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在帮她梳 被别人弄散的头发(大修)……
三个人迅速打成一团, 于是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
裴朝朝则没有继续呆在这里,她转身进了房间,拿出那块玄玉。
她刚才在藏书阁里看白家秘术书, 已经记下了制作碎万界符的步骤,除了要在玉上雕刻特定的符咒外, 还需要滴血进去, 在滴血之时默念白家的禁咒, 让自己的灵力融入玉中。
于是她翻出那把玄铁匕首,先开始在玉上雕刻起来。
因为动作不是很熟练, 所以她雕得很慢,很小心。
刀尖划过玉石表面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力在跟着微弱波动。
之前赵息烛试图操控白策的意志, 放了一缕力量在白策识海里, 那时候她察觉到异常,也进了白策的识海,用灵力反打了赵息烛。赵息烛很聪明, 透过她的灵力就猜到她换了身躯, 有了神力;他也足够了解她,推测到她成亲的最终目的是引出升仙台, 打破升仙台的封印。
打碎升仙台的封印, 应当需要碎万界符的助力,
赵息烛算计好了,送来这块玄玉,在玉中下了某种神族咒术。
她是神躯,只要一碰到这咒,就会直接被吸走神力。
她的神力源于幽山帝君,神力像这样波动起来的时候, 薄夜体内的神力也同样波动,于是他这才恢复了一点记忆,想起自己或许是幽山帝君,甚至通过这点神力的共鸣,感知到她t?的位置——
他们神力共通,神脉相连,以至于身体与意识都在交缠,密不可分。
裴朝朝一边雕刻玄玉,一边清思路。
照这样推测起来,薄夜这具身体或许并非凡躯,因为他若是凡躯,就不可能能被她的神力牵引出共鸣。
他当初下凡为她寻重明石,后来都传他遭受天谴,陨落了,尸骨无存。
或许这具身体就是他的本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相同从前不一样了,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
裴朝朝想着,雕下最后一笔。
符咒成了,她按下思绪,然后按照步骤开始默念白家禁咒。
念完后,她又划破指尖,将血滴入玉符中。
血渗入玉中的那瞬,玉中的灵力浮动起来。
她垂眼观察着这块玉,察觉到一点异样——
这玉中的灵力似乎有好几道,
有点杂。
这玉中本就有咒术,雕琢过程中也入了白家禁咒,现在又滴进了她的血,按说其中灵力驳杂也是正常的,
然而这玉是赵息烛送来的。
他在里面放了咒术,吸她神力,让她的神力暂时和这玉绑定在一块,玉若碎了,她的神力也会无法克制地爆发式外泄,到时候被天道察觉,必遭天谴。
她要破升仙台的封印,则可能需要捏碎由这玉制成的碎万界符,他算准了,才送这玄玉过来,算盘打得歹毒,就是逼着她遭天谴。
她倒是猜到了他的计策,就连那日探白策识海时,也是故意泄出神力让他察觉的。
然而即便如此,
她仍旧不打算放过这玉的一星半点异样。
她将这玉符置于掌心,又把另只手指尖的伤口撕开了一些。
于是血瞬间涌得更欢快了。
她扎了眨眼,然后将淌血的指尖按在了玉符上。
紧接着
玉中驳杂的灵力开始更剧烈地波动起来!
与此同时,
另一边,赵家。
赵息烛小幅度地把脸往旁边别了下,然后蓦地睁开眼。
下一秒,
他看清眼前装潢,才有点回过神来,视线往旁边扫了一圈。
就见下人们都在很远的地方,他身前、面前都没人,很空荡,没人在看着他,更没人在触碰他,只有他自己伸出一只手,指尖落在旁边桌案上放着的符纸间——
这是半道神族咒术。
他画了一道,却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烧成了灰,引入了玄玉里送去白家,给裴朝朝下套;另一半则留在他身边。
一道咒术一分为二,两半互相关联,即使分开了,也能互相感知,方便他随时感应那快玄玉的动向。
就在刚才,他感知到那玄玉中有灵力波动。
这应该是因为裴朝朝拿到了玄玉,还将它雕成了碎万界符。
玄玉送去白家也会先被放入藏宝阁里,要做碎万界符,更是要先看白氏秘术书。
她一个外姓人能拿到玉,看见秘术书,少不得有白辞帮忙。
她现在制成了碎万界符。
白辞是不是正在她身边?
赵息住漠然地推测。
虽然眼下一切都和他预想中的走向一样,但他却仍旧感到烦躁,想感知她那里的状况。
于是就在刚才,他划破指尖,将血点在符术上,引入灵力和那符术建立链接,相互感知。
与其说是感知,其实说是监视则更为恰当,因为将灵力引入咒术中的那一瞬,他的一缕灵识就进入了玉符中。
他闭上眼,就能实时看见她那里的情境。
……她只穿了件里衣。
衣襟甚至都有点松,因此露出一点锁骨来,皮肤有点微微泛红,好像刚才压到哪里、蹭到哪里了。
她头发也披散着,有一点潮湿,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像刚沐浴过还没穿戴好。
房间里没人,只有她自己。
赵息烛额角跳了下,生硬挪开视线,然而一点灵识进了玉符这样的死物中,他不管怎么挪开视线,都能看见她,要么是泛红的皮肤,要么是漂亮的锁骨。
他不看了。
他刚要停止监视,将那点灵识抽离出来,然而下一秒,她就抬了抬手,淌者血的指尖按在玉符上。
他一点灵识在玉中,所以有五感,她触碰在玉上,就像被她按了一下脸。
赵息烛:“……”
他骤然睁开眼,一睁眼,就看不见她那的场景了,而是看见自己书房的装潢,他身前空无一人。
但即使是这样,身上的触感却还存在,哪怕他往旁边别过脸,也能感觉到自己在被触碰。
她的手指好像从玉符顶端,下移到尾端。
她的发尾垂落下来,扫过玉符。
他则好像感觉到,她有点微微凉,微微湿漉的指腹轻轻从他下颌,游移到脖颈侧。
还感觉到她略带点湿气的发尾扫过他的脖颈,肩膀。
然后那触觉再往下……
赵息烛一瞬间捏紧了符。
他下意识发出一点喘息声,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然而周围下人们仍旧听见一点声响。
他们抬起眼,就看见这位时常一副懒散姿态,但威压感十足,喜怒难测的公子——
眼尾有点红,脖颈绷紧了,上边青筋搏动,好像在隐忍着。
这是一种有点可怜兮兮,像是刚被玩弄过的姿态。
下人们:?
下人们有点惊恐了,有人小心翼翼出声:“公子,您——”
赵息烛飘红的眼尾往这边扫了下。
他明显是怒了,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懒散出声叫他们滚,而是摆了摆手,用手势示意他们快滚。
就好像他怕发出声音,被谁听见一样。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边赶紧退下了,一边思忖——
可是这屋子里,也没有谁是能令赵息烛害怕的吧?
*
另一边。
裴朝朝指尖在玉符上时轻时重地按压着。
她甚至垂着眼睛,含笑盯着那玉符,察觉到符中某道灵力变弱了,才慢条斯笑了声——
她将手指搭上来的瞬间,就猜到赵息烛借着玉中符术,将灵识渡进来一点,感应她这边的动向了。
她原本还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结果就只是被她随意摸一摸,玩一玩,现在就受不了准备要跑了?
她正想着,
这时候,却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变得更厉害。
于是她捏着符,迈动步子,准备出去看一看他们打得怎么样了。
因为在走路,
那一边,
赵息烛就感觉到她触碰他的动作顿住了。
下人们都已经退下了,屋子里空荡荡,他准备将那点灵识从玉符里抽离出来,暂时先不监视她了。总归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白辞又不在她身边,他也不用担心这两个人合谋和他做对。
他正把灵识往回收,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她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一闭眼,就又看见她那里的画面。
她正往门边走,手伸出去,搭在门上,似乎准备推门出去。
他这才注意到,门外有声响,好像有人在外面。
她要见谁?
这样披头散发,穿着件里衣,衣领都没拉紧,就要推门出去见人!
赵息烛火气一瞬间窜起来了,原本要抽离灵识的动作顿了下,变成继续往符里滴血。
在两人的血于玉中、于符术里交融时,他结了个阵法,借这阵法,操控她的一点意识。
与此同时,
裴朝朝感觉到脑海里倏然蹦出个念头。
这念头让她很想把自己的衣领拉严实,再在外面套件外衫,顺便再坐回桌子前,把头发梳一下。
这念头来得突然,像是她自己的意志一样。
然而她捏着玉符,感应着里面的灵力波动,知道这是赵息烛在用阵法控制她的意识,就用的是当时他试图控制白策时用的那个阵法,反噬起来很严重,直接会伤及神魂。
他用这种阵法,
就为了让她穿衣服扎头发?
裴朝朝愣了下,随即弯了弯唇,觉得很好笑。
他不想外面的人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但想没想过,外面的人其实就在刚才,就和她有过更亲昵的举动?
甚至她的头发都是外面的人施法烘干的,衣服鞋子都是他们为她穿上的?
他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突然有点期待。
但她秉性恶劣,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淌着毒,喜欢耍着人玩。
如果现在就推开门,赵息烛可能就是生气,但如果她现在顺从他的意思,由他控制着她穿戴整齐,梳好头发,再推门出去让赵息烛知道外面的人刚才和她做过什么,这样的落差之下,他可能会直接被逼疯。
她喜欢逼着人发疯。
于是她弯了弯唇,把推门的手收了回来。
她装出没察觉到他在悄悄操控她意识的样子,顺着他的意愿,了下衣领。
然后她绕到衣柜那边拿了件外袍批上,坐在了桌子前。
再然后——
她不动了。
赵息烛见她不动,本能地要触碰她的头发——
他和她也有过关系亲近t?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曾教她习字画符,和她一起练剑,帮她梳过头发。
她很懒,最不喜欢梳头发,平时就拿一根缎子将头发拢起来,但缎子束发并不牢固,练一练剑就会掉下来。那时候他和她每日会一起练剑,练一回剑,她要停下来束好几次头发。
后来他看不下去了,直接亲自上手帮她梳头。
可是她偏偏要求又很多,自己束发时拿缎子拢一下,他给她梳头时,她又要梳仙界神女们最时兴的发髻。他就每天给她编辫子,梳发髻,到后来成了习惯,她的每一个发髻都是他给她梳。
关系变得恶劣后,
两人见面就是打,倒是再也没给她梳过头发了。
千百年没有再梳过女子发髻,赵息烛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怎么梳了,然而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操控着她的意识,操控着她的手,给她梳起头发来了。
看起来是她自己在梳,
然而她根本不会扎这种样式的头发,这发髻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他操控她的意识,让扎法出现在她脑海里,她顺着这些念头跟着扎的。
赵息烛骤然停住了。
裴朝朝见脑中没有新的步骤冒出来,于是也停了手。
头发梳了一半,
两人谁也没先有动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直接僵持住了。
也就在这时,
外面又骤然传来更剧烈的打斗声,带出来的风宛如暴风,呼啸作响,竟是直接将房间的窗户给吹开了!
于是措不及防,窗外的场景就印入眼帘。
赵息烛还和她僵持着,这时候分出注意力往外看,就看见——
外面三个男人在打架。
一个白辞,一个白策,他们两个用了白家禁术,那禁术笼罩住整个走廊,于是走廊上所有肉眼不可见之物都无所遁形,能看见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个透明的影子。
眼下他们打成一团,白辞白策主要在打那影子,但团结中又带着一丝丝的不团结,有时候,白策会趁乱对白辞下手,看样子想要把白辞一起弄死,白辞也会趁乱掐诀往白策脸上招呼,像是想直接毁了白策的脸,场面混乱得要命。
而这时候。
前面三人似乎也听见窗户被吹开的动静,默契地停下打斗,往这方向看过来。
于是屋里屋外,两边的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赵息烛的灵识在玉符里,
他们看不见他,但他看着他们,认出那透明的影子是薄夜——
就是归元宗的太清道君,裴朝朝之前在归元宗时绑了师徒契的那个师父。
赵息烛漠然地回想着薄夜的身份,几乎要气笑了。
好,好,好!
假死来了天极岸,先是白策这姘夫千里迢迢追过来,现在薄夜也过来了!
一个接着一个来,
她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赵息烛深呼吸,觉得脑仁有点发胀。
他垂下眼,看见裴朝朝此时的表情。
她脸上表情很自然,看见外面足足有三个人,却一点也不惊讶。
她早就知道外面是这三人在打架。
不。
不对。
外面这三个人是因为她才打起来的,或许她刚才就和他们接触过。
又或许是因为她和他们接触时故意表现出了偏颇,对某一个人更好,另外两人不平衡,所以才打起来。
赵息烛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喜欢这样,玩弄人心。
他几乎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样推测着,太阳穴就开始跳了。
偏偏也就在这时,
裴朝朝一只手拿着梳子,有点百无聊赖似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撑着脑袋,问他们:“打完了?”
宽大的袖口因动作而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小臂,上面有一点淡红的痕迹。
像被牙齿尖尖轻轻含着,小心翼翼磨着,弄出来的。
赵息烛眼皮一跳。
合着她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总不能。
总不能是刚才已经和他们里的哪个人做过了更亲密的事情,做完了,沐浴完了,所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
那我呢?
赵息烛脑袋里轰一声炸了——
我现在可能是在这里,
给她梳被别人弄散的头发,披被别人弄乱的衣服!
第82章 给她梳头? 你有我梳得好吗?
赵息烛好像疯了。
裴朝朝看不见他, 但仍旧在心里评估着他现在的状态。因为眼下,她脑中没来由地蹦出了几个破坏性极强的念头,这念头翻腾着, 驱使她想要动手出招,出杀招, 杀了窗外那三个男人。
这不是她的念头, 她分得清。
这是赵息烛的意志, 他这时候还用着阵法,正操控着她一点意识, 所以他的念头就这样传递到她脑中。
赵息烛这人心狠手辣,也不择手段。
但大部分时候,他的狠并不表现在明面上, 是满腹算计、蓄谋已久的阴狠——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这种情境下这么突然地要对前面几人下杀手,这行为根本不带任何算计,好像就是太生气了, 脑子都气懵了, 直接开始纯发疯了。
偏偏裴朝朝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她刚才就想着把赵息烛逼疯取乐,这时候得偿所愿, 她愉悦地看向桌上的玉符。
她放下梳子, 再一次把手指按上去, 就感觉到玉中灵力翻腾,能感觉到赵息烛这时候情绪有多激/烈。
甚至此时,
她掌心中也涌动起一阵灵力来,这灵力蓄成了一道攻击性很强的招式。
这也不是她自己的神力,而是赵息烛的,应当是他通过那操控她行为的阵法传过来的。
他想要操控她, 对面前那几人出招下手。
裴朝朝想着,倒是没有立刻顺着他的意志出手。
她看了眼窗外几人。
这时候,
外面几个人也正看着她。
她刚才就进屋子里去了,所以几人打得愈发凶狠,毫无顾忌。
现在怎么突然又推开窗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辞。
白辞推着轮椅,凑近了一点问:“……吵到你了?”
薄夜则注视着裴朝朝。
他看她脸上带着点笑意,觉得她现在的情绪应当是愉悦的,他的孩子有些顽劣,喜欢挑起争端,看他和白辞白策打起来,应当是满足的。他的目光很温和,那些疯魔被掩在了这份温柔之下,只有他一直一直注视她的行为透露出些许阴暗偏执。
他和以前一样,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包容问她:“朝朝现在高兴了吗?”
白策也靠过来,他还记着刚才污蔑薄夜是坏鬼的事,这时候禁术笼罩着整个回廊,让裴朝朝也能看见肉眼不可见之物,于是他就侧了侧身,挡在薄夜前面,不让裴朝朝看薄夜:“阿姐。”
他隔着窗框,看她梳了一半的头发,卖乖:“是不是要我帮你梳头发?”
这话落下。
另一边,
赵息烛听见这话,睁开眼,“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抬手就把桌上的东西全给掀了。
他还捏着半张符在赵家书房,只有闭上眼才能看见裴朝朝那边的状况,这时候气得睁眼掀桌子,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落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又抓起旁边的花瓶“咣”一声砸了。
梳头发,梳头发,这个贱狐狸精除了卖乖还会什么,还给她梳头?
有我梳得好吗?
我从前可是给她梳了几百年的头发!
赵息烛气急败坏地想着,他捏着符的手都用力得发抖了,面前能砸的都被他砸得稀碎,他看着狼藉的地面,惊觉自己现在睁着眼就没法监视她了,于是又气急败坏地闭上眼——
以她的性格,还真会坐在那里,答应白策给她梳头。
她头发梳了一半,他给她梳的,白策那个贱人也配碰吗?
他闭上眼,又看见她那边的画面,几乎是下意识要操控她的意志拒绝白策,然后再操控她意识帮她梳完整个发髻。
然而刚动念,
他蓦地又停下来了,想起自己刚才是要操控着她,直接出招弄死前面这几个贱人的。
但她怎么没出手?
他只能操控她一点点意志,让这些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只要足够抵触,就仍是能抵抗他的。
但之前让她拉好衣领、披外套、梳头发,都是毫无阻碍地,他一动念,她就跟着做了,说明她对于这些事情没什么抵抗,怎么到了要对这几人出手的时候她就抵触起来了?
