看着盏中打转的茶叶,“虽然朝廷俘虏的军士都说他除却那张脸之外没有可取之处,不过是仗着他父亲才在朝廷当中有那么高的位置。”

    “但也有少数人说他自从承袭了乔将军的官位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建功立业是比不上他父亲,比不上与他同位的大臣老将,但若是把他放到新官入仕的那一批人里比,他还是很出色的,甚至可以说是挑大梁了。”

    吴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不算,还在继续,“大哥别忘了,他可是乔将军的儿子,有句话怎么说的,虎父无犬子啊。”

    余正听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跟刚刚一样的反问,“你是在置喙我当初的决定吗?”

    透过余正表面的笑意,吴磐已经看出他此刻相当不悦,收敛了神色,“老三不敢,也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敢,也不是那个意思,那就不要再说了,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一次,以后在芷儿和阿骁面前,你也稍微收敛一些,别再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没有了外人,余正直接训话。

    吴磐正色,“好,老三都听大哥的,毕竟大哥是我们的领路人。”

    最后一句话便是服软了,余正摆摆手,“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丫头,她娘去得早,我对她的看顾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性子养得骄纵了一些,说些个什么混账话,你做她三爹的,可不要往心里去。”

    余正在替余白芷跟吴磐道歉。

    吴磐笑,“大哥说的哪里话,这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大哥也不需要太过于操.心忧虑了,我看着芷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人,您别发愁。”

    “但愿如此吧。”余正叹气道。

    “……”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吴磐这才出来,出了外厅。

    绕过中寨,他身侧的人追赶上去,吴磐盯着深深夜色张口问,“派过去大哥的人可有探听出什么消息?”

    “没有。”他身侧的人回话。

    吴磐微微眯眼,“大哥做事警惕,这一步的确有些难了。”

    “不过…”他身侧的人接着道,“大寨主身边人比之前谨慎不少,但凡是新派过去的,都不让靠近伺候。”

    “哦?”吴磐赶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唇边噙着笑意,“是吗?”

    他手下的人接着说,“是,大寨主身边伺候的人的确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的,可这一次明显比之前还要留神了百倍。”

    “看来,还是有问题了啊。”吴磐挑眉笑。

    “属下也这样认为。”毕竟事出反常定有妖,更古不变的道理。

    “小心派人注意着,但也不能被人抓瞎了,大哥身边的人都是他亲自训练的心腹,可不是吃素的。”

    “是。”

    末了,吴磐又停下,喃喃自语,“大哥有没有可能是给我下套呢?”

    结合今日余正的话,吴磐攥紧了马缰绳。

    “您如此担心,我们的人要撤走一些么?”

    吴磐想了想,“不用撤,如今乔骁就在上寨,浅水居那边也安排些人去探听看看。”

    他才不相信,乔骁和余白芷就只是作画。

    “是,属下一定会安排好一切。”

    余正这边缓了许久,他的内力已经快要平复不下来这毒了,没想要越是压制越是反弹得厉害。

    “呕——”

    过度调动内力,虽然勉强压住,可还是影响了肺腑,余正朝前呕出一大口黑血。

    跟在他身侧的林志直接变了脸色,“寨主!”

    余正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不停往下掉落,“…水。”

    他下面的人连忙将茶水给端上来,先给他擦拭了唇角,这才伺候着他喝下去压了压,然后又从药匣子拿出两颗十全补气回神丹喂到他嘴边。

    “一颗就好。”余正丢到嘴里,仰头吃了下去。

    “郎中说了不宜多吃,我的身子早就被毒给侵蚀了,若是吃得大补,只怕适得其反。”

    “您不如下山去看看吧?”他的心腹林志提议道。

    “实在不行,不如去皇宫大内看看?”

    “皇宫?”余正摇头,“不……”

    “之前有想与您牵线的大臣,或许可以利用一二,万一那些太医真的有用呢?”

    余正吃了药之后,短促的呼吸平复了不少,他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一些,林志扶着他躺下,在他的背后塞了一个软枕。

    “别再说这些话了,朝廷的人岂是那么好周旋的,我是要为芷儿部署,阴山也得保住。”

    那些朝廷人想要和他牵线,无非是想要探查阴山的内部。

    与虎谋皮,不到万不得已,余正绝对不会那么做的,稍有不慎,就会被老虎给吃掉。

    何况他眼下心力不足,根本没有办法。

    林志提议,“您或可通过姑爷尝试一番?”

    余正抬手组织了身边人接着往下说,“……”

    见他心  烦,林志也识趣闭上了嘴。

    余白芷今日还是带着乔骁去了前面的哨台。

    “今日云雾散了不少,比之前我带你来的那一次还要看得更清楚,你瞧那边的山脉是不是很深?我和你说那边有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因为不曾得到回应便转头看了过去,然后她发现乔骁心不在焉的走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了他一声,伸手到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他方才回神。

    余白芷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乔骁看着她,他要怎么说,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还在回想那幅画的事情,想那个给她作过画的男人。

    根据吴磐的口风,乔骁推断,余白芷跟这个男人的关系不错,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过了解令邧。

    余白芷对于解令邧是客套,对于这个男人少见的热情。

    都已经离开主寨的正厅了,乔骁心里就像是着魔一般。

    他无法否认,他很在意。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他想知道那个什么云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比之他如何?

    “夫君?”旁边的男人又在走神了。

    往常一到哨台他就聚精会神,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父亲和三寨主给吓到了?

    不论是不是,乔骁这种情况实在不宜参观了。

    余白芷问他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会,亦或者回去休息。

    反正她也累了,昨夜就没有怎么休息,正好回去补觉。

    乔骁却没有顺着她说回去,两人到哨台旁边的栖息亭坐下,这里四面都围了起来,里面又烧了热柴,暖烘烘的。

    中间吊着锅,在烧热汤,见到两人过来,原本在里面守着的人立马起身,“见过大小姐和姑爷。”

    “你们坐啊。”余白芷叫人不必客气。

    绕是如此,守在里面的人添了柴火和茶水还是出去了,把亭子留给两人。

    等人走了之后,余白芷把茶水递给他,“你是怎么了?”

    “奇奇怪怪,魂不守舍。”余白芷直接问,“莫不是被父亲的逼问吓到了?”她找了火夹拨弄着燃烧的热炭,轻声询问。

    乔骁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吭声,他的视线停留在余白芷的脸上。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她伸手碰了碰,怀疑脸上沾染了东西,转身去看旁边的辟邪镜,没有发现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快说啊,你一直憋着不说话,我是猜不出来的。”

    她又等了一会,男人终于开口,“你……出门之时便意识到你父亲会询问我们在书房待了许久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她意识到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啊,可……她又觉得乔骁的神色不对劲,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的想问这个?

    单单是因为父亲和磐叔的质问,却也不至于吧。

    他的胆子,她是见识过的,还算可以。

    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想问这件事情,余白芷还是认真回答了。

    “我都跟你说了我很了解我父亲,自然之道他会问。”

    “那三寨主呢?”乔骁话接得很快,余白芷几乎反应不过来了。

    “你说什么?”简短一句她听不明白。

    “我说三寨主的询问你也提前预料到了?”

    余白芷蹙眉,“…没有。”

    乔骁一直盯着她的脸,留神她一丝一毫的反应变化。

    盯得太仔细了,余白芷思忖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视线的怪异。

    “既然没有意识到,那你……”

    “我什么?”她觉得乔骁好奇怪。

    话头是父亲挑起的,他害怕,不应该是害怕父亲,怎么又问到三寨主?

    余白芷觉得眼下的时机还不适宜告诉乔骁内里的关系到底如何,因为她觉得乔骁不太对劲。

    至于怎么不对劲,她暂时没有发觉,说不上来。

    “你把话说清楚。”

    他之所以把话挑到那位三寨主,是想问画的事情,问那个什么云庭。

    可他又不想余白芷发觉他具体要问什么。

    乔骁还在斟酌言语,好半天他再次开口,“…我是想问,三寨主和你父亲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他要如何不动声色把话茬引到作画的事情上,再从她的嘴里套出那个什么云庭的消息。

    余白芷一顿,“你为何觉得父亲和磐叔的关系不好,他们可是拜把子兄弟。”

    “拜把子兄弟又不是亲兄弟,即便是亲兄弟也会产生间隙的吧?”

    他在京城当中可是见过很多亲兄弟为了争夺爵位家产,闹得阋墙谇帚,更有甚者,甚至不择手段要铲除对方。

    何况阴山这么大的“家产”,这可是总寨主之位啊。

    “你当初不也说了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是三虎。”

    “今日看似在盘问我,何尝不能说是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余白芷听着他头头是道的分析,忍不住点头,都要给他鼓掌了。

    “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朝廷当中的身居高位的乔大人啊。”

    她笑着说完,还朝着他娇俏眨了眨眼睛。

    乔骁,“……”能不能不要这样说。

    “我说得对么?”他问。

    “你既然都如此笃定了,还来问我?”余白芷从旁边拿了核桃丢进去火炭旁边,想要烧着吃。

    乔骁见她举动忍不住蹙眉。

    “我就算是笃定,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具体的内情还是要你告知我。”乔骁心里盘算着。

    余白芷静默了一会,“的确如你所料,这些年父亲和三寨主的关系渐渐走向僵持。”

    乔骁在旁边听着,余白芷边拨弄着核桃翻面边说道,“若是放在之前,三寨主绝不对在饭桌之上如此忤逆父亲。”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难道是因为倒卖朝廷兵器的事情?余正交给了解令邧去做,没有交给吴磐?

    可也不至于吧?况且兵器倒卖是这几个月才发生的事情。

    余白芷话的之前,不像是这几个月……

    “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事情?”乔骁又问。

    “呀!核桃烧好了。”她答非所问,一心惦记她的核桃。

    乔骁,“……”真不知要说什么为好。

    余白芷把核桃挑出来,用一旁的小锤子敲开。

    乔骁提醒她小心烫,她说没事,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烧核桃了,很快就剥开拿了出来,递给他,“尝尝?”

    乔骁接了过去,在吃的时候,他佯装不经意问,

    “那个什么云庭…是三寨主的人吗?”

    第44章 第44章

    乔骁看似不经意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实则他一直在留神余白芷的反应。

    十分专注地留神,想要看看这个云庭对她究竟有多少影响力。

    果然,影响力有, 而且不小。

    因为他注意到余白芷整个人停顿了下来, 吃烤核桃的速度也随之变慢了不少, 她的眉心微触。

    这幅样子就像是被人问到了私隐才会有的抵触反应。

    她不想要旁人知道她和这位什么云庭的事?

    见状, 乔骁的神色微凛。

    他还在等着余白芷的回答。

    分明他只是问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三寨主吴磐的人,可她却一副不好回答的样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何止是不好回答, 简直答非所问了。

    乔骁吃不下去了烧核桃了, 即便味道不错,还是她亲手烧的。

    鬼知道她有没有跟那个什么云庭逛过上寨, 一起在栖息亭里给他烧核桃,若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亲密一些,她是不是还会喂给他吃啊?

    毕竟那个叫什么云庭的, 也给她作过画。

    提到这件事情,乔骁越是来气。

    余白芷反问没有得到答案,看过去之时,发觉男人的脸色发沉, “?”

    “你怎么了?”余白芷奇怪, “身子不舒坦么?”

    方才就魂不守舍, 好端端说着话, 脸沉得跟吊起来烧的锅底一般黑。

    “没有。”乔骁冷冷回道。

    余白芷看着他蹙眉猜测,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我说?”

    “那你呢。”

    “我什么?”

    他接话的语速变快且不说, 还隐隐有些锋利。

    余白芷怔了一下,剥核桃不注意被坚.硬.的核桃壳戳到了指尖, 她啊呀一声,乔骁蹙眉随之看去,幸而没有破皮出血。

    他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小心些。”

    余白芷看他一眼,接着剥核桃,又从旁边抓了一些丢到炭火旁边烧。

    她边吃边问,“说吧,你怎么了?”

    “适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呐?”

    “没什么意思。”过了那个劲,乔骁拒绝回答。

    他心里也的确在想没意思,余白芷跟那个男的真的有情意又关他什么事?他何必在意这么多,即便是有,他能管控吗?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着魔一般拐弯抹角,小肚鸡肠,活像是个有病的,应当找郎中去看看才好。

    越是压制心中在意的念头,乔骁就越是控制不住他的脸色,反正余白芷也知道他的底细,这里没有外人在,他也不想再压抑,本来心中就一直在克制,脸色还要装得好看,真不知道要多憋屈。

    余白芷,“……”

    乔骁不肯说,别别扭扭个人摆脸,抱着臂膀好是抗拒防备的模样。

    余白芷尝试猜了一下,先是问今日的饭菜是不是吃到他厌恶的了?亦或者烧核桃不好吃?还是方才过来吹了寒风?

    乔骁都不吭声,瞧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因为她猜测的这些。

    她唱了好一会独角戏实在是猜不出来,只能当他是身体不舒坦吧,毕竟女子一月里总有几日心绪身子不爽利,这男子保不齐也有呢?

    余白芷又吃了好几个烧核桃。

    乔骁板着一张俊脸,瞧着不好带他在上寨逛了,两人便打道回府。

    核桃很好吃,余白芷临走的时候吩咐了栖息亭的山匪给她烧一些,待会让小丫鬟送去浅水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乔骁的脸色倒是缓和了。

    偶尔碰到换岗的山匪,会跟余白芷问好,乔骁在旁边也得配合演戏,免得旁人看出来他和余白芷闹别扭了,传到余正的耳朵里,影响他和她营造的大好局面。

    原以为乔骁路上便好了,谁知道入了浅水居二楼回了房,他的脸立马就沉下来了,还走得很快,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跟她说完。

    余白芷看着男人的背影十分不解。

    等她小睡起来,差不离要传晚膳了,他还是板着一张俊脸,一句话都不说,余白芷时不时看他一下,让人给他准备姜汤,她在楼台那地方倚着软榻看话本子,下面的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姜汤被乔骁给倒了

    余白芷,“……”

    “倒了就倒了吧。”随便他要喝不喝,都已经问了好几遍,还是不肯说他怎么了,她能如何?

    就等过几天乔骁的气消了再说。

    可余白芷没有想到,乔骁的气一连生了好几日,除却跟她去前厅用膳,外面闲逛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

    往日里躁动不安,总是这看那看,想要朝着她打听消息的男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在书房或者在外室一待便是一整日,话都不说,活生生一个闷葫芦。

    他就是板着脸,压着眉看向窗桕之外。

    一看就是许久,明明窗桕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好像是发呆,心里装着无法排解的事。

    背过人,余白芷叫他,他也爱答不理。

    今夜,她实在是迷惑不解,索性再一次开口,毕竟就算是男子身子不舒坦,时日也不可能维持这么久吧?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她侧身看着床榻之内男人的背影。

    “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叫你忧心不已多日啊?”余白芷试探开口。

    她稍微把话说得好听了一些,要真开口,那就是甩脸子了,说是甩脸子也没错,他的确就是在甩脸子给人看嘛。

    乔骁还是不说话,余白芷眼珠子一转,“是不是我何处做得不好,惹你不愉悦了?”

