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1 不远不近
婚后的第二个月, 因为一个特别的文件夹,舒萦平静的生活和心境再次被打破。
次日上午,起床出来房间看到黎苏年在餐桌给她留的早餐, 暖菜板上的碗盘都盖着罩子, 打开温热可口,即时可用。
昨晚以前, 清早出来餐厅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让她觉得温馨, 可此刻看着这一幕, 无端的,她思绪就开始发散, 脑海里忍不住回想领证以来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昨晚之前,她都天真的以为, 他对她的照顾, 是出于对这份婚姻的上心, 既然开启了一段事实婚姻,日常琐碎相处,各自尽力,感情不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积攒起来的吗。
可此刻, 当她知晓他的所作所为源于他过去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 心里就像生出了根刺似的, 看到有关他的东西, 那刺就出来扎她一次。
他曾经, 那样情真意切的喜欢过一个女生, 至今难以忘怀。
如果有一天,那个人再出现,他会不会义无反顾地结束和她的婚姻。
只是想象,舒萦都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对这段婚姻的信心好似也在昨晚后轰然坍塌。
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和他相处。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剧组的工作前后要几个月,这期间,不如就减少联系,让她理清思绪再继续吧。
下定决心,她和剧组那边的对接人员联系,询问她提前几天过去是否方便,得到肯定的回答,舒萦当即开始收拾行李,改签高铁票出发-
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黎苏年接到了妹妹的电话,说是原本她和嫂嫂约了今天下午去逛街,但刚才嫂嫂给她发消息,道是剧组那边通知提前过去,今天约不了了,和她说声抱歉。
黎念念自顾自说完,电话那头的黎苏年迟迟没出声,本来她就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昨天见面俩人还聊着今天要给她介绍朋友。
她们俩下午先逛街,傍晚和那位朋友一起约饭,离开前,她都没听舒萦提起剧组临时改通知的事情。
那么大的剧组,总不能今天通知当场就让人出发的吧,本来只是隐隐觉得奇怪,此刻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黎念念福至心灵般想到什么,忍不住小声问道:“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其实她是想说,她总觉得嫂嫂今天的托辞怪怪的,会不会是昨晚哥嫂俩人吵架了,可又想想,她哥且不说少有跟人吵架的时候,跟嫂嫂,好像更不可能了。
黎苏年听声回神,收敛思绪,淡笑着说:“没什么。”
语气听上去一如往常,黎念念又想,兴许是自己多想了,压下相关念头,转而说:“对了哥,昨天我有帮你打探嫂嫂的心思哦。”
“我问嫂嫂你对她怎么样,她说挺好的,你要继续加油,争取我下次再帮你打探的时候,能听到嫂嫂说特别好。”
耳边明明响起的是妹妹的声音,可他听着有关舒萦的事情,脑海里忍不住想象着那姑娘说话的模样,唇边扬起浅淡的弧,他微笑说好。
黎念念:“那哥你忙吧,挂了哈。”
……
到家打开门,黎苏年的第一感受是有点不适应。
她的工作间就在进门的第一间房间,往常都是他开门的一瞬间,就能看到她倚在门框上笑盈盈和他打招呼。
舒小猫咪的听力和真小猫咪一样了得,不管他动作放得再轻,都能被她听到,如果当天帮她带东西了,她眼睛看到他手上的手提袋就会变得亮晶晶。
也有时,遇上工作量比较大、或是哪天做比较繁琐的款式时候,进门就能收获舒小猫咪的拥抱撒娇,不过用她的话讲,那叫充电。
婚后第二个月,这是头一回,下班回来,家里空荡荡的,莫名的,他一颗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他站在门口,足足几分钟,才适应一个人的家。
确认她今天的提前离开不寻常,是在看到暖菜板上一点没动的早餐的那一刻。
经过婚后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对她的饮食喜好称得上了如指掌,今早的早餐是他精心准备的,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就算临时通知的再急,吃个早餐的功夫应当也是有的,可她呢,只是把暖菜板的电源拔掉,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动。
他看着这一幕,心只慌了一瞬,接着就是严密的复盘,前前后后回想了十多分钟,他发觉她的不寻常,是从他昨晚洗完澡出来开始的。
在此之前,她在用他的电脑剪视频,想到这一点,他当即过去书房,打开电脑查看了一下昨晚的使用记录。
一分钟后,看到电脑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关机,进去浴室前,他看着她往电脑上传了几十个片段视频,十多分钟的时间,绝对不足够剪完那些视频。
他滑动着鼠标,继续思考让她不对劲儿的可能性。
视线一个飘忽,定格在电脑右上角的时间显示。
4月26日/周五/12:31
福至心灵般,他想到什么,再次查看电脑昨晚的使用记录、文件夹的访问记录。
片刻后,没有得到答案,他手指点着桌面,再一次陷入思索。
上面明明白白显示着,那个文件夹没有被打开过,并且,他放的位置也比较隐蔽。
可除了这个文件夹带来误会的可能性,一时间,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思虑几秒,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位学计算机的学弟,给他打过去一个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他听到学弟热情的打趣话语:“呦,稀奇,什么风把黎哥吹来了,小弟我很是受宠若惊。”
他笑一笑,没接这茬,直截了当说:“请教一个问题。”
过于正式的语气,叫电话那头的学弟收敛情绪,跟着正色道:“黎哥你说。”
“如果在电脑上浏览了一个文件,结束后删除了记录,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到被删除的浏览记录。”
“这个文件是电脑上存储的,还是通过浏览器搜索的。”
“存储的。”
“你用的电脑什么型号的。”
黎苏年报上答案。
电话那头的学弟说:“Windows系统比较好查看,可以直接从系统日志或是事件查看器,就能找到被删除的浏览记录。”
“你用苹果的话,只能通过专业取证工具,用物理手段,深入扫描硬盘,恢复访问记录。”
他停顿几秒,笑着说:“但这就得找刑侦科了。”
一长串话落至耳中,让他认识到这个办法行不通,掩下心底的那抹失望,黎苏年语气自若说:“谢了。”
回答完正事,学弟好奇:“怎么个事啊黎哥。”
“没怎么。”他回答。
听出黎苏年不愿多说,这位学弟很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向黎苏年提问说:“黎哥有同学毕业去了苏大、南大、或是东大吗,帮我打听一下待遇怎么样呗,最近在大厂实习,熬得头秃,感觉毕业到这工作也不是长久之计。”
“行,回来我问问,微信上回你。”
“好。”
“那就这样。”
“嗯,你忙。”-
东舟影视基地。
舒萦回完那条消息,就和黎苏年没联系了,当时在高铁上也不是不想接他的电话,那会儿正驶过山区,时不时的要穿山洞,信号好好坏坏。
但她没解释,他也没多问。
只回了个知道了,叫她注意休息,有问题随时联系他,她看着,敷衍回了个嗯,后面俩人就没联系了。
来到剧组,舒萦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位同龄男生,俩人高铁前后排,他比她晚上几站,下车在打车点又碰见,没过多久又在同一家酒店门口下车,连着打了几个照面,终于在办理入住的时候搭上了话。
是那位男生先和她打的招呼:“你也是司幽传的工作人员?”
听闻有可能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同事,舒萦微笑应了声是。
对方又说:“我是道具组的,负责剧组服装,你呢。”
“我也是道具组的,负责妆造道具。”
这话后,男生笑容大了点,“那接下来少不了打配合,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影视剧服装和她负责的妆造道具相辅相成,所有配饰都需在服饰的基础上做搭配,加上最后的化妆,才是一个合格的造型。
在此之前她少有类似设计经验,舒萦谦虚点下头:“我第一次做类似工作,多多关照。”
男生不在意的笑一笑:“剧组能找到你,说明你的业务水平肯定是没问题的。”
舒萦:“但我之前的设计都比较自由。”
他了然般点下头,试探性问:“你是自由手作人?”
舒萦说是。
“那没问题的,”他说:“你们上新速度快,比起剧组常用的道具师,你们的脑子往往更活一点。”
这说法新鲜也有趣,无形中也给了舒萦不少自信。
领完房卡,她们一起去搭电梯回房间,在轿厢中站定后,男生说:“晚上你有安排吗,我约了朋友吃饭,她在另一剧组,也是道具师,有兴趣的话一起?你们应该很聊得来,她之前也是自由手作人。”
很友好的提议,舒萦欣然应允,“多谢你。”
其实按照剧组的安排,她过几天再来也不迟,眼下剧组还在搭景,角色服装也没有全定下来,她所负责的部分,并不急着开工。
提前出发是因为昨晚的一个特别发现,没曾想还收获了意外之喜,舒萦在心里想,因祸得福,大概说的就是她当下的情况吧。
……
下午舒萦在房间细致研读剧本,思考人物设定,这部剧是大制作,只女主,在剧中便有三十一套造型,不同的服装需要搭配不同的配饰才能给观众足够的新鲜感。
在正式开工前,她需要先对所有人物有更透彻的理解。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中午分开前,她和那位男生互加了微信,也互换了信息。
六点一刻,叶初在微信上敲她:「现在出发?」
她回了个好的,五分钟后,俩人在酒店大厅碰面。
再次见面,各自都没了初见的拘谨。
舒萦对叶初印象很好,下午工作的间隙,她看了叶初的朋友圈。
比起她的半路出家,对方科班出身,跟组经验丰富,还能对她这样一个新人态度温和,由此可见他教养很好。
听闻她没有过相关经验,主动给她介绍朋友让她取经,也很乐于助人。
她们约在影视基地周边的一家烤肉店,叶初的朋友下午跟组工作,比她们稍微晚到了会儿。
见上面,她热情自我介绍:“我是玖月手作,你账号是哪个。”
舒萦报上账号信息。
玖月爽朗的笑:“你的作品在圈子里很受欢迎,设计、做工都一流,出品质量也稳,她们能找到你,很有眼光。”
舒萦先是道谢,之后虚心请教说:“但我没接过类似的合作,其实心里挺没底的。”
她说:“其实现在好多剧组喜欢从网上找手作人,也是想推陈出新,多做一些让观众耳目一新的造型。”
“像我这边,是一部古风探案剧,设计其实还有局限,要符合朝代背景,我一般会找同时期的一些古画、壁画之类参考。”
见舒萦聆听得认真,她笑一笑,继续说道:“你们这部戏不是奇幻剧吗,完全没有这些限制,你就大胆发挥,先吃透人设,再兼顾服装、场景做设计,期待你的作品。”
听她一席话,舒萦心里那点七上八下的想法陆陆续续落到实处,感觉她分析的很在理,也得到了很多正向的鼓励力量,她微笑道谢说:“听你说完,我豁然开朗,今晚这顿算我的。”
剧组是长期工作,后面有来有往就是,俩人没推辞,笑应一声。
烤肉架子趁着聊天的功夫加热完毕,服务员过来帮她们烤肉,闲聊到此告一段落,三个人开始享用美味。
……
结束用餐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尽管舒萦和其他两位都不熟悉,但整顿饭氛围很融洽,她和叶初朋友同为手作人,有不少共同话题,她们俩也月余不见,也有说不完的话。
出来餐厅的时候,叶初朋友说,“我开车过来的,直接把你俩送回去就好。”
叶初先她一步应下这话。
舒萦便没再说什么。
她们前后往店外走。
过程里,叶初还同舒萦介绍说这家烤肉店旁边的火锅店也不错,下次他们可以再找时间约。
舒萦弯唇笑:“是吗。”
说着,她偏头朝旁边的店铺看过去,视线未到目标位置,不期然间,先捕捉道熟悉身影。
夜色浓重,光线飘逸,男人安静站在那,身姿笔挺,宛若青松。
昏黄路灯在他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五官隐匿在浅淡灯光下,叫人觉得虚幻、不真实。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们目光撞在一起。
她脚步停在那里,忽然怀疑那身影真的是黎苏年还是她眼花了。
下一秒,她看到他漆黑深眸里浮上一丝温柔笑意,接着大步朝她走过来。
第42章 chapter 42 不是讨好,是爱……
半分钟后, 感受到独属于黎苏年的气息,舒萦方才相信,路灯下的那道身影并非虚幻, 是真实存在的。
一时间, 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填满她胸腔。
她的提前出发, 掺杂了多少负气成分, 此刻舒萦心里也有数。
高铁上那简短几句聊天, 她原以为他是不在乎的,感觉不到的。
可他不声不响, 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带给她的触动比任何言语都直接、具体, 无以伦比。
身边的两位朋友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靠近都朝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舒萦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浅笑说:“这是我先生,要不你们先回去?”