赵息烛这回是真怒极反笑了。
他直接把书桌踢翻了,力气很大,脚隔着靴子都被撞出血来了,桌子砸到地面也碎了,他仍旧闭着眼,继续疯狂动念,要操控裴朝朝对前面那几人出手。
于是那充满破坏力,要动手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裴朝朝感知着脑t?中升起的念头,几乎在里面感觉到了一点迫切。
她一想就知道赵息烛这会儿比刚才还要生气,还要发疯了。
可惜。
没有人能真正操控她,她只有想被操控的时候,才会顺着他的意。
不过——
她并不抵触要对前面几人出手这件事,甚至还感觉有点亢奋,准备顺着他的意思出招,只不过是想要再等一等而已。
这时候,她感受到掌心的灵力比刚才还要强,正暴烈地涌动着,要她对那几人出招。
这些都是赵息烛传过来的灵力,不是她自己的神力,意味着——
就算真的顺着他的意思出招,天道也感应不出什么,天谴砸不到她身上。
裴朝朝估计着掌中灵力的强度,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轻轻笑了下。
她对上前面三人的视线,没有回答他们任何问题,而是反问:“怎么不打了?不是要帮我把我师尊赶走吗?”
这话一落。
三人就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
她倒是又叫薄夜师尊了。
薄夜眼神变暗了一点儿,注视着她,视线如同无处不在的柔软的藤蔓,几乎要将她缠绕。
她都又认下他了,怎么会是想将他赶走呢?
她只是顽劣,而这白辞白策这两个贱人恰好借题发挥,想让他离开,好勾引她,骗她成亲。
他会在这里一直看着她,一直一直看着她,不让这两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带坏她。
薄夜呼吸急促了一点。
白辞白策也在猜她的心思。
要说打,是能继续打,但她这话到底是想他们继续打,还是不想他们继续打?
几人揣测着。
一时间,空气里安静了一瞬间。
然而也就是安静的这一刹,裴朝朝终于顺了赵息烛的意思:“继续打,我帮帮你们。”
她说完话,也不等众人反应,就突然抬起手,直接出招,将蓄好力的招数一击打出——
“轰!”
一道攻击性极强的杀招就袭过去!
下一秒,
那招数卷过,甚至带起一阵刺眼的灵光,声音巨响,颇有种要直接把这整个院子一并轰成碎片的气势!
于是四周就连风声,树叶摇动声,鸟鸣声都没了。
只剩下振聋发聩巨响的余音,给人一种又吵闹,又寂静的感觉。
那一边。
赵息烛传给她的灵力突然就用出去了,于是那杀招带起的风好像也一同刮进他脑海里,把他吹起来,甚至有了点错乱的失重感。
这太意外了。
所以他短暂地惊愕了一瞬,心想——
她就被他操控着出招了?
不抵触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几个贱人对她殷勤得要死,愿意和狗一样围着她给她利用,像狗一样伏低脊梁讨好她,换取她的垂怜,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死活对她来说也根本无关紧要,无关紧要到什么程度呢?
她升起要攻击他们的念头时,甚至也没抵触多久。
赵息烛不屑地嗤了声,然而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他脚步有点飘,大约是刚才踹桌子踹的,走出房门,吩咐外面的侍从们:“去白家。”
侍从们见状,先应了声:“属下们派人备车。”
应完声。
有侍从大着胆子抬眼,就看见赵息烛脸上表情还不错,他长相本就极为俊逸,眉眼深刻,只要一笑,就是风流含情的样子,只是身上喜怒不定的威压感太重,平时就算生气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思令人猜不透,越猜越惶恐。
然而眼下,
他面上挂着点很淡的笑意,却不像是皮笑肉不笑,而像是真的愉悦,竟冲淡了那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但他刚才还在房间里叮铃桄榔地掀桌子、砸花瓶……
侍从们有点瘆得慌。
但还是有人大着胆子问:“公子,您何故这样高兴?”
何故这样高兴?
赵息烛闻言,脚步顿了下。
他没有说话,笑意突然又敛了些,带给人些许凉意,那侍从突然后悔要问这问题了,他低下头,感觉冷汗都要流下来,就在终于受不了心压力要下跪自己掌嘴道歉的时候,却又听见赵息烛出声了。
赵息烛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的敌人亲手铲除了自己的助力,你高兴吗?”
那侍从哪敢说不:“高兴!”
赵息烛嗯了声,说:“所以我高兴,很正常。”
她丝毫不抵触地出了招,白家那两个贱人和薄夜不死也得躺几天,没人帮她,上赶着给她利用,他高兴很正常。
侍从赶紧点头,总感觉赵息烛这语气有点僵硬,好像硬生生编了个由在自我说服一样。
但这时候,侍从也不敢再和这位喜怒无常的公子接着这话题继续说了,他飞快地换了话题;“您说得是。那咱们去白家要准备什么……”
赵息烛:“找几个会哭丧的一起去。”
侍从:“啊?咱们是去……”
赵息烛慢条斯:“吊唁。”
侍从应声:“啊。”等等。吊唁?
啊?!
*
杀招余威散去。
回廊里,柱子都断了几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更是一瞬间全被摧折了,一片狼藉。
然而白辞和白策还毫发无损。
只有薄夜的身体变得更透明,哪怕周围被白家禁术笼罩着,也依旧在变得透明——
这是他的分/身受到重创,正在消散。
裴朝朝刚才那一招根本没往白辞和白策身上打,
她说帮帮他们,是真的帮帮他们,嫌他们互殴了半天还没把薄夜弄走,于是估量着赵息烛给她传的灵力差不多了,就出手,直接把那招对着薄夜一个人使——
她本来挑起他们几人打斗,就是为了让白辞白策用白家禁术驱走薄夜的分/身,她有自己的猜想想要借此验证。
眼下禁术还在,她出招驱走薄夜是一样的效果。
她在一片寂静中走出房门,到薄夜面前,看见薄夜分/身正缓慢消失。
于是她抬手,轻轻碰了下他。
这一回,她再碰不着实体了,手穿透他缓慢变透明的身体,像是穿透空气。
薄夜的表情已经瞧不见了。
但裴朝朝对人情绪的预估很准确,即使看不见他表情,即使他的分/身都在变透明在渐渐消散,但她仍旧能感觉他的气息有点颤抖,裴朝朝能感觉到这个平时温和平静的师尊,这时候在震惊。
她伸手穿透他的身体,来来回回,觉得好玩似的:“师尊,我抓不住你,好可惜,只能看着你的分/身一点点消散。你本体应当也会因此受很重的伤吧?不过,你觉不觉得,这场景有点像你当时捅我那一剑时?”
那时候他一剑刺穿她,她的身体就和飞灰一样散开,消失,抓不住。
这时候,
她一招杀招轰向他的分/身,于是他也像冰块消融在水中一样,消失,抓不住。
多有意思。
裴朝朝觉得好玩。
然而他周围的气息却强烈地震颤起来,周围又起了点风。
裴朝朝感觉到他在颤抖,她看了一会,才又莞尔道:“师尊不用感到抱歉。我也不是在报复师尊,我只是在想,师尊回到本体里是不是就没办法出来了,被困在归元宗里?”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他彻底消失之际,用了个咒诀。
下一秒,
她从空气里抓出一小截很细的红线。
这红线她很熟悉,是她用自己的血染的,用来囚禁幽山帝君的身体和灵魂——
神仙的一辈子很漫长,而她和幽山帝君神力共通,神脉相连,这辈子都要纠缠在一起,他的神力构成了她,对她来说比骨架,比灵魂还要重要,她换了身躯,人身、神躯,什么都没有用。他们注定永永远远都要缠在一起,共死生,不分离。他更强,有更多的神力,所以会永远凌驾她之上,而她永远也不会自由。
可是不能自由的人,为什么是她?
所以她做了一个阵法,用她的血染就红线缠在他身上,缠住他的神魂,然后布下和这红线互相作用的阵法,能囚禁住他,让他永远被困在阵法所在的范围内。
没关系。永生永世不分离也没关系。
因为她会永生永世困住他,囚禁他,让他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看见她,只能像个血包一样,将神力源源不断地供给给她。
然而还不等她找合适的时候让这阵法生效,就传来他陨落的消息。
这阵法的阵眼是一块灵石,她和人打斗时也不慎落入人间,在人间成了阵。
原来阵法落在了归元宗。
帝君并不是历劫来凡间,也不是转世、魂魄,他就是本体来到了凡间。而归元宗t?果然是她那阵法所在地,困住他的,果然是她的阵法。裴朝朝捏着红线,想道。
她的猜测被验证,于是对他说:“我这样只是想找一找困住你的东西,现在找到了。师尊放心,你不会被困在归元宗太久了。”
她要吸收他的神力,当然要把他的本体困在自己身边。
她和他,就该像这样,难道不也算永生永世不分离吗?
她眉眼间有愉悦笑意,和他保证,却说的是扎心窝子的话:“我会让你来参加我的婚礼的。”
这话一落。
薄夜的分/身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
太清山山顶,薄夜的本体睁开眼,四周瞬时间狂风大作,连山巅的地面都开始隐隐震颤起来,四周大雪弥漫,都有了一种雪崩之势。
一直温和平静的白发男人,此时眼中竟爬满了血丝,温柔的面孔似乎正在碎裂,有种可怖的疯癫感。
薄夜身体这时候很虚弱了,却还是催动灵力,发癫了一样往归元宗外去,是往天极岸所在的方向去。
然而走不出去,他根本出不了归元宗,一到归元宗边缘,就好像被某种封印拦住,无形的结界将他弹回,他尝试了无数次,像发疯了一样,一次一次被无形的阵法弹回,最终摔在地上,那阵法拦截他,他越用灵力冲,越被反噬,这时候骨头似乎都被反噬的灵力碾碎了,连爬都无法爬起来。
他像一头困兽,只能死死盯着天极岸的方向。
参、加、她、的、婚、礼?
他声音沙哑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
随后,他骤然呕出一口血来。
血淌落,染红了面前厚厚的白雪。
*
天极岸。
从赵家驶往白家的马车里。
赵息烛坐了一会,嫌弃路太远,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沙漏。
沙子落下去了不少,估摸着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够那几个贱种躺下了吧?
他忍不住又开始想,裴朝朝现在会是什么表情?那几个贱种现在又是什么表情?
他想到这,弯了弯唇。
然后过了一会,又捏着符咒,往里滴了点血,松泛地靠在了靠垫上。
这是一种胜利者的悠闲姿态,他心说他们还能是什么表情呢?怕不是都要发疯了。
他志得意满地闭上眼。
下一秒,裴朝朝那边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中。
他看见——
本该非死即残的白辞和白策还好端端的。
他猛地睁开眼,脸色松泛的表情好像消失了一点。
他盯着沙漏,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半晌,又黑着脸闭上眼。
这一次。
他再一次看见裴朝朝那的情境。
不知道刚才他睁眼时,白辞和白策和裴朝朝说了什么话,这时候 ,裴朝朝正好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随后,
他听见她出声说话,语气甚至很柔软,像大发慈悲在哄人——
“我怎么会要对你们出招?
“嗯,是莫名其妙动了点杀念,但我暂时还舍不得你们死,就没遵从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念。”
马车里“啪”的一声。
这一下,被揉得已经皱巴巴的半道符纸终于被揉碎了。
第83章 谁都可以 你不行
裴朝朝这话像哄人, 然而说的又确实是真话,所以语气很真诚。
她确实舍不得白辞和白策死,这两个人还有用处, 死了她多亏。
眼下碎万界符也雕好了,
隐神珠就是神兽内丹, 多和白策双修几次, 把煞气全部渡过来, 也就算万事俱备了。
她想了想,又看了眼白辞。
她想起刚才在藏书阁的时候, 他好像说过最近的吉日在三日后。
三天时间足够渡煞气了,她准备催一催白辞,毕竟不管和谁结婚, 但婚期还是要由白辞来拟定, 他在白家有话语权。
那一边,
白辞见她看他,于是先出声问:“怎么了?”
裴朝朝道:“婚期……”
她话没说完, 突然听见“哒”的一声。
声音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她话音顿了下,回头看了一眼。
白辞和白策也循声看了眼。
屋子门开着, 窗也有一扇开着, 这角度看去, 能看见一点屋子里的场景。
屋子里很空,也很狼藉,像是刚被狂风给掀了一遍,仅仅是透过一扇门窗,就能看见桌上的东西不少砸烂在地上,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散落的衣物。
白辞目光沉了沉。
屋子里不会自己刮风,这一地狼藉应该是薄夜的威压导致的,他来之前,薄夜应该在屋子呆过。还有那一地衣物,里面应该还有几件是白策的。
白辞喉咙有点发腥,想咳嗽。
他抑制住这感受,出声说:“房间乱成这样了,我给你换一间吧。”
他问:“还要睡这样的房间吗?装潢,床品,布局都和现在这间一样?我给你布置。”
裴朝朝还记挂着刚才那声音,她没回答,只是道:“等我一下。”
说完也不等白辞再回应,转身往房间里走。
但即便她没等他回应,白辞也还是应了一声。
旁边白策见状,弯着眉眼笑了下:“哥,她刚应该是要和你说婚期的事,你有空布置新房间,不如把我和她的婚期定下来。”
白策不觉得裴朝朝会选白辞,她刚才在房间里又睡了他一次,他才是和她最亲密的人。
更何况他的煞气还没渡完,他对她来说还有这样不可或缺的价值。他这样想着,于是说话的语气十分友善,带了点天真的恶毒:“殷勤献错了方向,不怪她不你。”
眼下薄夜已经不在这里了,没有外敌,于是兄弟之间刚建立起的脆弱共盟光速土崩瓦解。
白辞听见这话,掐了个诀,隔空扇了白策一个大嘴巴子。白策被打得偏过脸去,不甘示弱,抬脚踹了下白辞的轮椅,差点把他踹翻。
亲生兄弟此时水火不容,
宛如夺妻仇人。
*
裴朝朝一回房间,就看见赵息烛在屋里。
房间里有许多窗户,他所在的地方离屋门很远,身前的几扇窗户都关着,所以哪怕屋内的门和一扇窗都开着,但她和白辞白策刚才从外面看,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他站的地方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是视觉死角。
不过她走进来看见他,却没流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相反,她很自然地动了动指尖,隔空关上门窗,然后笑着和他打招呼:“来了?”
她这姿态像早就知道他会过来了——
她刚才确实就猜到他要过来,不过本以为他该是带着赵家下人一起来,至少做出个登门拜访的姿态,这样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倒是没料到他会直接瞬移到她房间里来。
应当是来的路上又忍不住窥视她,结果发现她没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做,不仅没伤白辞和白策,甚至还说了句话像哄人一样的话。然后就被刺激得直接发癫了。
他越发癫,她越觉得有趣。
于是她抬了抬眼,和他对视,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漂亮,更真诚。
那一边,
赵息烛见她姿态松泛,一瞬间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故意的。
她一早就知道他在看她,说的做的都是故意给他看的,就是想把他逼疯!
赵息烛垂下眼,看见她眼中笑意,一下子也气笑了。
然而原本绷紧的神经却好像突然松下来一点,她知道他监视着,所以才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把手上的红痕露给他看,让他看窗外的几个人,出声哄白辞白策。
不过都是为了激怒他而已。
或许刚才她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这念头跳出来,像无明夜色里跳出来的一点火光。
赵息烛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又轻轻嗤了声,并没有和她说话,而是转身在屋子里走动起来,开始查看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地上的衣衫大部分都是裴朝朝的,大部分是之前挂在衣架上,被薄夜的威压掀落到地上的;床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甚至只有一个枕头。他慢条斯地拿起屋子里的物件,又慢条斯地放下,端的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好像只是随便看看,然而拿起来看的东西却都是一些衣物之类的。
抓奸时,通过这些东西很容易找到蛛丝马迹。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在自我欺骗的绝望人夫。
裴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想。
他在这边找蛛丝马迹,应该是想证明她其实没做什么,那些她和别人亲密的遐想都是她故意说给他听做给他看的。他不信这点,却又心存希望,所以才拼命想找点什么证据来支撑他这想法,好自己哄着自己相信。
嗯。
那就慢t?慢找吧。
裴朝朝觉得好玩,没有拦他。
赵息烛则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没看见什么太暧昧的东西,于是他又走到浴室。
一掀开外面的幔帐,就看见浴桶里盛着水,地上散落着衣物。
散落的衣物中,有一根丝帛腰带。
男人的。
赵息烛脚步顿了下。
一根男人腰带罢了,不能代表什么。
这房间是白家客房,她住之前肯定还有别人住过,说不定腰带只是放在这给客人备用与应急的,她看见了,拿出来玩一玩也有可能。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指尖轻抬,用灵力把那腰带烧掉,又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脚下的地面就变得有点湿漉漉的了,全是从浴桶里溅出来的水,前面还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镜,镜子上有个掌印,这掌印也湿漉漉的,好像是从浴桶里出来后,用手掌撑着镜子留下来的。
赵息烛视线落在掌印上,这时候手指都掐紧了,捏出咔哒的声响。
又不是和男人从浴桶里到镜子前才会弄湿地面,才会用手撑着镜子!可能是忘记拿干净衣服了,从浴桶里出来没站稳才扶了一下。总不可能是有哪个恬不知耻的贱货和她在镜子前面弄吧?
赵息烛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两下,虽这样想着,但脸色又黑了几分。
裴朝朝这时候正饶有兴味地跟在他后面,
看见他脸色越变越黑,却仍旧克制着发癫,像自欺欺人上瘾了一样。
于是她弯了弯唇,将手覆盖在镜面那掌印上,出声问:“你看着这掌印做什么?是我的。”
手放在上面,与掌印严丝合缝,像是复原了一部分当时撑镜子时的姿势。
她的手很修长,手背上能看见一些青色脉络,显得肤色更白皙,而铜镜镜面颜色发黄,和她肤色对比尤为明显。她就这样将手搭在铜镜上,指尖微微用力,关节就有一点泛红,几种色块混杂在一起,竟有种微妙的、禁忌的漂亮。
赵息烛生硬移开眼,语气有点烦躁:“所以呢?”