    难不成还在生那日惹他沉沦酱酿的事情吗?也不至于吧?

    虽然她的确是算计,可他分明也尽兴了啊,当时她都累了,让他出去他不仅不听,没有出去便罢了,还攥着她的腰不知弄了多少下。

    但思前想后,除却那日的事情产生的偏差,余白芷实在想不到别的。

    那夜过后,去前厅用膳之前他便一直不说话了…

    大概约莫真的是因为她勾了他的事情吧。

    她想了想,还是就着圆房的事情跟乔骁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虽然的确是我挑起的,可你不也深陷其中了?”

    背对着她的男人一开始并没有听明白她是在说房事。

    深陷其中四个字钻到耳朵里,还以为是余白芷看穿之后对他的讥讽。

    因为经过这两日,他发现他的确还是很在意,这种在意的情绪挥之不去,甚至随着时日的堆积而渐渐加深,余白芷的不管不顾,没心没肺,不曾过问更是让他堵得慌。

    他如此难受,甚至可以说是郁结于心了,可她呢,能吃能睡,悠然恣意看她的话本子,丝毫不受影响。

    就他一个人难受,就只有他在意。

    太糟糕了。

    今夜她总算是开口,前面几句宽慰,听着还好。

    乔骁都说不明白,这股内火是为何而起,他觉得自己很别扭,前几日余白芷不开口他生气,今儿余白芷说话了,他又不屑,甚至在想,现在才来说这些?

    可当她说了三两句之后又停下来,他又开始焦灼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跟他致歉吗?若真是如此,哪有人说了三两句就不开口的!难不成她又睡着了?

    好……乔骁忍下内心煎熬,差一点要转过去的时候,第四句总是被他等到了,但是她说了什么!

    什么你情我愿,什么深陷其中?

    她跟那个什么云庭也是你情我愿?后面是谁深陷其中了?

    乔骁心绪起伏,一忍再忍。

    余白芷不知道他的情况,接着往下说,“你一个大男人也算是占便宜了,何况你不也是比我爽快愉悦么?”

    她可没有忘记乔骁的喘息,分明是很爽快的。

    甚至退而又进,不肯离开,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留恋,嘴硬的男人身体却很诚实。

    “何必这样臭脸,你又没吃亏……”她说不出其它的了。

    乔骁还是没什么反应,余白芷看了他一会,不相信他睡着了,毕竟她没有过分压低声音,以他的警惕,就算是睡着了,肯定也会被她说话的声音给吵醒。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乔骁听见了但是选择装聋,摆明是不想理会她。

    小气吧啦的男人。

    余白芷微微蹙眉,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好一会,她略一挑眉,猛然坐起来,捂着胸口,“呕——”朝着床榻边沿连连呕吐不止。

    乔骁的确是吓到了,他没有克制住,回身看去。

    余白芷半边身子已经探出幔帐外面,扶着床沿不停呕吐,一只手捏着衣襟领口。

    乔骁第一反应她可能是装的,可真的看她这幅样子又不太像。

    他又看了一下,正要询问她怎么了。

    呕吐不止的人转过来看他,“…果然没睡啊你?”

    乔骁,“……”

    她果然是装的。

    又上当了。

    乔骁原本想背过身不理她直接睡去,可一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实在没克制住,“好玩吗?”

    余白芷微愣,看着男人沉沉的脸色,她忍不住又逗了他一下,“谁说我在玩?”

    “这两日总是觉得心口闷,还有些反胃想吐,真不知道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倒是要看看她的嘴里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了。”

    有孕了三个字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乔骁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定定看着余白芷,“……”一时之间还真的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半天之后,“你……你该不会……?”

    见他吓得不轻,余白芷撇了撇嘴,乔骁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反应。

    “你骗我。”他这句话虽然还是有疑问,但已经更倾向于定论,眯眼沉眸力求细致入微察觉她的神色。

    余白芷的神色摆得很好,乔骁几乎没有发现她露出什么破绽。

    可她未免太淡然了,若是真的有孕,也不至于到现在有反应吧?刚刚人还好好的跟他说着话。

    这两日他虽然没有跟余白芷说话,可他一直都是跟余白芷在一处,她哪里食不下咽,恶心反胃了,她胃口好得很,整日里跟小丫鬟们要吃的,不是条头糕,就是茉莉卷,炒榛子炒核桃还有冬瓜条,反正数不胜数。

    可是他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说过,若是妇人身子有孕,胃口必定大开,毕竟是怀着小宝宝,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量。

    他前些日和余白芷发生了亲密,再有好早之前也……行了周公之礼,旁人不清楚,乔骁却知道刚圆房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停留在了。

    他不说话,余白芷倒是说了,只是她的话没有减缓乔骁的焦灼,因为她说,“你做什么这样大惊失色,即便是眼下没有孩子,以后指不定会有的。”

    即便是乔骁不想承认,但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眼下没有,不代表日后没有。

    他和余白芷……只要余正派来的人不走,他就得和余白芷演戏。

    他和余白芷发生亲密,她又不吃避子汤药,他受困于阴山,更不可能找避子的汤药了,两人都不可以防备,等到来年春他离开,说不定真的会留下羁绊。

    他是要走的,怎么能跟余白芷留有羁绊呢?

    何况她眼下还跟那个什么云庭纠缠不清,等等……若是她在此期间有了身孕,他离开之后,孩子生下来了,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会让他的孩子称呼别人为父吧?

    思及此,乔骁的脸就像是吃了苍蝇屎般难看。

    见他如此抗拒,她似乎知道了他的顾虑,抿了抿唇角,“放心吧,我不会用孩子来拴住你。”

    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要用孩子捆住他。

    不过是顺应父亲的意思,假使真的有了身孕,她自己也能将孩子给养起来。

    听听她说的什么,没想用孩子来拴住他,这句话听下去,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高兴她有识趣知道进退,不会用孩子来阻挡他离开。

    生气她就没有想过挽留他?没想过孩子若是没有生父,又该如何?

    乔骁冷呵了一声,“若是有了孩子,你要如何?”

    “什么如何?”余白芷见他肯说话了,把软枕扶起来,靠了一下觉得不大舒坦,探身去旁边的雕花木架又拿了一个过来,方便她舒坦。

    “你说什么如何?”

    “果真是有了孩子,你要生下来吗?”

    余白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终究是要离开的,生不生问了做什么?”

    乔骁本来就心绪不畅快,被她云里雾里的态度惹得越发沉脸。

    当下便与她争锋相对,“生不生不告诉我,有没有身孕你又告诉我做什么?

    余白芷,“?”他是吃炮仗了吗?

    阴山这些时日没有炮仗啊?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意识到他生气说话开始不顾及,乔骁生压下气性。

    余光扫到她欲言又止的脸色,乔骁看似硬气实则服软地说了一句,“我是不可能让乔家的子嗣流落在外,甚至叫别人做父亲的。

    余白芷挑眉,“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在你离开之前有了孩子,那你便会留下来了?

    留下来?

    乔骁没有想过,他只想快点离开,早点跟回朝廷,这边的事情总不可能一直耽误着。

    不过,说到孩子,牵扯到孩子。

    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余白芷希望他留下来么,心中如此想着,不知为何,他竟然问出来了,“你希望我留下来?

    问完之后乔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能够问余白芷这个!

    她就算是留他,他也不可能留下来!

    这里到底是山匪窝,他怎么可能留下来,只要一有机会,他立马下山,立马走得远远的。

    如此想着,心里却很期待她的答案。

    希不希望呢?

    看着男人不减别扭的脸色,余白芷反问,“我希望你留下,你便会留下么?”

    “哼,你想得美。”他回得很快。

    “那不就行了。”她笑了一声。

    窥见她的笑颜,乔骁的心里堵得紧。

    他难不成希望余白芷留他吗?他都弄不懂自己了。

    他又问,“你不留我,怎知我不会留下?”

    她都没有真的开口留人,答非所问,一点诚意也没有。

    余白芷蹙眉看着他,所以,他还是在跟她闹性子?

    “你呢。”乔骁张口看着她的眼睛。

    “我什么?”她眨眼。

    “你有想过,若是有了孩子跟我离开么?”既然他不能离开,余白芷为何不能跟他一起离开。

    他又在等她的回答了。

    “……你认真的?”她本来想敷衍回答,可男人的眼神好专注,看得她无法忽视。

    乔骁没有回话他究竟是不是认真的,撇开视线,“……”

    余白芷看着男人的侧脸,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她才笑着说,“阴山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言外之意,不会离开。

    虽然她说得比较委婉,但乔骁懂了。

    他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攥了攥,涩得发疼。

    “……我也没有很认真问你。”像是为了找回场子,他硬声来了那么一句。

    “嗯。”

    她也像是不在乎,回了他,还认同般点了点头,无形当中又将乔骁气了一遭。

    “所以,你到底为何心绪不悦啊?”

    绕了那么大的圈子,余白芷觉得他有可能不是为了前些日圆房之事。

    真要是那么生气,第一次他不是应该更生气么?

    何况第一次他很用力,第二次的力道虽然也很大,但比起第一次,没有那么疼。

    “没什么。”他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而已。

    过些时日就好了吧。

    他的心气郁结因余白芷而起,只要离开余白芷就会好了吧,他和余白芷也没有认识多久,等他离开阴山,在京城待一段时日,自然也就忘却了。

    说到忘却,那个什么云庭又跟她认识多久了?

    到现在两人还有书信往来,她对他也念念不忘。

    说到那幅画,才是他耿耿于怀的心事。

    乔骁想要拐弯抹角,询问,可又觉得他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已经说好了不管的。

    这几日耽误于儿女情长,他都来不及探听消息了。

    乔骁平复心绪,“这些时日三寨主和二寨主都没有过来上寨的前厅用膳,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去忙些什么了?”

    问了之后他又觉得可能会白问,毕竟余白芷一直跟他在一处,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他之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余白芷当时怎么回他的?

    噢,我们整日在一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余白芷竟然开口,“解令邧在忙倒卖最后一批兵器的事情,似乎出了一些差错。”

    “差错?”乔骁压低声音追问,“什么差错?”他已经顾不上问余白芷是怎么知道的了。

    “具体内情我不知道,听父亲身边林叔说似乎钱不对账,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可是没有把钱收回来。”

    “被人吃了?”黑吃黑么?这是乔骁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二反应难不成解令邧吞了钱,做假账?

    “不知道,父亲已经派人去查了。”余白芷整了整被褥。

    “那三寨主吴磐呢?”

    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比解令邧还要厉害,还要难对付多了。

    自从上次之后,乔骁都没有见到他了。

    “解令邧倒卖兵器的事情出了差错,父亲派人手去增援,派的就是三寨主啊。”

    “所以……最近这两位在一起共事?”他更想问的是,两人在一处争夺?

    共事二字要更体面一些,免得太难听了。

    “嗯。”余白芷点头。

    解令邧和吴磐在一处纠缠,父亲也能置身事外休整一二。

    “兵器的事情你清不清楚?”乔骁试探。

    “你想问什么?”余白芷让他有话直接说。

    “我……我想问兵器到底卖给了谁?”他很想知道兵器的去向。

    这么多朝廷的利刃,若是倒给了敌国,岂不是隐患么?

    “你放心吧,兵器处理都是分开的,不会出现你所忧虑的情况。”

    她又明白了。

    乔骁不解,“为何?”

    “若是敌国壮大,阴山不也是岌岌可危?”余白芷好笑道。

    也是,阴山到底归陇西境界。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消息?”他想起来问了。

    是余正跟她说的?她这些时日没有单独见余正吧,何况余正根本不想她参与阴山的事。

    没想到眼前人笑眯眯,“云庭哥哥来信说的呀。”

    第45章 第45章

    听到云庭哥哥四个字, 乔骁倏然抬眼,眸色瞬间沉下来。

    眼前的人浑然未觉他的变化,依旧在喋喋不休,

    “前些时日云庭哥哥来信与我说的, 吴磐跟解令邧在凤仙郡的铁匠铺里险些吵了起来。”

    “上一次因为父亲把倒卖兵器的事情交给了解令邧, 吴磐心中早就不满了, 这一次父亲让他插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他肯定要抓一些解令邧的错处, 具体能不能抓到,就看过些时日, 怎么跟父亲交代钱不对账的事情了……”

    不论解令邧是否真的在倒卖兵器的时候出了差错,吴磐插手之后,都会让他出差错。

    余白芷说完好一会, 她发觉旁边的男人不说话,静得有些可怕,转头看过去,发觉他脸色沉沉。

    她不解甚至吓了一跳, “?”好端端说着话, 她是那句话不中听了?

    “怎么了?”余白芷意识到他心绪不稳, 说话的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乔骁定定看着她, 脑中还在过她方才说的那句, “云庭哥哥来信说的呀。”她居然跟那个什么云庭还有书信往来,趁着他不知道的时候。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来的信?他天天跟余白芷在一起, 他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书信究竟有多少?背过他又说了些什么。

    提起那个男人来信, 瞧见了没有,她都笑成什么样子了, 眉眼弯弯,显而易见的愉悦,漂亮得令人刺目。

    他好烦,他好心烦。

    “你在看什么?”余白芷都快被他盯得浑身起毛了。

    乔骁的目光越来越沉,里面似乎有怒火翻涌,且越来越胜,就好像是冲着她来了,不,就是冲着她来的。

    余白芷怕他突然动手,原本在恣意地躺着,察觉到男人周身弥漫的危险之后,她垂落的手指蓦然攥紧,身子也绷着慢慢挺直。

    不是她说,乔骁的怒火里面隐隐约约藏着莫名其妙的幽怨,这抹幽怨似曾相识,余白芷想了想,灵光一闪,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目光似曾相识了。

    后寨婆子们去抓自家夫郎跟人勾缠的时候不就这样愤怒且幽怨么?

    可她没做什么事啊?

    错觉吧。

    但她的错觉基本上不会有,转念一想,余白芷试探问,“你是因为因为云庭哥哥给我来信,所以你生气了?”

    方才她说了许多话,多数都是有关阴山的事务,唯独来信那一句。

    而乔骁的沉默也是在那句话之后,他的脸蓦然地越来越沉。

    “呵……怎么可能!”

    余白芷问了之后,他像是被问愣了,立马张口厉声反驳。

    看着不像是,却又口是心非的好像啊。

    余白芷嘶了一声,狐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问,“果真吗?”