话音刚落,被主动介绍的男人欣欣然牵上老婆垂落在身侧的手,微笑和两人打招呼。
叶初和玖月跟着友好问好, 结束寒暄, 叶初率先说:“那不打扰你们夫妻了, 我俩就先走了。”
玖月没多言语, 但是离开前, 意味深长看了舒萦一眼, 眼底满含打趣,那眼神,像是在说:猝不及防的狗粮,这波有被你们秀到。
舒萦目送两位朋友离开, 等眼前不见了俩人的身影,她手臂用力预备抽走被牵着的那只手,但哪料黎苏年根本不给她机会。
饭店门口时不时的有人经过,她也不好意思动作太大惹人注意,片刻后无果,她索性放弃,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侧脸问他:“你怎么过来了?明天不上班吗。”
她出门拿了个手提的托特小包,本来装的是送给玖月的见面礼物,眼下包其实挺空的,但站着无聊,她说话的时候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甩着。
话音未落,不知是这动作被他捕捉到会错了意还是怎样,回答她的问题前,他先把包从她手里接了过去,这才言不对题地说道:“早上吃东西了吗。”
一刹间,心虚盖过她此刻的所有情绪,清早出来房间,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从前也这样精心地给别人准备,顿时胃口全无。
最后她拔掉暖菜板的电源,看都没看收拾行李就走了,路上在高铁站贵价买了个贝果三明治,勉强填饱肚子。
眼下想想,她觉得自己也是够轴的,再别扭也该把早饭吃了再走,黎苏年做的早餐一定比那个三明治更满足她的中国胃。
她咽下一口虚无,压下那点心虚,轻声说:“早上走得急,来不急吃你留的早餐,在高铁站买了吃的。”
他嗯一声,没在意她的浪费,又说:“是在之前那个酒店住吗,先回去吧。”
之前剧组的对接人员把酒店信息发给她的时候,她有和他感慨过剧组挺大方,他记得是哪家酒店她不意外,但说到这里舒萦倒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另一件事。
黎苏年是怎么找到她的。
晚上和朋友约饭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疑惑几秒过去,她想起什么,拉着他停下脚步:“你先把那个共享位置关了,不然我去哪儿你都知道,感觉一点隐私都没有。”
他轻轻嗯一声,低声说道:“回去再关好吗,在外面站的久了,有点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又轻又低,带着点可怜,或者说卖惨,舒萦哪还好意思拒绝。
她心里还有气,也不想再接着问他等了多久,是不是先到酒店跑空又过来之类的话,随口应一声,跟着他继续走了。
……
半个小时后,俩人回去酒店房间,此刻舒萦最关心的问题是:黎苏年今晚还回不回去,明天还是工作日呢。
刚进屋里,她便问他:“你明天不上班吗?”
他说:“上午没课,请假了。”
俩人上来前,他拿了寄存在前台的东西,这会儿进来脱掉外衣,他拉着行李箱先过去桌子旁边放东西了。
原本舒萦以为他是要拿今晚洗漱或是换洗的衣服之类的,可行李箱打开,她看到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第一反应是有点傻眼。
侧脸优越的男人边往外拿边跟她交待道:“给你带了瓶辣酱,这边饮食可能偏清淡,吃不惯的话可以加点。”
声音落下,他继续往外拿其他东西:“电煮锅,吃烦剧组的饭的话可以在房间简单煮点东西,点外卖的话我帮你筛选了一些店,相对来说健康卫生点的,整理发你微信了,这个是水壶,不想用酒店的就用这个。”
行李箱里还放着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那道温和声线再次响起前,舒萦狠心打断他:“谢谢,你先收拾吧,我去洗漱了。”
之后一秒没再停留,转身进去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舒萦撑着盥洗台看向镜中的自己,回想昨晚至今,她不知道她的表现让他察觉了多少不正常。
她偷看没留痕,不至于被他抓到,顶多就是前前后后的一些不寻常让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可他呢,什么都不问,照旧的体贴做派,电煮锅和烧水壶,还有行李箱里的东西,好多都还没拆封,一看就是为她新买的。
她出发的急,收拾的行李只简单带了衣服还有洗漱用品,杂七杂八可能用到的小东西,眼下她想到的想不到的,那行李箱像是都有。
她心里所有的气面对这样的他,都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她也不想做无理取闹的那一方。
可就这么过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好像也做不到。
思虑飘转间,她听着房间里的声响,想象着他准备这些东西的画面,心脏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悄然间又生出点柔软。
大概没有哪个人面对这样的画面能不动容。
动容之余,也有难过,和少许难言的其他情绪。
许久,舒萦长呼一口气,决定停止这场单方面的闹剧,那个文件夹只是证明他过去有个念念不忘的人,又不是在婚姻存续期间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显得她心眼多小似的-
晚上两个人收拾完躺在床上,舒萦看着焕然一新的酒店房间,比起中午刚进来标准化的客房模样,此刻多了很多新东西,接下来的几个月,这些东西都将带给她很多便利。
她闭上眼,下意识的,还是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冷冷说:“关灯睡觉。”
他没多言语,伸手摁灭电源,之后贴近她,把她抱进怀里。
再接着,是很轻很软的触碰,他下巴在她头发上轻轻摩挲,问她过来这边适不适应。
其实舒萦多少是有点认床的,平时出去玩住酒店,第一晚往往都要花很久才能入睡,此刻的她依旧毫无困意,感受着身后黎苏年的气息。
她一颗心像连接气球打气筒,一鼓一鼓的,伴着细细密密的麻和痒,很快涨满胸腔。
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她像是一腔孤勇独自扬帆远航的新手船长,海面波涛汹涌,她初次掌舵,横冲直撞,勇猛之下,当然也会有害怕。
温馨可靠的海港下起了漂泊大雨,不再适合停航,她想出去躲过这场雨。
这世界这么大,下一处可靠的停港点在哪里?她一点也不喜欢漂泊的生活,找到一处稳定的海港很不容易。
可他的到来,像是在告诉他,纵使海港下了雨,也给你留了盏灯,回来吧,有我呢。
比起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黎苏年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解决办法让她接受之余,也觉得憋屈,心中郁结无处诉说。
舒萦一个用力,翻身把黎苏年压在身下,手上逐渐不安分,同时颐指气使说:“睡不着。”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整个人一激灵,她看着他喉结重重滚动一下,嗓子里溢出一声喑哑的叹息,眼底愈发的红,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片刻后,他一只手环住她防止她掉下去,另只手学着她的动作向下探去。
舒萦很快意识到他的动作所欲何为,在他的手抵达前,她咬着牙拍开他:“没来,昨晚骗你的。”
下一秒,男人手臂用力,强势把她转了个面,她压着他变成他锁着她,两个人贴得更紧密。
鼻尖抵在一起,呼吸在咫尺间交错,一切蓄势待发,偏他还能哑着嗓子克制问她昨晚为什么骗人。
舒萦抿着唇故意不说话,他故意使手段折磨她。
……
一阵又一阵的麻和痒接连不断地往心底窜,快感累积、堆砌,刺激泪腺,她拿额头重重撞他,恨恨说:“烦你。”
终于得到答案,他放过她,视线直直盯着她,眼底有少见的带着几分痞气的戏谑笑意:“现在不烦了?”
舒萦瞪着他,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有根弦闪跳一下,眼前这一幕的对比性太强,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见面开始这狗男人就在她面前扮可怜,她让他关掉位置共享,他说在外面站的久了有点冷回来关,结果回来他又在那演居家好老公,给她收拾房间,展示他带的各种东西。
一套操作下来,直接就叫她心软到决定停止她单方面的闹剧,此刻回过味来,她才意识到他手段有多了得,简直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意识到这一点,舒萦语声恨恨说:“更烦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响起的一瞬间,吻如雨一样急促落下来,唇瓣相贴的前一秒,他捏着她的耳尖,听到他薄的像空气,又裹着强势的好听声音:“不准。”
紧接着,周遭气息变得温热又暧昧。
唇被堵上,让她再讲不出一句话。
……
后半夜是迷离又混乱的。
舒萦觉得这一晚自己好似化身成了一朵没有支点的浮云,轻飘飘,没有一丝重量。
床前的矮柜上亮着一盏小夜灯,昏暗的橙黄光线在夜色中摇摇晃晃,微弱的光亮映照在陷在云朵上的身影。
起先那身影还在云端肆意,过了会儿,他向下辗转。
……
舒萦很快溃不成军,她抓着他的头发,试图让他停下。
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
令她感到阵阵晕眩。
她牙关快要咬碎,也挡不住雨后春笋般的娇吟涌现,过程里,耳畔隐约间还听到他恬不知耻的夸赞话语:“粉色的,很漂亮。”
舒萦听着,羞耻到简直无地自容,她伸腿试图踹开她,可还不等她得逞,他一把握住她嫩白的脚踝,抵在他肩上。
固定好她不安分的双脚,他重新俯下身来,寂静空间内,很快响起他满足的吞咽声和水流声,舒萦在清醒和昏迷中反复交替。
许久许久。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她感到满足的同时,也很难为情。
身体还在持续颤抖,她看着他被呛到坨红的脸,偏开视线,刻意冷着声说:“你以后不用这样讨好我,该烦的时候还是会烦你。”
男人像是毫不在意,喉结重重滚动一下,咽下口腔里残留的雨水,趁她不备,他手撑在她身侧来到她身边,慢慢覆至她耳畔,对着他心爱姑娘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
他说:“宝宝,不是讨好,是爱你。”
第43章 chapter 43 晚安宝贝,做个……
在剧组的每一天都是充实且饱满的,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到位,组长每天上午都会例行组织开会,大家一起探讨设计方案、交流灵感。
比起之前的药企销售岗, 舒萦觉得剧组的工作氛围大多时候很不错, 不同于朝九晚五打工人的常态化疲惫,文娱从业者好似自带一种轻盈感, 又或者说, 艺术气息。
她把这感受分享给两位朋友, 覃羡好每天听得很乐呵,她一个没上过一天班的网文作者, 最爱听别人跟她聊职场聊工作,别人讲的所有内容, 转头就是她的写作素材。
程意则是几次三番的笑话她:“你就是脱离职场太久了, 干几天且再说吧, 赚别人的钱哪有容易的。”
起先舒萦还不以为意,周三,负责服化道的副导演一就位,上来就催命似的开始催进度。
道是剧组第一单元的景已经搭的差不多了, 她们服化道也不能拖后腿, 这一单元的戏分别需要哪几套造型, 哪个造型连哪场戏, 初稿交上去了几版, 副导都不满意。
于是轻盈顷刻间在她们这群文娱从业者身上消失了, 大家早上睁开眼就是开会灵感碰撞,有了新点子接着就没日没夜的画图出设计稿。
从前舒萦做设计,都很随心而行,一片树叶、一朵花、一幅画, 可能就是她的灵感来源,她基于一个小小的点自由发挥,而后完成创作等待有缘人的光顾。
这是第一次,目的性很强的做设计,要契合人设,要兼顾服装妆造、拍摄场景,更有时,她自己觉得很妙的巧思,在别人看来就是依托答辩。
叶初负责的服装接连过了几套造型,她负责的配饰在副导那还是毫无新意的东西,舒萦的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精神状态紧绷到连黎苏年的日常问候信息都顾不上回了。
周四晚,她一个人在房间对着平板绞尽脑汁画图,正头大的时候,忽然接到彭国富的电话,自从高中毕业后她爸不再给生活费,她们父女俩几乎就没有联系了。
爸妈离婚早,彭国富对她也没多少感情,看到手机上备注的那一刻,舒萦第一反应是很诧异,想不到这通电话意欲何为,愣了十几秒,她才滑动接通。
刚说了一声喂,电话那头立时传过来彭国富很刻意的笑声:“萦萦,干嘛呢,这会儿不忙吧。”
舒萦不明显的皱下眉,潜意识告诉她这通电话大概没好事,手头上更具体的工作她也不想和他多说,于是回:“不忙,爸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又是一声笑,片刻后,才说:“也没什么,挺久没联系了,你最近要不忙的话咱们见一面,爸爸请你和小黎吃顿饭,你看你结婚这么大的事,要不是你阿姨听人提起我都不知道。”
舒萦听着,无意识扯下唇,心里万分无语,她一路读书工作,她爸从来没关心过,眼下听说她结婚了,却忽然要请她吃饭,有够可笑的。
有事找她上来又不直接点讲,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舒萦也不想再继续了,“爸,我最近不在榆市,在东舟这边,几个月内都不方便,等我回去我联系您吧。”
电话那头的人听言先是啊一声,接着沉默十几秒,再之后,声音就换人了。
纵使很多年没联系,舒萦依旧对这声音记忆很深刻,她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对刻薄这词的理解,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这声音的主人,破坏舒女士婚姻的第三者,“萦萦,是我,罗阿姨。”
舒萦淡应一声,等待这女人的真实目的。
她说:“萦萦,是这样,阿姨听人讲你结婚了,对方是榆大的老师对吧,听说还是副教授呢,你眼光真好。”
舒萦听着,根本不应声。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在意的笑一笑,继续说:
“你弟弟今年读大学,就在榆大应用工程学院,但他那个专业没选好,现在大一快结束了,你看能不能让小黎帮你弟弟转个专业?”