裴朝朝不答反问:“你跑来我房间里,又不说话,一进来就开始翻我东西,现在又进浴室里看来看去。我很好奇你在找什么东西,是那个吗?”她说着,往旁边指了下。
赵息烛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就看见那里有一张浅色手帕,也有点湿漉漉的,像是用过后随手丢在那的。
他皱了下眉,视线在手帕上停了一瞬,刚想说话,然而却发觉那手帕上氤湿的地方颜色有些不对。
寻常布料被浸湿了,颜色会变深一些,然而这手帕上被氤湿的那一小片地方,颜色是有些粘稠的白。
所以这帕子上面的液体并不是水,而是……
他脑中好像迅速刮起一阵风暴,顷刻间,把他那点隐秘的希翼刮走,刚给她找的借口也轰然倒塌!
他脑中思绪空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竟冷静客观地滚过一个念头——
真的在镜子前面……!
那个贱人当真不知廉耻,和她在水里玩,在镜子前面玩,又扶着桌案,攥起她的脚踝,帮她擦拭干净,然后把帕子光明正大扔在这。
如果让他知道是哪个贱种……
他头昏脑胀,过了一会,机械又安静地将目光挪开,转眼看着裴朝朝。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竟意外地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漠然,但脸色谈不上好看,眼底黑沉沉的,像是酝酿中某种风暴。他语气甚至都有点淡淡的:“不是。”
裴朝朝和他对上视线:“嗯?”
赵息烛竭力维持着体面,掩饰自己的目的:“不是找这个。”
裴朝朝哦了声,笑了:“那你翻来翻去是要找什么。我以为你来抓奸呢,专门找我和别人——”
她顿了顿,将声音放轻了些,轻笑着补完刚才的话:“睡过的证据。”
赵息烛听见她这样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平静到有一丝诡异了,面无表情问:“所以这是你和人睡过的证据?”
裴朝朝轻描淡写嗯了声。
嗯完,她就抬手要去拿那张帕子。
然而刚有了一点动作,还没碰到帕子,那一边,赵息烛好像突然就被她这动作给点着了,肺腑里压着的火星子像是碰到了炮仗,毫无预兆、噼里啪啦地就炸开了。
下一秒,
裴朝朝的手就被他摁住,而后“咣”的一声,他扯住她一转身,把她重重压在墙面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盯着她,竟然都有点发红了,咬牙切齿问:“还拿它干什么,这么喜欢让别人看是吗?”
赵息烛终于再一次被逼疯了。
他力道很大,就这样将她抵在墙上,离她很近,禁锢着,似乎没准备给她一点挣扎的余地。
好在裴朝朝也不打算挣扎。
她好整以暇靠在墙上,缓慢眨了下眼,含着笑意看赵息烛:“你又不是第一次看。”
在天界的时候就撞破过她和别人,后来她下凡了,他在天上,透过昆仑镜,应该也看见过她强迫白策。
赵息烛按着她的手都有点抖,却还是逼问她:“这次又是和谁?”
裴朝朝喜欢看他发疯,借着逼疯他来取乐,但没打算要清楚地告诉他她刚才到底和谁双修了。
于是她漫不经心敷衍了句:“白辞白策薄夜,你猜猜看是谁。”
她一口气念出来三个名字。
还是用这种松泛的姿态说出来。
赵息烛盯着她,气笑了:“谁都行是吗?”
裴朝朝闻言,唔了声。
这算不上回答,但当真激怒了赵息烛。
他的怒火一截一截递进,情绪像是拉满的弓,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出来,冲垮了智,什么敌对身份不对盘讨厌她,这类的念头在这一刻全都忘记了,他一只手拎着她衣领,将她扯起来以前,迫使她踮起脚,然后欺身靠近她。
然而更可恨的是——
她在这一刻,弯着眉眼,竟还抬了抬下巴。
是一个适合亲吻的姿势,带了点天然的蛊惑。
赵息烛真是要疯了,他按着她的后脑,又垂了垂头。
于是两人距离飞快地拉近,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
然而也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打破了屋子里针锋相对又黏腻的氛围。
赵息烛动作顿了下,于是唇停留在她嘴唇上方两三指的距离。
裴朝朝就若无其事转过头去,看了下大门的方向,出声问:“谁?”
她话音一落。
外面敲门声停下了,白辞的声音响起来:“我。”
裴朝朝:“怎么了?”
这一次则是白策出声:“阿姐,我们听见屋子里有动静,怕你在里面出什么事。”
外边白辞和白策在问话,
屋子里,
裴朝朝没有立刻应声,她先抬眼看了下赵息烛,就发现赵息烛脸色更阴沉了,似乎又要开始发癫了。
她笑了下:“没有,没事。”
白策又在外面问:“阿姐,你是一个人在里面吗?”
裴朝朝嗯了声。
她这一声很轻,但又把赵息烛刚拉回来一点的智给炸开了,他猝然伸出手拂开旁边桌案上的东西,清空桌面,然后将她按在上面,一只手按在她背上,不知道是为了护住她的背不被桌子撞疼,还是为了按着她让她离自己更近。
他垂下头吻下去。
唇要落下时,
裴朝朝抬起手,挡住了,于是他的吻就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垂眼看着她,眼神沉冷,脸色也沉冷:“不是喜欢让人听着看着吗?现在怎么又骗他们说一个人在房间里,你怕什么?”
裴朝朝笑了:“是喜欢让人听着,很刺/激不是吗?”
她顿了顿,却往后仰了点,然后指尖在他嘴唇上点了点,笑盈盈往他心口插刀:“但咱们好像也没发生什么,谈不上被人听着看着。”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他们都行,他们之中的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她这是在回他刚才气急败坏时说的那句话。
别人都行。谁都行。
但你不行。
柔软声线也果然如同刀刃,再一次刺穿他。
赵息烛气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在发作的边缘反复横跳。
裴朝朝却直接推开他。
她了下衣物,离开浴室,朝着大门那边走过去。
推开门,看见白辞和白策在外面,她问:“怎么了?”
白策见她身边没人,眼睛亮了下:“阿姐。”
他笑起来,语气有种少年人独有的天真爽朗:“刚才听你说婚期,你话没说完,我们就想着来问问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白辞嗯了声,t?也开了口,语气不轻不重:“最近的吉日在三日后,我已叫人筹备婚宴了。只是还是要发请柬的,可想好要和谁成婚了?”
白策闻言,看了他一眼,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痴心妄想。
白策不怀疑自己对裴朝朝的价值,既如此,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只会是他,眼下白辞还在这问这种话,就是存心膈应他。
他想要踹白辞的轮椅,刚才没把这瘫子踹得连人带椅一起倒地,真是太可惜了。然而眼下裴朝朝在这里,他还想维持一点乖顺听话的形象,于是只能忍着,憋出一个友善的笑意:“哥,这是什么需要问的吗?阿姐最初是和我定下的婚约,而且我和她……”
他话说到这。
裴朝朝突然打断:“我想一想。”
与此同时,屋子里好像传来一点砸东西的声响。
白策愣了下,心说想一想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注意力又被屋子里的声响吸引了,他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往房间里看——
这房间里到底是不是还有个人?
他又焦虑起来,恨不得进去看一眼,然而又不好当着她的面冲进去。
等他和她成了亲,他就要这些莺莺燕燕全都去死!
他这边正想着,
那一边,
白辞则安安静静看着裴朝朝,他没有往屋子里看,而是轻轻捏住她的手:“如果想不好也没关系。婚期将近,现在就要定下人选去发请柬了,可以先选和我成亲,之后想要和谁接触也是一样的,我不会阻拦你。”
这话一落,
白策倏然垂眼看向他——
这贱人,居然现在就摆出大房的姿态来了!
白辞则不咸不淡看了眼白策,姿态高高在上,带了点不屑——
这蠢货现在就急着往屋子里看,她如果选了这蠢货,指不定以后天天给她添堵,她想利用个什么新人,接触起来都有难度。
不像我。
白辞想。
我有容人之量,总归她没有心,利用完就扔,能有个名分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已经赢了。
两人这边无声较劲。
裴朝朝也在思索,她眨了眨眼,听着房间里的声响,然后垂眼看白辞:“那就先选你吧。”
她抬手搭在白辞轮椅上:“我去和你一起拟请柬。”
她说完,推动白辞的轮椅,就先行离开了。
留下白策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背影——
她选了白辞那个贱人!
白辞这贱人怎么可以,怎么配!
白策这边想着,
又听见房间里传来声响。
他脑子乱糟糟的,再也忍不住,直接一踹门,把本就打开的门踹得更开。
他现在就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贱种在房间里。
他管不了裴朝朝,还管不了她身边的贱种吗?
先把这贱种弄死,等一下再想办法把白辞弄死,弄废,让白辞无法和裴朝朝完婚!
还有三天,
他来得及。到时候他依旧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婿!
他想到这里,阔步迈入房间。
下一秒,
就和赵息烛对上视线。
第84章 你要叫我什么? 嫂子。(修)……
赵息烛踏出浴室时, 就看见白策正走进房门。
……这个贱种!
两人视线对上,目光里充满敌意,不约而同在心里骂了句对方。
气压陡然降至冰点。
空气安静了一会, 然后是赵息烛先开口:“刚才是你?”
他这话语焉不详,并没怎么说清楚, 但白策听明白他的意思——
赵息烛这是在浴室里看见了那些暧昧的痕迹, 但并不知道裴朝朝和谁做了, 所以现在在问,刚才被裴朝朝玩的人是不是他。
白策沉默地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一会, 看见他脸上表情阴沉,嫉妒、不甘、愤怒似乎都在他眼底揉杂在一起了,像是被那些痕迹狠狠刺/激到了。看他这满脸丧家之犬一样的酸样子, 想来裴朝朝刚才应该没对他做什么。
白策想到这里, 心里的怒火平息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小点。
他看着赵息烛,语气略显尖酸, 带了点不屑, 说的话和刀子一样往他心口扎:“你算什么身份就来问这种问题?”
他和赵息烛早就撕破脸,之前就曾经打得你死我活, 这时候, 白策也懒得在他面前伪装出一惯的纯善样。
他还没忘记裴朝朝戴着人皮面具的时候, 赵息烛这贱人一口咬死她就是赵木楹,影响他的判断,导致他久久没认出来她,不仅亲手毁了和她的婚契,还被白辞抢了先机给她献殷勤。
现在好了,
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不是赵木楹,赵息烛拿什么身份来问?
白策酸里酸气地想。
她选了白辞成亲,白辞有名分,玩了我的身子,和我有实,
你赵息烛算什么东西?
白策嘲讽他:“不会真以为你是她哥哥了吧?”
这话和往赵息烛心口插刀是一个效果,
赵息烛本来就阴沉的脸已经彻底阴到没法看,他看了白策半晌,紧接着突然一招打上来。
白策也毫不相让,也迅速发起攻击,两人瞬间开始殴打对方,彼此都是裴朝朝身边无名无分的人,这时候却都像是大房打小三一样,你一招我一招,打得血肉横飞,恨不得把对方打死,就算打不死也要毁了对方的脸。
灵力震荡,卷过四周,甚至把摇摇欲坠的大门都彻底轰碎了。
过了一会。
两败俱伤。
白策稍落下风,被赵息烛的灵力震开,摔在地上,有点狼狈。
赵息烛稍微好一点,但也是一身血迹,他走到白策面前,弯下身笑:“那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上赶着被她玩的荡/货,身子都被她玩过了,结果她不和你成亲。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什么身份,真以为自己是她的未婚夫了?”
这话一落。
白策脑子里嗡嗡作响,指尖发凉,被强行认清现实,他有点晕眩。
他擅长伪装示弱,但并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贱,被她没名没分地玩,大概越在意什么就越没办法诚实,于是他很难得地没有炫耀她和他的关系,而是选择了隐藏,难得地嘴硬:“我没上赶着,没给她玩。”
他话音一落,
看见赵息烛的脸色又阴沉了一点,大约是开始觉得她刚才玩的是白辞了。
白策脑子难得灵光,他想到个主意,于是开始说谎:“她刚才玩的白辞,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选白辞?他没我年轻,没我身体好。”
他出主意:“既然我们对她来说都什么都不是,那何必再打?”
他说:“你也不想她和白辞成亲吧?不如毁了白辞的名节,我给白辞下药怎么样?我给他下药,把他和别的女人关在一起,到时候你带着人去抓奸。反正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我阿姐的身份,她平时见人的时候都戴着人皮面具,别人眼里她还是赵木楹,是你妹妹。到时候你以赵家人的身份站出来,反对她和白辞成亲。”
毁白辞名节,让裴朝朝直接觉得白辞不干净了,这或许比杀了白辞更残忍。
白策脑子不好,但足够恶毒,想出来的法子也个顶个地歹毒。
赵息烛似笑非笑。
他开口想骂白辞蠢货,难道以为他不知道他想毁了白辞名节,然后趁机上位和裴朝朝成婚吗?
但这念头一出,他又快速遏制住了。
他送玄玉,在玉里种神族咒术,不就是为了裴朝朝成婚,引出升仙台,等她捏碎玄玉打破升仙台封印吗?
到时候她成亲,捏碎玄玉,自己的神力也会控制不住外泄。
天道自会降下天谴。
她狡猾浪荡,和他不对盘,甚至把这些贱货驯化成听话的狗,帮着她和他作对,他应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他要她死,没由阻止她成婚,倒是新郎的人选。
白策这个蠢货或许比白辞好些。
赵息烛看着白策。
半晌,他嗤了声:“行。”
*
另一边。
裴朝朝推着白辞去白家祠堂筹备婚礼事宜。
路上,她又把人皮面具戴回脸上。
她现在还顶着赵木楹的身份,只有在白辞白策几人面前没戴面具,其余的时候,面对白家人,还依旧还戴着人皮面具。毕竟整桩婚事的目的就是让赵家与白家结下姻亲关系,还清因果,以免这因果引来天谴,祸及白赵两家,甚至整个天极岸百姓。
平心而论,裴朝朝并不在意这因果会祸及多少人。
她天生没心,就算现在重明石成了心脏,在她胸腔里跳动,但她的良心依旧很淡泊。
不过——
她猜即使她不是真的赵家血脉,顶替了赵三的身份和白氏结亲,那因果也最终不会结成天谴,不会殃及白赵两家,更不会累及天极岸。
因为天t?极岸这个地方很奇怪。
她对天极岸这整个地方都有一层猜测,不过具体的还要等到大婚那天,引出升仙台才能继续验证。
她并不想婚礼节外生枝,所以不会在白家人面前暴露身份,就依旧戴着人皮面具,以赵木楹的面目示人。
不多时,
两人来到祠堂,先开始拟请柬。
白家是修真大家,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尽管婚礼时间仓促,却仍旧也要些排面,大办一番,要拟的请柬也有很多封。
下人们要帮忙写请柬,但白辞拒绝了,要亲手写,他字很漂亮,有一番高傲风骨在。
裴朝朝在旁边看着,发现请柬虽多,但请的却全是天极岸本地的大小世家。
她看了一会,突然问:“不请归元宗的人吗?你也是归元宗客卿。”
白辞笔锋微顿:“外乡人很难进天极岸。”
裴朝朝能进天极岸,是因为当初在他马车里,后来被赶下车,又被赵息烛带进城了。
他这话落下,裴朝朝倒是没有再说话了。
直到他写完,她才又说:“我再写一张。要请薄夜过来。”
白辞从她嘴里听见薄夜的名字,有点不悦,下意识按住她的手腕,想制止她写请柬的动作。
于是裴朝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不轻不重笑了声:“不能请吗?”
白辞垂眼看她,正和她对上视线。
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很难对她说不,但实际上他也不应该说不。
他能被她选为夫婿,或许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表现得大方,能容人,他如果说了不,就显得他和她身边其他善妒的男人们没两样了,或许也就失去成为她夫婿的资格……
可是人的贪欲是否真的会随着得到的越多,而增长?
哪怕她对薄夜应该只是利用,他也恨不得薄夜这个人就此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勾引她。
他漂亮的唇线又抿起来,没有继续看她的眼睛,手指一下一下摩挲她的手腕,极力克制住想要完全独占的贪念:“可以请。”
裴朝朝看了眼他的手,似乎在问那你按着我手腕做什么。
他沉默半晌,最终无声服软,将笔从她手里抽出来:“我来写。”
请就请吧。
白辞换了个方向想,强行说服自己,开始用精神胜利法——
就叫薄夜过来看着她和我成亲,看着眼下尘埃落定,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了我。
白辞重重提笔,写完请柬。
……他竟从这念头里获得了一点诡异、变/态、又扭曲的快/感。
*
白辞写完请柬。
裴朝朝拿着请柬出去,吩咐白家送信的下人将请柬送去归元宗,拿给薄夜,然后找薄夜要一件贺礼。
下人伸手要接请柬:“您想要什么样的贺礼?”
裴朝朝心念一动,掌心就出现一根半透明的灵力绳。
这灵力绳是离开重明境前江独系在她神魂上的,后来她重塑了身躯,这绳子倒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但若她需要,则能够将它从神魂中摘取出来,变成实物。
她将灵力绳递给下人:“不需要和他说是什么贺礼。你只用拿着这根绳子,用选贺礼为借口,让他带着你在归元宗里走一圈。到时候应该会有东西自动出现在你的手里。那个就是我要你带回来的东西。”
从她换了神躯以后,这根绳子就一直系在她神魂中,上面沾染了她的神力。
困住薄夜的法阵阵眼掉落在归元宗,但是和她气息相同,感应到她的神力就会自动出现。之前她在归元宗时没察觉到这阵眼的存在,是因为那时候她是凡躯,神力被身体封着,无法感应。
她说过会让薄夜来参加她的婚礼——
她会把阵眼挪过来,重新布阵,然后把他囚/禁在身边,攫取他的灵力。
她很需要。
*
裴朝朝又在外面忙了一会,吩咐下人做事,让下人们摆了个用来囚/禁薄夜的大阵法。阵法摆好,到时候只需要把阵眼放在正确的位置,整个囚/禁大阵就能生效。
她吩咐完才又回到祠堂。
然而一进门,却看见——
白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白策,他坐在白辞之前坐着的位置,正撑着下巴,眼巴巴等着她。
他身上还有点伤,脸上也有点细小血痕,给本身乖巧漂亮的脸增添了两三分野性,却不违和,看见她时,他眼睛骤然亮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起身过来,想要拉裴朝朝的手。
裴朝朝却没伸手,于是他的手就落了空。
他有点失落地眨眨眼:“阿姐?”
