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白驼山庄⑽
当乔安通过欧阳锋的来信,得知他真的找到了菩斯曲蛇时,心底升出了些许小惊奇。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穿越进《射雕英雄传》里,但是她之前到过《神雕侠侣》的世界,她曾经也试图寻找过独孤求败的剑冢的所在地,最后无功而返。
没想到欧阳锋竟然仅凭她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找到了进入荒谷的方式。
不过她将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这信里不曾提到独孤求败以及大雕,乔安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像杨过那样直接接触到了独孤求败的剑冢。
当然,只菩斯曲蛇这一项发现,就完全能称上一句弥足珍贵了。
欧阳锋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十分清楚菩斯曲蛇的价值。若是被他人发现蛇胆的妙用,易生变故,所以他在离开荒谷后,没有多在襄阳城外停留,而是直接带着在谷中发现的异蛇回到了白驼山庄。
在收到信件之前,乔安原本打算前往金国的首都大兴府。
然而就目前来看,其他的一切都没有菩斯曲蛇对她的吸引力大,也远远抵不上它的重要性,于是她毫不犹豫改变了行程计划,准备回西域了。
乔安看得出来,欧阳锋是把她当初让侍卫转述过去的那句玩笑话当了真,动了饲养菩斯曲蛇的念头,那就将错就错吧。
在回白驼山庄的一路上,她很认真的在思考人工繁殖菩斯曲蛇的可操作性。
《晏子春秋》中有句广为流传的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老实说,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橘和枳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但这句话里要阐述的道理,乔安还是明白的。
失去了原有的生活环境,不知道菩斯曲蛇还能不能像在荒谷里时一样。
往好处想,虽然她不曾养过蛇,别说养蛇了,哪怕是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宠物她都很少养,但白驼山庄里的那些驭蛇使乃至欧阳锋本人都是养蛇的行家,而她又拥有丰富的生物学理论知识,一庄子的臭皮匠凑在一起,四舍五入也能约等于一个诸葛亮了。
乔安见到欧阳锋后,自然而然地借着自己之前的借口继续编了下去:“你大哥生前,一直对自己没能再次进入荒谷找到菩斯曲蛇甚为遗憾,甚至有时还会怀疑那一段经历是不是在他极度渴望习武的心愿下产生的臆想。幸而你如今再次找到了那个山谷,证实了当时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大哥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很欣慰。”
欧阳锋听了后也有些感慨,时也命也,如果他那位大哥哪怕拥有一星半点的习武资质,也不至于在江湖中默默无闻至此。
欧阳锋在研习九阴、九阳之余的精力,几乎都耗在了繁殖他从襄阳城外带回来的异蛇上。
两人之前担心过的,菩斯曲蛇离开原生地以后蛇胆的功效会消失这种可能性并没有发生。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这种蛇的成长过程太过漫长。白驼山庄内的其他蛇的孵化期,往往维持在几十天之内,然而菩斯曲蛇从蛇卵的诞生到幼蛇破壳而出,足足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幼蛇的成长速度也比其他蛇类要缓慢。
这是基因决定的物种天性。
不过这个问题,这对乔安而言没什么困难的。
正常的养殖经验她没有,但拔苗助长的方法她却有不少。既然能有速生鸡,为什么不能有速生蛇?可惜的是,速生的菩斯曲蛇的蛇肉失去了原有的鲜美味道。这让她有些遗憾。
……
当江湖中的众多高手,在为了一本《九阴真经》争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时,乔安和未来的西毒欧阳锋正在西域大搞蛇类养殖业。