舒萦无波无澜听着,在罗阿姨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她平声静气回:“我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弟弟。”
几分钟前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彭国富听到这话立马不淡定了,拿过电话厉声说:“不管你承不承认,涛涛就是你弟弟。”
“没事萦萦,”罗阿姨夺过去丈夫手中的电话,笑着说:“别听你爸爸的,你们不常联系,现在没感情很正常,但血缘关系最是斩不断,以后常来往就是。”
要不是出于自小的教养,舒萦一秒也不想再听见俩人的声音。
爸妈当年离婚闹得很难看,刚分开的那段时间,舒女士不想和前夫再有联系,她和妹妹的生活费,都是她一个人坐公交跨越大半个城市去找他要,每次要遭受多少冷眼,有多少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有事找她,罗阿姨倒还演上好人了。
榆大是省内最好的大学,那个涛涛读的榆大应用工程学院是榆大的二级学院,一所挂名的民办本科,她都不知道罗阿姨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她帮忙的。
压下杂七杂八的念头,她快速说:“阿姨,这事我帮不了,他是在榆大工作,两个学校分开管理的,每个学校都有自己转专业的流程,你们自己了解一下打申请就好。”
话音落下,她正打算说要没其他事她就挂了,电话那头彭国富紧跟着说:“转专业要看成绩,涛涛在读书上没你有天分,小黎这忙也不会让你们白帮,爸爸难得跟你开一次口,找你办件顺手的事就这么难吗。”
这话后舒萦是结结实实冷笑出声。
读书上没她有天分。
她都不知道她爸是怎么讲出这种话的,她在学习上吃的苦她爸毫不知情,也不关心,或者,即使知道,在他宝贝儿子面前也能不痛不痒的漠视她的付出。
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好学生靠的都不是天分,谁不是靠勤奋和努力考出来的成绩,她沉声问:“是我不让他好好学习好好考试的吗。”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有片刻哑然,赶在俩人说话前,舒萦继续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这样吧,爸爸再见。”
声落,她没再管那头的俩人,径直挂断电话。
接电话前脑子里隐隐有冒出一些灵感,因为这通让人恼火的电话,全断了,她撑着脑袋坐在那回想半天也毫无头绪,好一时,看到已经快十点了,她索性放弃。
转而给舒女士拨过去一个电话。
接通,打完招呼,舒萦一口气把刚那通电话的事情转达给舒女士。
妈妈听完,第一时间关心道:“你没答应吧。”
她嗯一声,说没。
“这就对了,别掺和她们家的事,也别给小黎找麻烦。”
舒萦:“知道。”
“不过爸说是罗阿姨听别人讲我结婚的,这是怎么回事。”
舒女士说:“你舅妈前段时间逛街碰上她,聊了两句。”
妈妈没明说,但舒萦知道,舅妈和罗阿姨聊天,讲起她们母女的现状,多少肯定会夸大,不过是想让罗阿姨知道,即使离了婚,妈妈一个人带大两个女儿,过得也不错,两个姑娘读书好,嫁的也好。
这在她看来完全没什么。
今晚这个电话或许是因为俩人立场一致,又或是有段时间没联系,舒女士展现了她难得的温柔一面,聊完这事,母女俩又聊了些别的,电话到尾声的时候,舒女士说:“前几天弄的包子饺子,我一个人在家吃不完,过两天给你送过去点。”
舒萦听声沉默几秒,片刻后,慢吞吞说:“妈,我最近在东舟,不在家。”
几秒过去,舒女士回想起上次和女儿分开前的不愉快,想说点什么,但未等她开口,听到女儿先她一步说道:“我问问他吃不吃,吃的话让他去家里拿点,谢谢妈。”
提及女婿,又或是不想破坏这久违的温情场景,舒女士最后只应了声行,又嘱咐她少熬夜少吃垃圾食品,舒萦一一答应,而后俩人挂断电话。
和妈妈很久没有这么正常的聊过天了。
过去这半年,妈妈总是在骂她,可打心底,她是爱妈妈的,她很想修复这段母女关系,不想它走进死胡同。
好希望以后都能和妈妈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呀。
这么想着,舒萦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又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好几秒,她切换界面打开微信聊天。
来这边快十天了,黎苏年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消息,晚上也会给她打电话简单聊两句,她还没主动联系过他一次。
今晚和妈妈的温馨交谈因他而起,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打破一下吧。
她点开黎苏年的聊天框,敲字发送:「我妈最近弄的饺子和包子,你去我家拿回去点,味道都挺好的,不喜欢吃的话就冻着,等我回去吃。」
消息发过去不过几秒,手机上就进来了黎苏年的电话,先前她晚上加班,每次他打来电话,进度不顺利总会控制不住地朝他发脾气,事后想想总拿他出气也不对,就严禁他晚上给她打电话。
但此刻这个电话是她发消息在前,她滑动屏幕接听。
男人裹着笑的好听声音立时顺着电波传至她耳中,“忙完了?”
俩人有几天没见了,过来这边的第一天,黎苏年跟着来看她,没几天周末,他又过来了,因为他的陪伴,让她很快适应在剧组的新生活。
眼下听着他的声音,尽管那个文件夹在她心里还不算全过去,但舒萦不得不承认,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想念他的。
想念晚上在他温暖的怀里睡觉,想念有他在身边,任何日常琐碎都不用她操心,也想念,带着情绪和他做,拿身体做武器,极致的暴力美学极富张力。
思绪到这里,想到来东舟的第一晚,又有点难为情,她闷声说没。
最近她进展不顺,经常熬夜画设计图,尽管日常聊天中她有所保留,不再事无巨细的和他讲工作上的事情,但他有感觉到她的压力,也清楚她最近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不想她继续沉浸在不好的情绪中,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这周末要带学生去平县见习,这几周就先不过去了。”
上周他是周五晚一声不吭直接过来的,明天又是周五了,隐隐的,舒萦其实是有期待的,哪曾想他兜头一盆水,立时就把她浇清醒了。
也是,他怎么可能每周都跨越千里来看她,就算她们现在是一对很恩爱的新婚夫妻,这行程也够折腾人的。
但面上她又不服输地说:“本来我们也没周末,你来了也是一个人呆着,不来就不来呗。”
话音落下,她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轻轻笑起来。
这声响叫她心里莫名烦躁,舒萦抿着唇,好一时,她道了声再见就自顾自地挂断电话。
今晚接连几个电话下来,让她一点也静不下心再继续画图,这么想着,她索性关闭平板,洗漱上床睡觉。
可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黎苏年,接下来要很久见不到了,打电话的时候心口不一,现在有点后悔,心里忍不住想,早知道就不挂那么早了。
她在床上扑腾了好一会儿,还是毫无困意,其实身体很累,接连几天都很晚才睡,理智告诉她应该尽早进入睡眠状态,但事实是,她失眠了。
最后的最后,舒萦决定拿着手机再看看这几天搜集的资料,趁着失眠的功夫再好好消化一下,争取明天能画出让副导满意的设计稿。
解锁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方才挂断电话的界面,舒萦一个不小心,按到了最后一通电话,一两秒的功夫,她意识到手滑,赶在电话接通前,又紧急挂断。
之后切换去WPS预备查看存储的文档资料,然而未等她打开文档,屏幕上方忽而跳出黎苏年的来电显示,是她手滑在先,他回拨过来是很正常的反应,舒萦抓抓头发,滑动接听。
想睡睡不着,精力透支严重,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感:“点错了,我是要看资料。”
他嗯一声,轻轻问她:“睡不着?”
很温柔的语气,令舒萦烦躁的心情一点点平缓下来,她低头把下巴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也嗯了下。
这话后,空气无声流淌。
片刻,他温声说:“躺下吧,明天在看。”
其实脑袋有点晕,打开也未必看得进去,寂静的夜晚,因为他温润动听的嗓音,她的心仿佛也跟着变得柔软,他说躺下,她便顺从的躺了下来。
电话那头,黎苏年听着被角摩擦的窸窣声响,确认她已经平躺进被窝里,他嗓音低低,带着诱哄意味说道:“试试对我来说很有用的一个解决失眠的办法好不好,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到枕头边,然后关灯闭上眼睛。”
舒萦听话照做,半分钟后,她侧脸朝着手机听筒说:“好了。”
带着未知的期待,她凝神静听,想要看看黎苏年所说的对他有用的解决失眠的办法是什么。
下一秒,一道清冷温润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至她的耳朵。
Mi vida:
我的爱人:
Cada vez que pienso en ti, recuerdo el verano del 2014.
每当我想起你,都会想起2014年的那个夏天。
La distancia entre nosotros está rompiendo mi espíritu.
我们之间的距离,使我意志消沉。
Para mí,el transcurrido del tiempo y mis experiencias acumuladas sin ti no tienen ningún sentido,
没有你,时光和旅途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Enamorarme de ti fue lo más fácil que he hecho.
与你相爱,是我做过的最简单的决定。
Nada me importa más que tú,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y cada día que estoy vivo, estoy consciente de esto.
并且在我此生的每一天里,我都清楚地知道。
Te amé el día que te conocí;
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已经爱上了你,
Te amo hoy,
我今天爱你,
y te amaré por el resto de mi vida.
往后余生,我也会继续爱着你。
是舒萦听不懂的一种语言,语速不急不缓,像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淌,一路向前,穿破电波,路过耳朵,落在心尖。
无知无觉间,舒萦像被这好听声音蛊惑。
脑海里的所有杂乱思绪全被它挤到偏僻角落,听不懂的语言好似自带催眠效果,没一会儿,她就告别失眠进入梦乡。
电话那头,黎苏年在听到女孩逐渐绵长的呼吸后,紧跟着就暂停了声音。
最近这姑娘因为新工作的压力,加上上次闹别扭,俩人有段时间没有好好聊过天了,他放缓自己的呼吸,带着无尽的眷恋,聆听她的呼吸。
不知过去多久,手机发出电量预警的机械提示音,他无奈笑一声,带着源源的不舍,轻声细语讲出今晚这通电话的告别语:
“Buenas noches, mi amor, que tengas dulces suenos.”
「晚安宝贝,做个好梦。」
第44章 chapter 44 叫妈咪
这天晚上舒萦做了个梦。
她梦到她和黎苏年举办婚礼。
在风轻轻的落叶时节, 桂花香刚刚散去,梧桐叶变得金黄,层林尽染的山下草坪上,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 拿着橘色的手捧花,站在舞台下面等待入场。
可等音乐声响起的那一霎, 一个看不清脸的姑娘猝不及防来到她身边, 再之后, 她的新郎不管不顾丢下了她,和那个姑娘牵手跑掉。
她的婚礼是假的, 誓言也是假的。
再然后,舒萦就被吓醒了。
醒来时心跳乱得厉害。
她紧紧攥着被角, 回味那个结局不甚美好的梦境。
在那个看不清脸的女生出现之前, 一切都是十分完美的, 她化着漂亮的妆容,身穿精致的婚纱,亲朋好友悉数到场,见证她人生的重要时刻。
婚礼上的布置很好看, 枫叶的红、银杏的黄、草坪的绿、麦穗的金, 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秋日画卷, 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契合她对婚礼的期待。
如果不是上一秒还笑意温和的新郎跟人跑掉的话, 她简直想沉浸在这个梦境中不要醒来。
可梦终究是梦,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 就意味着梦中所有皆是虚幻。
回味到这里,她暗自吐一口气,发出今天的第一个灵魂拷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么个奇奇怪怪的梦。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她白天真没想过婚礼相关, 完全不在近期规划的事情,工作都有她烦的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左思右想好久,她终于给这份奇怪找到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一定是因为昨晚入睡前那通电话里黎苏年的声音太过缱绻深情,让她无知无觉间联想到了婚礼上的誓言环节,然后以点到面,发挥扩散,才有了这样一个梦。
她不知道他昨晚读的内容具体是什么,甚至现在都不确定是什么语言,只记得在她睡着之前听到了不少弹舌音,兴许是西班牙语,又或者意大利语,再或者阿拉伯语?
一窍不通的语言,现在一个单词也想不起来,可那声音里饱含的情感,是她此刻回想也忍不住心颤的程度。
想到这里,舒萦轻咬下唇,停止这可怕的想法,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新婚丈夫,不止博学多才会讲她不会的语言,还有个文件夹里的白月光呢,她才不要再为他心动!她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按期完成工作。
这么想着,她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来。
穿衣洗漱,完成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沐浴新一天的阳光,微风吹进来,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好多天没睡这样一个囫囵觉了,今天精神状态很不错,天气也不错,希望工作也可以顺顺利利-
榆大历史系教师办公室。
一阵风吹过来,伴随着熟悉的打招呼声:“黎老师,这么早。”
黎苏年听声回望,瞧见是卫澜,他语气淡淡回了声早,继续收拾第一节课要拿的东西。
这边,卫澜关上办公室的门,阔步往办公桌走,站定,人还没坐下,先瞧见隔壁工位下面的小行李箱,上周五历史系聚餐,这家伙就是拉着这行李箱逃掉的,说是老婆出差要去看老婆。
这周日还要带学生出发去平县见习呢,才几天没见,不能又要去看老婆吧。
他指指行李箱,挑眉问道:“这周还去?”
被提问的人淡淡嗯一声。
卫澜听着,想到上周随口问的舒萦出差相关情况,他忍不住拍下黎苏年的肩,感叹:“两三个月呢,你不是打算每周都过去吧。”
他只是想想,都觉得有够折腾的。
声落,黎苏年点下头,下一秒,侧脸对上卫澜充满不解的眼睛,他微笑说:“还有问题?”
那语气,仿佛是真的不理解他的困惑所在,卫澜盯着人看了好几秒,开口,同样微笑:“没问题。”
您开心就好。
“那你忙,”他拿起办公桌上的教材:“我第一节有课。”
言毕,转身朝外走。
卫澜偏头目送那道颀长背影离开,心里忍不住拿结婚前不食人间烟火的黎苏年和结婚后的他做对比。
之前家里孩子满月,黎苏年携老婆过来庆贺,他是见过这对夫妻的相处状态的。
想想过去,再看现在,卫澜忍不住摇头感叹:陷在爱情里的男人好可怕,高岭之花直接爆改恋爱脑。
……
结束一天的工作,傍晚黎苏年临下班,坐在办公桌前享受片刻的安宁。
微信上不断有新消息弹出来,是黎念念在不停邀功:
「哥,我出马,你放心!」
「嫂嫂看见绝对眼睛发亮!爱你到不行」
「小宝超可爱的!我都有点舍不得了呜呜」
「我先出发去高铁站等你了,你不会迟到的吧?」
「嗯,你是去见老婆,肯定不会的。」
前几天他拜托念念帮他个忙,忙了几天,终于完成,这忙当然不会让她白帮,怎么感谢都记在心里。
但看着话唠妹妹自说自话也挺有趣。
他挑重点回复:「不会迟到。」
消息将才发出去,还没等他查看那头的回复,对面工位老师上课回来,先拐到他身边告知他走廊上有一对中年夫妻点名找他,尽管心中困惑,他还是谢过同事,收起手机,出去见人。
半分钟后,看到走廊上并肩而立的那对中年夫妻,只是一眼,他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中年妇女很面生,可那位中年男子,相像性却足够明显,有时血缘关系就是这么神奇,纵使他从未见过他,可他却能透过他的脸,看到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和舒萦有着轮廓相似的鼻梁,如出一辙的眼睛。
想到她,心便柔软了几分。
双方视线对上,那对夫妻立时扯出同频的谄媚、讨好笑容。
这个不单纯的笑令他感知到什么,赶在他们开口前,他先他们一步说道:“叔叔,这不方便说话。”
两人连声说是,之后陪着笑,等待他的下一步安排。
出发在即,赶高铁一点耽误不得,想了想,他带她们去了校园里的创客咖啡厅,距离当下所在的办公楼不远,五六分钟的路程,那里面有适合谈话的小包间。
片刻后抵达,他做主给两人各点了一杯喝的,点过单,三个人找到一间小包间坐下,见面开始,他几次有意无意地抬起手腕看时间,没明说,这对中年夫妻也懂他意思了。
罗阿姨推一推丈夫,催促他打头阵,彭国富接收到妻子释放的信号,干笑一声,开启话题说道:“小黎,第一次见面,叔叔先祝贺你们新婚快乐,萦萦那孩子偶尔脾气有点倔,但总的来说……”
话说到一半,黎苏年平静打断他:“叔叔,小舒很好。”
袒护意味明显。
即使对方是她的父亲,他也不想听到他在他面前讲她任何不好。
毫不留情的打断令彭国富有片刻哑然,像是完全没料到他的反应。
一旁罗阿姨看情况不对,赶忙笑着接过话茬:“是是,你叔叔不善言辞,小黎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男人闲散乜过来一眼,视线很平和,开口,却极具杀伤力:“请问您是?”