    “我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他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坐直身子,俊逸的脸寒意森森。

    “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呢,你和他私相授受,暗中往来关我什么事?我高兴都来不及。”

    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极反笑,笑得莫名瘆人,还不如不笑呢,如今便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了。

    余白芷眨巴眼看着他,沉默听着他说话。

    乔骁很生气,意识到他自己失控,他呼出一口气,想要压抑,不应该这样。

    可他忍不住,他又说了,乔骁想的是张口解释为方才的失言找回一些场子,可他也不知道为何张口就变成了,

    “余白芷,我没有因为那个姓什么叫什么云庭的给你来信就吃味生气,也没有因为他给你作什么画而生气,我是不可能生气的,你别再揣测我了,我巴不得你跟他长长久久,死了也埋要在一起。”

    男人就好像是被点燃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然后刷拉开被褥,掀开幔帐走了出  去,卷带着一股寒风进来。

    徒留她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回过神她才挑眉,啧了一声。

    余白芷觉得好笑,没有生气,又说了他高兴,那做什么摆脸子,何况她有提吃味这两个字吗?有提起作画吗?

    原来他冷脸这么久,是因为作画的事情啊。

    若是放在之前,余白芷定然躺下就歇息。

    可如今不好这样做。

    她等了一会没见到乔骁回来,起身也下了床榻,没有在内室见到乔骁,往外室瞧了一眼,没见到,他若是出去肯定会有声响。

    所以,在外室侧门那边的亭台。

    外面好冷,他静静也好,此时此刻,乔骁恐怕听不进去什么,余白芷作罢要跟他谈谈的想法,叫来小丫鬟去给他送斗篷。

    乔骁出来许久都没办法冷静,主要是这股无名火压抑憋得太久了,今夜被她点炸,他就说那么两句都算是好的了。

    都不敢相信,若是接着待下去他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事。

    余白芷真是太气人了,太欺负人了!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可恶的男人。

    故意的吧她!

    以前就坏,得到他以后,还是那么坏!

    越想越多,乔骁呼出一口浊气。

    罢了罢了,他在心里念着清心咒,想要快点平静下来,阴山的夜风实在太冷了,吹了一阵头疼不已,一方面乔骁觉得他很没出息,这么冷他为什么要出来?

    他这样贸然离开,她身边的位置岂不是空出来了。

    “……”

    他的两只手死死抓住红檀栏杆,附身闭眼沉息。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原本无法平稳下来的心绪蓦然停了,浑身的感官都凝聚在了耳侧。

    是不是余白芷过来了?她来找他了?要不要搭理她?

    不,他才不要理会这个可恶的女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逼到耳侧的时候,乔骁想要占据上风,趁着后面人开口之前转过头,“你过来干——”什么两个字,在看到对面小丫鬟的面庞之时噎了回去。

    她根本就没有来。

    小丫鬟被眼前暴怒寒气沉沉的男人吓到了,差点没有把话捋顺,“姑、姑爷,小姐让我来给你送斗篷,说是外面冷。”

    哼,她怎么不自己来。

    “不必,拿回去吧,让她拿给那个什么云庭就好了,何必送我。”

    小丫鬟,“……”姑爷这是怎么了?

    “拿走。”乔骁又说了一句。

    “是。”小丫鬟抱着斗篷折返,只觉得乔骁吓人,可是没有走多远又被叫住,“拿回来。”

    小丫鬟,“……?”还以为听错了。

    “拿回来。”乔骁很不耐烦又说了一遍。

    这是她给他的斗篷,凭什么要便宜那个什么可恶的男人,就算是吹冷风,也应该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来吹冷风。

    小丫鬟这次听清了,连忙抱着斗篷回来递给乔骁。

    男人很快就披上了,小丫鬟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吩咐,需不需要把炭火端过来?

    乔骁不说话,俊脸比夜色还要沉。

    小丫鬟识趣退下,没有打搅。

    乔骁一整夜都没有回去,他在楼台吹了许久的风,然后进入外室。

    余白芷睁眼伸手摸到身侧冰凉的床榻便明白了。

    晨起见到怨气无比重的男人,她便知道他的气还没有消,她都不明白他怎么那么大的怒火。

    余白芷在梳洗的时候,外面小丫鬟来敲门,说是余正请两人过去用早膳,想必是听到了昨日的事情。

    余正每日都派人过来听动静,即便两人都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昨日僵持,肯定知道了。

    否则小丫鬟不会说大寨主请两人过去用早膳,平日里都不是这样讲的。

    乔骁蓦然一顿,昨日他怒气外泄,被余正的人知道了。

    余白芷看了男人的侧脸一眼,跟小丫鬟说,“你去回绝父亲,便说我跟夫君有些私事没解决,今日不陪他用早膳了,待事情处理完了再陪父亲用膳。”

    “是。”小丫鬟离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徒然静默。

    余白芷接着让小丫鬟给她挽发,乔骁在想若是一会余正派人过来,执意要让他和余白芷过去,他该如何搪塞。

    不承想,小丫鬟很快便回来了,还带了余正的话。

    余正好似知道了两人昨夜闹不愉,让他多多担待余白芷,凡事不要与她计较,若是她犯浑,该训斥的也可以说她一两句。

    乔骁听罢,捡了一句体面话让丫鬟转达,说没什么事,只是……

    他编不下去了,梳洗好的余白芷接过话,她让小丫鬟带话,“就跟父亲说,我与夫君好好的呢,没出什么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走到他的后面,两只小手轻柔搭上他的肩膀,弯腰低头,靠近他的耳畔,“是不是啊夫君?”

    乔骁挤出一抹笑,“是……”

    他的话方才出口,身侧的姑娘偏脸向前,吻了他的侧脸一口。

    乔骁蓦然一僵,“……”

    即便知道她是在演戏,可他还是震惊僵硬。

    小丫鬟们越发将头给低下,谁都没有吭声,得到回话的小丫鬟行礼之后向前面去传话了。

    等人走了之后,乔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余白芷也从他身后离开。

    乔骁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看她,但余光一直留意着她。

    见她坦然自若坐到身侧不算,还让小丫鬟快些上早膳,说她饿了。

    乔骁未曾消散的气又重新拢卷了起来,为了出气,他伸手擦去余白芷方才亲她的地方。

    对面男人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很大,余白芷想要忽略都不行,她抬眼看了一下,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擦脸的手又放下了。

    见状,余白芷挑了一下眉。

    早膳用得很安静,余白芷照常吃了许多,乔骁吃得比往日要少,没几下就搁了银筷。

    虽然不吃了,却也没有离开,他就在旁边都坐着,整张俊脸面无表情。

    余白芷往常都会叫他挑菜,或者舀汤拿糕点,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只是使唤小丫鬟。

    见他脸色不好看,余白芷自然不好再叫人忙活这忙活伺候她用膳,万一他又生气了呢。

    可谁知道不使唤乔骁,得了空他反而冷下脸。

    她都不知道,他哪里有这么多的气要生的。

    等用了早膳之后,余白芷吃饱喝足可算是停下来了。

    乔骁以为她会如同往常一般去看她的话本子,不曾想,她让人上了一盘炒花生,也不吃,就是低头开始剥壳。

    “我们聊聊?”她说话了。

    乔骁不吭声,“……”

    余白芷不想唱独角戏,她直接半带点威胁地问,“你这样是打算再也不理会我了吗?连带着阴山的消息也不感兴趣了?”

    最后一句话就是威胁。

    乔骁听罢,抬眸扫向她,眼神凶而犀利。

    对上男人的怒容,她丝毫不惧,甚至抿出一抹笑,随后将手里剥好的花生递给他。

    乔骁看着花生,“……”何德何能,居然能享受到阴山大小姐亲手剥的花生。

    “不吃。”他放到旁边的空瓷碟里。

    “尝尝吗,味道很不错的。”余白芷诓他。

    乔骁还是不为所动。

    她盯着他,换了口风,温声道,“你早膳没有用多少,若是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余白芷凝盯着他的眉眼。

    即便还是在压抑,她依然看穿了小狗的伪装,心疼二字令他睫羽微颤。

    对此,余白芷似有明了,她默不作声垂眼,抓了旁边的花生自己吃。

    可以她还没有吃呢,刚要放到嘴里,对面的男人幽幽开口,“不是说剥给我的?”

    余白芷,“…?”

    什么时候说了,分给他一点而已啊。

    但是他心绪不畅快,总要找些发泄点,不过就是抢花生而已,那就让他吃。

    余白芷把花生全都推到他面前,“都是给你的。”

    “你没剥。”他又开始计较了。

    余白芷叹出一口气,“……好。”她又把花生盘子给勾过来,慢吞吞接着剥了。

    顿了一会,乔骁总算是吃了。

    垂眼认真剥花生壳的余白芷,视线所及之内见到男人修长匀净的骨节,眸底闪过淡淡的笑。

    她抬手叫小丫鬟过来。

    起初乔骁还以为她不想剥花生了,直到余白芷吩咐人去把她往日常吃的糕点小食茶水给端上来。

    又对着他说,“这些都是我的最爱,用来给夫君赔罪可好?”

    “都给夫君吃,我一点不要。”

    所以她在给他赔罪?乔骁后知后觉回过神,应该是的吧……

    怕她的意思不够明显,余白芷起身给他斟茶,“花生燥香,夫君配着茶水吃。”

    斟茶……认错。

    乔骁明白了。

    他看着她好一会。

    不得不说,看着眼前少女清丽精致的眉眼,她心里的气竟然随着她的话慢慢消散。

    乔骁迟钝了好一会,才开始吃她递过来的东西。

    但是也没有吃多少。

    余白芷也想吃,不过她吃之前“请示”了乔骁,问他她可不可以一起吃?

    男人抱臂冷哼,撇过他的脸,“都是你的,问我做什么?”

    余白芷饶有兴致观察着男人傲娇的样子,单手撑着额面,托着她的腮帮子,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这些给了夫君赔罪自然就是夫君的了,若是夫君不张口,我自然不敢吃。”

    “爱吃不吃。”她又在花言巧语,他才不上当。

    “既然夫君不高兴,那我就不吃了,我看着夫君吃也好。”

    她坐直身子,两只手都托着下巴,朝他抿出笑,弯了弯眉眼。

    对于他的冷言冷语,丝毫没有一点受影响。

    乔骁,“……吃吧。”他还是松口了。

    余白芷甜甜笑,“多谢夫君。”

    乔骁,“……”他感觉自己被她捏得好稳。

    午膳两人也是在一起用,余白芷今日没有做她自己的事情——看话本子。

    她就一直跟在乔骁的身边,时不时跟他说话,却也没有提书信作画之类的事情,反而问起他在京城的事,因为余白芷没有去过京城,对京城还是挺好奇的,便追着他问。

    乔骁一开始爱搭不理,到了后面被她无形当中牵引着走,倒也能够跟她融洽说话了。

    晚膳的氛围比早午膳都要好很多。

    她给他添的汤他也喝了,期间余正还给两人送了一只火腿肉,让两人加入锅子里,余白芷吃的时候也不忘记给乔骁夹。

    这还是第一次她吃菜没有过分埋头吃她自己的,还照顾着他。

    既然某人有意求和,都哄了这么久,还费尽心机,他自然也要给面子。

    用过晚膳,梳洗之后,两人在炭盆旁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多半都是余白芷在说,她跟乔骁说起阴山历年的冬怎么过。

    都吃些什么,用些什么,烧大炭的时候,会在上面架铁台,可以在上面烧肉吃,那些肉提前腌制过,烤得滋滋作响,再撒上各类的酱料,再裹上紫苏等嫩叶,味道一绝,香得要命。

    乔骁看着她边说边抿唇的谗样,忍不住挑了挑眉。

    “改日夫君可以和我一起尝尝。”

    乔骁没有表态,余白芷又接着道,“临近年关,中寨会特别热闹,各类吃食玩物都有,但最多的还是红绸炮仗等物,这些东西卖得最好。”

    “年节的时候我们山寨之上也会有人摆赌注台子,先前有个刘赖头,他输了好多银钱,过年都揭不开锅了,后来靠着卖炮仗红绸灯笼,竟然狠赚了一大笔,说来也是厉害。”

    乔骁听着她嘀嘀咕咕,内室烛火明亮,炭火烧得很暖,他看过去,只见到余白芷的侧脸在无形当中被氤上了一层暖光,整个人说不出的温暖柔软。

    尤其是她的珠钗都取下来了,只让小丫鬟用绦带绑了辫子垂在左边,其余的额发碎绒蹦起,看着异样的清纯可爱,她面颊很软,他捏过的。

    至于她的粉唇……吻起来……

    停!

    他在想什么?

    乔骁很快便摒开了脑中的想法,没有再想,他还挪开了视线。

    余白芷在这时候转过头,发觉他神色残留些许不自然,问他怎么了?

    乔骁凝涩,“没、没什么。”

    余白芷留心他的反应,明晰他脸上的不自然。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她见过乔骁这一面许多次,都是在床榻之上。

    他生得俊朗,余白芷很喜欢盯着他的俊脸,看他的神情染上.欲.色,会有一种别样动人心魄的风情。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

    虽然乔骁发觉她在看,已经将神情彻底给掩藏了下去,可余白芷还是看到了,她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再放下之时,余白芷已经隐去神色。

    她笑问,“夫君要不要跟我说说京城的年节如何过?”

    “我自幼没有去过京城,真不知道京城年节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热闹吧。”

    “你没有离开过阴山吗?”乔骁反问。

    “我下过几次山。”她如实道。

    “和谁?”男人又问。

    余白芷挑眉,“和父亲,以及他的下属。”

    余正的下属包括那个云庭吗?

    他想起来余白芷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信笺,当时她读出来,说什么她若是不能下山那个什么云庭就给她留什么东西。

    是这样吧,他应该没有记错。

    思及此,乔骁心里又开始冒酸泡泡了。

    再详细他也不便问出来,索性闭嘴。

    余白芷却催促,“夫君还没有跟我说呢,京城的年节如何?”

    他心里不悦,没什么兴致,随口道,“还行,很热闹,但也很吵……”

    他不喜欢过年节,父亲母亲逝世之后,祖母祖父去了叔父家,他总是一个人,叔父也让他去家中过年节,以前乔骁还是去的,可叔父家中的堂表兄弟总阴阳怪气,渐渐的他也不去了。

    一个人在乔宅守着,对着满桌珍馐,应对整室空寂。

    他不乐意去叔父家,叔父可怜他一人,前几年会来单独陪他过年节,乔骁一开始是触动心肠的,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不过都是叔父摆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说不定堂表兄弟的阴阳欺辱,也有叔父的授意。

    毕竟每次他受到凌辱,叔父都会替他训斥他的儿子们,那时候他也觉得感动感激,觉得叔父很好。

    以坏衬好,这也是朝堂斗争常用之术。

    “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乔骁起身上榻,余白芷紧随其后。

    躺下之后没有多久,余白芷凑到他的被褥里面,爬上他的胸膛。

    乔骁半掀开眼睫看向她,眼前的姑娘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角。

    力道温柔,携过着香气,如他方才心中所想,香香甜甜。

    她忽然又凑过来,翻身而上,两只手掌按着他结实的腹肌。

    “夫君今夜想不想在底下?”