裴朝朝四处看了一圈,都没有找见白辞的身影,眼前就只有白策。
他像小狗一样,眼巴巴献殷勤,用乖巧友善的面目看着她,他装得很好,但裴朝朝比他还会装,轻轻松松就能看破他色伪装,而且他眼底的期待实在太明显,于是又将那点恶毒带出来了一点——
不知道他这是准备要干什么。
或许是在她的婚事上横插一脚,让事情节外生枝。
裴朝朝看着他,觉得很有趣,但没有将兴奋表露出来,而是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小狗还眼巴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她有点恶意地指了指桌上的请柬:“你还应当叫我阿姐吗?”
这话一落。
白策伸出的手僵了僵。
她又慢条斯刺激他:“我和你哥要成亲了,你应当叫我什么?”
他脑子笨,刺/激一下就沉不住气了,这样她能更快地知道他的打算。
她的婚礼很重要,和他玩一玩是有意思的,但也要掌控好度,不能真的节外生枝。
那一边。
白策听见她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住了,他眨了眨眼,最终收回手,低声说:“……嫂子。”
他鼻尖红红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垂着眼睛,眸色却黑沉得吓人,眼底波涛汹涌的嫉妒和恶毒翻涌着——
嫂子?哈哈,好,好好好,行,嫂子!
他已经给白辞下好了药,一会就把他和别的女人关在一起,等带人抓了奸,她就不会要白辞了,会把成亲对象换成他。
不过是先叫一声嫂子而已,代表不了什么,难不成她还真能成他嫂子不成?!
白策这样想着,又扯着她袖子,叫了几声:“嫂子,嫂子。”
他声音可怜巴巴,却掩不住阴恻恻的味道,听起来很分裂,甚至隐藏了一点疯癫的味道,他叫一百声,一万声,她也不会成他嫂子!
裴朝朝听他这样说,骨子里恶劣翻腾着。
她笑了下,又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你哥呢?”
白策指尖都开始发抖。
他听见她问白辞的下落,又生气,又兴奋,整个人的情绪更分裂了,迫不及待带着她去抓奸,到时候就轮到她让白辞叫她弟媳了!
他抬起眼看她,装乖装无辜,指尖却因为激动而发抖,用力地把她的袖子都掐出一个褶,对她发出邀请——
“我也不知道我哥去哪里了。
“要一起找一找吗?他应该还在府里。
“……嫂子。”
第85章 抓个奸有什么不敢的 已老实不敢了……
天极岸城外, 一片山林间。
一辆带有白家家徽的马车从归元宗的方向疾驰而返,车外无人,只有四匹灵马拉车;车里则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白家侍从的衣服,手掌中捏着一块玉色灵石, 赫然之前被裴朝朝派出去给薄夜送请柬的白家下人。
他驾灵马, 用缩地阵法去了归元宗, 拿了东西就往回赶,一来一回只花了三四个时辰, 速度很快。
眼下只需要再穿过这片林子,就能抵达天极岸。
然而将将要驶出山林时,突然有阵黑雾从四周围拢过来。
那雾气范围迅速收拢, 带着一股强烈的威压, 几乎是眨眼间就挡在了马车前。
马车被黑雾逼停,
侍从被迫下车,以为是妖邪拦路, 不假思索朝那黑雾发起攻击。
然而出招的一瞬, 那黑雾竟化作个少年,少年以攻代守, 两人瞬间打斗起来。
那少年打法狠戾, 不出片刻就将白家侍从击倒在地。
侍从被打得发懵, 想要爬起来,动作间抬起眼,这才看清少年的样貌。
少年长相很出挑,偏野性肆意一些,俊朗而锋锐,尤其是现在做着这样的姿势, 就更显得乖戾,像一把漂亮却锐利的凶刃。他使刀,刀法独特又狠辣,招式间魔气四溢,一看就是魔族之人。
而魔族能用出这套刀法的人,就只有一个——
侍从出声问:“魔族少主?”
他没见过魔族少主江独,但凭这刀法已经足够认出他来了。
那一边。
江独听他叫出t?自己身份,也不意外,嗯了声。
侍从迅速又道:“我们天极岸白家不曾与魔族有过节,您是否打错人了?”
江独不耐烦道:“我找人。”
侍从一头雾水:“我们天极岸白家不曾与魔族有过节,您是否找错……”
这话没说完,
江独就一脚踹上去,打断侍从的话:“你他爹是鹦鹉成精了吗?怎么就会重复同一句话。”
他又一次把侍从揣倒在地,这时候一只脚踩住侍从手腕。
这侍从的手正握着拳,于是江独就提着刀,用刀尖拨开侍从的手指,迫使人家摊开掌心,露出掌心握着的东西——
一根半透明的灵力绳,一块玉色灵石。
他用刀尖挑起那根灵力绳,轻轻一抛,于是灵力绳在空中荡起个弧度,落入他掌心。
然后他拿着绳子蹲下来:“我不会找错。”
这灵力绳是他跳下重明境裂隙前,亲手系在裴朝朝手腕上的,他能感应到这灵力绳的踪迹,系在她身上,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他说过不管她在哪都会再找到她。
他跳入裂隙后被吸走了不少灵力,也没找到重明石,不过原本跳下去的主要目的就不全是找重明石,于是等裂隙中灵力变弱后,他就自己出来了。
只不过出来之后,就听人说裴朝朝死了。
他不信,但试着去感应灵力绳的踪迹,然而却也感应不到。
直到几个时辰前,他才再一次感应到灵力绳的下落。
江独耐心不好,这时候已经想开杀戒了,他硬生生忍下来,又问:“这根绳子你从哪弄来的?裴朝朝给你的?”
侍从吓得后背发冷汗,心说真是奇了怪了,前段时间不少人提起这位裴姑娘,这时候江独也提起这位裴姑娘。
可是他从来没在天极岸见过什么裴朝朝啊!
他实话实说:“我没见过什么裴朝朝,这绳子是我家少奶奶给的……”
江独:“少奶奶?”
侍从说:“是。我家少奶奶是赵氏女,家中行三,名木楹,三日后就要与我家大公子成婚。”
江独反问:“赵木楹?和谁成婚?和你们白家人?”
侍从点头:“是。”
他趴伏在地上,半晌,听见江独笑了声,像是气笑的,还好像隐隐约约听见江独低声骂了句:“这叛主的玩意。”
侍从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打懵了,听觉出问题听错了——
毕竟江独这话怎么听都像认识赵木楹一样,甚至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像是上级骂下属。
赵木楹可是正儿八经的赵三小姐,怎么想也不可能和魔族扯上关系,还给魔族少主当手下啊。
侍从恍恍惚惚。
而这时候,
江独又踢了他一脚:“起来,别什么少奶奶长少奶奶短的,带我进天极岸。”
侍从见状,赶紧爬起来:“您进城是要见我们少奶奶,还是找那位裴姑娘?”
江独看了他一眼,心说当然是找裴朝朝。
但既然这侍从说灵力绳是赵木楹给他的,他势必要先去见一见赵木楹。
毕竟他亲手戴在裴朝朝手上的东西,没由平白出现在赵木楹手上。
他见赵木楹,要先问出裴朝朝的下落,再解决掉她这个叛主的东西——
赵木楹身体里有一道封印,是出生时赵家人在她体内种下的,这封印与升仙台相关,而白家则主管升仙台的封印,如果她嫁给白家人,婚礼上升仙台出现,她身上的封印则会和升仙台的封印融合,届时整个升仙台都会被毁掉。
升仙台是唯一一个连接人间与天界、魔界的通道,而重明石能解世间一切封印,只有把重明石投进升仙台里,他那位魔神父君的封印才会被解开。如果赵木楹和白家结亲,升仙台毁掉,魔神的封印就永远无法解开了。
因此很久以前,魔族女使就夺舍了赵木楹,为的就是管好这具躯壳,不与白家人结亲。
江独还没拿到重明石,更不可能让赵木楹和白家结亲。
他心思转了几道,脸上表情很差,但不准备和这侍从再说什么。
于是他一拂袖子,坐上马车,对那侍从说——
“赶车进城,别问这么多。”
*
此时,白家。
裴朝朝答应和白策一起分头找白辞,但没过多久,她就以白家实在太大,一起找效率太低为由头,提出和白策分头寻找。
白策不想和她分开,但又不好强行把人拴着,她太聪明,他怕说太多她怀疑,于是还是答应和她分头找。
裴朝朝走后。
白策回到祠堂里,拿出传讯符,发出一条文字讯息:「怎么样了?」
这消息是发给府里一位侍女的。
白辞是个瘫子,但身份高贵,样貌漂亮,在外又有药学天才的名头,府中也的确有不少婢女倾心于他。只不过他性格实在太高傲,像站在云端的人一样,脾气也不算好,婢女们即使心里对他有遐想,也无法主动靠近。
眼下白策给白辞下了药,又安排了带赵家人一起抓奸的戏码……
这意味着只要强睡了白辞,白家和白辞再怎么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白家都会做主把那婢女纳进白辞的院中。就算白辞不喜欢又如何呢,至少也能成半个主子,在实打实的权力身份面前,男人虚无缥缈的爱慕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于是立刻就有一名侍女接下了这活。
侍女已经和白策串通好了,白策和赵息烛把人制服,再下药,等到药效发作,她就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对白辞做一遍,然后等白策带人来抓奸。
然而眼下,
侍女看着白策传来的消息,又偷偷看了眼白辞。
白辞坐在轮椅上,衣服整整齐齐,他眼尾有点发红,是咳嗽咳出来的,除此之外,脸上还有一点点微红,其他的就一切如常,看起来仍旧倨傲清醒。
侍女站在门口,和他隔得很远,不敢靠太近。
她回复白策:「好像药效还没起来。」
白策收到回复,心里有点隐隐不安,整个人都开始感到焦灼。白辞精通药学,不会自己把药解了吧?不可能,这药是最烈性的,天王老子来了都解不开。但怎么还不生效呢?
他抑制住想要咬手指的冲动,但又不自觉地开始掐自己手掌心,自从认识裴朝朝之后,他就变得奇怪,焦躁的时候只有痛感能让他感觉到安全感。
他想了想,给侍女回过去一条讯息:「时间不多了,过一会还不起效的话,就用强的吧。我哥修为散尽,可以试试用修为压制他。」
他发完,就把通讯符撂了。
另一边。
侍女收到这消息,又看了眼白辞。
她心里有点怵,但想想白辞确实修为散尽了,于是又大着胆子,在掌中蓄起灵力,往白辞那方向靠近,准备直接出招把白辞弄晕。
然而刚蓄起灵力,
白辞掐了道咒诀,直接将那侍女又击退好几步,摔在地上。
他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瞧着她,开口说了被下药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有点哑,带着讥诮的味道:“这就是白策想的蠢法子?下药没用,就要你对我用强?”
侍女被打得心口生疼,嘴里都一股血腥味。
她看着白辞,张了张嘴,又怂了:“公子,您都知道……您都知道,那怎么还……”
那怎么还任由着白策给他下药,然后乖乖呆在这里呢?
白辞压制着药效,喉咙间有一点血腥味,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烧起来了,这种感觉很煎熬,他很烦躁,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淡定。他视线冷冷淡淡瞧着那侍女,也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用了个咒诀,隔空从侍女身上取来那通讯符,然后指尖一动,就将通讯符揉碎了。
侍女见他不说话,就更害怕了。
她吓了个半死,赶紧爬起来:“公子,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我现在推您出去吧,免得一会抓奸的人来了说不清……”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想要帮白辞推轮椅。
然而白辞却先一步出声:“离我远点。”
侍女小心翼翼问:“那您?”
“我等人,你在屋子里她会误会,”白辞没动,有点不耐烦地说:“出去。”
这话一落。
侍女又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一边退,一边心说公子这是等谁呢?
而且公子除了声音哑一点,眼睛红一点,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衣服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她被公子的咒诀都打成这样了,又离公子远远的,就算同在一间屋子里,也不至于误会吧?公子是否有些太草木皆兵了?谁看见这幕会误会啊!
她这边正想着,走到门口,推开门。
与此同时,t?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见白辞那边传来一阵声响。
她回头去看,就看见白辞突然之间从轮椅上跌落下来,摔倒在地上,但哪怕是这样,也并不狼狈,反而颇有一番脆弱的美感,甚至他眼睛微微红,眼里蓄了点儿水光,这姿态看起来,好像刚才的药才是这时候才开始渐渐生效了。
侍女:……?
不能这么突然吧?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离开房间,走远了些,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正试图思考,
下一秒,
之前那脚步声就近了。
她回头看,只看见一个女子走进房间,但因为角度原因,也没看清那女子的脸,只看见个背影。
侍女又选了个角度躲起来,偷偷往屋子里看。
就见那女子走到白辞身前,停下脚步。
本该高高在上的大公子此时却抬起手,像条摇尾乞怜的狗,扯住她的裙摆唤道:“朝朝。”
他目光晦暗,这时候才真的像是个中了药的人,有些难耐却又克制着,说:“白策算计我,我好难受。”
侍女这时候陡然反应过来了——
怕不是就连被绑过来,被下药,都是大公子故意的!
大公子分明早就猜到了二公子的计划,但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将计就计,喝了药!
她想到这,没忍住又凑近了一点,往里偷看。
随后,
就见那女子坐在白辞的轮椅上,弯下身含笑问他:“是吗?有多难受?”
白辞眼下做出了一副脆弱又矜持的模样,好像天鹅濒死时,漂亮与狼狈并存,他却念了个咒诀,将门隔空关上,阻隔了侍女偷看的视线,于是侍女就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平日里骄矜倨傲、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这时候声音有点低哑,说出来的话也和平日大相径庭,
有点像乞求,像蓄意引诱——
“帮帮我。”
*
裴朝朝进屋的一瞬,就知道白策这一出是唱的什么戏了,也知道白辞是故意将计就计,喝了药,现在应该很难受。
她却没有表露出要“帮他”的意思,甚至恶意地伸手将裙子从他掌心拽出来,笑着问:“怎么像条小狗一样。”
这是羞辱的话,
白辞心气高,按说听见这话要发很大的脾气,然而这时候却只是眼睫颤了颤,察觉到她要收回手,于是又着急地伸手,把她的手抓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抬起,把她的人皮面具揭下来:“朝朝……”
他哑着嗓子又唤她。
今天之前,他从来没这样唤过她,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就算是低到了尘埃里,表面仍然想要端着一点矜贵架子,至少说话的语气要维持一点倨傲,这样至少有些体面在。
然而眼下,这点体面他也不想要了,故意顺着白策的意思喝下药,克制着药性,撑到她来,然后把最狼狈的一面露给她看,比在藏宝阁里不咸不淡地邀请她进识海时还下贱,还狼狈,引诱她给出一点垂怜。
他现在当真如同一条小狗,抓着她的手,垂下头,轻轻亲吻她的手背。
他唇的温度也很高,抓着她的力道有一点重,明明想要暴力地吞吃她,却克制着,脖颈和手背青筋迸出,吻落在手背却一下一下如同羽毛拂过。
裴朝朝则反手掐住他下巴,就逼迫他抬起头看她。
她这是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弯了弯唇,声线柔软:“但如果我帮你,不就辜负白策一片良苦用心了吗?他故意给你下药,你又故意吞下药,吞药的时候应该也知道后果,我为什么要帮你?”
白辞抬眼看着她,想说因为我们要成亲了,但是说不出口,她只要想换掉他,任何时候都能换掉。而他吞下药,不仅没能让她垂怜,反倒是加剧了两人之间的落差,她之前玩了白策那么多次,但现在他勾引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很狼狈,很容易让人恼羞成怒。
心底的怒火就随着欲/火一同烧起来,灼人,灼得他一下就松开手,不再拉着她。然而那怒火又不敢发出来,他想怄气叫她去找白策,去和白策成亲算了,又不敢说,怕她真去,于是就沉着目光看着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
过了会,裴朝朝动了下。
白辞心中警铃大作,他都没敢对她发脾气,都没敢怄气叫她去找白策,她为什么还要动,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去找白策?!
他瞬间就又慌了,一下子连气都不敢再生了,立刻又伸出手攥住她脚踝。
他手上温度把裴朝朝烫了下。
裴朝朝动了动腿:“怎么了?”
白辞眼尾微微红,他不良于行,却撑住身体跪坐起来一点,然后轻轻掀开她一点裙摆,手顺着脚踝往上了一些。
随后,
他再一次垂首,一点点顺着脚踝亲吻。
有点热的温度和吐息蜿蜒而上。
最后落在一处带着腥甜味的湿润间。
动作有一点生涩。
她却仰了仰脖颈,不由自主抓住他的头发。
随后,将他往下按,迫使他吃得更多。
而那位高傲矜贵的世家子就这样跪坐在地上,任由她按着,声音几乎埋在了她裙摆之间:“别去找他。”
他含糊乞求:“……不是帮我,是试一试我。”
*
另一边。
白策坐在祠堂里,焦虑得不行,拿起传讯符,却发现那侍女没再给他发过讯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余光间看见桌上写好还没全部送出的请柬,他又提起笔,狠狠在请柬上划来划去。
正划着,
他突然感觉到一点奇异的感觉——
尾椎像是过了一阵很轻微的电流,一下子让人浑身上下都发软。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他耳廓有点发热,心脏砰砰跳,有点兴奋——
白辞肯定是克制不住药效,这时候已经在和人做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事情了!