罗阿姨闻言脸色立时就有点挂不住了,但这一趟到底是带着目的过来的,为了儿子,受几句奚落就受几句吧。
这么想着,她全不在意地笑呵呵继续说道:“知道你赶时间,那我和你叔叔也不兜圈子了,萦萦她弟弟在榆大应用工程学院读大一,现在快学期末,下一学年想转个专业,但是成绩差点,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给她弟弟把这个专业转成,当然,这忙也不让你们白帮。”
说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面上,“这里面是你叔叔的一点心意,算是对你们这对小夫妻的一点帮助,祝福你们往后婚姻美满、生活幸福。”
至此,黎苏年明了这对夫妻过来的全部意图,也很快想通其中的厉害关系。
想让他帮这个忙,最便利的办法当然是通过舒萦找到他,一通电话的事情,可如今俩人舍近求远,绕着弯的找来学校,必定是在舒萦那碰了壁。
她没跟他具体讲过父母间的恩怨,但结婚至今,从未见她和父亲有过联系,两家见面那次,也没见她通知她爸爸,由此可见,她们并不是关系亲厚的父女。
夫妻一体,他当然无条件和老婆站在同一立场,结束这简短思绪,他站起身,淡声说道:“抱歉叔叔,五十的高铁,我得出发了,两个学校不一个系统,我有心无力。”
言毕,简单颔首过后,转身朝外走。
罗阿姨看着年轻男人冷漠无情的背影,忍不住侧脸压着声音跟丈夫抱怨道:“你可真是有个好闺女,我早跟你说她跟她妈…”
话说到一半,被一道冰冷视线噎住。
彭国富怕第一回见面就把往后交往的路全部堵死,赶忙陪笑说:“小黎你忙、你忙,等萦萦结束工作,来家里吃饭。”
他置若罔闻收回视线。
大多时候,黎苏年是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的,可当这原则涉及到舒萦身上,就只剩一条,唯她主义,他听不得任何人说她的不好-
“咱们也不是第一天共事,副导讲话就是这个风格,组里这么多人,谁没挨过他的骂,毕竟剧组发工资大方,你就这么想,精神损失费都包含在里面了。”
“就是,没啥大不了的,过去就过去了,萦萦你别放心上。”
舒萦感念同事们的安慰,今天交上去的设计稿又没过,副导骂她一个人耽误全组进度,讲话很难听,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傍晚下班,同事们相约去喝一杯,明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机会难得。
大家喊她一起,舒萦微笑婉拒:“你们去玩吧,我回去再赶赶工。”
叶初劝她:“别把自己崩这么紧,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没灵感的时候怎么画都画不顺,但说不定什么时候灵感来了,进度一下子就赶上来了。”
“我知道的,”她说:“但确实酒量也不好,要是其他活动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
舒萦酒量是真的不行,白酒红酒没碰过,啤酒半杯就倒,长这么大从没去过酒吧,她把情况如实告知大家。
同事听她讲明缘由,没再多劝,一行人结伴离开。
她则只身一人往酒店走。
初夏的傍晚不凉不热,微风吹动着树枝花叶,万物静谧的日落后时刻,天空逐渐被一抹深蓝渲染、占据,美得仿佛失了真。
天文学上一般称此景象为晨昏蒙影,摄影爱好者喜欢叫它蓝调时刻。
很美好的景象,错身而过的每一个人无不惊叹着今日份的日落惊喜。
她们欢呼,她们驻足,她们拍摄。
可接连多日的进展不顺令舒萦提不起一点精神观赏今日份的美丽天空,她视线匆匆一瞥而过,接着垂头丧气继续往酒店走。
今天状态这么好,画出来的东西还是不能让副导满意,这不禁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真的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吗?
心里的忧郁和迷茫简直比头顶的天空还广阔。
消沉铺天盖地朝她裹挟而来。
就是这个时候,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蓝白英短小猫咪跳到她的脚上,挠着她的裤脚,喵呜喵呜地轻轻叫起来,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几步远外一道痞气十足的好听声音:“叫妈咪。”
不用抬头看,舒萦也即刻辨认出了声音主人是谁。
她蹲下身,满脸惊喜地抱起可爱猫咪。
软软糯糯的小猫咪,有着一双黄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毛发柔顺光亮,撸起来又软又滑,舒萦心都要融化了。
怀里的小猫咪非但不认生,还会拿脑袋往她身上拱,因为它的出现,心里那点不开心一点点消散,转而被可爱猫咪治愈填满。
连带着黎苏年,看起来都比平时顺眼了点,她压着情绪,故意哼声说:“不是说不过来了吗?”
男人笑得肆意,伸手摸摸小猫脑袋,勾唇说:“孩子太小,闹着要找妈妈。”
她哦一声:“那现在送到了,无关人员可以离开了。”
下一秒,她听见黎苏年低哑的一声笑,薄的像空气,又夹杂着几分特有的懒散兴味,“儿子,你妈咪过河就拆桥,坏不坏。”
舒萦心中不忿,正欲反驳,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谁过河拆桥了。
紧接着,就听见他放缓声线,像是在学猫咪讲话,“妈咪坏,但爸爸爱。”
又撩又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涩情。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仿佛咔嗒一声,发条崩断,时间静止。
舒小猫咪的所有爪牙面对这样的他全部失效。
只剩她在心里的无声呐喊:一周不见,这狗男人是不是去哪里进修什么撩人课程了?
第45章 chapter 45 亲亲爸爸
心跳有点加速, 黎苏年不撩则以,一出手就是杀招。
可残存的理智也在不断提醒她:别上头别上头!
受过一次感情的伤,再面对情感问题, 舒萦就变得无比谨慎, 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这段各有目的的婚姻, 心不动方能独善其身。
尤其是在知晓文件夹的存在后, 一方面她心里的确在意那个她的存在, 另一方面,她也做不到潇洒放手。
她贪恋在这段婚姻中获得的照顾。
舍不得就这样结束这段生活。
思绪到这里, 她拿猫咪当武器,朝黎苏年发起进攻:“喵喵, 你爸爸油嘴滑舌, 咬他。”
猫咪很乖顺, 咬当然不会真的咬,但小英短像是能听懂她讲话似的,喵呜一声,之后有模有样地亮出它的爪子, 耀武扬威地朝黎苏年挥了挥。
第一次见面的小猫咪就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令舒萦心里舒坦极了, 小仇得报, 她把猫咪抱回怀里, 爱怜地摸摸它的脑袋:“喵喵真乖, 咱不跟爸爸学昂。”
做人要诚实,做猫也是。
这句她是在心里说的。
对面的男人看着女孩专注吸猫的画面,她低垂着眉眼,唇角眉梢都是愉悦笑意, 比之方才远远瞧见的垂头丧气模样,可以说天差地别。
一路奔波的疲惫在看到这样的她之后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他唇边勾起笑,回味着她脱口而出同猫咪说的称谓。
“咱不跟爸爸学昂。”
尾音婉转上扬,俏皮也可爱,怎么说都好,认定他是爸爸就行,这么想着,唇边笑意不自觉深了深。
那姑娘还在专注吸猫,一下又一下,怎么撸都撸不够似的,黎苏年则是顺势抬手,学着她撸猫的动作,掌心轻轻,划过她发心。
两下之后,舒萦闪躲开来。
刚被撩完,乱了节拍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呢,又来!
太可恨了!
但看在他千里送猫的份上,她心知自己也不好一直拿乔耍脾气,咽下一口虚无,转而问道:“喵喵从哪来的。”
她一直都很喜欢小猫咪,奈何舒女士对猫毛过敏,读书的时候住集体宿舍没条件只能云吸猫,毕业了住家里还是只能云吸猫,如今黎苏年一声不吭地把喵喵带来她身边,还是她最爱的蓝白英短,惊喜简直无以言表。
她很努力很努力,压着心中的这份惊喜,不想让他太得意。
男人像是毫不在乎她面上的冷淡,温声说:“那天和念念在路边捡到的,她舍不得送养,我就带回家了。”
舒萦听言瞬间就不淡定了。
“这么可爱的蓝白竟然还有人弃养?”
转念,想到什么,黎苏年马上要带学生去见习,为期两周,去的还是相对偏僻的地方,应该是不好带上小猫咪同行的吧,所以他今天把它带过来是想托她帮忙照顾?
那她当然是义不容辞一马当先舍她其谁!
不等他主动提起,舒萦急忙说:“你不是要带学生去见习,那先把喵喵养在我这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说着,她手臂收紧了些,像是生怕他不同意她的提议似的。
这猫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她一个人在外出差,他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她的情绪,帮她排解压力和孤单,有只小猫咪陪伴在身边,下班回去房间有个伴会好很多。
但面上,他故意说:“工作这么忙,能顾得上吗,我儿子很娇气的。”
那语气,嫌弃极了。
他可是走哪带哪的。
舒萦闻言瘪瘪嘴,到底是舍不得怀里的小猫咪,思索几秒,她努力为自己争取:“我会照顾好喵喵的,每天跟你做汇报行吗。”
他听着,用充满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几秒,片刻后,慢悠悠说:“我记得有人嫌我晚上打扰她工作,严令晚上和她联系来着。”
话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眼底浮上几分无辜,这才继续说道:“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了。”
舒萦:“……”
芝麻大点的事情,还记仇,真是够了。
但为了喵喵!能屈能伸!没什么的!她可以!
快速给自己洗脑完毕,舒萦同仇敌忾般说道:“谁啊,这么过分,听上去你完全是好心,那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就不一样了,晨起晚间,一天两次主动跟你汇报喵喵的情况,说到做到。”
见他不为所动,舒萦笑盈盈上前,抱着喵喵在他眼前晃了晃:“黎老师,路上辛苦了,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上次同事带我去吃了家本帮菜菜馆,味道特别好,心心念念想带你尝尝,听说你这周不来,我还遗憾了好久呢。”
这姑娘不走心的时候,演技要多拙劣有多拙劣,偏她自己浑然不觉,还在那继续演着:“伤心到同事们晚上有活动我都没心情去,本来打算一个人回酒店呆着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突然的出现,简直像一道光!”
黎苏年简直快要绷不住了,想让这姑娘服软一次还真是不容易,婚后第一回,值得纪念,不枉他翻她微博翻了整整三个小时,心思总算没白费。
他佯作思考模样,片刻后,勉为其难说:“那就先在你这养两周吧,等我出差结束再带回去。”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能留下对她而言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舒萦欣欣然笑起来,晃着怀里的喵喵,语气夸张说:“喵喵,爸爸对你真好,舍不得你跟着他去村子里受苦,先把你放妈妈这了,快亲亲爸爸。”
小猫喵呜喵呜叫着,看一眼满足笑的妈咪,再看一眼宠溺笑的爹地,嗯,这个家谁最大它已经认出来了,听妈咪的准没错。
于是它无视舒萦的最新指令,晃着脑袋又往她颈间拱了一下。
舒萦低头侧脸,狠狠贴它,同时还不忘同黎苏年得瑟道:“你看,喵喵这么爱我,跟着我准不会让它受委屈的。”
他没回话,看着她专注撸猫。
过了会儿,瞧见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屈指点她额头:“不是请吃饭?”
“对哦。”舒萦听声回神,仰头笑起来。
差点忘了,都怪她刚才尬夸太不走心,后面专注撸猫,差点忘了自己随口说的话。
“你先抱着,”她把喵喵递到黎苏年怀里:“我看下那家店这会儿还有位置没。”
东舟影视城是近几年新开发的,附近商业化有限,周边好吃的店就那么几家,今天又逢周五,她日常最讨厌餐厅等位,再好吃的店她也不想花几个小时排队等位置,还是提前查看一下情况的好,人多的话不行就换家店吃,或者点外送。
她没明说,但他却像是能读懂她心中所想似的,淡声说道:“人多的话不行换一家,或者点外送回酒店吃。”
话音落下,手机上滑动的手指有片刻停顿,心中讶然一闪而过,她惊奇于俩人几乎一致的想法。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容貌会越来越像,即所谓的夫妻相,难不成思维模式也会趋同?这也太神奇了吧!