    第46章 第46章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 带着低低的诱哄。

    他不知道余白芷要玩什么把戏。

    但一瞬间他说的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的胆子真的好大。

    “想不想?”她又问了一遍。

    乔骁的腹肌块块分明,实在太硬朗了, 用力撑按着, 感受到鲜活温热的反弹感觉。

    他不说话看着她。

    思绪却有些飘忽, 话在这个时候脱口跑出, “你和你的云庭哥哥也行过周公之礼吗?”

    他想知道。

    余白芷听见他的话,反问他, “夫君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什么?”他看着她生动潋滟的眉眼。

    余白芷虽然生得貌美, 去也不至于到倾国倾城的份上,他在京城见过许多比她貌美的姑娘, 皆是高门出来的世家贵女,个个生得比她美,比她有身份。

    可此刻的他却觉得这些女人比不上余白芷, 比不上余白芷的眼睛鼻子和粉唇。

    “忘记我给你看的落红了。”

    是……乔骁这时候才回过神,他的确是忘记了……

    余白芷初次是跟他,再往后也是跟他一起的,这些时日没有那个什么云庭的存在。

    思及此, 乔骁的心绪勉强好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

    他沉默着不说话, 敛下眼睫, 避开她的视线, 不看她,不说话, 像是在闹脾气, 却也没有,如果他如前一般闹性子, 肯定早就把她给掀下去了,亦或者把她压下。

    绝不会任由她在上面作威作福,还嫌弃他的腹肌按起来太硬朗了,挪了一个位置坐着他的腰腹之上,用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中衣,用指甲刮弄着他的腹肌纹路。

    小狗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平时亲一下,他不是一脸怒色低斥叫她的名字警告,便是神色羞赧撇开脸颤着睫羽躲避。

    余白芷居高临下看着男人,他低敛眉眼,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性感,乔骁的面庞俊美白净,看着干净犹如陌上才有的仙君。

    看着看着,她索性低下头去吻他。

    少女温柔的吻没有直接覆上他的薄唇,而是轻柔落在他的眉眼之上,一点点亲着往下,她亲得不仅仅是轻柔,甚至还带着若即若离。

    乔骁原本勉强寂静下来的心在此刻随着她的吻又开始变得喧嚣了,余白芷的吻顺着往下亲到他的唇角,覆到唇上之上,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她温柔的声音,“弟弟,张嘴。”

    这个女人!怎么又叫他弟弟!

    还是在这关头!

    乔骁很想守着城池,可是他没有守住,因为他也想亲余白芷。

    在她的吻落到他的眉眼那会,他就很想亲余白芷了。

    他知道她的唇有多甜,知道她吻起来有多软,腰肢有多细。

    他张开了唇,余白芷的两只小手便捧着他的脸,直接吻入了。

    即便是已经吻入了,余白芷依旧亲得很温柔,时不时啄吻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的不说,甚至还会退出去。

    不像是在跟他亲密,更像是在勾他,勾出他对她的渴望。

    男人的眸子渐渐染上.欲.色,他希望余白芷加深对他的亲吻,大掌在无形当中顺着她的腰背顺着往上,知道彻底掌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往前带,往下压。

    然后如他所愿,余白芷便“被迫”更近一步了。

    可谁知道用力过猛,余白芷又娇气,这么不经力,竟然磕到牙齿,他都没喊痛,她便已经蹙眉嘶哼了起来。

    乔骁,“……”

    她都不亲了,垂眸伸手拉开她的唇瓣,要看撞哪了。

    “…磕到了?”乔骁问。

    余白芷不理他,还在看,可她自己又能看见个什么?

    乔骁不得不撑手起身,他凑过去,声音暗哑又温柔,“撞疼了?”

    也没有这么严重吧,他才是被她牙齿磕碰到了。

    绕是如此,他还是凑了过去,伸手抬起她的小脸,“我看看。”

    她在这个时候倒是蛮乖的,乖乖由着他抬起小脸,仰着给他查看伤势。

    “张嘴。”

    余白芷又乖乖张嘴,乔骁看了一下,并没有撞伤,就是唇瓣磕红了,但也不像是磕红的,更像是亲红的。

    他看着她的唇,近距离看着她的脸,手指没有彻底收回来,停在她的唇上,原先只是轻轻用指腹摩挲,可后面力道越来越重了,像是重重碾过她的唇瓣,看着她的唇瓣被挤压得越来越红。

    距离越来越近,乔骁端详着她的脸蛋许久,手指往下移动,抬着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乔骁是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在亲,他的一只手搂抱着她的腰身,另外一只手已经顺着她的侧脸穿过她的长发,掌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地亲她。

    扫过她的牙关,汲取她所有的甜美芬芳。

    亲着亲着,幔帐之内变得很热,他要给余白芷换气的时间,都不知道她平日里吃那么多饭,力气都攒到哪里去了。

    还要停下来给她换气,看着她娇息微微的样子,乔骁只觉得心动。

    她的唇瓣水光潋滟,乔骁顺着她精巧的下巴亲下去。

    漫过蝴蝶骨,渐渐攀上了雪凝聚而成的峰。

    他总算是知道余白芷吃那么多,肉都长到什么地方去了,“……”

    余白芷垂眸看着男人俊逸的眉眼,她的眼神泛着水光,感受他带给她的触动。

    快要水到渠成之时,她忽然张口,“等一下。”

    乔骁一顿,“……”抬着眸看向她。

    平日里她都愿意的,何况今夜是她点的火,如今叫停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她说不要继续了,他是不会听她的。

    但还是要听她说。

    谁知道余白芷没有让他停下,只是娇声娇气讲,“我要在上面。”

    乔骁,“……?”

    他看了她一会,看到她水眸当中的坚持,最后还是拉了拉被褥,掐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翻了起来,然后两人的位置对调了。

    就跟刚开始的时候一样,她坐在她的腰腹之上,却又不一样,因为余白芷只是撑着手,没有真的坐腰腹上。

    乔骁刚开始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执意。

    渐渐的他总算是明白了,因为余白芷就是来折磨他的。

    他都那么难受了,她还非要慢吞吞,催促她可不可以快一点,她却说初次嘛,不太熟练。

    再催就说疼了,干脆就越来越慢,直接停下。

    乔骁哪里还敢催这位小祖宗。

    由着她呗。

    乔骁等了好一会,她居然撂挑子了,发尾扫着他,又痒又难受。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主要是她居然半路撂挑子了,说不干就不干了。

    乔骁简直不可置信,“你——?”

    “好累哦。”她擦着额面上的汗珠。

    乔骁都不敢说累,他疼。

    咬牙切齿,“余白芷,你没力气就给我下来。”

    “我……”她刚要说话,可谁知道男人凶巴巴的,阴着脸看她。

    余白芷打着商量,“我休息一下,你让我喘口气嘛……”

    她倒是可以忍受,也不嫌难受。

    她哪里会难受,她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想到一出是一出,刚刚如果不是她突然叫停,眼下肯定已经……

    如今不上不下,要命。

    “你不行就下去。”

    他又不好直接掐着她的腰身把她给提起来掀下去,万一不小心,力气没有控制好,不是伤到她,就是伤到他了,亦或者两败俱伤。

    乔骁非常谨慎。

    “快点!”他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了。

    余白芷只好下去,也不是她太废物,而是因为小狗实在身强体壮。

    “……哦。”她的语气竟然还失落了。

    按着他的胸膛,准备起身。

    乔骁都不敢看她,毕竟满园春色关不住。

    他怕自己控制不好,就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余白芷慢吞吞地要命。

    要她离开,居然比开始的速度还要慢。

    他退离的时候,乔骁感觉到了无尽的虚空,好讨厌这样的感觉,他不想让余白芷离开,可此情此景又不得不让余白芷离开。

    男人剑眉紧凑,沉着脸,看起来像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忍耐得难受。

    谁知道她不仅慢吞吞,竟然出现了失误,许是因为难以起身,居然失重跌了回来,要不是乔骁扶着她的腰,只怕摔得有些惨不忍睹。

    但眼下也挺惨不忍睹的,因为余白芷整个人往下坠,她离开的功夫不仅白费,反而更近一步。

    乔骁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他忍不住躬身,额头触碰着她的额头,扶着她的腰身。

    “余白芷,你在搞什么?”

    “我…我的腿跪久之后,有些麻了。”她在跟她解释,表示她不是故意的,眼下她腿麻了,还能怎么办?

    何况她的掉坠,反而让情况变得很糟糕。

    “怎么办?”他抬眼看向她。

    余白芷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累人,其实也还好,她就是觉得有点不适应,想要临时打个退堂鼓,谁知道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索性便,“我也不知道。”

    她要歇息一会。

    “不如你翻身吧。”乔骁肯定有力气的,余白芷索性就让他做主。

    谁知道男人的脾气在这个时候上来了,他方才已经给了机会,是她自己搞成这样的。

    她说要在上面就在上面?结果觉得很累了,又开始说不要这样了,给了机会却又弄成这样,乔骁觉得得给她一点教训,让她以后不要胡闹。

    于是他掐着她腰身的手没有放开,反而越发攥紧了她的腰身,将她提起又放下,一点一点磨她。

    有点像是用铁凿那样一点点凿下去。

    余白芷的确是吃到了苦头,她觉得很难受,比她躺着还要难受。

    她撑着乔骁腹肌的手挪到他的腕骨上面,“你做什么?”

    “姐姐是在明知故问吗?”他居然在这个关头上喊她姐姐?

    还是咬牙切齿地那种喊,恨不得要将她吞吃入腹。

    可事实如此,乔骁就是在将她吞吃入腹。

    还有一点,他肯定是在报复,报复她刚刚叫她弟弟的事情。

    虽然乔骁叫姐姐很好听,可是……他这样凶巴巴地故意喊,哪里有半点真的喊她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挑衅。

    小气吧啦的男人!

    余白芷忍不住咬唇,忍受着乔骁给她带来的海浪。

    她的眼角已经沁出许多泪,把她的睫毛都给打湿了,她吸着鼻尖。

    乔骁发现这样果然别有趣味,出乎意料的“愉悦”,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尤其如此之下,他更能够看到余白芷的神色。

    她在咬唇隐忍,即便如此,依旧美得令人心间发颤。

    她怎么可以被他晃得那么好看,他的眼睛都要挪不开了。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原本是乔骁说余白芷的,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才一小会的功夫,居然就变成她催促他了。

    “…慢慢不好吗?”他慢悠悠。

    虽然乔骁也难受,可只要能给她一些教训,让她谨记教训,以后不敢再胡闹,这也是好的,毕竟余白芷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可见到她这幅漂亮样子,乔骁却觉得折磨的是他自己。

    因为余白芷好像是过分紧张了,他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这都还没有彻底到头呢。

    “放松啊…姐姐。”乔骁这次是真的咬牙在叫她姐姐了。

    他还是在报复吗,自己也尝到难受了吧。

    余白芷忍受着他带来的激荡,干脆一咬唇,整个人闭眼猛然。

    乔骁倒吸一口凉气,他攥着余白芷腰身的手一瞬间收紧,而她也忍不住抱怨,“你掐疼我了。”

    某个男人嘴上说,“受着。”手掌却松开了许多。

    看到她细嫩的腰身留下了指痕,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的指腹已经在无意识摩挲了她的腰腹,眼神流露出后悔,在后悔他的失控吗?

    余白芷的手掌在他的胸膛之上,她时不时蹙眉。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下场,就是两人此时此刻也很不好过,谁都很糟糕。

    余白芷看着他,他也在看余白芷。

    也就是在这时候,余白芷伸手摸上他的喉骨,她细嫩的手掌扣着他的脖颈,大拇指的指腹重重按在他的喉骨之上。

    乔骁噎了一下,发出短促的一声,低磁性感的声音,他狭长的眼也冒出了水光,当然不是因为痛苦而引起。

    乔骁第一次没有感受到痛苦。

    余白芷的手掐在他的脖颈之上,这是很危险的,一不留神就会掐死他,如果她真的要杀他的打算,以她的武功,都不需要很大的力气,轻轻用点巧劲,直接就会被她掐死。

    可他居然不痛苦,也不害怕,甚至想要她再用力按一下,或者可以掐着他。

    她掐得他很舒服。

    一定是疯了。

    乔骁闭上眼睛,然后开始卷着她动作。

    幔帐原本还算是安静,可是到了后面竟然开始剧烈的波动。

    外面守夜的小丫鬟和随从都听到了不小的动静,众人面面相觑,可是谁都不敢多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停下来了,小丫鬟们进去送水。

    翌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余白芷和乔骁还在歇息。

    最先醒过来的人是乔骁。

    他垂眸看到怀中的人,余白芷搂着他的腰身,小脸贴着他的胸膛睡得娴熟,乌发遮掩了她的耳朵,乔骁伸手帮她的长发给拨开。

    眼神专注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在无形当中放柔了下来。

    余白芷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竟然在这个时候动了动,乔骁立马挪开了他的视线。

    不想要被她发现他在看她,否则她肯定会得寸进尺,可谁知道余白芷只是翻身而已,她根本就没有醒。

    乔骁意识到之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他又可以接着看余白芷了,她的脸真的好小,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肯定是累了,她睡得很熟,窝在他的怀里,一副完全依赖的样子。

    乔骁看了一会,外面传来叩门的声音,很响不说,还一直都在叫小姐,大小姐,姑爷…

    乔骁见她蹙眉,明显是被吵到了,伸手罩住了她的耳朵,替她隔绝声音。

    没有被吵到,余白芷的脸色可算是变得稍微好看一点了。

    乔骁询问丫鬟,“什么事?”

    没想到居然是乔骁回答,小丫鬟们连忙回道,“大寨主让奴婢们过来请大小  姐和姑爷去前厅用膳,见客人。”

    早膳的时辰已经过了,居然这个时候才来请。

    有客来访,这个人是谁?

    “是什么样的客人?”乔骁问了一句。

    小丫鬟没有回答,避重就轻,“请姑爷和大小姐快一些起来吧,奴婢们已经备办好了热水。”

    乔骁蹙眉,这时候他发现怀中人已经醒了过来。

    察觉到余白芷睁开了眼睛,乔骁瞬间把他的手拿开。

    余白芷也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手掌刚刚在做什么。

    起身之后,她揉着眼睛,外面的小丫鬟似乎知道她醒了,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余白芷懒洋洋,“知道了……一会就过来。”

    “夫君快起来吧。”她催促乔骁。

    余白芷的精神不怎么好,因为睡不够,加上昨日又闹得很厉害,打着哈欠不说,整个人都恹恹,走路也慢吞吞。

    乔骁看她有气无力,问她要不要背?

    听到这句话,余白芷像是来了兴致看向他,察觉到她眼眸当中的变化,乔骁有些后悔。

    可她已经说了,“要。”还朝他伸出双臂。

    乔骁背着她过去。

    若是路程再远一些,余白芷都要在半道睡着了。

    乔骁入了前厅的圆台,见到一队陌生的人马,看样子不像是阴山的人。

    刚跨入正厅,便听到了余正爽朗的笑声,他的身侧坐着一靛青色圆领锦袍的男子,守门的山匪通传大小姐姑爷到时,他和余正同时看了过来。

    第47章 第47章

    这个男人是谁?