白策想到这里,又嫌弃地用灵力彻底隔绝了自己和白辞的共感。
白辞在和别人做,他才不想在这方面和白辞共感,除了裴朝朝以外,他不想从任何人那里感受到这种感觉,他身心都干干净净,只有她才行,哪怕是共感,也不想感觉到别人。
白策又等了一会,然后给裴朝朝发了条讯息:「嫂子,我哥好像在南边的偏院里。」
裴朝朝过了许久,回来很简单的一个字:「嗯。」
白策又问:「你要去吗?我现在有点事,可能要嫂子你先去。」
裴朝朝回:「你过来的时候我会在。」
白策见状,收起传讯符,感觉有点兴奋,心脏砰砰跳起来。
他让裴朝朝先去,然后他带人去抓奸,和裴朝朝前后脚到。
到时候,她看见白辞和别人弄,一定会觉得白辞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夫。
而我。
白策愉快地想,
我清清白白,白辞在和人乱搞,而我连共感都不愿意,一对比,高下立现,她肯定喜欢我这样干净的!贞洁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到时候就不用叫她嫂子了!
白策又坐了一会,然后叫赵息烛一起去抓奸。
两人相看两厌,暂时性结成同盟,但彼此目光里都是仇视,只不过暂时隐忍不发。赵息烛原本都觉得白辞和白策要死了,带了下人来吊唁,结果被裴朝朝气得自己先顺移过来了,不过眼下,来吊唁的下人们也抵达了白家,只不过,工作内容莫名奇妙从吊唁变成了抓奸。
赵家的下人和白家的下人一起跟着两位主子去抓奸。
下人们都还有点懵,
又看见前面白策和赵息烛的脸色,不敢出声,心说既然是抓奸,那这副苦大愁深的表情也挺正常。
只不过,这苦大仇深里怎么又好像暗含期待呢?
真奇怪啊。
下人们心里感慨着,又默不作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南边去了。
与此同时。
江独也抵达了白家。
他收敛了魔气,跟着侍从走进白家,就瞧见这一行人往南边走。
他顿了下,问后面的白家侍从:“这么多人干什么去?奔丧?”
侍从闻言,摇了摇头,赶紧去问路过的下人,
得到答案后,他和江独说:“听说是去抓奸呢,好像是府中有下人告发,说南边偏院有人在私通。”
江独不太感兴趣,甚至嫌弃地皱了下眉:“赵木楹呢,带我去找她。”
那侍从刚想说话,然而旁边路过的下人抢先说了:“这位公子是来找少奶奶的?少奶奶说不准也在南边呢,刚好像听人说是大公子和人私通,少奶奶也正往那边去抓奸。您别说,大公子这样的人,我怎么也想不出他和人私通的样子……不像啊……t?”
这下人还在这感慨,
江独听说赵木楹可能也在南边偏院,也不等这下人继续说,拎着刀就跟上了前面浩浩荡荡的抓奸大部队。
须臾,
一行人到了地方。
南边这偏院僻静,平时罕有人至,前面一处院子大门紧闭着,仿佛里面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策心情很好,于是眼睛有点弯弯的,他已经开始在脑中模拟白辞被厌弃,自己和裴朝朝成亲的样子了。
到时候请柬要重新发,由他亲笔来写。
他这边正想着,就挪动视线,开始寻找裴朝朝的身影。
然而视线刚一转,
就看见院子角落里,一个侍女狼狈地站在那里。
这是……
这是之前和他串通好,坏白辞名节的侍女。
白策脚步顿了下,紧接着,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心里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拿出传讯符,看见裴朝朝说她会在,一时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并不在这院子里,她不是说会在吗?在哪?
不会是在……
他瞬间停住脚步,不敢在往前走了。
后面一行人也随之停下来了。
然而也就在此刻,
江独在后面站了一会,没耐心,
他直接抬了抬手,一刀劈开前面的房门,抬脚往前走去:“抓个奸,有什么不敢抓……”
他话未说完,人已经走进房间。
然而下一秒,瞳孔剧震,提着刀的指尖都抖了下。
刀掉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他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抓个奸,怎么能抓到……
她?!
第86章 做狗的 哪里能对主子呲牙咧嘴
刚才还气势汹汹拿刀劈门, 这时候就站定沉默了,连刀都掉在地上,乖戾的少年看起来和鹌鹑一样——
所以到底看见什么了?!
下人们觉得江独眼生, 但这时候也没功夫去琢磨他到底是谁,他这副样子有点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 于是下人们愣了一下, 随即都迅速走上前去, 想要查看情况。
然而还不等他们走两步,
江独听见脚步声, 赶紧转过身来挡在门口,黑着脸说:“敢过来就把你们都弄死。”
他刚才把门劈开了,好在没劈坏, 于是抬手又把门掩上, 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但仍旧是不让任何人看见里面的情形。
下人们见状,脚步又停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查看, 于是又看向赵息烛和白策。
赵息烛脸上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眼底是冷的, 他现在谈不上平静, 但情绪实在太杂了, 到最后,居然有种麻了的感觉——
总归他也不是第一次抓她的奸,她根本不怕这种事,藏都不藏一下。
……哈。
赵息烛都有点想笑了,太阳穴突突跳着,心说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这亲一定要成, 他也本来就要借着她的婚事对付她,那她和谁成不是成,白辞白策没区别,他没由发作。
他漠然地转了转眼,视线又落在江独的脸上。
第一反应是觉得他面生,但很快,他想起在天界时,用昆仑镜监视裴朝朝的那段日子。
然后他迅速回想起来——
这个江独……
也是她的姘夫之一!
他咔嚓一下捏碎了折扇,这回是真气笑了——
追来一个白策送不走,还缠着她要成亲,紧接着又追来了个薄夜,这个倒是送走了,结果前脚刚送走,后脚又来了个江独。
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此时另一边,
白策的脸色也阴沉得有点吓人。
他精于伪装,平日一直以友善爽朗的面目示人,偶尔还会可怜兮兮地示弱,看起来就是无害而天真的样子,但眼下,他表情沉冷,但眼眶又微微红,有一种又愤怒又委屈的感觉——
她说她会在,原来是在里面和白辞……
白辞一定是借着药性,故意摆出一些平日没有的浪/荡姿态勾引她,否则她怎么会去玩一个残了腿的瘫子?一个病怏怏的瘫子,哪里比得上他,年轻身材好!
都怪白辞这个荡夫。
白策心情跌入谷底,眼睛死死盯着门,越想越委屈,但转眼间,发现周围下人们还在看着他,似乎在请示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干巴巴:“都下去。”
下人们有点疑惑,忍不住再次确认:“二公子,真不抓了?”
这一句话不知道哪里点燃了白策,
他突然开始发疯,语气拔高:“抓什么抓?赶紧滚!”
白策平时乖巧,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发这么大火,把下人们吓了一跳。
下人们顿时安静如鸡,院子里安静下来。
只有赵息烛看了眼白策,嗤了声:“蠢货。”
白策猝然转眼去看他:“你……”
赵息烛慢条斯,声音轻飘飘,语气里讥讽意味十足:“还在这恨你哥呢?她和你哥成亲好歹你们还算一家人,这会儿抢你嫂子的人都来了,别最后连声嫂子都没得叫。”
他说完,抬了抬下巴,点了下前面的江独。
白策顺着他的动作,视线也落在江独身上,这时候才仔细观察起江独来,见他长相俊朗,像个会勾引人的,白策一瞬间心里警铃大作。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贱货,也和她有关系吗?!
他盯着江独,出了声,说的话很礼貌,但语气很沉冷:“白家没邀请阁下,还请阁下自行离开。”
江独这时候也打量着白策,不悦道:“我管你这是哪家,她在这,我就不走。”
江独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仅仅只是说了个“她”,白策却已经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裴朝朝。
白策心里的火气节节拔高。
他可是什么都和她做过了,抢不过白辞,难道还抢不过外面野男人吗?
他手里蓄起灵力,一字一顿:“你算什么东西。”
江独从地上捡起刀,他脾气很差,换做平时,肯定懒得再回话了,能用武力解决就不会再多说一句。
然而这时候他却出了声,语气乖戾,但带了点炫耀:“她可是亲口承认过我是她的狗,我主子在这都没发话叫我滚,你也配命令我?”
这话一落,
白策脑子里嗡嗡响,忍不住一招打过去。
江独毫不示弱地回击,不仅打白策,还打赵息烛,虽然没见过这两个贱人,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欠揍!
几人瞬间打成一团。
下人们远远退散,生怕殃及自己。
*
白家有法阵,会限制外来者的灵力。
当初赵息烛来白家,白辞赶他出去,就是因为被白家阵法限制住了灵力,才被下人们架着出去了,很狼狈。这时候江独和白策赵息烛打架,被限制住灵力,也很快落了下风被赶了出去。
这两天白家甚至还加强了守卫,盯着江独,不让他再有机会进来。
几人打架没敢舞到裴朝朝面前,于是裴朝朝那边倒是一切如常。
也因为抓奸失败,所以婚事依旧是和白辞,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倒也没什么阻力了。
转眼就到了大婚前夜。
按照习俗,两家结亲,成亲时裴朝朝要从赵家出发,白辞则需要来赵家接亲。
白家和赵家的长辈都催着她回到赵家,等结婚当天一早等白辞来赵家接亲,正巧裴朝朝之前和赵木楹约定过,等到成亲时,赵木楹会把和赵息烛神魂相关的半个玉简拿给她。
那玉简存放在赵家祠堂中,却被阵法隔绝在另一处空间里,只有赵木楹能打开那空间。
眼下婚期将至,正好回赵家一趟,让赵木楹取出那玉简。
于是裴朝朝就应下了回赵家的事。
当晚,
赵息烛带着人一起接她回赵家。
赵息烛情绪并不好,不想和她坐一起,眼不见心不烦,于是和侍从一起在外面骑马,裴朝朝则和赵木楹一起坐在马车里。
她戴着人皮面具,顶着赵木楹的脸,而赵木楹也随便用了张人皮面具,扮作贴身侍女陪在她身边。
刚上马车没多久,
突然一阵黑雾从车帘外漫进马车,紧接着那黑雾化作一个少年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马车里——
少年人穿了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高大,长相俊朗漂亮,但一副不好惹的乖戾模样。
是江独。
江独此时的脸色并不好,像随时要勃然大怒。
他目光缓慢地在裴朝朝和赵木楹脸上扫过。
赵木楹之前在白家的时候都呆在房间里,自然也没在抓奸时见过他,眼下对上他的视线,登时吓得腿肚子发软,后背都出了汗,迅速垂下了眼不敢直视他——
这不是她那残暴无道的小主子吗?t?什么时候来天极岸了!
难不成是因为听说“赵木楹”要和白家结亲,所以来天极岸准备杀了她?
她心里七上八下,想说自己没叛主,是找了个替身和白家结亲。
她想到这,又抬起眼想解释,却发现江独已经把视线挪开了。
他这时候正直勾勾看着裴朝朝,心思都在裴朝朝那边。
赵木楹又跟着一看裴朝朝,这才想起来,裴朝朝这时候还戴着人皮面具。
也就是说,现在在外人眼里,裴朝朝才是“赵木楹”。
赵木楹心想少主不会是要把裴朝朝给杀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解释。
然而下一秒,
就看见江独抬了抬手,手指落在裴朝朝脸和脖子交界处,却并没有掐她脖子,而是微微用力,把人皮面具给撕开了。
于是裴朝朝自己的脸就露了出来。
赵木楹愣了一下。
她往角落里缩了缩,没看懂少主这是又唱的哪一出。
那一边,
裴朝朝脸上的表情倒是很自然。
她慢条斯地从江独手里拿回人皮面具,倒是没有再戴在脸上,而是轻轻折好,放进袖袋里,语气也漫不经心:“认出来了?”
江独“嗯”了声,声音低沉,听着不太高兴。
他看着她的动作,半晌,直接又攥起她的手腕,拿起那根灵力绳往她手腕上比划。
这一回,语气就有点凶戾了:“为什么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他这几天倒是打听到了一点赵家白家结亲的消息,加上这时候在马车里,看见裴朝朝的那一瞬,哪怕她戴着面具顶着赵木楹的脸,他也认出来了。他动脑子的机会不多,但并不笨,只要愿意想,就能完整推测出整件事——
赵木楹没有叛主,但找了替身替她完婚,这替身就是裴朝朝。
想到她要和别人成亲,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再看见她把灵力绳随手给一个侍从,他就更生气。
他语气凶,质问她,但她没回话,他一肚子火气就更汹涌了,冷着脸给她系灵力绳。
因为他的举动,还有他和裴朝朝的对话,
赵木楹坐在角落里,发觉他们是认识的,她有点惊讶。听这语气,感觉江独好像和裴朝朝又有仇又有情,很难拿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江独现在很生气。
这位魔族少主,
生性残暴,杀人如麻,有时候路边看见个人碍眼,也直接把人大卸八块,他看谁不高兴,谁就不能存在在这世上。
她怕迁怒,一时间更想把自己变成一片阴影,安安静静,最好这两个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于是马车里的气氛就更死寂了。
等江独冷着脸给她系完灵力绳,他才又出声,换了个话题,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和白辞成亲?”
他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像个刺刀,开了刃的那种,很锋锐。
裴朝朝依旧没出声。
她靠坐在座椅上,安静地看着他。
空气里仍旧安静,长久的安静让人开始忐忑不安,不仅是赵木楹忐忑,这时候江独也开始有点忐忑了。
他抬眼看着她,和她对上视线,她的视线温和又平静,甚至好像含着笑意看他。
他第一念头是她现在不瞎了,真好。
第二个念头是她为什么不回话,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他气焰一下子弱了一点,反思起来,但觉得她也不像是生气了。
于是他皱了皱眉头,还端着少主架子,凑近了一点,语气仍旧有点刺:“为什么不回答……”
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
裴朝朝出声了,慢吞吞打断他:“第三句了。”
江独愣了下:“啊?”
他这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呢,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
裴朝朝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声响亮极了。
此时,
马车外的人听见这动静,都面面相觑。
赵息烛骑在马上,任由侍从继续骑马驾车,他跟在一旁,视线却往马车上飘。
这动静有些奇怪。
像是马车里进了什么人一样。
只不过现在几匹马拉着车,车速快,马蹄声也杂乱,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半晌,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侍从们降低一点车速。
而此时马车里,
赵木楹性格阴沉,平时说话做事像个幽灵一样,静悄悄的像一片影子,这时候都被巴掌声吓得差点弹起来,眼皮猛跳。
她闭紧眼睛,不敢看,心想裴朝朝怎么敢打少主呢?
但别说……
她又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无声无息看了眼裴朝朝,视线就这样像一片阴影一样黏在裴朝朝身上,手上,她看着裴朝朝的手掌心,忍不住无声吞咽了下,手指兴奋得发抖。
她觉得裴朝朝打人的样子也好漂亮。
而这时候,
江独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委屈起来,刚才死装死装,硬装出来的凶戾的气焰一下就消失了。
他捂着脸委屈看她:“你……”
裴朝朝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扯近了一点,于是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
她离他很近,语气很轻柔,在他耳边问:“是不是因为太久不见,你已经忘了上次分开的时候你那副狗样子了?所以才有胆子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了三句话。”
这话一落,
江独眨了眨眼,他只是太生气了,想要装一装,至少别一点面子都没有,一过来又是看她把灵力绳送人,又是听她和白辞的婚约,还当场抓了奸!
他听见她的话,眼眶莫名其妙就红了,
眼泪啪哒一下就掉下来。
他就是狗样子,他就是她的狗,做狗的哪里能对主子呲牙咧嘴,还敢惹她生气?
江独委屈地扒拉下来她的手,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她手背。
乖戾的少年乖乖垂下头,贴着她的手低声说——
“我就是不想你和他成亲。”
第87章 你连给她当狗 的机会都是我给的……
江独这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魔头,反而更像……
像一只差点被抛弃的小狗,眼下正摇着尾巴, 抬起前爪扒拉着主人的裙摆,一边掉眼泪, 一边用委屈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一边,
赵木楹被他这反应冲击到, 彻底傻眼了,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
所以这位裴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少主都能乖乖在这给她当狗训了?
就从刚才这两人的对话里,只能听出少主很卑微,且不想让她和白辞成亲。
但她为什么要和白辞成亲呢?
赵木楹心想。
那还不是因为我用赵家祠堂的玉简交换, 换她去成亲的吗?
赵木楹想到这, 整个人一下子又清醒了,紧接着又想起来——
可不是吗。
是我让她替我成亲的,威逼利诱, 但凡少主知道这点, 不得把我剁碎喂狗吗?!
赵木楹一瞬之间汗毛倒竖,她下意识转眼, 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裴朝朝那边。
这时候江独还抓着裴朝朝的手, 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她, 似乎在等她的回应他刚才的话。
他刚才说不想她和白辞成亲。
他也不想她和任何其他人成亲。
然而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裴朝朝慢条斯说:“不想也没用。”
江独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成亲?白家有什么你要的东西吗,你想要什么东西和我说说,说不准我能找给你呢……还是谁逼你了?”