瞧见她的短暂失神,他抬手捏一下她的脸颊,问她怎么了。
舒萦轻咳一声,说没什么,片刻后,收敛思绪,她举着手机屏幕给他看:“那家店比较小,排位要一个多小时,我们点外送回酒店吃吧。”
他嗯一声,一只手抱着喵喵,另只手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买了不少快递,正好先回去给喵喵安个家。”
舒萦哦一声,快速在手机上选好想吃的菜品下单。
完成后,她收手机的间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黎苏年对它这个猫儿子有够用心的,过来过个周末而已,东西还准备得挺齐全,安家,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他的猫儿子呗。
……
她们碰面的地方离酒店不远,还剩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往酒店走。
剩下的这点路程和先前那段路拥有完全不同的心境,她忧郁不再,转而开始蹦蹦跳跳,时不时地凑到喵喵面前,逗它开心,跟它玩躲猫猫。
“喵喵,你看这个小公园好不好看,路过好多次,还没进去过呢,明天妈妈带你一起来这玩好不好?”
“这有秋千,还有……”
她正想把视线所见的滑梯介绍给猫咪听,忽地想起小猫咪大概率对滑梯没兴趣,那是真的小朋友才爱玩的东西,猫咪宝宝不爱玩,于是话锋一转,继续跟它唠别的。
喵喵也不知道到底听懂多少,反正她讲话,它就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看,一人一猫就这么没有障碍地交谈了起来。
黎苏年全程纵容她的孩子气,看着她一会儿绕到左边,一会儿绕到右边,一会儿躲到身后,不知疲倦地跟小猫玩着幼稚的把戏。
经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舒萦玩得太过于专心致志,以至于黎苏年两次提醒她要下台阶了,她都不为所动,嘴上胡乱应着,心思一点没分出来。
绿灯通行,她一脚踩空,临摔倒的那一刹,她紧急回神,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抱着黎苏年的手臂,紧紧挂在他身上。
太过诡异的姿势,叫两侧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约而同地朝她投来打量目光。
“……”
舒萦真真切切被自己蠢到了。
好一个大型社死现场。
这辈子就活到这里吧,明天她就去重新投胎。
黎苏年见她全部站稳,慢慢放松力道,不等他说什么,女孩在站稳的第一时间松开抱在他手臂上的手,趁着绿灯还未结束,拉着他快速跑过去马路。
过去后也不敢再造次分毫,拉着人不管不管、飞快继续朝前走。
半分钟后,终于远离刚刚一起过马路的那群人,她长呼一口气松开手,站在那大口喘气,身旁男人看着她透红的耳朵,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趣说:“会走了?”
舒萦因为快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一下子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哈一声,愣愣看他。
男人左边手臂托着猫咪荡了下,视线相对一秒,他眼底打趣意味明显地笑着说道:“不会两只一块儿抱。”
舒萦很快明白过来,随即凶巴巴瞪他。
那眼神,像是在说:大可不必!她又不是小猫咪!
她有腿,自己会走。
第46章 chapter 46 宝宝,说想我。……
回去酒店, 路过前台的时候,工作人员友好和她们打招呼,看起来态度很熟稔, 点名道姓说:“黎先生, 快递稍等给您送上去。”
黎苏年嗯一声,谢过前台工作人员。
等电梯的间隙, 舒萦不禁疑惑看他, 想, 她在这住了十多天,晨出晚归, 见面也就点头问个好,这人什么时候和前台混熟的。
他轻易勘破她眼中的疑惑, 及时解释道:“不熟, 过来先交了养宠物的清洁费。”
舒萦哦一声, 不太自然的偏开视线,她又没说什么,也不介意,单纯好奇而已, 他的回答显得像是她多小肚鸡肠限制他社交似的。
回去房间, 舒萦接过他怀里的喵喵, 坐在沙发上爱不释手地又和它玩了起来, 她对喵喵的新鲜劲儿完全没过去, 且在短时间内愈演愈烈。
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再是独住党, 每天下班回来都有喵喵在等着她,生活好像都更有盼头了些。
过几分钟,一位小哥送过来黎苏年的快递,用的是小推车, 上面放着大大小小几个纸箱,他谢过小哥,帮忙一起把东西卸在门后玄关位置。
这房间本就空间有限,看着快把出去的路堵死的快递箱子,舒萦低头瞅一眼喵喵,再看专注拆快递的某个人,不禁在心里想,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喵喵,过来两天要随身携带这么多东西的吗。
在心里吐槽完,她对着那道背影问了句:“要帮忙吗?”
男人专注做事之余,回复她:“不用。”
这回答正合舒萦心意,她也没多想帮忙,眼下她一门心思都在喵喵身上,也迫不及待想把成为有猫人士这一好消息分享给朋友们。
她嗯一声,拿出来手机,抱着喵喵,一起拍了张合照,而后一边撸猫,一边在微信上和朋友们得瑟。
周五的晚上,很快就收到了朋友们的回复,覃羡好在姐妹群里问她哪里搞来的,她把阳台一角某个人正在装小型猫爬架的忙碌背影发过去。
覃羡好简洁明了回她一串省略号。
半分钟后,程意在群内说:「今天起本群新增一条群规,凡有秀恩爱者,累计三次请自动退群。」
舒萦为自己辩解:「猫是他的,我帮忙照顾两周!」
谁秀恩爱了。
俩人极有默契地哦一声。
对她的回复充满了不信任。
婚都结了,还分什么你我他。
二比一毫无胜算的可能,舒萦转而结束聊天,在朋友圈发了和喵喵的合照。
发出去不过半分钟,黎念念给她点了个赞,并评论道:小猫很可爱,嫂嫂也超美的。
舒萦看完,想起什么,点开黎念念的聊天框表达感谢:「感恩人美心善的念念宝,让我也体验了一把有猫党的快乐。」
黎念念正准备敲字回复:「没什么没什么,她就是出了一点点力逛了几家猫舍帮忙买了一下而已。」
消息还没发出去,看着屏幕上舒萦发来的:「这是在哪里捡的啊?」
她紧急停下动作。
又把这条消息回看了好几遍。
哪里捡的。
她哥可真行。
那她逛了整整三天,花出去的八千块算什么。
算她闲得慌嘛。
她真搞不懂她哥的脑回路,这两个多月以来她也算见证了不少哥哥对嫂嫂的照顾,行动都很给力,为什么表达总是隐瞒和迂回。
可转念又一想,尽管不认同,但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做的,面对星言哥哥,她也不敢如实道出自己的心意。
她其实很羡慕,在哥嫂的感情关系中,嫂嫂是被爱的那一方。
这些思绪很快过去,她按照哥哥的说法帮他圆谎。
「那天回家路上碰到的,找了很久没找到主人,家里不方便养,哥就带回去了。」
在此之前,她没少在网络上看到宠物弃养帖子,不管什么原因,被弃养的猫咪都是无辜受伤的那一个,这消息不禁让她对喵喵的感情更深了几分。
回答完问题,念念转而关心起她工作的进度。
她也顺势问了下她那边的进展。
时间就在撸猫和闲聊中飞快逝去。
半个小时后,黎苏年那边全部忙完,餐厅的外送也送了过来,吃饭前,她先抱着喵喵过去体验它的新玩具。
她把喵喵放在猫爬架的上面,下一秒这家伙就跳下来又跑到她脚边,喵呜喵呜叫起来,像是一分钟都舍不得的和她分开的样子。
无奈,舒萦只得抱着喵喵过去桌边用晚饭,小猫年龄小,座位也宽敞,黎苏年对此并没意见,只是俩人吃饭的时候,她忽而注意到电视柜上多了个圆圆的小机器,像是摄像头?
在此之前她一直专注自己的事情,一点没留意到这东西什么时候安装的,她指一指摄像头方向,问黎苏年:“这是你安的吗?”
他嗯一声,说:“养宠专用,摄像头可以自动追踪,你在手机上下了app,随时可以看到它的动态。”
这东西方便她随时吸猫,也能时刻查看猫咪情况,听上去很不错,但她此刻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手机上也下那个app嘛?”
如果是的话,她真的会觉得很冒犯。
毫无隐私可言。
他带着手套,在帮她剥虾,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满,他停下动作,抬眼看她:“我不下,是专门给你准备的,这东西一直开着也不好,你早上出去前打开,晚上回来拔掉电源。”
她应一声,眼睫眨动掩下心底的那点难为情。
她在想什么啊,结婚至今,大多时候他都足够磊落,她怎么会觉得安装这东西是为了连她一起窥视。
可。
“你不想看喵喵的吗?”
“有人不是说,要晨起晚间定时定点给我做汇报?”
舒萦:“……”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知晓这话有水分,这姑娘有段时间没上班,在家做自由职业时间上比较随性,早上总会赖床,让她上工前再给他汇报喵喵的情况,委实有点难为她。
想到这些,他接着说道:“早上的汇报就不用了,晚上给我打视频。”
大的小的都得看。
舒萦不满:“我拍视频发给你不行吗?”
“不行,”他理直气壮极了:“我也要和喵喵联络感情不是,见不到,隔着网络聊两句,以免再见面不记得我。”
听上去的确很合情合理,舒萦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答应他的话,保证自己每晚会抽出时间保证他们爷俩的感情联络。
吃过饭,舒萦带着喵喵去进食,黎苏年则和保洁阿姨一起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快递箱子被全部拿走后,屋里敞亮了不少,也多了几分生活气息,看着房间里的新成员和新摆设。
只是想想,她都觉得工作更有盼头了一些。
调整心态!她一定可以的!
这段时间进展不顺,每天回来房间都觉得很压抑,拼命逼自己赶工赶工再赶工,睡也睡不好,然后白天状态欠佳,更画不出东西,简直形成了恶性循环。
因为喵喵的存在,她决定以后晚上少加班,多放松心情,保证更充足的睡眠,用良好的精神状态在白天完成工作。
带喵喵吃饱喝足后,她把喵喵交给黎苏年,自己先去洗澡,洗完出来的时候,看到黎苏年正在窗边耐心教它使用猫砂盆。
没来由的,她想起之前有次和他一起去庆贺同事孩子满月,当时她给宝宝送了庆贺礼,宝宝妈妈问她要不要抱一抱,她很久没见过这么小的娃娃了,开心接过来,抱进怀里不过几秒,宝宝忽然大声哭起来。
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黎苏年过来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宝宝哄他不要哭,就是简单的拍背和轻哄,看上去两个人做的也没差,不晓得怎么他做的就那么有用。
那同事看他哄孩子很有一套,过后打趣他喜欢就自己要一个,当时恰巧宝宝妈妈问她问题,分神回答的功夫,她没听到他的回答。
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和他聊聊这个问题,以目前俩人的情况来看,自然是不适合要娃的。
她站在那胡思乱想的样子,被他悉数看进眼里,结束教学,他把喵喵重新交给她:“这两天我再教一教,喵喵年纪小,学东西很快。”
老父亲姿态端得很足,生怕她会嫌弃的样子。
既然选择养它,舒萦自然也做好了当一个铲屎官的准备。
她点下头,接过来,抱着喵喵上床去了。
心里想着事情,她把喵喵放在她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玩,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过了会儿,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怀里的喵喵变得笨重,还有一丝诡异的痒,她迷迷糊糊睁眼查看情况,这才发现怀里哪还有喵喵的身影,她的手臂被他紧紧压着,视线所及,是他小幅度起伏的后脑勺。
发丝有一点点乱,也有点性感。
但想到自己睡着了,还被他不顾意愿的索取,莫名的,又有点委屈,这男人来看她是假,想睡她才是真的。
她抬腿就去踢他,被他反应更快的压住。
挣脱不开,她只能占点口头便宜,骂他无耻下流不要脸。
他毫不辩驳,依她所言般得寸进尺。
……
许久许久,他停下动作,往前适度挺.身,咬在她微微颤抖的蝴蝶骨,带着诱哄问她:“有没有想我?”
很轻很缓的语调,勾得她心痒难耐。
舒萦刻意抿着唇,拒绝回答。
大多时候,他对她都是温柔的,可也有一些时刻,他是霸道、强势、不容拒绝的。
见她不说话,他往里又挺了些:“宝宝,说想我。”
摩擦很重,他执意向前,堆砌的刺激让她眼泪快要掉下来,她没办法,按照他的意愿,敷衍说:“想你。”
事实上,也就五天没见而已。
她一点都不想他!
更遑论此刻的他!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情不愿,像惩罚,也有不甘,他继续向前,软着声音继续哄她:“宝宝,说想我。”
濒临破碎的边缘,她是真的害怕了。
流着泪喊他的名字:“想你,很想很想。”
他很轻的应一声,继而气定神闲道:“没听清。”!
他就是有意欺负她。
想着,眼泪断了线似的往外流,舒萦鼓着唇,委屈到不行。
今晚的他真的很坏。
仿佛换了个人。
思绪飘忽间,也会想,是不是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从前种种,都是伪装。
下一秒,她呼吸停滞在那里。
他伸手捻住她耳垂软肉,惩罚她的分心。
手臂终于得以活动,她自救般地圈上他后颈,声音破碎,一字一顿,摇摇晃晃踩在他心尖上地连声说道:“想你,很想很想。”
不知第多少遍后。
他终于放过他。
转而伏在她耳边,好像在笑,又像是天大的心愿被满足,恢复到他惯有的温柔声线,又带着点低哑气音,在她耳边炸开,他说:“小舒真乖。”
第47章 chapter 47 不知情
新一周的工作日, 舒萦开完会,第一时间把昨天加班完成的设计稿交给了副导。
当时大家陆陆续续起身从会议室离开回工位,除了叶初几个和她平时联系多一点的, 其余人不自觉加快脚下步伐, 生怕副导不满意舒萦的作品二话不说又开骂,继而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可他们的脚步还是比副导的大嗓门慢了一步, 半分钟后, 那道响亮的嗓音如约而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中:“服装组的几位, 回来一下。”
有人已经做好了连坐挨骂的准备,在心里恨恨埋怨着她, 哪有人这么不懂事的,就不能等快下班了再去交设计稿吗, 显得昨天放假就她一个人多积极加班似的。
舒萦的确没想到这些, 昨天被黎苏年拖着出去逛了大半天, 受他启发颇多,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都帮了她大忙,这才能回去酒店连夜画出这些设计稿。
她耽误大家进度太久, 眼下也只是想尽快证明自己罢了。
等所有人重新回到会议室的桌前坐下, 副导把舒萦的作品用投影展示给大家看, 末了目光炯炯扫过众人, “各位觉不觉得前面的作品还有改进的空间?”