    乔骁的视线与他对上, 下一息,对面的男人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到了他的背上。

    与此同时,乔骁感受到了背上人的怔 顿。

    虽然是很细微的身体反应, 但他背着余白芷, 自然感受到了。

    她认识这个男人。

    观察着对面男人的反应, 乔骁隐隐约约猜到对方是谁了……

    果不其然, 还没有相互做介绍,他已经听到了余正喊云庭。

    竟然真的是跟余白芷暗中往来信笺的男人, 看着……虽然比那个解令邧还要衣冠楚楚, 却也不怎么样嘛。

    梅云庭自然察觉到了乔骁的敌意。

    从第一眼开始。

    乔骁看他的眼神便携裹着防备和试探,如今听到他的名字, 敌意增多了不说,还有不少审视。

    余正先给梅云庭介绍了乔骁,然后才跟乔骁说, “这是梅云庭,前二寨主的义子。”

    前二寨主的义子?那他原来也是阴山的人了?

    当着余正的面,自然要收敛脾性。

    两人握手互道幸会。

    只是隐藏在笑意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有两人才知道了。

    四人落座之后, 余白芷问, “云庭哥哥, 你何时来的呀?”

    乔骁听到身侧人脆生生喊的一声云庭哥哥, 脸上的笑意隐了隐。

    这个梅云庭她就叫哥哥, 听着好是喜悦的样子,见他就只喊弟弟, 还是用戏弄的语气。

    乔骁不动声色, 他没有表露出来,自然没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 但梅云庭本就格外注意他,留意到了他几不可察的小动作。

    “晨起时到的,见了大寨主之后,走了一趟中寨,这才过来的。”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余白芷笑。

    乔骁的余光扫见她的笑颜,脸色慢慢暗沉了下去。

    早膳已经摆得差不多了,因着山上冷,今日吃的还是锅子,乔骁刚要说多了许多未曾见过的菜色,坐在余正右手边,他对面的男人已经开口。

    “若是提前告诉了阿芷,岂不是没有惊喜了?”他用眼神示意桌上的菜。

    乔骁瞬间想起来余白芷当面读过的信笺,说什么江南来的鲜货,想必这些就是了?

    能有什么稀奇的,京城当中多了去了。

    余白芷竟然就期待这些?

    看得出来她的确很满意也很愉悦,眉眼弯弯笑得无比开怀,一口一个云庭哥哥,还夸对面的男人好,说他辛苦了,没想到他居然能够留到现在。

    要不是余正也在,乔骁肯定要讽刺一句,有什么稀罕的,放这么久,还能吃吗?

    他不仅不能说,还要保持面上的友善。

    乔骁不想说话,对面的梅云庭却说也让他尝尝看,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京城的饭菜。

    乔骁皮笑肉不笑,“梅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是给娘子带的,我自然不能夺人所好。”

    梅云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笑了笑,转而让余白芷多吃一些,他带了许多上来。

    “父亲,晚上让人煎炒如何?”她记得梅云庭说了,用煎炒味道更好。

    “行啊,让人单独给你炒几盘子端上来。”余正点头。

    余白芷要吃什么,他这当爹的,自然是宠着。

    “恐怕旁人做不好,不然让我来下厨吧。”

    “那就多谢云庭哥哥啦!”余白芷朝他娇俏眨眼,还给他夹了一只酥皮鸡腿蘸了酱放到他的碗里作为谢礼。

    余正训斥她总是没大没小,怎么总是让梅云庭帮她做事?

    余白芷哼哼耸了耸挺俏的鼻子,梅云庭笑着说没什么,让余正不要说她,不过是炒几盘菜而已,算不上什么。

    余正说梅云庭总是惯着她,就是因为他总这样,余白芷才有恃无恐。

    瞧着三人其乐融融仿佛一家子,乔骁脸色沉了下去,嘴角也渐渐抿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被隔绝在外,就好像是耽误了人家。

    这算什么事啊?他才是余白芷的夫君好吗?还有余正是不是对着每个人都要那么说?前些时日他还跟他说过差不离相同的话,说他惯着余白芷,把她给宠坏了……

    这一顿饭吃得乔骁胃口全无,他基本上没有怎么吃,反而是受了不少气。

    真的觉得自己很多余,那个姓梅的男人把他手里的活都给抢了,不是给余白芷夹菜,就是给余白芷剥虾壳,下排骨藕片。

    还给她蘸酱,更有甚者,余白芷碗里的酱汁儿快要没有的时候,乔骁要帮忙添置,梅云庭也把他的活给抢走了,还说什么……?

    “她喜欢放多一些酸醋,不喜欢蒜末,油的分量少一些,牛肉沫也能放一点,但不能太多…”

    乔骁,“……”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呢。

    这个梅云庭反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吗?”

    乔骁气极反笑,直接把盛着酱料的骨瓷碟子给他了,扬眉示意他来啊。

    吃吃吃,余白芷低头就是吃。

    根本就没有注意看,也不知道这个姓梅的男人有多嚣张。

    乔骁觉得他哪里应该在桌上,他就应该在桌底。

    好不容易熬到用早膳结束了,余正说是昨夜寒风凛冽,他的旧疾发作,要去歇息会,让三人自己说话,还让乔骁和梅云庭多聊聊。

    乔骁还没有说话,梅云庭便张口应下了,“此行我带了上好的药酒,是去江南的时候找名医配的,擦了能让您的旧疾好受一些。”

    “你这个孩子有心,不论去什么地方都惦记着……”余正很满意。

    话落之后,梅云庭身边人拿上来的药酒被他身侧的林志接了过去。

    “好了,你们年轻人一道坐着说说话吧。”余正摆了摆手。

    瞬间就只剩下三人了。

    氛围比余正在的时候要冷上许多,乔骁没有再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他面无表情。

    梅云庭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乔大人,不知可否借阿芷一柱香时间,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几句话的功夫,用得上一柱香。

    乔骁不吭声,他就盯着梅云庭。

    对方接过他的敌意,露出和善的笑容,“乔大人放心,我不会对阿芷做什么的。”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乔骁淡笑着反问,眼底一片冰冷。

    “这……”梅云庭表现出难言之隐的一幅模样。

    乔骁还没说什么,他身侧的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角,“夫君,你在这里等我会。”

    乔骁对上她便没有再笑了,只是冷冷问,“你要跟他走?”

    余白芷柔声,“只是说几句话,我很快就回来了,嗯?”

    又是这幅唬人的语气,如果不是这个姓梅的不速之客在场,乔骁甚至都要觉得她张口便是要叫他弟弟,让他听话了。

    这该死的感觉。

    乔骁越想越是忍不住冷笑。

    这算是什么?

    余白芷昨日还跟他抵死缠绵,她修长细嫩的腿就搁在他的窄腰上。

    不是说让他这样一些,就是那样一点,这才过去多久啊?

    就让他回避,要躲着跟别的男人单独说话了,还要一柱香,呵呵,怎么不要一天一夜呢?

    一柱香能做什么?就算一柱香不能做什么,他也觉得堵得慌。

    “我一会就回来。”余白芷又说了一句,乔骁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表态。

    梅云庭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听着余白芷温柔的声音,目光扫向对面的乔骁。

    “你要去就去,我还能拦着你?”他嗤笑着说道,头也转向另外一边,此时此刻,也正是随着乔骁转头的动作,梅云庭看到了他喉骨之上的伤痕。

    细微纤长,虽然很淡,但是他看见了。

    这么隐蔽的位置……

    究竟是在何种情境之下被弄伤的?

    察觉到梅云庭的目光,乔骁看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对上,没有余正在场,一些必要的遮掩也不用装得太好了。

    乔骁脸上没有笑意,梅云庭的笑也随之隐去。

    “好了。”余白芷站起来,“云庭哥哥,我们走吧。”

    乔骁看向她,他已经不好开口,只能用眼神暗示,可余白芷这个狠心的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

    乔骁,“……”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从侧门出去。

    一直走往校场那一边的空地,余白芷身后的小丫鬟送上来一个东西,余白芷取了递给梅云庭。

    “这是……”

    “这是给云庭哥哥开镖局的贺礼,前儿就被备办好了,父亲不让下山,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我能打开看看吗?”梅云庭的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藏在角落里的身影。

    “能。”余白芷淡笑。

    梅云庭摩挲着锦盒的表面,转而又说,“算了,回去再看吧。”他交给手下的人,随后又道,“多谢阿芷了。”

    “不必客气,毕竟我也吃到了鲜货。”

    梅云庭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忍不住勾唇跟着笑。

    不远处,实在不放心跟上来的乔骁见到两人相谈甚欢,相视而笑的场景,只觉得无比刺眼。

    到底有什么样的话还要背过人说,余白芷又给他送了什么?

    难怪他说背着她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方方角角的东西咯得人难受,原来是送给这个男人的东西啊。

    呵。

    “今日我看大寨主的脸色精神都还好,想来是因为阿芷的婚事让他满意了。”

    “父亲一手选定.操.办的,他自然满意。”

    “那阿芷呢,你满意吗?”梅云庭如此问。

    余白芷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扬唇笑,“他……很有趣。”

    乔骁的确很有趣,跟她见过的男子都不太一样。

    “是因为他的相貌?”他看得出来余白芷对这个男人很有耐心。

    这桩婚事传下山去的时候,梅云庭只听人说大寨主余正给余白芷选了一个朝廷俘虏的大臣做夫郎。

    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生得无比俊逸,可惜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废物,只是仗着家里才得封将军,是来阴山混战绩的,却不想折在了这里。

    传言听多了,又不太了解朝廷当中的人,梅云庭原以为乔骁会是梨花园里男戏子那般的模样。

    没想到……乔骁不像是传言当中的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单从第一眼的品貌气势来看,便让人觉得不容小觑,恐怕非池中之物。

    梅云庭蹙了蹙眉心,“他看起来的确是有趣……但也不简单。”

    “嗯。”余白芷听罢,神色自若,轻声道,“云庭哥哥不必担心。”

    “大寨主重病缠身,叫我如何不担心呢?”梅云庭停下脚步。

    余白芷也随之停下,她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

    “阿芷……不如你跟我下山吧,今日你们没来,我也跟大寨主说过了。”

    “哦?”她像是感兴趣,又不像是真的感兴趣,只是好奇,“父亲怎么说的?”

    “大寨主说这件事情他无法左右你的意思,让我问你,若你愿意,他没有什么意见。”

    “所以…我便来问你了。”梅云庭看着她的小脸。

    “跟我下山吧。”他又说了一遍,“你一个女子,实在不易掺合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日后——”

    梅云庭的话还没有说完,余白芷却打断了他,“云庭哥哥,你看……”她抬手指着不远处。

    梅云庭随着她抬手的地方看去,跟在不远处,藏在暗处听不见两人说什么,却能看见两人动作的乔骁也随之看去,余白芷所指的方向是一片云雾,看不出什么门道。

    他学的唇语一知半解,两人又是侧身背对,肯定无法了解到底说了些什么。

    乔骁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很专注,忽而他耳朵一动,视线迅挪往左下方,侧身反手。

    乔骁手疾眼快,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擒拿住对方的手,直接把对方的脸给按在了堆积的木桶之上,低声斥问,“谁?!”

    “痛痛痛……”来人不敢惊呼,只能小声求饶,“是……是属下啊,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骁凑近一看,大惊道,“…乐为?”

    “……”

    “这里山雾云绕,十分寒冷。”梅云庭说出他顺着余白芷手指所看到的景象。

    除此之外的山雾底下,还有许多密植野林,潮湿阴冷,蛇虫鼠蚁,数不胜数,即便是上山的路很熟悉了,但因为许久不走,都吃了苦头。

    “这里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我已经习惯了。”余白芷的意思便是不愿意走。

    “何况父亲还在这里,母亲的墓也葬在山上。”她淡声道。

    “但山上已经不安全了。”梅云庭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阴山,当初离开的时候我也舍不得,倘若你习惯山下的生活,定然也会喜欢的。”

    “阿芷,你不用那么快回绝我,我还会在山上待一段时日,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这一次上山,我带来了一个医术优越的郎中给大寨主看身体。”

    “父亲乐意看吗?”余白芷一句话便道出了要处。

    “我没提。”既然率先告诉了她,便是想让她去说了。

    这层意思即便没有说出来,两人都明了。

    “再有一则,恐怕阿邧和三寨主的人留意到,我便没有将人派过去。”

    余白芷没吭声,她已经把手放下,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膏,慢慢抿着吃。

    瞧着她温玉般的侧脸,梅云庭声音放轻了一些,“前些时日阿邧和三寨主闹得不可开交,只怕暗中已经动起手来了。”

    “嗯……”余白芷漫不经心应着。

    “若是大寨主因病倒下,他二人的争夺必定会挑到明面上,阿芷……届时你怎么办?”

    “云庭哥哥。”

    余白芷捏着糖棒,用舌尖把糖膏抵到另外一边,腮帮子被抵得鼓起,看起来很稚嫩,还是很像个没出阁的小姑娘。

    “你既然离开了,就不应该再回来。”

    她垂眼,用靴尖踢着小石头,好一会抬头看着他,“好好过你的安稳日子。”

    梅云庭,“……”

    余白芷扯唇笑了一下,她的视线越过梅云庭的脸,往回看。

    乔骁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的人,“乐为,你怎么上来的?”

    方才那地方实在不好说话,乔骁原本想带着他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他又不是很熟悉阴山,虽然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地形,可还是很危险,周遭还机关密布,他都怕不小心慌不择路踩中了。

    谁知道乐为竟然比他还要熟悉,轻而易举带着他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大公子。”乐为呼出一口气,“可算是见到您了。”

    乔骁又重复问了一句,“你怎么上来的?还有,你怎么对阴山那么熟悉?”

    问出第二句的时候,乔骁整个人暗中警惕了起来。

    他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乐为不是他所认识信任的下属,而是有人伪装敲诈他,脚步也渐渐往后挪,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对面的乐为说他是跟着梅云庭上来,已经潜伏到梅云庭身边有些时日之时,乔骁才略微放下心。

    他最后一遍试探问,“你…真的是乐为?”