尽管吃蛇胆能增长内力,但速度太过迅猛,若不好好巩固,尽快适应如今体内过于充盈的内力,反而会有损根基的稳定。
欧阳锋非常果断的再次选择了闭关。
不过这一次他有了经验,在闭关之前他特地找上乔安,不要再向上次一样,趁着他闭关只带了三个人就走了。
然而还是那句老话,计划不如变化快,欧阳锋前脚刚闭关,就有白驼侍卫前来汇报消息。由于庄主已经闭关了,如今庄内的主事人就是乔安这个前庄主夫人。
那侍卫说:“全真教王重阳有意在华山与英雄豪杰一决《九阴真经》的最终归属,他说既然庄主也对这部经文感兴趣,不妨来一场华山论剑。”
看来欧阳锋还是藏得不够深,又或许是王重阳这人看得太明白。如今江湖上的那些顶尖高手中,到底有谁想要《九阴真经》,王重阳大概早已对此心知肚明。
然而……
欧阳锋他刚闭关了。
乔安估算了一下欧阳锋要闭关多久,从白驼山庄赶到华山大致上需要多少时间,不管怎么算,时间都赶不上华山论剑了。
很好,继她把欧阳克从剧情中剔除了以后,她好像又把欧阳锋的西毒称号给弄没了。
当欧阳锋凝练好内力,稳固好经脉穴窍,终于出关后,他还没来得及找个侍卫练一下身手,看看自己如今的功力增长了多少,他就先被嫂子派人过来告诉他的有关华山论剑的消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欧阳锋还自忖,如今的他已经先众人一步学了一部分九阴真经,同时又有九阳神功在手,且近来又靠吞蛇胆扩宽了经脉增加了不少内力,与人争夺经文绝无落败的可能。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完全版的《九阴真经》就已经被人决定好了最终归属了?
落到谁手里不好,偏偏落到王重阳那老道手里!
倒不是他担心自己抢不过王重阳,而是王重阳这人心思古怪,他之前与之打过交道,这道士要这《九阴真经》不是用来练的,而是用来毁的!
如今的他还不是日后那个在华山论剑中夺得盛名,又在王重阳手中接连受挫,打熬了一身心机城府的西毒。
他自负如今的自己轻松打败王重阳不在话下,有心直接找上王重阳切磋一场,将九阴真经夺到手。
不需多言,乔安就能看出来欧阳锋在想什么,但是她却不想让欧阳锋过得这么逍遥快活。
她叹了一口气,拿出了一个册子,她说:“那天我翻你大哥的遗物,竟是翻出了这么一个册子。”册子由刻意做旧了的纸张裁定而成,里面的字迹则是她仿的。
欧阳锋闻言神情一凛,他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哥绝不会留下来无用之物。
乔安说:“我翻了翻,里面详细记载了他那次发现菩斯曲蛇的经过。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发现,那荒谷里有一剑冢,是一位名为‘独孤求败’的前辈留下来的,这位前辈在剑冢上留言‘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真是好气魄……”
不过她没说那谷里还住着一只大雕。
事情都说得太一清二楚,生活中要少多少乐趣。
在二十一世纪时,她曾经看到过有人戏称这位雕兄说不定是《射雕英雄传》与《神雕侠侣》里的第一高手。
就它那把菩斯曲蛇的蛇胆当饭吃的日常生活,实力想要不强都难。
甚至于在连载版的原文中,金庸曾以杨过的视角,直言雕兄的实力“为任何武学高手所不及”。
哎,年轻人,当你被雕兄一翅膀糊在地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九阴真经算不上什么了。
第182章 白驼山庄⑾
欧阳锋并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他之前确实不曾听说过独孤求败此人的名号。
什么“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真是好大的口气!普天之下,哪位江湖好汉敢放出如此狂言?
假如此事不是嫂子说的,他定不会当真,江湖中自吹自擂的人他见识多了,大言不惭之人从来都少不了。
但是在此之前,嫂子转交给他的每一部功法,告知他的每一件往事,最终都被证实是真实无误,而且还有这么一本详细记载了他兄长发现菩斯曲蛇前后经过的册子在手,可信度比之前那些事都要高。此事既然能被大哥他郑重其事地记录下来,怎么可能是儿戏。
他怀着满满一腔对兄嫂二人的信任,略略将大哥留下来的这本册子翻阅了一遍,没有多加思索,就决定再次一探襄阳城外的荒谷。
至于前往全真教从王重阳手中谋夺九阴真经一事,被欧阳锋暂且抛在了脑后。
等他找到那个独孤求败的剑冢,从那里出来后再与王重阳那老道一决高下!