屏幕上展示的那些画稿, 不止创意新颖、构思精巧, 好多个配饰旁还标注着所搭配服装的局部图。
左右对照,更显用心。
乍一看这些设计其实有点凌乱,近年来的大多影视剧妆造主打简单,可她的设计花里胡哨到凌乱, 但匹配到每一套服装、拍摄场景上,又都别有深意,叫人忍不住赞叹。
比如第一套妆造,司幽初入水月幻境,误以为自己真的是羽族小公主,为了一方安宁,不得已要嫁给汤谷王子,让羽族子民免遭十日炙烤。
头饰上,她设计了一个喜上眉梢排钗,对应霞帔上的喜鹊登枝图,又加以胸前繁复的金锁项链,寓意角色要走进一段枷锁中的婚姻。
对应剧本的抢亲情节,角色一把扯开项链摔落在地上,怎一个妙字了得?
大家逐帧看完她的画稿,每个人都受到了不小的启发。
少见的,他们第一次听到副导夸人:“我们的制作就是奔着精品剧去的,精品的精,要靠每一个细枝末节撑起来,在此特别表扬配饰组,以及,战角才刚刚吹响,大家继续加油。”
副导平时骂人水平在线,夸起人来,也不含糊。
舒萦原本见副导一直不说话,看完她的画稿一个字没点评,直接把所有人都喊回来,还以为又要拿她当典型敲打大家,哪料到会收获这样的夸奖,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回去工位许久,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灵感爆棚一晚上的设计稿,一下子赶超全组十多天的进度。
下一单元戏的服装还没设计出来,转瞬间,舒萦从加班专业户摇身一变成了空闲的摸鱼党。
无事可做,她拿出来手机打开监控app预备查看一下喵喵的情况,今早离开房间的时候,是第一次把喵喵一个人留在房间。
不晓得它是不是想到了被遗弃的经历,关上门喵喵在门后叫个不停,可上班耽误不得,她也只能狠狠心快步离开。
此刻终于得空,她加速点开监控软件预备查看情况。
半分钟后,看着屏幕上喵喵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看的画面,应该是在和监控玩,这一幕把她萌到不行,这小家伙,这么快就适应一个人的独处时间,且找到了新的快乐,真不错。
亏她还担心喵喵在房间孤独,原来得分离焦虑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截取了一小段喵喵和监控玩的视频,在微信上发给了黎苏年,等了几分钟,又回去看了会儿监控,一直没收到他的回复。
这让舒萦那个未完全散去的念头再度卷土重来,最近几天的生活含猫量过高,她不是没有过他是想借此和她拉近关系的想法,可他又总是不知餍足,很难不让她觉得这也许只是他怕影响俩人睡觉做出的小小让步。
不看算了。
以后不给他发了。
她一个人独享可爱喵喵-
千里之外的平县郊区,这里坐落着榆大牵头建设的省内最大的考古系实践基地。
大三年级一百多名学生已经在这里进行了为期几个月的田野实习,黎苏年带领的来见习的、大二年级的这帮学生,则是刚学习了考古绘图这门课程,来到基地借用学长学姐的挖掘现场实践检验该课程的学习成果。
清早六点三十分,黎苏年和学生们一起乘坐大巴由实践基地来到考古挖掘现场,路上的时间,他不厌其烦地叮嘱学生:
“考古绘图是一项细致而重要的工作,也是考古系学生必修的一门基础技术课,同学们要珍惜此次见习机会,把课堂中所学到的内容良好的运用到实际工作和研究中,实践基地内的各个探方,经由另一批同学的挖掘,目前也都具有一定深度,在实践过程中,要时刻谨记安全问题。”
路上的时间就在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下很快过去,到了实践基地,同学们一起拍了开工大合照,黎苏年一丝不苟地再次强调了安全问题。
结束,他把学生们分配到不同的探方,这次见习算是正式开始。
对作为第一次接触田野实习的学生们来讲,黎老师不厌其烦地叮嘱在他们看来似乎很寻常,也很符合这位年轻老师一直以来在她们心目中的刻板印象。
——严肃、负责、不好相处。
但也有少数调皮的学生有不同的想法,位于偏僻角落的一个探方里,一位学生正在不以为意地和同伴吐槽道:“话说,我们又不是下墓葬,就在漏天的考古探方里绘图,能有什么危险呢,路上黎老师一直强调这个问题,听得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谁知道呢,”他同伴说。
两人对视一眼,踮起脚远望其他探方里兴奋的同学们,极有默契地耸下肩,而后拿着绘图工具各自开始进行考古现场绘制。
瞧见同学们陆陆续续开始动工,黎苏年也没闲着,本次见习同行的另一位老师询问他要不要去旁边的树荫下休息会儿。
“不了,”他小幅度摇下头,婉拒道:“我在各个探方之间来回转转,刘老师不忙的话也可以跟着去看看,这帮学生们第一次参与田野实习,难免有玩心,咱们多照看着点,别出什么问题。”
学生安全无小事,听他这么讲,辅导员刘老师也歇了休息的念头,和他分工行动,在这片聚落遗址里面各自巡逻查看学生们的情况。
此刻的这片聚落遗址已经进行了为期三个多月的挖掘,每个探方的深度高达四五米,而各个探方之间的隔梁,仅有不足一米宽。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田野地里见到挖掘现场,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了黎苏年所强调的安全问题,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或者说小题大做,它真的是很有危险性的一项工作。
但想到同行老师负责的态度,她又觉得,有他在,本次见习活动一定可以圆满结束-
五点过半,直到结束一天的工作。
舒萦也没收到黎苏年的回复,刚发出去的那会儿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兴许他有什么事情在忙,所以顾不上处理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平时的工作日,俩人也并没有黏糊聊天的习惯,隔几个小时收到对方的回复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尽管今天很不寻常,舒萦也没多想,只当带学生们见习不同于在学校上课,要处理的事情更多,更费心力,反正今晚还要和他打视频让他看喵喵呢,不回就不回吧,晚上她再兴师问罪。
可等回去酒店用过晚饭,又陪喵喵玩了很久,时间来到九点钟,她估摸着就算再忙也该结束一天工作的时间点,她给黎苏年拨过去电话,一连三个,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没深入了解过他的工作内容,更没做任何不好的设想。
没人接,她放下手机便没再管了。
这人,懒得理他。
爱回不回!爱接不接!
不被回复的消息,加之无人接听的电话,打破了舒萦持续近一天的好心情,接下来的睡前时间,她抱着喵喵靠坐在床边,对干什么都起不起兴趣。
白天预设好的晚上活动,一边撸猫一边看剧,趁着休息参考学习其他影视剧服化道创作的精髓,被她完全抛之脑后。
就那么呆呆坐着。
可她浑然不觉自己的闷闷不乐。
许久许久,还反过来安慰喵喵说:“不要难过,你爸爸不要你了,但没关系,有妈妈在,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喵喵心思简单,听到闷不吭声好久的舒萦终于再次讲话,它拱着脑袋又往她怀里蹭了蹭。
舒萦瞧着喵喵的举动,暖心笑起来。
又过了好久,一人一猫,齐齐入眠。
……
第二天的工作日,叶初一早在酒店餐厅碰到舒萦,笑着和她打招呼:“早。”
舒萦友好回复:“早。”
之后俩人各自拿着餐盘去取餐。
叶初是憋了好一会儿才在用餐中途打断“报复”食物的舒萦,讲话很是直截了当:“有心事?”
这姑娘心思单纯,大多时候,情绪都直接写在脸上,前段时间的不开心很好理解,工作进展不顺,有压力所以有情绪。
可她昨天才灵感大爆发,一天时间赶上了其他所有人十多天的进度,还少见的得到了严苛为名的副导夸奖,怎么大清早的,又不开心。
舒萦听言有点不自然地挠挠鼻尖,其实她自己也有点不太清楚心情的低落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从昨晚开始,心底就生出了一股郁结情绪,不上不下,堵得她睡都没睡好。
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回说:“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这解释相当合情合理,她们开工时间比较早,哪个打工人早起上班还不带点怨气呢。
叶初了然般笑一笑,没再多言。
……
来到工作现场,早上的例行会议让她短暂忘记了那点郁结,全神贯注的参与到第二单元戏的服化道研讨会上。
临近尾声,口袋里的手机忽而接到了舒女士的来电,大清早的,她不知道妈妈找她是有什么事,但会议还没结束,集体会议她也不好因为一个电话提前离场,便没管它,转而打开微信给舒女士回消息:「我们在开会,结束给你打过去。」
消息刚发出去,结束响铃的电话紧跟着又重新开始。
看着执着的来电显示,错愕几秒过去,舒萦决定还是先接电话吧,万一妈妈找她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呢。
这么想着,她动作很快离开座位,来到组长身边小声说明情况,之后出去会议室接通了妈妈打来的第三个电话。
没等对面说话,舒萦着急问道:“妈,大清早的,怎么了。”
隔着电波,舒萦好似都感受到了电话那头的低气压,开口,舒女士的语气果然很不好:“干嘛呢,打你电话这么费劲儿。”
舒萦怕耽误正事,没在意,只回答说:“我们刚在开会。”
对面的舒清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了,就她的工作是工作,比什么都重要,女儿不顾家到这种程度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但此刻也不是合适的说教时间,她把这事记在心里,先说正事:“你和小黎平时是没联系吗?”
“他昨天出事手术做了大半夜,你一点不知情?”