    “大公子说的哪里话?小的自打老爷拨过来,跟着您十几年了。”

    乐为说出了一件乔骁的私事,说他之前偷龙转凤拿了乔老将军的一把剑,玩了好多天才还回去。

    听罢,乔骁总算彻底相信了。

    “大公子,属下此来,带来了朝廷的圣谕。”

    “你说什么?”乔骁蹙眉,人有些懵了。

    乐为长话短说,跟他讲清楚,他领兵战败之后,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如同乔骁所料,他战败之后,他的叔父果然开始动手了,表面在替他说话,背里早就联合了大臣,在朝堂之上演戏。

    一些人唱白脸,一些人唱红脸,弹双簧,目的就是要往乔骁的头上扣屎盆子,治罪乔骁,削减乔家曾经的军功,把他从高位上拉下来。

    朝廷闹得不可开交,圣上迟迟没有定夺,最后还是太后.插.了一手,她提议让皇帝允准乔骁将功折罪,再给他一次机会,平定阴山匪患,毕竟他如今身为阴山“压寨郎君”。

    身份如此特殊,若是他能够心向朝廷,自然能够好生利用一二了。

    可若是不能做到,届时战败的事情的确就要扣到他的头上了,毕竟他是主将,再者,总要有一个人来担着过错,成为众矢之的,否则对外无法交代。

    “原来是太后娘娘出面了……”乔骁长叹一口气。

    母亲与太后娘娘有亲,临走之时,太后娘娘前来探望,母亲求着太后,希望她身后,太后能够帮忙照拂乔骁,当时太后答应了。

    真不知该说什么,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进行对阴山内部情况的探查,居然敲打误撞走对了路子,乔骁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总归可以松一口气了。

    “大公子,您在想什么?”

    乔骁摇头,“没什么……”

    “朝廷来了多少人马?”乔骁问。

    乐为用手指比了一个数,“有一些人跟着属下进入了梅云庭的尚麟镖局,另外一些人乔装打扮潜伏在了凤仙郡,旁边的州县也有人手,只要放信号弹,随时可以增援,提督大人掌手,您就放心吧。”

    乔骁,“……”没有什么放心的。

    这位提督大人,当年跟父亲大人可是“死对头”,他来接应,乔骁虽然头疼,却觉得可靠,毕竟他不是听之任之,容易动摇,没有主见的人物。

    “嗯。”乔骁颔首,“且先蛰伏着,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乔骁又问了他叔父的动作,乐为让他放心,朝廷已经有所忌惮了。

    乔骁又想了想,把马威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让他传消息下去查探一二。

    “是。”听完乔骁的叙述,乐为也觉得十分蹊跷,“这件事情交给卑职,您且放心。”

    乔骁点头。

    “你跟在梅云庭身边,可知道他上山的目的?”他才不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为了给余白芷送鲜货,肯定别有所图!

    “没有,他很警惕,没抓到什么问题。”

    “好,继续留意,有任何情况你我随时碰头,但万事要小心,阴山机关多,眼线也多。”

    “是。”

    两人不宜碰面太久,乔骁心里还惦记着余白芷和梅云庭,便先走了。

    他折返,没有在方才的地方看到两人,上寨正厅也没看到,便先折返了浅水居。

    谁知,他竟然看到余白芷带着梅云庭往浅水居走,已经快要到院门了。

    见状,乔骁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第48章 第48章

    他才离开多久, 余白芷竟然就堂而皇之,大摇大摆把人往浅水居带了?

    如果他没看到,再来晚一会, 会发生什么事情?

    乔骁的确想着要悄悄跟在两人后面, 看看余白芷究竟要把他往里带到何处去, 又要做些什么?

    可他内心的不悦翻腾, 怎么都无法压抑,直接大踏步向前。

    梅云庭留意到有人在靠近, 还没来得及侧身看去, 前面刮来一阵疾风,原本站在前面的余白芷被拉到忽然出现的男人后方, 他对上了乔骁阴沉的脸。

    原来是他,竟然一路跟到现在,只是……终于忍不住了么。

    梅云庭笑着打招呼, “乔大人。”

    余白芷垂眼看去,她的手腕被桎梏得很紧,她就算是反手都无法从乔骁的大掌之内逃脱。

    小狗很生气,护主一样的将她挡在了身后。

    难为他在这个气血上涌的关头上, 桎梏她的同时还能够想着不会伤到她。

    因为她即便被乔骁扣着手, 无法脱离他的掌控, 但她被扣住的手腕并不疼, 反观乔骁, 他的指骨关节因为意气而过度用力,早已在泛白。

    她静静看着这一幕, 任由他拉拽到后面, 没有动作,没有吭声。

    “一柱香已经过去了, 梅公子还有什么话要说,不如让我也听听好了,毕竟我很感兴趣。”

    乔骁同样也是在笑,不过他是毫不掩饰的冷笑。

    “没什么话要说了,只是送阿芷回来,既然乔大人在这里,那我便先回去了。”

    梅云庭侧头看向乔骁身后,“阿芷,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吧,你想清楚了来告诉我,我等你的答复。”

    说吧,他又朝乔骁一笑,随后转身离开。

    乔骁目光阴阴看着梅云庭背影,“……”当他是死的吗?

    他绝对是故意的,话说得含糊其辞,还说什么答复,两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梅云庭返回的一路上都能够感觉到身后带着强烈敌意的目光,直到路过前庭的转角,他才往后看了一眼,视线与乔骁的想擦而过。

    “人已经走了许久,夫君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余白芷盯着男人宽阔的背。

    她发现这个男人真是宽肩窄腰,腿还很长,她在他的身后可以被他遮掩得完完全全,没有露出一点点边角。

    只是梅云庭都离开很久了,他还在盯着梅云庭离开的方向看。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像是猛然回神转过身来。

    他松开了桎梏她腕骨的大掌,但仅仅是一瞬而已,因为乔骁换了另外一只手拉着她往回走。

    一路直奔楼上,进入内室。

    旁边的小丫鬟要跟上来,余白芷吩咐人在门口等着。

    门被乔骁关上了,众人在外面面相觑。

    乔骁原本有很多话要问,可停下来之后对上余白芷那张风轻云淡,甚至饶有兴致在等着他开口的神情,乔骁的话噎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又被余白芷给捏住了。

    她好像完全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很清楚他会做什么,就等着他往下行动,验证她的想法。

    这就是她的圈套吧?他就这么往里面钻了?

    不。

    乔骁闭眼平息内心的躁与烦,松开了她的手。

    余白芷看他松手的动作轻轻挑眉。

    乔骁没有再看她的神色了,自己转身过去圆桌旁边倒茶吃。

    他的侧脸看起来无比冷峻,周遭的气势汹汹不减。

    余白芷看了一会,坐到他的对面去,她取了骨瓷杯放到乔骁的旁边,无声示意他也帮她倒一盏。

    可男人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她理所当然的动作,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开口,

    “不是有你的梅云庭了,怎么不叫他来给你倒?”

    余白芷听罢,黛眉渐渐染上隐隐约约的笑意。

    “笑什么笑?”乔骁已经看见她脸上的笑意。

    “我只想要夫君倒,不可以吗?”她还理直气壮。

    男人嗤笑一声,面上冷然,手上却已经开始动作。

    他还是给余白芷倒了,把骨瓷杯倒得很满。

    喝喝喝,喝不死她。

    余白芷把茶拿过去慢慢喝着,茶沿挡住了她勾起的唇角。

    乔骁冷脸看着她喝。

    面对男人的威压,余白芷还是照常的恣意悠闲,甚至跟乔骁说茶水太烫了,还好她没有直接喝。

    乔骁,“……”不想跟余白芷说话。

    茶水的确是烫,却没有他心火烫,方才他三两口便吃了一盏茶,至今没有压住心里的火气。

    等她慢吞吞吃完一盏茶,又把茶盏给递过来,示意再要一杯,可乔骁不理她了,直接让人,他冷冷看着,一动不动。

    余白芷便自己倒了一盏,不仅给他自己倒了,还给他也倒了。

    “夫君喝……”面前人含笑喊他。

    乔骁感觉自己的气撒在了棉花上,都说伸手不大笑脸人,他拿余白芷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对,他敢打余白芷?

    他哪里敢。

    “夫君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小狗都要憋坏了,看得出来他有傲气,明明很想问,却又一直端着。

    如此压抑心气,真是……

    乔骁看向她,余白芷迎上他的目光,眉眼弯弯,一副很乖很讨巧的样子。

    “我若问了你就会说?”

    他原本要讲的话是让她少自以为是,他有什么要问?他根本没什么要问的,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一张口……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夫君不如问问看?”她单手托腮,摆出平日散漫的样子。

    乔骁看着余白芷,“……”

    对面男人的克制在余白芷的人预料当中,他不张口,她却启唇解释道,“方才云庭哥哥是送我回来。”

    “哦。”乔骁淡淡一声,他摆出不在乎的样子,语气也在透露着你以为我在乎吗?

    “他找我去也没什么事,就是说了说他的近况而已。”

    呵,说近况还要避开人,恐怕不只是这样吧。

    “云庭哥哥他——”

    “行了余白芷,我不想听。”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搪塞话,一口一个云庭哥哥是要气死谁?

    他直接起身走掉了。

    余白芷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端起茶盏慢吞吞品了一口。

    嗯,香气有味,余韵不错。

    “……”

    午膳没有一道去前厅吃,晚膳倒是在一起用的。

    即便掩饰得很好,余正还是发觉了乔骁和余白芷之间的不对劲,似乎生出了龃龉。

    男女之间的事情,想想都知道为什么,这小闹怡情,只要不撕破脸,吵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余正也当睁一只眼闭一眼,假装没看到不知情。

    他让梅云庭和乔骁吃酒,两人面上和谐,背地里也较劲一般,推杯换盏之间暗藏矛盾锋芒。

    乔骁许久不吃酒,加上阴山的酒水辛辣浓烈,他竟然有些醉了,走路微晃。

    余白芷扶着他,他还说不要。

    “梅云庭也醉了,你去扶他吧。”

    余白芷,“……”

    吃醉酒也不忘记闹脾气?

    “他又不是我夫君,我才不要扶。”她笑着跟他说话,又来搀扶他的臂膀。

    乔骁冷哼一声,蹙眉甩开眼前的重影。

    山匪喝的酒水果然厉害,虽然没有朝廷酒楼客栈里的窖藏厉害,可胜在前劲足,后劲大,尤其是余正后面拿出来的那坛酒,也不知道叫什么,实在辛辣。

    “小心些……”余白芷搀扶着他,乔骁看着她乌鸦鸦的云鬓,没有过多的珠钗发簪,有一些蹭到他的胸膛之上,都乱了。

    她没心思整理,还在专心致志扶着她,让他小心脚下,见状,不知道是不是酒意趋势,乔骁心里的气消散了一些,便没有将她给推开了,也没有说拒绝她搀扶的话。

    余白芷自然感受到了男人的变化,她没有多说什么,小心带着他往浅水居走,乔骁虽然还有意识,只是一直阖着眼,任由余白芷给他擦拭。

    等收拾干净了,将他整个人都塞到被褥当中,余白芷去沐浴净身,谁知道昏睡的男人倏然睁开眼睛,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下拽。

    速度超级迅捷,力道勇猛,余白芷反应不及,被他压在在身下。

    她感受着男人灼热的呼吸,看着他幽深的眼眸,还没有张口说一句话,就被他掐着面颊亲了下来。

    即便是已经梳洗过了,可余白芷还是感受到了乔骁的酒气,淡淡的,冗杂在他的气息里,通过亲吻渡给她。

    他吻得又重又深。

    换气的间隙余白芷必须要大口喘息才能够承受他的下一波亲吻。

    他不仅仅是吻得深入,在雪峰上作乱的手也力大无穷,余白芷忍不住喃声,可声音全都被他亲闷了回去。

    今夜的欢悦,来得又快又急,准确来说,是乔骁很急,他甚至没有等雨势下来,便已经开始了。

    她咬唇忍受,感受着之前他用过的凿法,一点点赶路。

    一鼓作气。

    乔骁没等歇息片刻,便攥着她的腰身进行源源不断的下一步。

    他一言不发,只低头用力,紧皱眉头看着亲密的接触,看着他和余白芷  的亲密。

    神情浮现痛苦,可又更像是欢愉。

    乔骁的确厌恶自己的不受克制,却又无法抗拒沉沦失控带来的愉悦,他从未感受过的愉悦。

    “……”

    今夜闹了许久,余白芷是晕过去的,她整个人都来不及收拾,最后是乔骁抱着她出来,又抱着她进去浴房。

    翌日的早膳两人自然缺席了。

    余正派去的人回来凑到他耳边传话,耳语隐蔽,梅云庭坐在身侧也没有听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我们先吃吧,叫人送去就好。”余正摆手。

    “不等阿芷和乔大人了吗,尤其今日我做了阿芷喜欢的一品鲜蘑鸡汤。”

    “看来她今日没有这个福气了,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尝尝你的手艺。”余正抬手让旁边的人给他上一碗。

    梅云庭笑,“您爱吃,我可以多做几次,只是要不要给阿芷留一些,亦或者叫人送去?”

    “不必,她赶上了再吃,赶不上便作罢。”余正摆手。

    梅云庭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余正的意思,点头,“……好。”

    用着早膳时,余正忽而道,“云庭,你后悔下山了吗?”

    这句话问得很有深意,梅云庭咀嚼的动作变慢了。

    如果他没有下山,那成为余白芷夫郎的人便是他了……

    可……义父培养他多年,对他不仅仅是养育之恩,还有舍身之义。

    义父的亲儿子也喜欢阿芷,他怎么能…

    若说后悔,他是后悔的,回想往事,梅云庭味同嚼蜡,脸上流露出苦笑,“您知道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余正笑了一下。

    “不管是不是别无选择,你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余正边吃边跟他说话,“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应该好好走你选择的那条路。”

    听到这句话,梅云庭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大寨主是要让我放弃阿芷吗?”

    余正反问,“你不是早就放弃了?”

    “我……”梅云庭噎了。

    他回答不上来话。

    “在你做出选择下山自立镖局的那一刻,不是已经放弃了吗?”余正边吃边跟他说话。

    “我……”梅云庭没有说话。

    正厅静谧得只听得见锅子沸腾之后咕噜咕噜声。

    满桌都是珍馐美味,基本上都是余白芷爱吃的,他晨起特意吩咐人,亲眼看着准备,又端上了桌,可是她没来。

    至于为何没来,从余正的口风,梅云庭已经猜到了缘由,此外,他还想到了乔骁喉骨上出现的细微伤痕。

    是因为那样,所以两人才没来的吧。

    梅云庭的心中尝到了苦涩,原本他以为余正不会那么快让余白芷嫁人的。

    毕竟那个说她今年不成亲便会出事的道士,只是解令邧请来的神棍而已,目的就是趁着他离开,变相催促余正点头,成全他娶余白芷。

    梅云庭坚信余正不可能看不穿这样的把戏,可谁知道,他竟然信以为真了,在朝廷俘虏的人当中选了一个给余白芷成亲。

    收到请帖的那一刻,梅云庭都以为余正是在逼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当时要上山的。

    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绊住了脚跟,加上阴山封锁,没办法进入,被迫耽误到了今日。

    初见,余正的脸色态度都还好。

    今日却突然开口说这些,是要让他彻底放弃余白芷吗?