他大哥在不会任何武功的前提下,都能自行创作出一本绝世的武功心法,他欧阳锋怎么能随意丢了大哥的脸?
乔安淡定地告别欧阳锋,毫无心理负担的放任“一无所知”的他独闯剑冢。
而她就安安稳稳地留在庄内,继续自己的养蛇大业好了。
顺便每隔几日就宰一条菩斯曲蛇,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她一边享用着清蒸蛇、铁板蛇、鲜蛇片、蛇肉烤串、蛇肉火锅,一边想道:这位可是逆练九阴真经都能练出个天下第一的大佬。他那么好的运气,连她当年都不曾找到的菩斯曲蛇都找到了,其他的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
嗯,乔安毫无同情心的表示,她对他可是信心十足。
当然,乔安也没有忘记她新结交的那位“小伙伴”。
她写信恭贺了一下王重阳在华山论剑中夺得魁首,另外附赠了几斤刚做好的风干蛇肉,委托白驼山庄来往于西域与中原的商队送到全真教。
乔安极擅长交友,她深知自己不是多么热情如火的人,她能做到这一点,还要得益于自己那不断轮回转世的人生经历,正因为此她才拥有了可以随心所欲生活的底气。
她结交友人时,可以彻彻底底的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仅凭个人喜好,无所谓高低贵贱,怀着一颗平常心,坦诚又平等的面对自己所想要亲近、欣赏的人。
很奇妙的,就是在这种前提下,她以一种在他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成功率,哪怕是足不出户,都能发展出一个个新朋友来。
白驼山庄与全真教之间通信不易,乔安的侍女阿七很清楚,夫人与王重阳统共才见了两次面,互发信件也不过只有寥寥几封,但看上去,两人的关系竟已十分熟稔了,大概没有谁比阿七更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乔安有一次半开玩笑的在信中写到,少林寺经阁里有一本用天竺文写就的《楞伽经》,夹缝里藏着一份足以与九阴真经媲美的心法,就连心法的名称都极为相似,名字就叫做《九阳真经》。
之所以是半开玩笑,是因为关于九阳真经的来历,金庸曾修改过数个版本。最新的版本里,是有人看了王重阳手中的九阴真经,而后才有了创作的灵感,这个时候九阳真经大概还没被此人创作出来呢。
巧合的是,王重阳收到这封信时,正有前往少林寺的打算。
事实上后世那些仙侠小说中谈及的佛道一家的思想,都是先人们玩烂的了,年代更早的那些名人佳士先不提,只论王重阳,他就曾直接说过“释道从来是一家,两般形貌理无差”。
他此去少林,就是因为他之前与少林寺一位高僧相约在十日后谈禅论道。
王重阳的身上带着一丝理想主义者的天真,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决定去找一找那本《九阳真经》。
其实也谈不上是“找”。
少林寺每年香客如织,无数善男信女捐赠大笔香火钱,每逢节日更有富贵人家从寺庙中请一卷经书回家供奉抄录。
乔安给出的“关键词”已经极为精准了,就限定在《楞伽经》中。
《楞伽经》不是什么冷门的经文,它是禅宗、唯识宗都奉为经典的一本了义经,武则天都曾为它亲自作序。光是现存的译本就有三种,但是,王重阳要的是天竺文未曾翻译过的。
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前方带路的小沙弥没有任何怀疑,相反,他看向王重阳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尊敬。
小沙弥目前还在学习天竺文,天竺文与汉文完全迥异,他虽已学习数年,但火候仍未到家,他深知天竺文的艰深。而这位重阳真人连译本都不需要对照,就能直接读懂楞伽经,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敬服?
他之所以丝毫不怀疑王重阳到底识不识得天竺文,是因为王重阳此人的履历实在太过光辉灿烂。他不仅是当世武功第一,更是昔年的文武双举人,准确点来说是文进士、武状元。论文化水平,王重阳在《射雕英雄传》中绝对位列一流。
小沙弥手捧四卷经文从一列列书架中走出来,王重阳从他手中接过了《楞伽经》,心想,原来少林真有天竺文的《楞伽经》。
王重阳说:“有劳这位小师傅为我找书了,不知小师傅如何称呼?”