第48章 chapter 48 一股温热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直到落地榆市,舒萦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坐在靠近机翼的位置, 耳边噪音轰鸣, 可她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呆呆看着窗外, 视线没有落点, 脑海里思绪纷飞。
舒女士的那些话, 像电影倒放似的,在她脑子里闪个不停。
越回想, 心越慌。
妈妈说:“小黎以前出过一次重大车祸,腿本来就不好, 这次为了救学生, 又摔进探方里头被推车再次砸骨折。”
“也是他反应快, 当时遇上塌方躲避够及时,不然人都没了。”
“还好我今天复诊在医院遇上小黎他奶奶,多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事,我要不跟你说, 你怕不是等他都出院恢复好了还不知情呢。”
就这么几句话, 她循环往复的想。
伴随着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她对他, 还真是相当不够上心, 不止这次出事, 就连妈妈说的以前的重大车祸, 她也毫不知情,更不知道,原来带学生们参加田野见习还存在这样的风险。
周末他离开时,她还因为他的不知雁足发脾气让他以后不要来找她, 说很烦老是见到他。
她现在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乌鸦嘴,才害他发生意外的了。
好在电话的最后妈妈也跟她说,人没生命危险,就是腿伤需要人照顾,老太太那么大年纪,总不能让她天天往医院跑,不管你在忙什么,还要多久,都赶紧回来接下这个任务。
舒萦接完电话就去找剧组的负责人请假了,当时她讲话有点语无伦次,脸上写满了惊恐。
“我先生出事住院了,短时间内我可能顾不上这边的工作了,你们再找人也好,当我违约也好,我现在要尽快赶回去。”
她刚完美完成第一单元戏的工作内容,负责人做不了放人的主,于是话锋一转关切问道:“人现在怎么样。”
“刚做完手术,还在医院。”
她牵强扯唇笑了下,谢过对方的关心。
听到不是最坏的情况,负责人的心也稍微安了安,“这样,你先回去,其他的咱们后面再谈。”
舒萦嗯一声,道了谢,就直奔机场去了。
落地到出机场,一长段路她都是用跑的,根本来不及联系任何人,用最快速度打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
半个小时后,舒女士在医院门口接上她,带着她往病房去,原本舒清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想着等见到女儿好好教教她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可等真的见到人,看到女儿失魂落魄一脸担忧的样子。
舒清到底于心不忍,没讲批评的话,最后只收敛说:“你们两个平时怎么相处的,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小黎各方各面对你都没得说,你俩新婚不过俩月,他出事你还要通过我才知道,你让他家人怎么看你。”
“萦萦,过日子没有这样的。”
往常妈妈不管说她什么,她都能做到毫不在意,可今天再听妈妈的数落,少见的,她觉得妈妈讲得对。
她在这段婚姻关系中,总是任性的那一个,肆无忌惮享受着他的照顾,却从没有为他分忧。
想到这些,她吸一下鼻子,瓮声说:“我知道了。”
舒清看着女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知道她听进去了,病房就在前头,她叹息一声,咽下去剩余的话,嘱咐说:“小黎奶奶和他妹妹都还在里头,你既然回来了,帮着劝劝老太太回去休息休息。”
舒萦脑子一团乱,如果不是妈妈提醒,她可能真的想不到这些,侧脸朝舒女士看过去一眼,她诚心诚意道谢说:“谢谢妈,我知道了。”
有段日子没听到过女儿这么乖顺的讲话了,一时间舒女士有点不适应,女儿毕竟是新婚不久,这婚结得也仓促,她敲打到位,能让她记在心里往后重视,目的就算达到了。
她嗯一声,帮女儿整理好额头上凌乱的碎发,这才推开门带着人进去病房。
……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位于房间的正中间,床头两侧摆放着各式医疗设备,房间靠窗位置,有一个双人沙发,坐着的老太太瞧见俩人进来,眼神示意孙女扶她站起来,之后朝俩人走了过来。
到跟前,老太太叹息一声,无奈道:“亲家,咱不是说好的这事不用跟小舒说,手术很成功,后面就是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家里有阿姨照顾,你看看你,非把她叫回来是干嘛。”
老太太话讲得真心实意,这也是孙子的意思,但舒清总觉得这里面有客套,病床上躺着的是她最亲的孙子,女儿是他妻子,哪有丈夫出事住院,不跟女儿讲的道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工作哪会有家人重要,不管忙什么,小黎出了事,萦萦都应该回来。”
看出舒清有自己的坚持,黎秀华笑着摇下头,没再多言,转而牵上舒萦的手,宽慰道:“怎么回来的,这一路挺赶的吧,小五没事,男孩子皮实,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别担心。”
舒萦听得简直要落泪了。
自己这个孙媳妇做得这么不合格,老太太对她毫无埋怨,反而还宽慰她,真是有点倒反天罡。
她忍下泪意,想到舒女士的话,侧脸看一眼病床上的人,回过头,轻声说:“奶奶,您和念念回家休息一下吧,昨晚到现在应该都没休息好,病房这边有我在,您放心。”
自打舒萦进来,黎秀华就把她眼底的各种情绪看得一清二楚,这姑娘看上去对自家孙子关切有加,那些慌乱,做不了假。
她欣慰于这个发现,此刻的确有些撑不住了,便说:“小五他这会儿刚过了麻醉观察期睡着,你妈妈也忙活一上午了,我们都走,你赶路也累了,也先休息会儿,那边有陪护床,等中午,我叫阿姨来给你们送饭。”
老太太的安排井井有条,在场的几人都没意见,尤其是黎念念,手术前,哥哥交待她尽快修理好他的手机,伪照着俩人过往的聊天,叫她和嫂嫂保持联系,以免她担心。
可她到底也有自己的私心,总觉得这对她哥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阴奉阳违了一回。
等哥清醒知道她没照做,指定和她算账,嫂嫂肯回来,这事就有转机,她也有靠山,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回到实处。
“嫂嫂,医生交待术后六个小时才能吃东西,要是哥中间醒了,你就喂他喝点水,千万别让他吃东西。”
舒萦重重点下头,记下黎念念的话,“我知道了。”
“嗯,那就这些,哥刚睡了没一会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你累的话也可以稍微休息下。”
舒萦笑一笑,谢过念念的关心,妈妈今早过来医院,也有几个小时没休息了,结束和念念的对话,她侧脸同舒女士说:“妈,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在这就可以了。”
舒清听言看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人,知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且要是小黎醒了,她在这还耽误小两口说话,既然老太太都能放心回去,那眼下她也没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便点了下头。
“那正好,”黎秀华见状笑着同舒女士说:“咱们一块走,路上还能聊聊天。”
舒清感念老太太的友好,笑着应下这话。
一分钟后,舒萦把病房里的其他人一起送走,关上门来到病床边,这才得空细细打量起躺在上面的黎苏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安静、不发一言躺在那的画面,虽说俩人同居也有一两个月了,但晚上她从来都是早睡着的那一个。
他很自律,从不赖床,从前在家里,都是她醒来他已经去上班了。
舒萦静静看着略显憔悴的这张脸。
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眉骨上方还有淡淡的伤口印迹,应该也是这次出事所致,脸色比之平时白了几分,唇色也是,身上盖着被子,除了出事的腿,还有多少伤口,她现在根本看不到。
几米深的考古坑,碰上塌方,又被推车砸到,只要一想到稍有差池他现在可能连命都没了,舒萦心里就止不住的后怕。
生命多宝贵啊。
就那么一次机会。
不管你再有能耐、再有钱。
没了就是没了。
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叫人起死回生。
她现在只庆幸还好他性命无忧。
想着,她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忽地又想起手术折腾了大半夜,结束又因为麻醉不能睡觉,她又害怕自己的触碰惊醒他。
眼下的他,需要充分的休息。
想到这里,她紧急停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去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捏成拳,收回来。
病床边的椅子坐起来不是很舒服,她平时久坐工作,颈椎本就有点不好,眼下想换个姿势坐也害怕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许久,实在有点撑不住,她才小心翼翼扶着椅子,调整了一下姿势。
又坐了会儿,回程这一路心里高压,加之路途奔波,困意接二连三地从骨头缝往外窜。
她手肘撑在床面边缘,托着下巴坚持不让自己睡着,虽然她没有很多陪护经验,但以前陪妈妈住院,也不是没见过因为病人在病床上因为照顾不周出事的。
接下来,舒萦就这么撑着下巴静静照看着黎苏年,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完全不知道。
再次惊醒,是感受到脸颊上的一股温热。
迷迷糊糊睁开眼,忽而发现病床上的人正一眨不眨地在看她。
还是那双熟悉的幽深黑眸。
两个人视线对上,他艰难扯唇笑了下。
舒萦立马坐直身,想要关心一下他的情况,什么时候醒的,以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最关心的,当然应该是做手术的腿。
于是她伸手摸过去,同时急声询问道:“你的腿还疼吗。”
骨科手术又是开刀又是打钢钉的。
中间还要拿锤子砸。
做手术打麻醉兴许还好。
可现在麻醉劲儿过了,他的腿一定很疼。
半晌,舒萦都没听到黎苏年的回答。
这让她不禁生出了更多担忧。
再开口,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你怎么不说话,哪里疼你告诉我。”
说着,她手跟着动了动。
几秒过去,病床上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还是没说话。
“手术是不是失败了,你的腿不会没知觉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眼泪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话音未落她就想站起来赶快去喊医生。
可黎苏年动作更快一步地拉住她,唇边勾起好看的弧,笑声里面掺杂着无奈:“笨蛋,你捏自己的腿,我怎么告诉你哪里疼。”
舒萦闻言愣愣啊一声。
好一时,回过神来,低头确认他的话。
这才发现原来她捏的真的不是黎苏年,而是自己。
“……”
她窘迫抿下唇,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犯这样的蠢。
怪不得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手指攥了攥,正打算重新来过。
黎苏年忽而捉住她的手,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同时抬手温柔地帮她拭去眼下泪痕:“什么时候回来的。”
尽管不理解这种时候为什么要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但病人为大,她还是乖巧回答:“今天上午。”
说完,又急切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困不困,或者饿不饿,我去帮你叫医生,或者你需要什么……”
话到一半。
病床上的男人忽而一只手撑着床沿坐起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两秒的功夫,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几个字,像不舍,也有眷恋,情绪复杂难辩,“让我抱抱。”
第49章 chapter 49 紧紧抱着她
这是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拥抱的拥抱。
因为腿受了伤, 此刻的黎苏年要一只手撑着床沿才能维持坐起来的姿势,抱在她身上的,只有一只手臂, 绕过肩颈, 箍在她肩胛骨上,紧得她呼吸都快受限。
拥抱来得太过突然。
也许是因为没反应过来, 又或者是什么别的。
时间分秒过去, 舒萦一动不敢动地任他抱着。
过程里, 听着他浓重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掺了医院消毒水的特别味道, 心绪婉转也飞扬。
很多种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搅得她一颗心往来激荡, 复杂到, 很难用言语形容此刻这个拥抱带给她的感受。
黎苏年亦是。
救下学生完全是出于当时那个情景下, 为人师长的本能,他不可能看着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却无动于衷。
可意识消散的那一瞬间,怀中女孩的脸在脑海里划过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
怕再也见不到她。
术后的痛感在麻药失效后狂风暴雨般地侵蚀着他的神经, 可这些痛, 在劫后余生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 又变得完全不值一提。
就这样紧紧抱着她, 庆幸他没事, 她也在,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许久许久,久到他撑在床沿的那只手臂有点脱力,很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
舒萦感受到晃动,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一个受伤的人, 维持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容易,全身的重量都靠一只胳膊撑着。
他可真行,都这样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
想到这些,舒萦不由分说从怀抱里挣脱出来,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紧接着命令说:“躺下。”
那语气,像上级给下级指派任务似的,气势十足。
可在被命令的本人眼中,这模样,和随时随地炸毛的小猫咪没差,他忍着笑,无辜眨下眼睛,瞥一眼撑在床沿许久的胳膊,缓声说:“它麻了。”
舒萦不疑有它,话音未落就倾身向前准备帮忙,又在靠近的那一刹被他精准偷袭覆住唇舌。
她恼恨他不分场合地胡来。
想象平时一样制止他,又在抬眼的一瞬间,看到他紧锁的眉头、额头上涔出来的汗,所有动作都停下来。
他疼成这样却一声不吭。
如果此刻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可以减轻他的疼痛,那亲就亲吧,亲多久都无所谓。
“咳咳。”
突如其来的轻咳声打破屋内的暧昧氛围。
舒萦听声音没辨别出来这声音是谁,吓得她偏头就要躲开,又被黎苏年一把按进怀里,同时轻轻拍她的背让她不要怕。
安抚好怀里受了惊的女人,他眯着眼睛往门口看过去,瞧见是穿着白大褂的顾景时,眼眸中飘起的浮冰一点点褪去,开口,语气多少还是有点不爽:“过来干嘛。”
顾景时无视他的情绪,姿态淡然往病床边走过去。
过程里,不免想起过来一路上在骨科病区内听到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的哀嚎声和哭声,一般骨科术后四五天,痛感都相当强烈,这家伙可真行,还有闲情逸致亲老婆。
到跟前,他掀开被子看了眼他做手术的右边小腿,固定上面插着镇痛泵的管子,伤口外面有绷带,其余情况看不出来,他把被子盖上,交待道:“还疼得厉害的话可以让医生开点止疼盐水。”
挂水太限制活动,黎苏年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
舒萦听着他的回答,再也顾不上害羞,腾地一下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认真询问道:“顾医生,挂止疼盐水和吃止痛药,哪个效果会更好一点?”
顾景时想到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意味深长看一眼坐在床上的老同学,浅笑答:“躺着挂水吧,术后休息很重要。”
舒萦嗯一声,又问:“那晚上呢,挂水应该不能一直挂吧,要是晚上疼得睡不着怎么办?”
她方才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麻药劲儿过去后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大概率就是被伤口疼醒的,但面对她他又什么都不说。
要不是刚才离得近正好被她看到,她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被关心的本人听着她情真意切的问话,看着她满脸的认真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竟生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原来受伤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好像挺不错。
以及,顾景时这家伙在这真的很碍事。
他又想亲她了。
想着,他眼神幽怨看一眼碍事的人,无声控诉:赶紧走!再不走举报你公然翘班!你一个神经外科医生,上班时间不在自己病区干活,来骨科晃荡什么。
顾景时全然漠视他的不满,友好回答舒萦的问题:“晚上看情况可以和医生沟通开点助眠的药。”
舒萦应一声道谢。
顾景时叫她不用客气,之后上前拍一下黎苏年的肩,微笑说:“好好养伤,结束正好赶得上来给我做伴郎。”
“……”
黎苏年表示,想刀人。
舒萦听言在一旁送上诚心诚意的祝贺:“顾医生要办婚礼了?恭喜恭喜。”
想到他的新娘,顾景时心软了几秒,再开口,简单的道谢,都流露出少见的温柔味道。
黎苏年听不下去了,他侧脸看向床边柜的水杯,只一眼,舒萦接收到信号,加了点温水,喂到他嘴边,同时柔声嘱咐道:“慢点喝。”
这下子换顾景时看不下去了,伤的是腿又不是手,他就是下手术顺便过来看看他,没死就行,倒也不必留在这继续跟他互相伤害。
等人喝完水,他问俩人:“中午吃饭怎么安排的。”
听出他话里的善意,舒萦弯下唇,回答说:“家里一会儿来送饭。”
那就没什么他能帮得上的忙了,顾景时点下头,说:“好,那我就回去了。”
黎苏年在床上躺着不能动,舒萦主动承担起送客的任务,到门口,顾景时想到刚才靠近时看到的黎苏年后脑勺上疼出来的冷汗,交待说:
“不用送了,挂水的事我去帮忙和医生说,护士过来之前,你看他疼得受不了可以按一下止痛泵多送点药,会缓和点,或者和他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能减轻点疼痛。”
舒萦道声谢,把这话认真记在心里。
片刻后,回来病床边,她第一时间掀开被子,按照顾景时离开前的嘱咐找到止痛泵,拿着研究怎么按。
可圆圆的硅胶管拿在手里转了三圈,她也没看到可以按的地方。
这笨拙又可爱的一幕,落进靠坐在床头的黎苏年眼里,他勾唇笑了下,温声说:“按键不在管子上。”
舒萦愣愣啊一声,抬起头疑惑看他。
视线相对一秒,他指一指被堆到伤腿旁边的另一配件,说:“按键在那个上面。”
舒萦哦一声,左手拿着硅胶管没放,右手又快速拿起来止痛泵的另一配件,片刻后,查看完毕,按照上面的文字提示按了一下。
结束,她仔细观察了硅胶管好几秒,没发现任何变化,里面的药看上去一点也没进去,她正打算再多按几下。
黎苏年赶忙制止她:“一下就可以了,这东西本来就有在缓慢送药,按得多副作用会比较大。”
这话吓得舒萦即刻停下动作,小心把止痛泵放回原位,之后把被子重新盖好,这才回到最开始的位置坐下。
她特意观察了他的状态,瞧见他后颈和额边还在冒汗,知道他还疼得受不了,护士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过来挂止痛盐水,她只得按照顾景时教的最后一个办法,用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想太刻意被看出来,她选择拿止痛泵开启话题:“你之前是用过那个东西吗?”