    梅云庭真的吃不下了,有些话不吐不快,何况拐弯抹角也没意思。

    “大寨主,云庭相信您看人的眼光,那位乔大人固然是人中龙凤,可他终归是朝廷的人,他的心不在这里,再者阴山的局势……您的身体……”

    余正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微凝,夹菜的动作也随之停了。

    梅云庭见状,连忙道他冒犯了。

    “乔骁的心不在这里,那你的心又在吗?”余正反问。

    “阿芷与我一同长大,乱世当头,我自然想要护她安全。”

    “也不计较她嫁过人?”余正又问。

    梅云庭一顿,立马摇头,“不会计较。”

    余正咀嚼着食物,看了梅云庭好一会,才慢慢挪开视线,继续夹菜吃菜,梅云庭看着他吃。

    又过了好一会,余正旁边的林志上来往锅子里添置新菜,招呼着梅云庭一道吃,他看了看余正,这才开始动筷。

    “……”

    用过了早膳,梅云庭走后。

    林志上来给余正喂药,余正握着骨瓷杯,看着氤氲而起的雾气,问旁边的林志,怎么看待梅云庭方才那一番话?

    “属下可不敢多言语,只怕搅乱了大寨主您心里的主意。”

    听罢,余正笑了笑。

    吃了药丸,林志跟余正提起梅云庭给他找了个郎中的事情,“人已经带上山了,就等着您的意思了。”

    “他倒是有心思……比老二的儿子会做人多了。”

    “都是您曾经教导有方,云庭公子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

    “你是在帮他说话了?”余正撩眼看去。

    林志没有否认,“属下只是觉得云庭公子有句话说得很是不错。”

    “什么话?”

    “他和大小姐终归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总比……”比乔骁好。

    “继续。”余正道。

    “当然您选择的乔大人不错,可他不好掌控。”人看着是顺从,可人都是会伪装的,谁知道皮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咱们阴山用人一直讲究知根知底,所以属下……”

    林志的话没有说完,余正抬手制止,“且往后看看吧。”

    “嘴上的话说得再好听,能有什么用。”

    “梅云庭的确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谦逊,处事得宜,重情重义,脾性比老二的亲生儿子还要像老二,但他的长处,何尝又不是他的短处。”

    “当初老二亡故,念着多年的养育栽培之恩,为了能够让解令邧安心,他选择离开了阴山,如今却又回来……”

    林志:“云庭公子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他欠解家的。”

    余正哼了一声,“因为他欠解家,所以便放弃了我的芷儿。”

    “将来如果遇上旁的情谊,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余正嗤了一声,“说是选择,不如说是逃避吧。”

    林志没有再说话,余正叹息之时,忽而剧烈咳嗽,即便方才已经吃了药,这一次却咳嗽得无比厉害,比前几次都要厉害。

    等他好不容易克制住,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桌上都是随着咳嗽飞溅而出的黑血。

    林志在旁边面露急切,“之前的郎中说了,您实在不能动怒啊。”

    “这些事情都还早,大小姐和姑爷也渐渐生出了情意,往后的事情都说不准,重要的是您要保重身子,您……不是还要抱孙子么?”

    听到大小姐,听到孙子两个字,缓了许久的余正终于开口,“明日你去安排,让那个郎中过来看看吧。”

    林志大喜,“是……”

    余白芷睡到了午后,还是被饿醒的,她没有在床榻之内看到乔骁,她一动,旁边的小丫鬟斜月立马就过来搀扶了。

    “姑爷呢?”

    小丫鬟说乔骁出去了,跟着他的人告知余白芷,他去了校场。

    午膳乔骁没有回来吃。

    余白芷身上不舒坦,便也没有出去。

    一直到用晚膳,他方才回来,衣角沾染了泥尘,脸色依旧不好,可以说面无表情。

    不看她,也不跟同她说话。

    第49章 第49章

    晚膳用得比以往还要寂静, 余白芷跟乔骁说话,他不理,不论余白芷说什么, 全然置若罔闻。

    到了后面她索性也就不说了, 低头专心用晚膳。

    在她闭嘴低头之后, 对面的男人攥着银筷的手一顿, 眼睫微颤,原本想去看她, 随后又生生克制住了。

    用过晚膳, 沐浴净身,一前一后上了床榻。

    乔骁不说话, 余白芷也不说话。

    即便白日里歇了许久,沾到柔软的软枕被褥,余白芷还是能够很快歇息。

    等她熟睡之后, 睡在她身侧的男人忍了又忍,还是转了过来。

    视线之内是睡相恬静柔然的少女。

    她的呼吸平缓,睫毛卷密,鼻梁挺俏, 不着粉黛的面庞小小的, 就这样窝在被褥里。

    今日晨起的时候她还在睡, 兜兜转转一整日过去, 竟然又是在床榻之上歇息。

    乔骁看了余白芷许久, 最终转头侧身,背对着她闭上眼, 纵然是闭上了眼睛, 乔骁久久没有睡意。

    接下来的几日,浅水居伺候的人皆意识到两人之间是真的生了不愉。

    传到余正耳朵里的时候, 他皱眉问林志,“怎么今日才来汇报?”

    林志歉声,“这两日不是忙着给您看顾身子么?”

    梅云庭找来的郎中医术果真不错,给余正扎了一段时日的针,竟然缓解了他的疼痛,他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急速咳嗽,还呕黑血了。

    说不定真的有得治呢,林志忙着看顾他医治,又要亲自盯着人煎药,还要防着解令邧和吴磐,哪里有空注意旁的?

    何况余白芷和乔骁表面伪装得很好,一道过来前厅用膳时,有说有笑,根本就没瞧出破绽。

    “到底怎么回事?”余正让林志把他派去浅水居的人给叫来。

    听墙角的人说,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在半夜要过水了,平日在浅水居也没什么交流,都是各人做各人的事情。

    “之前怎么不来说呢?”余正拍了桌子。

    林志连忙哄劝,让他不要动怒,凡事好好说。

    听墙角的人也不知具体缘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余正又让林志去把内院伺候的人给叫来,可这个小丫鬟也说不出是为什么,还说两人生出龃龉的前日也行了周公之礼,翌日便不说话了。

    “具体就没听见吵闹?”

    小丫鬟摇头,“奴婢实在不知道……”

    余正摆摆手让人下去。

    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完,外面的人进来通传,说是解令邧和吴磐已经回来了,两人都在外面等着复命呢。

    余正只能先把余白芷的事情放到一边,示意林志让两人进来。

    “……”

    一个时辰之后,解令邧从前厅出来了,吴磐还留在正厅跟余正说话。

    解令邧赶马回了中寨,下马之后直接去了院舍,他把马鞭丢给旁边的随从,抬脚进入。

    旁边的人见他回来,连忙喊二寨主,行礼问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解令邧身边跟着的人冷声打断了,“都下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愿意走,解令邧的目光冷笑着扫向众人,里面传来一道,“出去吧。”的温和声音,众人这才离开。

    解令邧进入内堂,冷眼看着正在看书的清俊男人。

    对方看过来,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意和怒火,温声笑问,“阿邧回来了?”

    “梅云庭,你还真是又养了一群衷心的狗啊,守门倒是做得很好。”

    听到这句毫不留情的讽刺话,对面男人脸上的笑意才算是收敛了一些。

    见他如此,解令邧越发变本加厉讽刺,“怎么,山下的日子不好过,离开我们解家,活不下去了?”

    “看来倒卖兵器的事情不顺利。”梅云庭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坐到他身侧,给他倒了一盏茶。

    提到倒卖兵器的事情,解令邧脸上越是冷,眼眸含箭一般.射.向对方。

    说到倒卖兵器,余正把这件事情给他那会,他真的以为余正是信任看中他了,没有想到,根本不是这样的。

    这几年谁接倒卖的活儿不从中贪一点,在处理最后一批兵器的时候,朱详管主身边的人移交账目居然不小心把真的账本夹杂递了上去,然后被余正发现了,他让解令邧给个交代。

    这批朝廷的货不同以往,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底下的人做事要小心些,可到头来,还是出了差错。

    混错了账目移交的人怕被处罚,居然逃走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不是余正的授意,便是吴磐让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吴磐又来掺合最后一批兵器倒卖的事情,解令邧哪里还能贪什么,之前吞的全都老老实实吐了出来,如今这笔账目那可是真的干净透了。

    没想到他忙活了那么久,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放谁身上不急眼,偏偏梅云庭又来戳眼窝子。

    解令邧怎么会给他好脸色,当场拔了剑直接比在他的脖颈之上,“你给我闭嘴!”

    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动静,可是谁都不敢贸然靠近。

    因为解令邧的人纷纷拦在了前面。

    梅云庭侧看着泛寒光的剑,也没有畏惧,他抬眼看向眼前人怒气冲冲的脸,好一会勾唇笑,“阿邧,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一点没变。”

    “知道大寨主为何没有点头把阿芷许给你了吗?”反而挑了一个朝廷的俘虏。

    “我让你闭嘴!”解令邧大吼,他的剑擦过梅云庭的脖颈,伸手揪着他的衣襟,捏得很紧,勒着梅云庭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俯身咬牙切齿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敢。”梅云庭看着他的脸,语气依然很平淡,“你当然敢杀我。”

    听到他的答案,解令邧愣了一下,气极反笑,“你都不怕死,我当然不能让你死。”

    “可你怎么有脸提白芷妹妹……”

    “我只是觉得你的脾气应该改一改。”话是这么说,梅云庭却清楚,他不会改了。

    前几年解令邧的脾气还能压一压,可自打坐上了二寨主的位置,可谓是“少年得志”,他哪里还能够修身养性?这个位子带来的权势以及下面人的恭维,养得他越发纵性了。

    “梅云庭,你一个捡来的货色,在我解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我亲大哥了?管教我?你还不够格。”

    怕闹得难以收场,解令邧身边跟着他的随从没打招呼便进来了,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两人。

    “二寨主,有话好好说,兄弟手足之间可千万不能动手啊!”

    话是这么说,却一直朝着解令邧挤眉弄眼,让他不要冲动,若是真的弄伤了梅云庭,亦或者失手杀了他,大寨主那边可不好交代。

    解令邧稍微松了手,身边的人迅速把他手里的刀剑给抢走,丢到外面去,扶着他坐下。

    “云庭公子,二寨主这两日心里不快活,您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啊。”解令邧身边的人亲自拿了药匣过来给他处理伤口,又说这样的话,就是想让梅云庭守口如瓶,不要告诉余正。

    毕竟倒卖兵器的事情,余正心里不满,方才在正厅就给解令邧甩了脸子,若是再加上梅云庭的事情,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阿邧也没做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计较。”梅云庭笑了一下,取过那人手里的药酒自顾自擦拭起来。

    那人点头哈腰笑着,又重新给两人各换了一盏茶。

    解令邧喝茶之时,冷眼看着梅云庭处理脖颈上的伤口,上好了药,他又整理衣衫,把衣襟立起来,将伤势彻底给遮住。

    “你还回来干什么?要跟我抢白芷妹妹吗?”解令邧的确冷静了下来,但心里的气还没有消失,说的话也不好听。

    “离开家许久,镖局的事情处理完了,便上山来看看。”

    “恐怕不止吧,你看你这次上山带了不少人来,就只是来探望?”解令邧冷冷嗤笑一声,“跟我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梅云庭,别仗着几分聪明,都把旁人当痴儿了。”

    “给阿芷送一些鲜货,听说她嫁人了,想亲自来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梅云庭改了口风。

    提到乔骁,解令邧心里又是一股暗火。

    这些时日忙着倒卖兵器的事情,都来不及处理那个小子,如今腾出手来,是应该好生“教教”他阴山的规矩,毕竟余正也说了,让他们多在一处进行交流交流。

    “你看到了?”解令邧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梅云庭:“嗯。”

    “品貌身量都不错。”站在余白芷身边的时候,两人出奇的登对,仿若天作之合。

    思及此,梅云庭眉心微蹙,解令邧坐在他的身侧,自然留意到了他的动作,“怎么,心里不好受了?”

    梅云庭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许久之后,他轻声开口,“阿邧,我此次上山,也是为了帮你而来。”

    “你帮我?”解令邧嗤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梅云庭没有说话,他伸手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三字。

    见状,解令邧动作一顿,眯眼朝他看了过去,“……”

    天黑之后,吴磐才从正厅出来,翻身上马走远了些,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沉了下来,问旁边的人“…有没有注意到大哥的脸色好了许多?”

    余正今天晚上的脸色可不好看,吴磐的下属很快便意识到吴磐口中所说的脸色不是讲余正的神情,而是他的身体。

    “似乎的确有所好转……?”下属看不出来太多门道,毕竟又不如吴磐精通医术。

    “看来大哥找人医治了,已经开始起了效果。”

    他和解令邧斗得水深火热,都分不出心神看顾上寨。

    若是费尽心机铲除了解令邧,余正身子却越来越好,这又有什么用?余正可比解令邧难对付多了。

    “前些时日派去的人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他的下属摇头后又惊觉,“会不会是梅云庭的手笔?这些时日就他上山了,还带着不少人马。”

    “带了不少人马?”吴磐反问,“都是阴山的人吗?”

    “不是,有一些是生面孔,看样子是他镖局里面的人。”

    “镖局?”吴磐喃声,又吩咐下去,“查查。”

    “是。”

    余正料理完这头的事情,天色已经很晚了,又不好再叫余白芷和乔骁过来,只让听墙角的人仔细听着,伺候的人小心留意着。

    乔骁又是很晚才回来,这些时日他有空都在校场独自练习。

    今夜也是很晚才回来。

    乔骁进门之时,余光下意识隐蔽扫向楼阁亭台置放美人榻的地方,因为余白芷喜欢倚靠在上面看话本子。

    今夜她的话本子还在,她却不在。

    乔骁往里走的脚步顿涩慢了下来,他的余光分过去更多了一些。

    她话本子被置放在旁边装盛小食的托盘上,熏香也在燃着人却不在了。

    走着走着,前端袭来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乔骁的脚步瞬间停止,他面无表情抬眼,冷淡扫视而去。

    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他下意识在找的人就在对面站着。

    她已经沐浴净身过了,手里举着一个乔骁从未见过的旱.烟.袋,那烟袋正往上燃着缕缕烟丝。

    她这会没抽,就是往上举拿着而已,宽袖往下滑落,露出纤细嫩白的手腕。

    整个人散漫又慵懒依靠着紫檀桌,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烟杆,是乔骁没见过的样子。

    她的声音慢淡又轻柔,若有似无之间带着不自觉的妩媚,钻入他的耳朵里,乔骁觉得他的骨头都有点痒了。

    可她分明也没说什么,只是讲了一句很寻常的话而已。

    她说,“夫君回来了?”