沙弥执掌行礼,然后说:“真人称呼小僧觉远就好。”
王重阳点了点头。
他拿着《楞伽经》回到厢房内坐下,准备静下心来,看看这经文里是否与他那位友人说的一样,藏着一部功法。
他刚摊开书页,视线甫一落到纸上就蓦地凝住了。入目所及满是稀奇古怪的天竺文,但每一行天竺文之间竟是光明正大的用小字写着他熟悉至极的汉文。
他顺着读下去,这些小字竟然真的连贯成了一部武功心法!
……
襄阳城外的荒谷中——
欧阳锋现在很想问候一下他那位去世已久的兄长。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顾形象地躺在地面上,头发略有凌乱,衣衫袖子上带着几处破损。幸而他如今尚且年轻,又生得一脸满是锋锐意气的好相貌,不论怎样都不会让人觉得狼狈。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攥紧自己的蛇头杖,运起劲力站起身。
然而还没等他站定,一只硕大的翅膀带着疾风从他身后而至,毫不留情地拍在了他身上。
欧阳锋一个踉跄,直接趴在了地上,脸着地。
一只一人多高的巨雕站在不远处,它羽毛黑黄稀疏,头生硕大肉瘤,样貌奇丑。它嘴里发出洪亮激越的鸣叫,欧阳锋听得双耳一阵嗡鸣。
他不顾地上的尘土,猛地在原地打了个滚,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巨雕尖锐的鸟喙。
它的喙啄在地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深坑。
欧阳锋眼神锐利,他一个翻身再次站了起来,同时一阵急撤,躲过了巨雕挥来的翅膀。
大哥的册子里根本没有写到,那位独孤求败的剑冢附近,居然还生活着这么一只巨雕!
欧阳锋感到自己胸中憋着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消也消不下去。他刚找到剑冢,还什么都不曾做,更不曾伤害这丑雕,这雕居然就像疯了似的,向他啄了过来。
要是乔安在这里,看到这种情况,大概能稍微理解一下雕兄的悲愤心情。
这巨雕常年以菩斯曲蛇为食,结果你一口气带走了大半的口粮。之前你溜的快,它抓不到你,但你现在送上门来,有什么后果还用得着解释吗……
像雕这种食肉、食腐类的动物,嗅觉极其灵敏,不论是欧阳锋之前在荒谷里留下的气味,还是吞了那么多后菩斯曲蛇胆后,身上携带着的菩斯曲蛇味,都足够雕兄死死记住这个人了。
巨雕的鸟喙袭来时仿佛还携带着利风,那扇过来的翅膀更是重若千金。
一开始时,欧阳锋其实并未把这巨雕的攻势放在心里,与这雕兄还斗得个旗鼓相当,偶尔还能略占上风,但是这秃毛雕它天生神力,耐力更是远超凡人,在这一点上,他承认自己不如这雕,然而这就意味着他只要一日打不赢这雕,他就只能继续与之缠斗下去,直到他耗干内力为止。
欧阳锋见势不妙,开始转攻为守,尽量留存体力。
这大概是他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欧阳锋又不是《笑傲江湖》里的那位冲虚道长,能凭着一手太极居然勉强与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斗了个平手。但换做欧阳锋……巨雕发现他只守不攻,很好,连受伤的顾忌都没有了,完全可以放开胆啄他了。
于是乎,欧阳锋就这么五体投地式扑街了。
欧阳锋完全想不通他到底对这秃毛雕做了什么断子绝孙的祸事,这丑雕怎么一见他就是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但是……欧阳锋一点也不想跟这巨雕拼命。
死在江湖豪杰手里,那叫技不如人。因为耐力不如雕,死在它手下又算什么?力不如鸟?
巨雕歪了歪头,拍了拍翅膀。
欧阳锋的手指攥得灵蛇杖咯吱作响,他说“……再来!”