他没急着回答,伸手握上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她的手心,这才不紧不慢嗯了声。
舒萦任他动作,期间,很忽然的,想到什么。
她抿下唇,又说:“是之前腿受伤那次用的吗?”
这话后,他停顿了十几秒,才点下头回应她的话。
舒女士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只提了一句他以前出过重大车祸,想来也是因为这次受伤无意间听谁说起的,太具体的妈妈应该也不知情。
她有心想问,可回来后没停歇的来了医院,一直在病房照顾他,舒萦对这事是真的好奇,与其问别人,不如问事故本人,一咬牙,干脆趁这个机会追根问底道:“那次受伤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
一副不说清楚这事没完的不讲理做派。
舒小猫咪一言不合就有脾气。
索性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想知道,他便回答说:“开夜车的时候,被对向疲劳驾驶的司机撞了。”
“什么时候的事?”
舒萦追问。
“17年秋天那会儿。”他说。
舒萦听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17年对她而言是很特别的一年,那年夏天她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离开了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读书生活,那一年,他应该也是大学阶段。
“是在北京还是在榆市?”
依照时间推算,那年这两个城市大概是他活动最多的地方。
黎苏年扯唇笑了下,掩下心底的那抹苦涩,回答说:“在敦煌。”
“你那个时候就在敦煌了啊。”
舒萦眨下眼,觉得挺神奇。
原来她初到兰州读书的那年,他也在甘肃。
他嗯一声,说:“考古专业大三一学期都在外实习,我想跟的老师正好是敦煌研究院的。”
他简单两句,给她解释当初为什么在敦煌出的事。
事实上,那年是他多方打听得知她大学在兰州读,好不容易在实习期间请了假,等她军训完,赶在十一假期结束的第一时间去她学校找她。
却发现初入大学的她身边已经有了人,是还很青涩的何宴舟,早晨出宿舍就会把热腾腾的早餐递给她,送她到教室再跑回自己学院上课,晚上她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约图书馆,或是一起逛操场。
两天时间,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另一男生真心待她,也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脸。
那种不加掩饰的放松状态,高中期间他只在她和她的两位朋友相处时见过,和他同处画室的她,总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有时无事可做,撑着下巴看窗外发呆,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过。
于是第二天傍晚,在看见何宴舟捉住她的手而她没有躲开后,他心灰意冷转身离开。
走远前,他听到男孩问她以后都可以牵手吗。
她笑声明媚地说看心情。
车祸,就发生在那一晚回敦煌的路上。
第50章 chapter 50 告白
聊天到一半, 护士来敲门,按照顾医生的要求来给病人挂止痛盐水,俩人的闲聊告一段落。
到跟前, 只见护士小姐姐熟练地拿着药水核对患者信息, 确认无误,她把药水挂在输液架上, 接着在治疗盘上拧开碘伏, 从袋子里取出棉签预备给患者输液。
舒萦全程在一旁看着, 自打护士敲门露头,她状态就变得很紧绷, 原因无它,单纯的胆子小、怕疼, 让她自小就很害怕打针。
是以这针虽然不是打在她身上, 但自从看到护士出现她就下意识的生理性畏惧、或者说习惯性的严阵以待, 生怕打针过程出现什么问题。
这点不寻常,自然悉数落进黎苏年眼里,斟酌几秒,他同护士商量道:“这针能下午打吗, 一会儿该吃饭了, 担心有点不方便。”
护士小姐姐从早上交班忙到现在没停歇, 要不是神外的顾医生特别交待, 这位病患的止痛盐水且要再等一等呢。
医院配药送药管控很严, 一套流程下来, 少说要几个小时,结果他倒好,加速给他走了流程不打,她不想把事情往后推, 早干一件少一件,于是没好气地看一眼床边的舒萦,语气无波无澜:“不是有陪护吗。”
舒萦被护士小姐姐凌厉的眼神瞪得一激灵,整个人回过神来,慢半拍地想着方才听到的简短两句对话,她忙说:“就现在打,麻烦你了。”
都疼成这样了还想着耽误吃饭呢,也太不把她这个陪护看在眼里了。
护士小姐姐嗯一声,没再管患者本人意愿,低头继续手上动作,“手握拳。”
黎苏年淡嗯一声照做,之后侧脸瞧一眼五官拧在一起的舒萦,温声说:“小舒,过来。”
处在紧张状态下的舒萦顾不上思考,听话按照他的指示重新在病床边坐下。
这边,护士刚结束消毒正准备进行第二次排气,确认无误就进针的时候,又瞧见病床上的男人忽而抬手挡住病床边女孩的眼睛,嗓音温柔道:“不疼。”
“……”
护士小姐姐听言动作短暂停滞在那里。
与此同时,心理戏很丰富:
我请问呢,打针的是你啊喂。
你现在是在干嘛!!!
她是误入了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嘛?
歪,妖妖灵嘛?
请问纯虐狗怎么量刑?
本来上班就烦!现在烦上加烦!-
这个寻常也不寻常的小小举动,不止让打针的护士小姐姐因上班麻木的心产生触动,被挡住眼睛的舒萦本人也因此乱了心跳。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她的害怕的。
其实不止此刻,好像很多时候,他对她的照顾都是这样自然又精准。
自从接到妈妈的那通电话开始,她一整颗心就像是被丢在汹涌岸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潮先是撞得她一颗心涨涨落落,继而,这浪潮,好似推赶着她不断向他靠近。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她情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心里涟漪荡漾不断。
也许是庆幸,庆幸他没出什么大事。
也有一些别的,她看不透,或者说,不愿正视的其他想法。
……
又过了会儿,老太太安排的家里阿姨来给俩人送饭。
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拎着两个大饭盒,一个里面装的是黎苏年的病号餐,清淡滋补,舒萦帮她一起把东西摆在病床上的餐桌板上,另一个里面则是按照舒萦口味做的几道她喜欢的吃的,鲜香麻辣,看上去就叫人很有食欲。
阿姨见黎苏年在打针,她把舒萦的饭盒拿过去小客厅的桌子上,说:“小舒,你去吃你的,小五这边我来。”
本来刚才打针的时候,舒萦想的是他右手打针过会儿不方便吃饭,不行她就喂他,但她不知道来送饭的阿姨会留下来帮忙。
小客厅的餐桌旁,阿姨帮忙把饭菜摆好了,还不见人过来,抬头一看,发觉那姑娘站在病床边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是在干嘛。
她笑着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我都是按照小五的交待做的,要是你口味有变化,及时跟我说,下次保管你喜欢。”
结婚之初,黎苏年就有把舒萦的饮食喜好告诉给家里的阿姨,想着俩人回家吃饭的时候总能用得上,阿姨牢记在心,只是没曾想婚后第一次给俩人做饭,竟然是因为黎苏年住院。
眼见阿姨误解了她的意思,舒萦急忙解释说:“不是的阿姨,饭菜看上去就很好吃。”
话到这里,她看一眼黎苏年,收回视线,这才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就是…他打针,可能有点…不方便吃饭。”
原来是担心这个,阿姨步履闲适过来病床边,不以为意道:“有我在呢,没事。”
黎苏年也不是不想享受一次老婆的喂饭待遇,毕竟机会难得,可屋里还有自小照顾他的阿姨在,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掩下那点不自在,他笑着说:“去吃吧,我自己可以。”
被两个人含笑看着,舒萦很快败下阵来,一步三回头地过去小客厅那边吃自己的去了。
过程里,当然也没忘了时不时地抬头查看病床边的情况,黎苏年只是让阿姨帮忙把床上的靠背调高了些,接着就让阿姨坐着自己休息,他则用左手一个人在那吃东西。
阿姨给他做的病号餐有高蛋白的鱼肉、牛肉,清炒时蔬,一份主食,还有一碗排骨汤,但他左手用筷子不方便,大部分时间就是拿着勺子在喝排骨汤,只偶尔挖几勺主食吃,两份肉菜几乎没动。
中间阿姨有心想帮忙,但黎苏年碍于面子,也不好意思,无奈,阿姨也只能干着急地看着。
这边,舒萦查看完情况,三下五除二地胡乱填饱肚子,桌子都顾不上收拾,过去病床边,拿掉他手中的勺子,夹起来鱼肉到他嘴边,凶巴巴说:“吃肉。”
只喝汤,营养怎么跟得上,这人还想不想康复了。
黎苏年见状面色微怔,几秒后,嘴角勾起笑:“阿姨还在呢。”
“哎呀,”阿姨是人精,听言立马站起来说:“忘了我还要拿药呢,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
语毕,转身就往外走。
她一把年纪,很有不当电灯泡的自觉。
片刻后,门关上。
发出咔嗒一下的清脆声响,让舒萦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她刚才做事,真的是不过脑子,再着急也不能在人前不给他留面子呀,这一幕回去叫阿姨讲给奶奶他们听,指不定以为她平时怎么欺负他呢。
正胡思乱想着,黎苏年嘴巴一张,吃掉那块肉,随后眉眼疏懒地靠坐在那指挥她:“再来一块。”
这人,还真是不客气。
但他的举动也算是叫停了她的胡思乱想,接下来的时间,舒萦专心喂饭,没再分神。
她一下一下的喂。
他一口一口的吃。
不知道是阿姨做的饭菜格外可口,还是他因为手术前后太久没吃饭,这一餐黎苏年胃口格外的好,几乎把阿姨准备的午餐吃了个干净。
半个多小时后,阿姨约莫着俩人应该吃的差不多了,这才结束散步回来病房。
舒萦已经把两个饭盒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起放在进门的玄关柜上,小两口感情好,她看着也舒心,没多留,拿上饭盒高兴说道:“那下午你们两个好好休息,晚上我再过来。”
舒萦应一声,道了谢,送走阿姨。
几句话的功夫,等她再回去病床边的时候,发现黎苏年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
昨天出事到现在,他统共睡了不过三个小时,舒萦放轻呼吸,把靠背调低了些,让他睡得更舒服。
之后小心走去卫生间,打湿毛巾出来帮他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冒出来的汗。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在床边坐下。
兵荒马乱的一上午过去,此刻舒萦复盘心情,发现她竟然没有一点点烦躁,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心疼。
明明不久前她才告诫自己,想要这段各有目的的婚姻长久的维持下去,心不动方能独善其身。
可听到他出事那一刻心里的慌乱,狠狠把这想法敲得七零八散。
她做不到独善其身,不止今天,她早已在无知无觉间心动了很多次。
但想想那个文件夹的存在。
又有点难受。
胡思乱想半天,也捋不清心里的杂乱思绪,舒萦索性趁着他还在睡觉,选择场外求助。
坐在他旁边有点心虚,她专门换了个地方,来到小客厅的沙发坐下,这才拿出来手机在微信上找到姐妹群聊。
舒萦:「@覃羡好@程意,在吗?」
覃羡好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程意则是让她有事说事,无事退朝。
她很少拿感情问题叨扰朋友,多少有点不自在,于是用万能甩锅对象开启话题: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当初和她老公结婚没什么感情,算是各有目的,他老公有一个很难忘的白月光,但现在我那个朋友好像喜欢上她老公了,怎么办啊?」
覃羡好毫不客气地拆穿她:「喜欢就喜欢呗,怎么,你是不满意黎老师床上功夫夫妻生活不和谐,还是他精神出轨了让你觉得不能喜欢?」
舒萦汗。
都说了有一个朋友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夫妻生活很和谐,也没出轨。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为什么说他精神出轨?」
覃羡好:「你身材这么好,但凡眼不瞎应该都看不上别人。」
黎苏年肉.体出轨的可能性任她怎么看都等于零。
“……”
少儿不宜的话题,舒萦自动略过,既然已经被拆穿,索性也不装了,她直截了当地把问题讲了出来。
「我有次无意发现他电脑上有个文件夹,里面存的都是和一个女生有关的照片,那种知道他心有所属的感觉,还挺难受的。」
「虽然当时选择结婚主要是因为我妈催的急,但我们其实平时相处的也还可以,我之前是想,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挺好,搭伙过日子嘛,还不会有感情的烦恼,但喜欢这种东西,也挺难控制的,现在要怎么办啊。」
言归正题,两个朋友帮她认真分析。
程意说:「你们平时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就上次咱们一起吃饭,黎老师对你的照顾,是我一个不婚主义看到都羡慕的程度。」
覃羡好想到她嫁的那个冷面神,举双手赞同。
甚至还有点羡慕她的好姐妹。
舒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领证至今,黎苏年对她各方各面的照顾,的确没得说。
可一想到这些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心里其实还挺难受的。
见她不说话,程意又说:「其实,咱们这个年纪,有过白月光也正常,你上一段恋爱不还谈了六七年呢,人黎老师也没介意吧。」
话是这么说,但舒萦还是反驳道:「但我分手后照片删得很干净,没怀念过,也从来和他没联系。」
覃羡好:「黎老师是和白月光有联系被你抓到把柄了吗?」
舒萦:“……”
「那倒也没。」
覃羡好发过来一个摊手的表情包。
程意:「喜欢就告白,介意就找他问清楚,咱别玩小孩子那套躲躲藏藏的哈,忙了。」
覃羡好:「听程经理的不会错,我要赶更新,也匿了哈。」
聊天到这里结束,舒萦摁灭手机,无言呆坐在那。
脑子里天人交战,她反复回想着结婚以来俩人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两位朋友的话。
不问清楚,这根刺就一直在,那这段婚姻又能维持多久。
要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