    第50章 第50章

    乔骁看着她的笑靥好一会, 在她挪脸低头拨弄旱烟袋的时候,可算是回过神了。

    他眉心几不可查跳动了几下,默不作声按下了, 随后要越过她往里走, 但她站直了身子, 站到他前面, 将他拦了下来。

    乔骁不看她,余白芷拦到他的前面, 他便朝左边走, 可他往左边走,余白芷也朝左边, 他往右,她也跟着往右。

    如此几次下来,乔骁不得不抬眼看向她。

    他忍着没有开口, 俊美的眉眼沉着,能清晰看见他泛着的淡漠和怒气,两种情绪挟裹到了一处,明面上看像是厌恶, 但准确来说, 更像是防备与抗拒。

    余白芷看着他的时候, 他也在看她。

    她把旱烟袋拿远了一些, 背放到了她的身后, 如同他所料,眼前人的确是沐浴过了, 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 面颊还很红润,应当是热水氤氲出来的, 看起来娇艳欲滴,很好亲的样子。

    他在想些什么?

    乔骁压住脑中思绪,他再侧身,面前的人又拦住他。

    这时候不好转头就走,毕竟外面天寒,余正的人又在外面,闹得太难看了不好开交,明日又要怎么交代呢?

    余白芷就是看着他淡笑,拦着他的路却又不张口。

    他问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夫君终于舍得与我说话了?”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柔。

    乔骁,“……”

    他也不吭声了,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着。

    乔骁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但下一息余白芷开口了,“听闻这两日夫君一直在校场习武,有没有兴趣……”

    她话说到一半,拿起旱烟袋,托着手腕,轻轻吸了一口。

    原本很不雅的动作,可经过她的手,竟让他觉得动人,她那张清丽没着一点胭脂的面庞也妩媚,含笑微垂的眼睫仿佛藏着无形的钩子,引着他,勾着他的视线。

    之前他便觉得自己不了解余白芷,今日再见,越发觉得隔着重重迷雾,她陌生到他不知说什么为好。

    但他很清楚一点,这样的她很抓他的眼,很……迷人。

    “有没有兴趣和我切磋一二。”

    正因为她的姿势,给人的状态太过于散漫恣意,一开始乔骁没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切磋一二”是打架。

    他以为她是要……

    直到余白芷把旱烟袋递给旁边的小丫鬟,随后又从置衣架上拿了外衫穿上,取了襻膊。

    乔骁才疑问,“你要与我过招?”

    她顿了一下,反问,“不然夫君以为我所说的切磋是什么?”

    乔骁,“……”

    “我不跟女人动手。”

    “没事,我会让着夫君的。”她的语气很随意,只用襻膊束不住她的衣衫,她又重新找了一身外衫。

    乔骁,“……”余白芷这么嚣张?

    她在翻找外衫的时候转过来看着他,“夫君难道不想试探试探我的深浅吗?”她如此道。

    听到深浅两个字,乔骁眉心闪了一下,这些词汇伴随着某些记忆席卷入脑,思绪越翻涌,他的脸色越沉,眸色越凶。

    余白芷却不怕,她好像才反应过一般轻啊了一声,“我指的是功夫深浅。”

    乔骁再一次被她说沉默了。

    她这样讲,八成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抛开那些旖丽的画面,平心而论,他真的很想知道余白芷的拳脚功夫怎么样。

    她很快便找到了想要的衣衫,穿上之后便站到了他的面前。

    乔骁意识到她不是在跟他玩笑,他轻声问,“你要在这里与我切磋?”

    “内室宽阔,足够了。”她轻声。

    乔骁总觉得怪怪的,毕竟余白芷娇小玲珑,即便是换上了劲装,依然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他怎么动手试探?

    他根本就下不去手。

    “夫君是舍不得打我吗?”

    什么叫打?乔骁的嘴角抽了抽。

    他不吭声,站在原地看着她不说话。

    余白芷勾唇淡笑着抬脚朝着他走过来。

    远一些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她越发逼近之后,乔骁便感受到了危险。

    余白芷出招相当迅速,他察觉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往后躲避。

    但完全没有想到她伸手戳眼的攻势是虚招,不过是在声东击西,她的腿脚迅速横踢,她的视线分明是在定看在他的脸上,可她的脚却准确无误踢中了他的腿弯。

    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带着狠戾的力道,乔骁都险些挨不住,他膝盖弯了,整个人往下跪伏而去。

    喉骨溢出闷哼一声,乔骁欲反击,但他只是慢一招而已,余白芷伸过来的手在他头顶转了一个旋后,又迅速出招。

    她很清楚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也懂得掩护,指腹顺着他的臂膀往下划去,带起一阵泛人的酥意,乔骁甚至都来不及消化,她便已准确捏住他的腕骨,用了很大的力道,直接嵌按他的穴位,将他反手扣住了。

    她的膝盖骨磕扣住他的后背,整个人反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扭一按。

    乔骁竟然吃不消,原本没有碰到地的腿,直接砰砸到了地上。

    仅仅三两招而已,他就被余白芷给制住了。

    她俯身下来,用力抠扣着他的手,若是寻常人绝计承受不住她的力道,乔骁眉心紧蹙,额头已因为疼痛而冒冷汗。

    她俯身下来,冰凉顺滑的长发掉蹭过他的耳尖,“我说过,我不会让着夫君的。”

    乔骁自然也可以挣脱,此刻他只需要侧脸咬住余白芷的长发往反方向用力拉扯,便能挣脱。

    可那样岂不是真的要伤到她了,所以他没动。

    看了男人一会,余白芷松开了他的腕骨,她收招起身。

    乔骁也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姑娘,“……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我娘。”余白芷没有隐瞒。

    乔骁以为会是余正。

    他之前就知道余白芷有几下腿脚功夫,没想到她如此厉害,更没有想到她的武功,竟然是余正夫人教的。

    “若是夫君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啊。”她笑了一下。

    “方才算是我偷袭,抢先出手了,夫君一脸不服气,要不要再跟我打一打?”

    乔骁说好。

    这一次余白芷摆了起势,乔骁整个人瞬间竖起了防备,但他没想到,余白芷没有跟他肉搏,她手掌一翻,指缝当中居然闪过银光,下一息,数不清是几根银针飞速朝着他的面门袭来。

    乔骁闪身躲避,那些银针准确钉入红柱门扉,针身几乎全都没入,只留针尾,足见她的内力有多深厚。

    她不仅肉搏厉害,就连暗器也用得相当顺手。

    乔骁惊叹于她的厉害,余白芷下一招已经袭来,她手撑着桌面,双腿攻来,交互并拢的姿势。

    若是乔骁没有偏头躲过,此刻他已经被余白芷旋转的双腿给扭断了脖颈,整个人倒立倒地了。

    少女面上含笑,出招却无比狠辣,他也不敢再轻敌,长腿一勾朝她踢了一个圆凳飞掷而去,可那圆凳才飞到一半,竟然被她的腿风给凭空震成了两半。

    乔骁,“……”

    他正要再出招,可两人没有料到,门扉被人急急叩响,“小姐,姑爷,不知发生了何事?”

    是余正的人,方才定然听见了动静,但又不敢贸贸然进来查看,只在外面敲门试探。

    余白芷看去,出声道没事,“我与姑爷切磋切磋,都别进来。”

    外面的人相视无言,一时之间还不知接什么话为好。

    余白芷又补充了一句,“父亲那边,明日我自去浇交代。”

    “……是。”

    说完之后,她笑着看向乔骁,“夫君再来。”

    乔骁却没有动静,只是看着余白芷。

    “夫君是有所顾忌不敢放手一博吗?”

    事实的确如此,他出手始终有所保留,即便已经见识到了余白芷的厉害,明白对她不应该有所顾忌,可他还是下不去手。

    总害怕弄伤了她是一个点,还有一个点,也不是惧怕余正,他就是不想对余白芷动手,即便是试探。

    “算了……”他收了招站定。

    余白芷看着他,乔骁简略收拾了一室内的狼藉,之后叫人进来,他也没有看余白芷进入内室沐浴净身。

    今日他在校场待了许久,出了一身汗不说,衣角上也都是泥尘点子。

    余白芷没有说话,看着男人绕过屏风被遮掩得七.七.八.八的背影。

    乔骁出来之后,余白芷倚靠在美人榻上接着看话本子,他视线朝着她那边扫了一圈,随后收回。

    乔骁先上榻,余白芷好一会才来。

    他沉默下来,她也恢复了冷淡,若即若离到乔骁无法掌控。

    昏暗的幔帐当中,乔骁启唇,“你今夜跟我切磋的本意真的是想让我知道你拳脚功夫的厉害?”

    她静了一息,侧身过来面对着他。

    黑暗当中,乔骁能够感受到她的视线,甚至包括她清浅的呼吸也扑洒过来了。

    可她迟迟不回答,乔骁都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

    正当他酝酿好措辞,要问第二句的时候,余白芷启唇了,“夫君这两日的气消了吗?”

    她知道他在生气,任由他生气?

    过了好多日,真的要议论起来为何要生气,乔骁有些说不清楚,他就是想要一个冷静。

    他感觉自己受余白芷影响颇深,已经不只是简单影响到他的心绪,影响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之所以那么介意梅云庭的存在,都是因为余白芷。

    他喜悦余白芷,不喜欢她身侧出现其余的男人,可她身边会出现什么男人,他根本没有办法掌控,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他没有办法掌控余白芷,在阴山,他不过就是个压寨郎君,他的地位来源于余白芷的喜悦。

    “余白芷。”他忽而很正经叫她的名字。

    “嗯?”旁边人懒懒应了一声。

    “你当初为何要诱我与你圆房?”既然是做戏,为何要把她自己给搭进去。

    当初乔骁天真且愚蠢的以为余白芷处于劣势,他占了她的便宜,可如今却不是这样的。

    他发现,他才是处于劣势的那一方,因为  余白芷虽然同他产生了鱼水之欢,可她……好似不在意。

    他觉得余白芷并不看重女子的贞洁,这并非他对她的贬义,而是觉得她看得太开了,反而是他自己狭隘。

    所以他想要问清楚。

    “夫君怎么了?”她朝着他挨近,靠过来。

    只需要再近一点,便能够直接抱着他的臂膀,像往日一样。

    可她没有,还是保留有一定的距离。

    “我感觉……你离我很远,余白芷。”

    他指的是心,也笃定她这样聪明的人分明很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就是不正面回答。

    反而偷换概念,凑近之后,钻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身,小脸贴着他的胸膛,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

    乔骁感受到她柔软起伏的曲线,方才打架那么厉害的姑娘,如今浑身像是没有长骨头那般抱着他,整个人乖乖的,乖到让他觉得他想要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并不会害怕,也不会抗拒。

    他喜悦余白芷,对她有渴望,自然也就有本能产生的.欲.望了。

    想要捏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身下。

    攀揉春色雪峰,入.侵芙蓉满园。

    可他在克制自己,他觉得余白芷既然没有同他交付托底,他也应该对她有所保留,不能再继续这样沉沦下去,害怕有朝一日满盘皆输,所以乔骁选择了远离,这两日避免与她在一处。

    他在京城的时候也喜欢在烦闷的时候练剑,既能够温习父亲留下的剑术,也能够倾泻心中不为人知的烦闷躁动。

    “还远吗?”她用侧脸蹭着他的胸膛问。

    乔骁指尖一动,看着她的脑袋,“你知道我并非此意。”

    “我指的是你的心。”

    怀中人顿了一瞬,随后仰面看着他问,“夫君想要我的心?”

    即便是在昏暗的幔帐当中,她的瞳眸依旧润得发亮。

    乔骁有些回答不上来她的话,若说是,他想要她的心。

    这不就代表他对余白芷动心了,那是当着她的面承认了啊。

    不……乔骁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余白芷,手掌在一点点缓慢地收紧。

    今日的话茬或许会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可他没有料到,余白芷竟然会再次张口。

    她说,“夫君觉得如此这般下去不好吗?”

    当然很好,乔骁明白。

    他和余白芷就各取所需,她生得清丽貌美,身段也好,与她同房,滋味美妙,着实很好。

    可乔骁要怎么跟她说,他就是没出息的分不开情.欲。

    他对她有欲望,是因为在之前便产生了情意。

    如此这般下去,他会一发不可收拾,梅云庭的到来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敏锐察觉到余白芷对那个男人不一样,或许不一定有情意,可一想到余白芷跟他认识了许多年,余白芷和他说过好多话,还叫他云庭哥哥,甚至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议论过亲事,他就嫉妒,他好嫉妒!

    这样嫉妒的情绪,不可控制的蔓延,乔骁都觉得他自己不可理喻。

    他跟余白芷闹过了,可她好像不怎么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小打小闹,在他吃醉酒与她亲近,比平日里更用力侵.她的时候,她都包容了他的所有。

    然后乔骁发现,他更喜欢余白芷了。

    好紊乱,“……”

    “夫君在想什么呢?”

    她的声音无比轻柔,黑暗当中,她的手顺着他的胸膛一点点往上滑,顺过他的喉骨,蔓延至他的下颌,再到他的薄唇,她有一下没一下点着他的唇。

    “事成之后,夫君肯定要离开阴山,我又不能随你走,你离开之后必然不会再回来了,毕竟山高皇帝远,夫君又是京城人士,这边的事情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也不会有人提及,将来你必定会有更好的姻缘,我们之间自然是没有结果了。”

    “既然没有结果,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她最后这句话是在抚顺他的情绪么?她是在说他这些时日都太过于计较了吗?

    她前面说的姻缘又是什么意思?她就那么希望他娶别人?

    所以……

    乔骁很想知道,她对他有没有一点心动,有没有一点在意,但因为种种缘由,所以她克制住了,克制得很好,没有表露出来,他便也没有察觉到丁点蛛丝马迹。

    “为什么你不能跟我走,与我一起下山?”他问。

    听到这句话,余白芷真的笑了一下。

    她没有别的恶意,只是想不到,在短短的这一月,竟然有两人要带着她离开。

    可乔骁不明她笑容背后的真意,只以为她是嘲讽,嘲讽他的可笑,直接笑出声来。

    他说出这句话,是真的想要带着她离开,也已经侧面表露了他的心意……

    “那么好笑?”男人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余白芷的指尖在他的唇侧,他是真想咬她一口。

    “夫君觉得呢?”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好笑?他只想生气。

    “阴山是我的家,我自然不会离开。”

    她轻声说道,也算是彻底回绝他的话,回绝他的心意。

    乔骁再问不出第二遍了,余白芷的意思已经足够明了。

    他想要问的答案,即便得到了也不会有意义,因为注定了要分离,她说得对,他与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乔骁的心绪百转千回,很不是滋味,空落落的。

    怀中女子清醒得令他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他对她的热意因为这番言语,这盆凉水的到来泼噎了,化为氤氲的烟丝热意,泛着疼痛。

    好久,乔骁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说得对,如此这般下去就很好……”

    各有所求,各取所需。

    他不该动情的,既然她不稀罕,那便扼杀于牢笼当中就是,总归一切或许会随着时日而烟消云散。

    “嗯。”余白芷缓了一会才应他的声。

    原以为乔骁会将她给推开,但没想到他不曾这样做。

    不仅没有推开,甚至在她撑身而起,覆上他的唇时,接受了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