他这话一落。
旁边赵木楹心虚地扯了下手帕。
她动静不大,但马车里挺安静,所以这动静还算明显。
于是裴朝朝就侧目往她那看了一眼。
两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赵木楹心里都要尖叫起来了,但她情绪并不外显, 只是抬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裴朝朝,心想裴朝朝这样看着她,会不会是想和江独说实话,说是她威逼利诱,要她和白辞成亲?
她这边正想着。
江独也顺着裴朝朝的视线看过来。
赵木楹这时候还戴着人皮面具,但她是江独的手下,江独之前就差不多推测出裴朝朝和白辞成亲这事的始末,所以要认出赵木楹并不难。这时候,他问裴朝朝:“为什么看着她?是她逼你和白家结亲的?”
他刚才上车急着和裴朝朝说话,还没顾得上处赵木楹。
她虽然没叛主和白家结亲,但找了个替身替她成亲,好死不死找的替身就是裴朝朝!
天杀的,还不如直接叛主呢。
他想到这点就气血上涌,现在又见裴朝朝看着赵木楹,于是他又开始乱猜。
赵木楹是魔族人,他太清楚他们魔族人都是什么德行了,裴朝朝虽然不好欺负,但她看起来柔弱啊,说不定就是因为看起来柔弱,所t?以被赵木楹逼着和白家成亲的!
江独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觉得心疼,他还抓着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手上,这时候又是一滴眼泪滴在她手背上。
他恶狠狠地想,
我这样性格嚣张跋扈的魔头到了她面前都要乖乖弯下身子被她扇耳光,赵木楹怎么能逼她?!这天下万物都应该和他一样,到了她面前就乖乖跪拜,任她凌辱!但不能给她当狗,她只能有他这一条狗。
他想到这,又迅速出声:“没人能逼你,我现在就把她剁碎了喂狗——”
他说着,话音顿了顿,然后硬生生又补上两个字,请示她:“行吗?”
他不敢大声说话,声音还算轻,但看着赵木楹的目光就很阴沉凶狠了。
说的话也挺凶残。
话音一落,
赵木楹手都抖起来了。
裴朝朝则是睨了他一眼。
空气里又陷入一片很短暂的安静。
就在赵木楹以为裴朝朝要点头的时候,
裴朝朝却把手从江独掌心抽出来,轻飘飘说:“不行。”
她说:“我和白辞成亲,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至于赵姑娘,她对我来说比你有用,反倒是你,别碍我的事。”
这话语气一如既往轻柔,一如既往伤人。
江独愣了下,然后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她:“……她比我有用?”
他转过眼,剜了一眼赵木楹。
结果这时候,
赵木楹也反应过来了,裴朝朝居然说她有用,比少主更有用,她情绪大落大起,有种极致的愉悦,甚至生出个念头来,想要为裴朝朝付出更多,想要让她觉得她更有用。赵家那玉简原本准备成完婚再给裴朝朝,但她现在觉得,不如就在婚礼上当场献给裴朝朝,这样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赵木楹心脏砰砰跳,见少主剜了自己一眼,按说她这时候应该卑微求饶,但刚才裴朝朝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她忍不住朝着江独露出个笑容来。
这笑容像耀武扬威。
江独脑子里轰的一声,有点炸了,赵木楹好像在挑衅他!
他想发火,但裴朝朝还在旁边,他又不敢真的发作,心里憋着火气和委屈,捏着她的手:“那我刚才问谁逼你,你看着她干什么?是不是她在这,你不敢说,没事的她是我的手下,你——”
他话音未落。
裴朝朝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是你眼泪滴得我满手都是,我想找她要张帕子。”
江独又有点想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这次憋回去了。
不能把眼泪滴她手上,她嫌弃。
那一边,
裴朝朝没搭他,她朝着赵木楹摊手:“把帕子给我。”
赵木楹捏着手帕,看见她的手,手指修长纤细,指甲泛着健康的粉,指缝间因为被眼泪浸湿有点水光。
赵木楹盯着她的手,又忍不住想要吞咽,她把手帕递上去,但一瞬间又想要摸一摸裴朝朝的手,于是兴奋地呼吸着:“我帮你擦。”
她拿起手帕,一只手落在裴朝朝手腕上,
然而刚要帮裴朝朝擦一擦手,
下一秒,
江独直接用了点灵力,隔空抢过帕子。
江独把赵木楹挡开,然后自己托着裴朝朝的手帮她擦拭起来,嘴上忍不住低声争宠:“我不碍你的事。你如果一定要和白辞成亲,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吗?我很有用,比赵木楹有用。”
他擦拭的动作有点笨拙,但很轻柔,小心翼翼的。
裴朝朝由着他给她擦手,原本想叫他别出现在她身边就行,但话还没说出口,她转念又想到赵息烛在外面。
一会回到赵家,她还要赵木楹去取和赵息烛神魂有关的那一半玉简,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支开赵息烛比较好。
她想了想:“你别影响我的婚礼,别在我婚礼上出现,别添乱。至于现在能做的……你现在走吧,走的时候把赵息烛支开,至少今晚别让他回赵家。”
她说到这,又漫不经心笑了下:“你要是能直接把他杀了更好。”
*
江独从马车里出去的时候,没忘记低声警告赵木楹一句,叫她安分点。
然后他才化作一阵黑雾,和进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离开马车,原本准备到前面某个地方蹲点,等赵息烛和裴朝朝的马车路过的时候,直接偷袭赵息烛。
然而他刚离开马车,就感觉到外面有一点灵力涌动而过。
下一秒,
那灵力竟从他背后凶猛地袭过来,逼着他化为人形,然后狠狠打在他左肩!
江独反应快,转过眼,就看见那灵力是赵息烛使出来的。
赵息烛刚才就察觉马车里有人了,但没直接问裴朝朝谁在车里,只是守株待兔一样,等着江独出来。
他看着江独,从马上跳下来,踹了下那匹灵马,由着灵马跟着侍从队伍,护送着马车走远。他自己则停在原地,皮笑肉不笑讥讽:“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被赶出去一次还能再找上门来,倒是条好狗。”
江独就那天抓奸的时候见过一次赵息烛,也不知道这是个哪来的贱种,当时撺腾着白策把他赶出白家去。他很少有那样狼狈的时候,被白家阵法克制着修为,眼下又听见赵息烛在这阴阳怪气地乱吠,于是新仇旧怨一起涌上来。
他性格凶戾,如同一捧烈火,说完话就掌心一翻,随后本命刀出现在手里,他迅速出招攻击,顺便回骂赵息烛,语气里却隐约有点自豪:“你又算什么东西?连狗都不算吧,刚才在门口蹲我那么久,结果都不敢进去问一句。”
他就是她的好狗,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能当她的狗是福气,不像赵息烛。
她可是叫他去杀赵息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语气激怒了赵息烛。
两人打起来,一招一招都下了杀手,赵息烛冷笑:“我算什么?”
赵息烛被击中胸口,足尖轻点,飞身向后一点儿:“你连给她当狗的机会都是我给的。你说我算什么?”
一条狗,怎么和他比?他如果不写命簿,江独甚至没机会出现在她生命里。
而他和她互相制裁,互相算计,哪怕是敌人,他也是正儿八经站在她身边。
他话里的优越感让江独心里发慌。
两人打得更凶狠了。
深夜里,赵家的马车已经离开很久,现在街巷很空荡,却被他们一来一往的招式震得地面都在颤动。
这一边打得天昏地暗。
而那一边,马车安安静静驶回赵家。
赵家虽说并不重视赵三小姐,和白家成婚也是为了偿还因果,但到底也是婚礼,邀请了不少宾客,赵家又是大家,面子上的东西少不了,这时候还有下人们在连夜准备嫁妆,一箱一箱地往门口抬。
裴朝朝越过一众下人,回到院子里。
上次住在这里的时候,赵息烛还时时刻刻监视她,睡在她的偏殿。
但眼下赵息烛被她支开了。
赵木楹去取玉简了,也没有跟着她,院子里很幽静,房间里摆了从白家拿回来的婚服。
裴朝朝坐在床上想了想,拿出传讯符,准备给白策传条讯息。
还差一点煞气没渡完。
正好明日大婚,现在叫白策来双修,渡完那些煞气好了。
于是她给他发——
「来找我。」
第88章 不被爱的 才是小三!
归元宗众多仙山之中, 太清山是最高的一峰,山巅更是被白雪和云雾覆盖,站在这里仿佛抬一抬手就能触摸到天空。
此时天色蒙蒙亮, 太清山也是最先亮起来的,天光还有点黯淡, 但足够照清楚山上的情景——
太清山是归元宗灵气最足的地方, 即使常年被白雪覆盖, 但仍旧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但眼下,四周灵植枯萎, 很颓败,有一种灵气凋敝的感觉,连山上的雾气都有些灰暗, 显得这地方像一座死山。
太清山中的灵脉在渐渐消失。
三天前, 天极岸的白家差侍从送来请柬,邀请薄夜去参加白辞和赵三小姐的婚礼。赵三小姐就是裴朝朝,薄夜知道, 她打散他分/身的时候就和他说过, 她会让他参加她的婚礼。她甚至让侍从找他讨要贺礼,于是那侍从在太清山上走了一圈, 带走了一块石头。
从那之后,
太清山上的灵力就开始快速消散, 好像山中的灵脉被抽走了,山的脊梁被抽走了,山腰郁郁葱葱的灵植迅速枯萎,山巅的雾气变得灰败,整个归元宗都翻天了,要来太清山一探究竟, 但薄夜并不在意,他在山外布置了结界,将所有人都拦在外面。
他本体的禁t?制也随之消失了,意味着他可以离开归元宗,他应出去走一走,但他依旧在太清山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桌上的请柬,然后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他头一回对他的孩子生出一点恨意来。
他没有作为幽山帝君时的记忆,但他仍能感知到,不管天上地下,她和他之间的羁绊都是最深重的,无人可比。她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归处。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
但他的孩子太顽劣,会把人的真心踩在脚底下碾碎,以此取乐。
她没有心,也不懂得和人保持距离,身边的人又多又杂。
他应该把她带回来。
他将太清山外的结界布置得很牢固,山上的每一间屋子都重新过,成她或许会喜欢的样子,他会把她带回山上,到时候,山上就只会有他们两个人。
他教导不好她,只好让她只能看见他,这没什么错,他们本就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他们本来就应该只有彼此。
眼下。
薄夜布置完最后一间屋子。
今天是裴朝朝成亲的日子,天色已经蒙蒙亮,再过一会,婚礼应当就开始了。
参加婚礼的请柬却被他撕碎了。
他看着天色,突然开始翻找请柬的碎片。
他把花了一会儿把那些碎片找齐,又将碎片们一片片拼接起来,动作很平静,但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有些疯魔偏执了。
须臾。
请柬被重新拼好。
他用那双漂亮的、琉璃似的眼睛盯着它看了一会,然后突然低低笑起来——
要成亲又如何呢。
他原本不准备去参加什么荒唐的婚礼,但他现在改主意了,他当然会拿着请柬,像她希望的那样,出现在她的婚礼。
他哪里会放任她成亲?
他的孩子不该和别人纠缠,总归他要把她带回来。
不如就在她的婚礼上将她带回来。
*
天极岸,赵府外。
天色蒙蒙亮,嫁妆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箱子一路抬到门口,上边系着红绸,很喜庆,有点十里红妆的味道。
赵木楹这时候已经把那半个玉简拿出来了,她混在清点嫁妆的下人堆里,见没人注意,于是偷偷打开了第一抬嫁妆,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将玉简放了进去。
按照天极岸的习俗,第一抬嫁妆用的箱子最昂贵,最大,但里面装的却并不是贵重之物,里面都是送子观音一类的吉利物件,会在新人拜天地的时候当场打开,以表达对新人的祝福。
赵木楹决定在婚礼时把玉简给裴朝朝,
但那时候赵息烛也会在,她当着面给很容易被察觉,可若是放在第一抬嫁妆里,到时候打开箱子,东西就会第一时间到裴朝朝手里,赵息烛即使察觉了也晚了。
赵木楹把玉简放好,然后盖上箱子,这才放心离开。
她走后不久,嫁妆清点完毕,下人们就抬上箱子,把嫁妆送往白家去。
东西抬出府,
有下人低声道:“这第一抬嫁妆怎么这么轻?”
这话一落,队伍中管事的说:“这箱子里也不是贵重之物,轻也正常。”
那下人又道:“但这也太轻了,和空箱子似的。”
管事的闻言:“是吗?我看看。”
两人说话间,无人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阵黑雾飘过来。
那黑雾顺着缝隙渗入箱子里,随后,变成一个少年人的模样。
少年就是江独,
他和赵息烛打完架,两败俱伤,这时候身上还有一点伤痕,即使用了灵力也没能完全愈合。
赵息烛回了赵家,江独想去找裴朝朝,然而想起裴朝朝说的话。
她叫他别出现在她的婚礼上,也别出现在她眼前碍眼。
江独觉得委屈,他都这么听话了,她为什么还怕他坏她的事,觉得他碍眼?哪怕千不想万不想她和白辞成亲,但只要她不发话,他就什么也不会做,因为他是她的狗,只有听话,才能当她唯一的狗,要比别人都听话。
他不敢忤逆她,就也不敢去赵家了,但他能看出来,赵息烛不安好心。
即使她不想看见他,他还是怕她有什么意外,他得看着她才安心。
看着她,又不被她发现,不出现在她婚礼上……
那就躲进嫁妆箱子里吧,这个箱子又大又空,里面只有一个玉简,正适合他躲起来。
他躲进箱子里。
此时,
外面抬箱子的下人和管事的一起过来了,管事的抬起箱子,试了试重量:“这重量很正常,还有点重啊,你怎么会觉得轻呢?”
那下人闻言,再一次将箱子抬起,这一次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没抬稳。
管事的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吩咐道:“别闹了,赶紧抬走吧,别误了吉时。”
他说着,又嘀咕了句:“这么重,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管事的有些好奇,但并没有打开箱子看,总归一会要参加婚礼,这一抬嫁妆婚礼上就会当众打开。
他等到那时候再看看箱子里装了什么吧!
管事的监督人继续抬箱子。
江独感觉到晃晃悠悠的,箱子里还有点闷,他感到有些晕眩。
但是闭上眼,想到她的脸,又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兴奋。
他突然升起个念头,觉得自己就应该在箱子里。
他就是她的狗,是她的嫁妆,是她的东西。
他属于她。
她去白家成亲,他作为她的东西,应被一起抬过去!
江独不知道在天极岸,第一抬嫁妆是要在拜天地时就打开的。
他将头抵在箱子上,昏昏沉沉地想——
等到婚礼结束,他再偷偷出来找她。
他这样听话。
她会不会奖励他?
*
与此同时,赵府内。
裴朝朝还没醒。
天色渐渐亮了,光透过窗户跃进卧室,借着光可以看清她的眉眼。
白策躺在她旁边,安安静静看着她,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就只是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她多久。他眼睛有点微微红,或许是看了她一整个晚上。
又过了一会。
她眼睫颤动了下,像是要醒来了。
白策这才动了下,轻手轻脚下床。
昨晚她叫他过来伺候,却没让他在这里过夜。但他离开后没走远,在阴暗处像个幽魂一样窥视,等她睡着后又偷偷折返,轻轻爬上床,偷偷在她身边过夜。
他没那么听话,哪怕知道对她来说他就是个工具,但他和她做尽最亲密的事情,这样的亲密滋养出更多贪念,这样会给他一种亲密的幻觉,他太想和她多呆一会,因为怕吵醒她,所以不敢碰她,不敢抱她,现在趁着她醒来前偷偷离开,穿衣服也不敢发出声响。
他穿好衣服,又轻手轻脚打开门离开。
然而刚一踏出门,一转头,就看见门外有个人等在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白辞。
白辞在的地方是视觉死角,要推开门走出来才看得见他,白策骤然和他对上视线,吓了一跳,看见白辞身上穿着的婚服,他甚至诡异地生出了一点被正房抓包的心虚感。
他下意识出声:“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
白辞将这问题重复了一遍,几乎要气笑了。
我为什么在这?
因为今天是我和她大婚的日子。
白辞盯着白策看,视线阴沉沉的。
他看见白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红衣服,虽然衣服上的配饰不多,但衣服的大红色本身就已经很显眼,和他身上的婚服同色。
如果他和白策同时出现,不知道的说不定还要分辨一会,才会分辨出谁是新郎——
这个贱人就是在挑衅他,这个不安分的东西!
白辞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回是真气笑了:“她今天和我大婚,我出现在这很正常,倒是你,你算什么身份出现在这?”
他有身份,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等婚礼结束,就是名正言顺的丈夫了。
他这样拿着身份说话,姿态很硬气,话里话外都在说白策没名没分,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外室,不该出现在这。
白策听不惯他这语气。
原本该是他和她成亲的,是因为他毁了契约,才让白辞得到这个机会。
从他这捡的漏,怎么还有脸顶着这身份和他说话?
白辞不过是个偷子!偷了他的名分,现在还来审判他,简直是倒反天罡。更何况昨晚可是她叫他来的,她叫他来却没叫白辞,这说明什么?说明白辞就算偷了身份也偷不走她的人,她的心!t?
白策想到这,之前那点心虚也殆尽了。
他瞬间变得直气壮起来,掸了掸衣袖,微微俯下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逼近白辞、俯瞰白辞:“哥,昨晚是她亲自传讯息叫我来的,你别用这种语气质问我,好像我是什么小三一样。”
不管是他的姿态还是他的话,都在耀武扬威。
他身上的红衣服甚至都要怼到白辞眼前了,甚至于他还装模作样抬了抬脖子,之前被衣服勉强盖住的吻/痕就这样露出来,挤进白辞眼中,凑在白辞耳边真诚道:“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这话一落,
好像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直接绷断了,白辞耳鸣了一下——
贱种!这个贱种连这种疯话都能说出来,到底是谁给他的脸?!
白辞心里怒火腾一下窜上来,白策身上的红衣服和红痕刺得他眼睛疼,他直接抬起手,迅速攥住了白策的衣领——
他现在就要把这贱货的衣服扒下来,谁允许一个小三在大婚当天和他一样穿红衣服的?!
他手上力道很大,
白策措不及防被扯得一个踉跄,不小心踹翻了旁边的花盆,差点栽倒在地,踩到花盆的碎片。
他反应快,迅速稳住身形,掌心蓄起灵力,不光要把白辞推开,还要直接动手打人。
然而还不等他出招,
下一秒,
房门就从里面又被推开了,发出一点声响。
也是这一瞬,
白辞和白策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两人往那边看,
就看见裴朝朝推门出来了。
她已经换好了婚服,这时候目光挪到他们身上,似笑非笑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这话一落。
白辞手松了下,收敛起阴暗的表情,刚要说话。
然而白策动作却更快,他趁着白辞还没把手收回去,直接往旁边一倒,撞在墙上。
随后他闷哼一声,声音又委屈又惊讶:“哥 ,你推我?!”
他动静不小。
裴朝朝和白辞瞬间都看向他。
裴朝朝弯着眉眼,脸上是惯有的笑意,很淡,有种隔岸观火的感觉。
白辞脸色则又一次沉下来。
白策这时候又委屈巴巴回过头。
他先看向了白辞,像是想说什么话,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随后又看向裴朝朝,拽着被扯乱的衣领,可怜兮兮说:“阿姐,对不起,我没想让哥哥看见我的,我只是想偷偷站在这看看你,送你和他成亲。”
他又看向白辞:“对不起哥,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就算我对你有用,他也不希望我和你离太近,更何况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不该出现在这给哥哥找不痛快……”
这番话——
以退为进,分明是在道歉,但字字句句都在说白辞容不得人,不能给裴朝朝当贤夫,还没正式成婚呢,就对能帮助裴朝朝的人出手。
白辞听完这番话,脸色彻底黑透了。
那一边,
裴朝朝看到现在,觉得这有点像斗蛐蛐,两只蛐蛐在那儿打得你死我活,而那根斗蛐蛐的小草棍拿在她手里。
她觉得很有趣,于是出声道:“什么意思?”
她看向白辞,莞尔问:“你刚才是因为他出现在我这,所以推他了?”
白辞听见她这么问,几乎要气昏了,这个贱种,他根本没推他!
他看着白策,手背上都爆出青筋来。如果不是裴朝朝在这,他现在就要扒了这贱种的皮。但他不会在裴朝朝面前这样,他控制着情绪,看向裴朝朝,张了张嘴,想和她解释。
他可不能让她误会。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
裴朝朝轻轻笑了声,她抬了抬手,往他掌心塞了个梳子:“你们在这闹,把给我梳妆的下人都闹跑了,那就只能你帮我梳妆了。”
这话一落。
白策愣了下,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这话太出乎意料,根本和之前的话题接不上,前一句还在问白辞是不是推他了,后一句就开始叫白辞给她梳头?!
就好像之前那句不是要给他讨公道,甚至对那事没有任何评价,只是随口一问。
白策盯住她,想看她的表情,不信她就这样跳到别的话题去了。
而这一边,
白辞也顿了下,被她话题的跨度弄得措不及防。
他太无措了,甚至于情绪都短暂地空白了一下,但他还是迅速出声解释:“朝朝,我没推他。如果是你叫他来的,找他有什么事情,我不会阻碍……”
他话还没说完。
裴朝朝一只手按住他轮椅的椅背,语气柔和:“推了也无妨。”
她这话说完,
白辞顿了下,余下的话头就全部止住了。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部作废,不需要他再辩解,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追究,没打算问。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好像是并不想去审判他和白策之间的对错,她不在意。但她这样说话,却给人一种被偏爱的错觉,好像不管做了什么都会被她原谅,他没有动,看着她,好像看见幸福的幻象。
裴朝朝见他不动,于是手里用了点力气。
她将白辞往房间里推:“别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误了吉时,进来吧,帮我梳妆。”
她一句话将这场闹剧揭过。
无关紧要的人——
白策。
无关紧要的事——
白辞推白策。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好像天平早就倾斜,向着白辞倾斜。
白辞刚才的情绪彻底消失了,现在只感觉到令人晕眩的幸福感,他瞥了眼白策。
这个蠢货 ,不过是因为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又足够年轻,足够会发/浪,所以被她多睡了几次而已,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点地位了?这蠢货一副不值钱的外室做派,争宠的手段又蠢又脏;
而他足够包容足够识大体,不会在她面前乱吃醋,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惹她心烦,还比白策更位高权重,能帮到她。哪个女人不喜欢他这样能容忍的贤夫?
白策拿什么和他抢,就拿这点下作的手段?
只会让他显得更像小丑。
白辞眼底有了一点儿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当着白策的面接过梳子:“嗯。”
他出身高贵,伺候人梳妆这种事大多是下人做的,换做以前,有人叫他做下人的活,他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并且勃然大怒,觉得这是对方羞辱他。然而现在他却小心翼翼接过梳子,完全不觉得这是一种羞辱,给她梳头哪里是羞辱,能给她梳头是他的荣耀,她不使唤下人反而来使唤他,说明她认可他!
他侧目看了眼白策,这时候,白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有点呆。
他故意出声问:“怎么站在这不动,要进来看我怎么给她梳头吗?”
那一边。
白策听见这话,拳头都捏紧了,但他破天荒地没回应白辞,没挖苦也没装可怜阴阳怪气。
他还在想她刚才说的话。
她怎么会这么说?
她怎么能!
好像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发现自己终究是小三,还是不被爱的那个!
她在把天平往白辞那边倾斜,丈夫的名分是,下药是,现在也是。他无关紧要,就算被白辞推也是无关紧要的事,那什么才是重要的,成婚吗?是成婚还是和白辞成婚?既然只是成婚,为什么不选他!
白策感觉到天大的委屈,他眼睛有点红了,直接三两步走过去,越过白辞抓住裴朝朝的袖子:“我知道你要成婚,但一定要和白辞吗,反正都是成婚为什么一定是他,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看看我?!一定要我——”
一定要我去死吗?!
白策极端地想,几乎要把这话委屈地吼出来。
然而话音未落,
她又回过头来:“一定要你什么?”
她慢条斯说话,但语气有点危险了:“再缠着我,吉时都要过了。”
她筹谋了这么久,就等着今天成亲。
如果耽误了吉时,他们两个才是罪该万死!
至于刚才的话,那话确实是更偏向于白辞,他们兄弟两个肯定要打,但要打也等到婚礼上再打。
到时候场面越乱对她越有利。
她这边想着,又微微用力,将袖子从白策手中抽开。
而这时候,
白策被她看着,一瞬间又失了声。
她的视线并不真诚,只是带着一点惯有的笑意,她不在意他,但即使是这样,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还是会倒映他的影子。他剩下那半句“一定要我去死吗”就说不出口了,因t?为他想一直被她看着。
他才不死呢。
他要一直活着,被她看着,活在她视线里。
该死的是白辞!
他看见她眼里的倒影,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点疯癫,和平时乖巧的样子大相径庭,太疯了,太失态,或许不讨他喜欢。于是一瞬间,他迅速又伪装起来,做出平时真诚乖顺的样子,微微笑:“没事阿姐,刚才我失态了,你们快进去梳妆吧,不要耽误正事。”
他要懂事,懂事,懂事。
还没到最后一刻,只要没拜天地,白辞就仍然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如果在婚礼上,白辞死了,他不是正好去补位吗?
他要是能补位,那这就是他和她的婚礼了,千万不能耽误。
*
梳妆完。
白辞就带着裴朝朝坐上马车,从赵家往白家去了。
赵家和白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两家结亲排场很大,前面嫁妆抬了一路,接亲的马车则跟在最后面,浩浩荡荡的,很热闹。街道两边站满了凑热闹的百姓,大家或羡慕或激动地看着接亲队伍,有些大声地说着祝福的话,有些小声窃窃私语,议论着,想知道第一抬嫁妆里究竟是什么。
马车里。
白辞看着裴朝朝,听见外面的祝福声,觉得飘在半空没有实感。
他要和她成亲,而眼下,所有阻碍都已经排除了。
他亲手给薄夜写的请柬,在请柬上覆了灵力,感应到薄夜撕掉了请柬。撕掉了请柬,自然也无法出现在这里。
江独被赶出白家,白家的侍从也对他多有戒备,不会再放他进白府参加婚礼。
白策则知难而退,不敢再作妖。
赵息烛就更不用说了,他没由阻碍婚礼。
他们的婚礼会很顺利。
他会成为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唯一一个有身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此时,马车外。
人群中,白策看着马车一路驶远。
他带着笑意,有点阴暗,算计好时间,用血在掌心画下个阵法。
血分明是殷红的,但画成的阵法却泛着黑气——
这是一个招鬼法阵。
这法阵极为阴毒,招来的鬼并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一种由执念凝结而成的执念鬼。
执念鬼没有魂魄,所以超脱于六道轮回之外,通常他们身死时的执念极为深重,这才导致意识不散,重新结成鬼躯。执念鬼极为强悍,且不受六道管束。但它们通常只能一遍一遍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
白策这法阵是招鬼法阵,也是一个交换的法阵。
这法阵能帮助被召唤的执念鬼重获自由,
作为交换,被召唤的恶鬼则需要帮阵法主人做一件事。
白策和白辞有兄弟共感,更无法互相下杀手,他杀了白辞,自己也会死亡。
执念鬼不受任何规则约制,杀了白辞,白策不会受影响。
他要这恶鬼,在婚礼开始前杀了白辞。
*
与此同时。
归元宗中的一处荒山间。
一阵黑色的灵力聚集起来,在半空中缓缓凝结成一个召唤阵法,阵法正中心,是一道传送门。
紧接着。
一道身影就这样站在了半空的阵法前。
这是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身量很高,黑发,皮肤却很白,白到像是完全没有血色,像纸一样。然而他的五官极为俊朗,剑眉星目,表情却很冷,整个人的气质原本像一块冷硬的冰,但因为皮肤毫无血色,这就让他整个人显出了一种鬼气森森的幽冷美感。
如果有归元宗的人路过这儿,看见他的脸,就会认出来——
他是归元宗昔日那位万人敬仰,却死在重明境中的大师兄,季慎之。
如果神仙们这时候还在监视归元宗,看见他的脸,则会认出来,他是昔日天界最尊贵的上神之一,琼光君。
可这位上神如今却一身鬼气,云端受万人敬仰敬拜的神明坠下神坛,变为了人人闻之色变的恶鬼。
甚至他不是普通鬼魂,而是无法归入六界中任何一界的执念鬼。
因为是鬼,所以没办法晒太阳。
琼光君撑着伞,站在阵法前,低声自言自语,声音很冷:“……召唤阵?”
不知道是谁在召唤他。
他只感应到,阵法的主人要让他在一场婚礼上,杀一个人。
阵法上的传送门还没彻底结成,这意味着他还要再等一等才能传送去那场婚礼。
但他却率先抬手触碰了那召唤阵——
他提前应下了这桩交换。
他不喜杀人,但他困在这里许久了,他执念深重,化作鬼,也只是为了找到裴朝朝。
他想找到她。
所以为此杀一个人,不难。
第89章 上来 我背你
这时候的白府, 门口已经有许多人了,除了宾客之外,还有白赵两家的长辈。
一众人都在这等着迎亲的马车过来。
赵息烛站在人群里, 脸色不算太好,虽然还是平时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但他周身气压很低, 周围人都能看出他兴致不高。他昨天夜里和江独打架, 两个人都下了死手,但谁也没杀得了谁, 最后两败俱伤,因为伤得太重,那些伤无法即时愈合, 到现在还隔着绷带在渗血, 所以他今天穿了件黑衣服,以免血沾到衣服上被看出来。
他这脸色加上一身黑衣服,看起来实在不太吉利。
不像是参加婚礼, 反而有点像来奔丧的。
旁边有白家的下人见他这样, 出声问:“赵公子,今天大好的日子, 您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赵息烛手里把玩折扇, 这时候分出一点目光给他, 却没回答。
那下人有点尴尬,又打圆场宽慰:“嗨,也能解,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出嫁,担心她出嫁后过得不好,您不开心也正常。不过依我看啊, 您就放宽心,咱们白公子应当是很喜欢赵三小姐的。他这人性子傲,但这不是都亲自去接亲了吗?赵三小姐成亲后必然是夫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不会受委屈……”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赵息烛的神色,
这时候赵息烛也正看着他,没将目光挪开,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越往下说,越觉得赵息烛的目光发寒,那双漂亮含情的桃花目这时候宛如一潭深水,看不见底,又沉又冷。
赵息烛虽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面目,但周身的压迫感却愈发加重了,让人不敢抬头直视他。
于是下人越说越胆寒。
到最后话都没说完呢,声音就已经渐渐弱下来,到最后只剩下嘴唇蠕动着,话音却已经听不见了。
两人间就这样又安静下来。
下人垂着头,心说这位赵公子脾气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阴晴不定,一副森森冷冷好像要发作的样子,也不知刚才又是哪句话开罪他了。
他这边正想着,
然而下一秒,
却又听见赵息烛笑了声,只是缓慢重复他刚才的话:“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他虽然在笑,但语气里实则也听不出情绪,不知道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下人这一次就不敢随便接话了,他有点想逃但不敢动,只能唯唯诺诺站在这,揣测着这位赵公子的情绪,思忖着该如何回应。
然而赵息烛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应,轻飘飘道:“倒是会说吉祥话,还在这祝她婚后相敬如宾。”
算计这么久就是等着今天弄死她,她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两说,这婚今天估计都成不完,婚礼可能都要变葬礼。相敬如宾?哪里还有她和白辞相敬如宾的机会?
他算计着要弄死她,但真等到了今天,知道她马上要落入他的陷阱,马上要死了——
他好像也没准备手软。
但就是觉得这样的吉祥话很有意思,说得好像她还能活一样。
他居高临下,扔了个灵石在那下人面前,笑声又轻又慢,却有股说不出来的狠戾:“替她给你点赏钱,拿着快滚。”
他今日算计得这样好,陷阱之前就已经布下,她半只脚踏进来,现在马上就要死在他手里。他都要赢了,花点钱买人给她说句吉祥话又怎么了,能影响什么呢?
灵石砸落在地上。
下人却觉得这灵石是往脑袋上砸的,砸得他头晕,他一边觉得这赵公子真够喜怒无常的,太吓人了,一边又看着地上的灵石,心想好多钱,他迅速捡起灵石,然后光速滚蛋了。
这时候。
迎亲的马车也到了,阵仗不小,锣鼓喧天。
赵息烛的注意力被锣鼓声吸引过去,正看见有人打开马车的门。
车门一开,露出裴朝朝的身影来。
现在白辞已经不在车上了,天极岸成亲的习俗很多,按照习俗,白辞不能和她同车过来,他刚才偷偷和她同乘,又在马车到t?白府之前偷偷下了车。这行为有点像偷/情,他分明都要成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了,并不差同车的这一会儿,换做平时,他应当并不会这样做。
他性格高傲,就算在裴朝朝面前卑微些,但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都愿意折下脊梁骨去做。但很莫名的,白辞那时候就是很迫切地想要多和她呆一会。
白辞下车后就按规矩回到白家,现在在喜堂里等她,所以眼下,车上就只有裴朝朝一个人。
赵息烛和马车的距离很近,所以能把她看得很清楚。
她身上穿着婚服,衣服虽然不是量身定制的,但也很合身。
他还没见过她穿这样鲜艳的红色,这颜色很扎眼,她裙摆上又坠着许多宝石与珍珠,被日光照射得熠熠生辉,也很抢眼。
他视线在她身上多停了一会。
这时候,
裴朝朝微微转过头,正和他对上视线。
她头上没蒙盖头,但发间的珠钗上有流苏,流苏垂坠下来,将她的脸遮住一些,能若隐若现看见她的面容。因此,她现在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眼下顶着的是赵木楹的脸。
她朝着他笑了下。
赵息烛顿了顿,他忍不住想她到底在笑什么,死到临头了,等到一会还笑得出来吗。
她很聪明,知道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所以也一定也会想办法反制他,她的手段也很多,甚至于她很擅长用语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三言两语就容易让人着道。
她或许现在就已经开始谋划着反制了,或许会和他说些什么话,试图引导他,激怒他,或者从他嘴里套话。
他挪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他现在不会看她,也不会和她搭话,不会给她任何可乘之机。
然而就这样,别开目光过了半晌,他也没听见她讲话。
他又稍稍转眼,用余光看她,然后就看见——
她提起裙摆就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往喜堂那边走。
她看着很急,好像生怕耽误了吉时,耽误了婚礼一样。
赵息烛太阳穴跳了下。
他突然出声,语气有点凉:“站住。”
这话一落。
裴朝朝脚步停了下:“怎么了?”
赵息烛盯着她不说话。
裴朝朝就往喜堂的方向看了眼,语气柔软:“吉时快到了,按习俗我还得跨个火盆才能拜堂,你再在这拖着我,我就要来不及了。你如果没什么话要和我说,那我先过去。”
赵息烛听见她这话,嗤笑了声。
他想说你急什么,急着去见白辞那个瘫子还是急着去找死,但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没什么说的必要,阴阳怪气的,前半句显得他像在吃醋,后半句显得他像舍不得她死。他既没吃醋又没舍不得她死,他又不爱她,没什么好吃醋的,他如果舍不得她死,就不会送玄玉给她,还在玉中种下那种咒术,算计着让她遭天谴。
他张了张嘴,于是刚才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随后他掐了下指尖,临时改口:“你还知道按习俗要跨火盆?”
裴朝朝弯着眉眼朝他笑:“怎么了,你站在这这么久,是因为怕升仙台出不来,所以想背我跨火盆?”
升仙台被天极岸几大世家封印后,平时就隐在地底,只有在婚娶丧葬这样热闹的日子才会出现。然而要引它出现,也要遵从天极岸婚丧嫁娶的习俗,若不遵从,它或许不会出现。
天极岸关于婚礼的习俗很繁琐,不仅要在吉时办,而且拜堂之前,女方需要由女方家人背着跨过火盆才能进喜堂。
裴朝朝成亲,用的是赵木楹的身份,现在还顶着赵木楹的脸,那么对于她这身份来说,赵息烛就是她的兄长、家人。
她刚才在马车上倒是有一瞬思忖过,要不要叫赵息烛背她跨火盆,不过后来想想,按照习俗白辞也不能和她同车,但他偷偷上车又在到地方前偷偷下车,不算是完全遵从习俗,但到底做了个样子。她觉得跨火盆这件事也差不多,只要她跨了就行,有个样子,至于是不是完全遵从习俗,由家人背着跨,这都不重要。
她用不着赵息烛,也暂时不想激怒他取乐,她有更着急的事,她太期待升仙台被引出来后会发生什么了。
这样的未知更让她兴奋,所以她不准备在赵息烛身上多花时间。
这时候问完话,她看见赵息烛没回答,于是就又要转身往前走。
结果还不等她迈开步子,就听见赵息烛说:“过来。”
她又一次转头看赵息烛,有一点点不耐烦,但语气仍旧柔软:“又怎么了?”
赵息烛身量比她高出太多,他垂眼看着她,是有点儿居高临下的。
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每个人见到他,都要停下来恭敬行个礼,叫他一声“赵公子”。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
他看了她一会,然后掀了下衣袍,弯下身来,这样就显得比她还要矮了:“上来,背你过去。”
他心想,她说得也不是没道,她说得对,他就是怕不遵从习俗,升仙台出不来,导致他的计划落空;怕她死不了,所以才站在这里这么久,在这里等着她的马车;所以现在才弯下腰来背她。
赵息烛不是第一次背她,但这是在两人闹掰后第一次背她,原本以为在她面前弯下腰会很难,但实际上,这个弯腰的动作却做得很熟练。他弯下腰,将她背起来,然后像很早以前每一次背她一样,近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拖了拖她的腰。
他和裴朝朝相识很久了。
她刚化形的时候,幽山帝君把她送去夫子那习字念书,彼时他也正跟着那位夫子,于是两人就熟络起来。裴朝朝并不算太喜欢学习,偶尔会被夫子惩罚。夫子给她的惩罚大多是让她罚站或练剑这类的,会耗费不少体力。
他不会为她向夫子求情,有时候还会丢下一句活该,但她每次挨完罚还是会叫他背她离开。
他很少对旁人这样,但她身份尊贵,是幽山帝君的“孩子”,天界所有人当着她的面都要给些面子,于是她的脾性就稍微有点唯我独尊。她会主动要求他背她,会要求他带着她画符。他起初觉得她很麻烦,很会挑战人的底线,但后来底线被她一再降低,倒也会主动教她习字画符,陪她练剑,陪她做很多别的事情。
直到后来有一天,
她知道了一些天界的秘密。
她知道这些秘密,如果安安分分地当作不知道,什么也不做就也罢了。但她从来都不是安分的性子。
然后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下,从疏远到敌对,再到不死不休。
赵息烛背着她走得很慢,跨过火盆,临要走进喜堂的时候,他突然说:“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他微微侧头看向她。
裴朝朝伏在他的背上,语气真诚:“饶我一命?”
赵息烛顿了顿,想说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或许我能放你好好回到天上,然后继续当高高在上的朝露仙子,我们就不要再这样闹得不死不休。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她笑道:“不。”
赵息烛太阳穴跳了下。
裴朝朝和他贴得近,闻见他身上的药味和隐约的血腥气,知道这是昨天和江独打架留下的伤。
她脸上笑意漂亮,指尖落在他背上,用力地一按——
赵息烛闷哼了声。
她把他伤口给扯开了,然后收回手指,慢条斯说:“我知道今天你给我设了陷阱,但说不准最终死的是你呢。”
他或许会挣扎,会对她心软。
但她永远不会对他心软。
心软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每一次他都会一败涂地。
她觉得有趣,凑在他耳边问:“要不你求我饶你一命?”
语气带笑,挑衅似的。
这话一落。
赵息烛直接把她往地上一放:“裴朝朝!”
他侧过身逼近她,低声叫她名字,听起来是真有点生气了,眼神也凉。
裴朝朝则了下衣袖。
这时候已经进了喜堂,她微笑着和他点了点头,像个没事人:“那就多谢兄长背我跨火盆。”
她说:“吉时到了,我拜堂去了。”
这话一落。
她也不管赵息烛的反应,侧过身,往喜娘那方向走。
喜娘要搀着她去和白辞拜堂,旁边就是第一抬嫁妆。从来了天极岸以后,她就一直压制着自己身上神的气息,但哪怕压制着,这个时候,她依旧能感应到,那抬嫁妆的箱子里有东西。
好像是和赵息烛神魂有关的那一半玉简的气息。
赵木楹把它放嫁妆里了?
裴朝朝想着,稍微往嫁妆那边挪了挪,如果里面是那一t?半玉简,她要现在就拿在手里。
她想着,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身后人的视线,然后将那箱子掀开一条小缝。
下一秒,
她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靠坐在箱子里,
这时候,
也正好抬起头,和她对上视线——
是江独。
他对她眨了眨眼。
第90章 我是她的嫁妆 难道还需要请柬吗
四目相对。
裴朝朝按在箱子边缘的手指就这样顿了下。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难得地感觉到有点意外。
那一边。
江独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箱子会抬到喜堂里,更没想到她会现在开箱子。
他脑子里空白了两秒, 随后就是一种很强烈的心虚感袭上来,他心脏砰砰跳, 不敢再看她, 怕她生气, 甚至本能地又垂了垂头,凑近她按在箱子上的手指, 像只小狗一样轻轻亲吻她的手指。
这是一种无声的讨好。
裴朝朝传音问他:“里面原本的东西呢?”
江独一顿,知道她是在说那半个玉简,也给她传音:“我放袖袋里了。”
他顿了顿, 又伸手要把那玉简拿出来:“你要吗?”
然而就在这时。
赵息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我倒是也很好奇, 这第一抬嫁妆里装的是什么。”
他语气有点漫不经心,但声音并不小,一边说, 一边走到裴朝朝身边:“刚才不是急着要拜堂?这时候怎么又跑来掀箱子, 也不怕误了吉时。”
裴朝朝用身体挡在嫁妆前面,手扶在箱子上, 只是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所以从旁人的角度来看, 只觉得她是准备要掀箱子,但还没有把箱子掀开。
但赵息烛只要再走过来一点,就能看清她和江独现在的动作。
赵息烛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或者在怀疑什么,所以才突然说这话。
裴朝朝很了解他,知道他下一步大概是要支开她, 然后亲自检查箱子。她不能让他看见那一半玉简,还好江独这时候已经把玉简拿在手里了,于是她迅速伸手从江独手上拿那玉简。
箱子口开得不大,所以拿东西的动作也并不太大,
于是两人的手就因此有了一瞬间的交叠。
也就在这时候,
赵息烛走到了她身后,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稍微用力,把她往后带了一点,不着痕迹地让她远离箱子。他一边做这个动作,一边催促不远处的喜娘,语气有点危险:“还不快带着三小姐去拜……”
他话音未落。
视线往她这一扫,就看见她身前的箱子其实已经打开了条缝隙,大约两根手臂的宽度。
而她的手也并没有按在箱子上,而是伸进了那道缝隙里。
不知道她的手在里面干什么,是在触碰什么,还是在试图从里面拿什么?
赵息烛话音顿了下。
裴朝朝没把手抽回来,一点也没有瞥他一眼,慢条斯笑了,慢声问:“很好奇吗?好奇箱子里有什么。”
赵息烛捏了下指尖:“好奇?”
哪里是好奇呢。
是不放心,是戒备。他根本就没觉得她今天会安安分分的,刚才背她过来的那一路她却什么也没做,太安分了反而反常,赵息烛觉得不对劲,直到现在看见她开箱子,才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就知道她不会什么都不做。
“是有些好奇,不如你打开给我看看里面是什么,”他扯了扯唇:“总不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裴朝朝说:“这边有习俗,拜天地时才能打开。”
赵息烛皮笑肉不笑:“你现在不是已经打开了?”
他手落在箱子上:“放心,看完我给你盖回去,拜堂的时候再打开一次。”
这话一落,
裴朝朝没出声,也没动作,他自然也不会给裴朝朝再抗拒的机会。
他手腕一用力,直接将箱子掀开,下一秒,就看见——
箱子里,
江独靠坐在里面。
而他的手正和裴朝朝的手牵在一起!
赵息烛瞳孔缩了下,根本没想过打开箱子会看见这一幕。
她到底怎么敢的?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自己的婚礼上,
她的姘夫躲在嫁妆里,
她还偷偷把手伸进箱子里和人牵手!
赵息烛太阳穴猛跳,直接转眼看向裴朝朝:“你——”
他强行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注意到这,但只说了个你字,话音就又顿住了。
裴朝朝则慢吞吞地抽回手。
赵息烛来的时候,她刚从江独手里拿过那一半玉简,但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揣进袖袋里。于是她干脆传音给江独,让他在赵息烛打开箱子之前,帮她把玉简放进她的袖子里。借着箱子的遮掩,这并不难。
这时候,
玉简已经被塞进她袖子里,她就把手收回来了,过程中甚至还佯装不经意地摊开手掌,让赵息烛注意到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开箱子之前可能怀疑她藏玉简,或者怀疑她什么别的,但这时候,注意力应该也都在江独身上了。她加了把火:“都说了叫你不要打开。”
她语气很无辜。
赵息烛这回真气笑了,刚要张嘴说话。
但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喜娘开口说话了。
因为赵息烛和裴朝朝的身体挡在箱子前面,喜娘没看见江独在箱子里,她说:“三小姐,吉时到了,我带您去拜堂吧?”
喜娘这话一落。
裴朝朝就点了点头,她挪动步子往喜娘那个方向走过去,还不忘抬手点了点嫁妆箱子,和赵息烛说:“我先去拜堂了,你看完了就帮我把箱子盖上,按习俗一会儿拜天地的时候还得再开一次箱呢。”
至于江独在箱子里,而众目睽睽之下又要打开这箱子,到时候宾客们会是什么反应——
裴朝朝不太在意。
她确实没想到江独会藏到箱子里跟过来,但她喜欢这种未知,觉得很有意思,并且一会儿婚礼上越乱越方便她行事。总归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坏处,那她在意宾客们的反应做什么呢?
*
喜娘搀着裴朝朝去拜堂。
放第一抬嫁妆的地方是喜堂最末端的角落,拜堂则在喜堂前边,隔了一点距离。
赵息烛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看裴朝朝离开,这时候又不能再把人叫回来,他就只能盯着她背影。
就看见喜娘把她带到白辞身边,拿出一根红绸,她和白辞各拿着红绸一端,好像就这样牵住了两人间的红线。
赵息烛胸口那股气的存在感好像更强了。
他有点喘不上气,漠然地把视线转回来,手按在箱子上,和江独说:“滚出来。箱子抬上去你要让她贻笑大方吗?”
这话一落。
他自己先顿了下。
真是气昏了头才这么说话,他也没那么为她考虑,怕把江独抬上去让她丢人。他只是怕江独抬上去后场面乱了,方便她浑水摸鱼。
那一边。
江独听见赵息烛这话,黑着脸骂:“你算什么东西,使唤我?”
他话说到这,又稍微停顿了下,想拒绝,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赵息烛说的话有道。
他现在知道这箱子要在拜堂的时候打开,那他还留在这里,不就是给她添乱吗。
他不想给她添乱。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最终还是准备起身。
如果不是不能给裴朝朝添乱,他早就把赵息烛舌头割下来了,哪来的下贱玩意还敢在这命令他。
这时候。
前面的喜娘已经唱完了祝词,高声道:“一拜天地——”
喜娘的声音嘹亮,足够让整个喜堂里的人的听清楚。
江独被吸引了注意力,起身的动作顿了下,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一边喜娘喊完了,
然后裴朝朝和白辞就牵着红绸拜天地。
拜天地的礼是要对着天地的方向叩首跪拜三次,但白辞的腿脚不好,原是不需要对着天地跪拜叩首的,只需要弯身长揖,反复三次即可。
然而他仍叫喜娘扶着他站起身,然后艰难踩在地上。
这是一个很卑微的姿势,卑微又虔诚,这位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却很认真地抓着手里的绸缎,在满堂宾客的视线里,忍住膝盖和足踝的刺痛跪下身,背脊很直,对着天地虔诚叩拜,一下,两下,三下。
叩拜的过程并不快。
每一拜之间都要隔一会儿。
宾客席上,白策有点焦灼,他盯着手掌心,掌心的召唤阵法被他擦去,所以现在手上很干净,什么也看不见,没法看召唤的进度。但这阵法已经生效,按说,那恶鬼这时候应该出现了。
怎么还没来?
都已t?经开始拜天地了!
他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没看见恶鬼的踪迹,但看见有个下人正往喜堂后面绕,要去后面抬那第一抬嫁妆上来。
周围人多,白策想重新画召唤阵看一下进度都不太方便,他掐了掐指尖,然后悄悄起身,走到那下人那边:“你去忙别的,我去后面帮你抬嫁妆。”
那下人见状,有点惊讶:“二公子,这……”
白策心里着急,但脸上不表露,他笑了下,看起来很友善:“没关系,我哥的婚礼,我来抬嫁妆应该的。”
白策在人前一直表现得很友善,偶尔也确实会帮下人们干活。
今天大婚之日本身就缺人手,见白策这样说,下人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就忙别的去了。
白策绕到喜堂后端。
他将指尖刺破,正想着再画个召唤阵,然而一踏进后面,一抬眼就看见——
嫁妆的箱子开着。
之前被他赶出白府的少年,正坐在箱子里。
*
喜堂前。
天地已经拜完了,按照习俗,这时候就该开嫁妆了。
然而刚才吩咐去抬嫁妆的下人迟迟没将嫁妆给抬上来,喜娘有点着急,又开始打圆场,对宾客们说:“派去抬嫁妆的下人还没回来,兴许这第一抬嫁妆比较重,毕竟赵家也是大世家,这第一抬嫁妆里应当是什么吉利的大家伙,抬过来要花一些功夫,大家稍安勿躁。”
喜娘说完,又宽慰裴朝朝:“应该一会儿就抬过来了。”
裴朝朝没出声。
她视线往下宾客坐席看了眼,看见白策的位置空着。
她又把目光挪到喜堂后端,放嫁妆的地方。
那地方被一道结界隔开,
这结界设得巧妙,谁若在放嫁妆的地方,就能透过结界看见喜堂前面的动静;但喜堂前面,不管是宾客还是新人,都被结界挡着视线,没法看见放嫁妆那地方的动静。
裴朝朝视线落在那道结界上。
她看不见结界后的情况,但总感觉隐隐约约听见那边有点声音。
结界能隔音,所以那声音听不真切。
她眼梢抬了抬。
这时候,
喜娘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紧接着,宾客们看见喜娘往那边看,也都往那边看过去。
也就在这时。
结界后面骤然爆发出一阵灵力,像是一群人打架的时候终于克制不住了,于是那灵力猛地往前一冲,发出“轰”的一声!
下一秒。
结界被那灵力打碎,
露出一群白家侍卫的身影,还有白策,赵息烛,江独。
侍卫们正试图押住江独,一群人好像正在说话。
白策说江独没请柬,不能留在这,叫侍卫们把他丢出去,而江独一招反制,把侍卫们都击退,对着白策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我没身份在留在这?”
他话说到这的时候,
隔音的屏障因为结界碎裂,也跟着一同消失。
但他余下的话还没说完,
于是全场宾客畅通无阻地听到他继续说——
“好,我告诉你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她的嫁妆!我陪她嫁过来难道还需要请柬吗?!”
这话一落。
众人惊讶地看着江独,随后又转头看向最前面的裴朝朝和白辞。
嚯。
这在第一抬嫁妆里放个少年人,四舍五入,相当于当堂送了白大公子一顶绿帽子啊!
大世家可真够会玩的。
一众宾客思绪就活络起来,惊恐又惊讶地想着。
喜娘人都傻了,想着打圆场,然而还不等说话,下一秒,屋外就瞬间刮起一阵阴冷的狂风!
那狂风带径直袭进喜堂,径直朝着白辞袭去。场面本来已经有点不对劲了,但在这阵阴风之下,白家侍卫们迅速出招抵御那阵阴风,一时间,各种招式从四面八方甩出来,原本还好端端坐着的宾客们站起来四处逃窜,桌子椅子翻倒在地,整个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至极!
也就是这一片极致的混乱之中,
有小厮小跑着带着最后一名宾客进场。
小厮身后跟着一位白发男人,男人很安静,气质温和,像是高山积雪,只不过脚步很快。小厮就小跑着把人迎进喜堂,一边迎人一边说:“真没想到太清道君您会从归元宗过来,这会儿有点晚了,新人估计已经开始拜高堂……”
他话还没说完,
一抬眼,看见喜堂里满地的狼藉,于是最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与此同时,
又有个撑着伞的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喜堂中央。
他身上鬼气森森,一出现,整个喜堂里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那阵阴风也刮得更加剧烈。
这里没有阳光,他缓缓收了伞,抬眼看向高台上被侍从们簇拥保护着的那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