雕兄鄙视地看了欧阳锋一眼。
第183章 白驼山庄⑿
少林寺——
数日后,王重阳将四卷《楞伽经》原样奉还。
再次见到那监管藏经阁的小沙弥时,王重阳不清楚对方到底知不知道楞伽经上写有一部九阳神功,他委婉地提醒道:“多谢贵派借书之谊,近日一读天竺文的《楞伽经》,无论是经文还是心法都极为精妙,解去我心头所惑。恕我多言,小师傅切记保管好这四卷经文。”要是被有心人盯上,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那沙弥听王重阳提及“心法”二字,他笑了笑,说:“不过是些强身健体、易箸洗髓的法门,重阳真人言重了。”
王重阳听他的意思,像是知道这部《楞伽经》里的猫腻,便不再多言。
王重阳武学天赋极佳,他当日在华山论剑中得到九阴真经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只是看了一遍,独自思考了数天,虽不曾练习九阴,但其中精髓已是了然于心。
而九阳真经亦是如此。
此番却是承了他那位友人的情了。
当乔安收到王重阳的致谢信后,她想了想,给他写了封回信,直言她那亡夫底下还有一个弟弟,真要是想道谢,就让他看一眼九阴真经吧。她这个弟弟痴迷武学,脑袋里少根筋,要是不给他看到真正的九阴真经,她怕改日有人把九阴真经倒着复述给他,他都能当真的毫不犹豫的练了。
相熟以后,王重阳当然知道了乔安就是欧阳锋之兄的遗孀。他对欧阳锋浑不陌生,当初他往白驼山庄寄去华山论剑的请帖时,他就已经晓得了欧阳锋是一个怎样的人,因此他在看到乔安对欧阳锋的描述后只当她是在说笑。
但是,他并没有回绝乔安所说的那个提议,同意了让欧阳锋借阅九阴真经。
这在乔安的意料之中。
提到这一点就不得不再说一说与九阴关联甚深的九阳了。
在新修版的《倚天屠龙记》中,九阳真经不再是先人遗作,而是后人所作。一位奇士因在看过九阴后,嫌弃它重阴轻阳,继而自行创作出了九阳真经。
那么他是如何看到九阴真经的呢?他斗酒赢了王重阳,作为赌注,他看到了九阴真经。
王重阳对九阴真经是既看重,又不看重。
九阴真经厉害吗?
厉害。
但对有的人而言,它不是必需品。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优等生向老师要答案,老师会认为你是想对着答案纠正错题,后进生这么做,老师会担心你是不是想照抄答案。
在王重阳看来,他这位好友既然能告知自己九阳真经的所在,想来这部功法白驼山庄也早就得到手了。
如果单纯是为了学功夫,这一本九阳就够学的了,足以支撑欧阳锋在将来成为天下第一,或许学了九阴真经后,未来的他会变得更强,但天下第一还是天下第一,没有什么改变。
这个道理,于王重阳而言其实不难理解。甚至于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种感受。
原著中曾说过,王重阳在华山论剑中夺来这经文,不是为了自己修炼,而是想要平息江湖中因为九阴真经而掀起的明争暗斗。而他自己,在得到这九阴真经之前就已是天下第一,到了这个程度,他学不学九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那么你要看九阴真经?
无所谓了,要看就来看吧。
得到王重阳的答复,乔安就把此事放在了一边。
至于要不要给欧阳锋捎个口信……
那完全没必要。
她敢肯定,欧阳锋从剑冢出来后,绝对第一个奔向全真教。
真是美好的青春。
……
自从当日华山论剑,王重阳一举摘得天下第一的名号后,江湖人迫于王重阳的威慑,再不敢像之前那般上山挑衅喧闹,全真教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如今观内来来往往的大多是本教道士,以及山下来的香客。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岁末。
由于这几日下了雪,来全真教上香的百姓少了许多,观内显得极为清静。迎客松的枝梢上覆盖着一团团雪白,三五只麻雀结伴飞来停在松梢上,震下簌簌积雪。
突兀的,几只麻雀振翅而飞。
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他一身白衣,两鬓处的头发拢起来扎在脑后,余下的披在身后,手中拿着一只蛇头杖,眉目间锋芒毕露。
全真教腹地,全真七子之中的大弟子马钰正在大殿内给自己的几位师弟讲解经文。
当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马钰说:“进来吧。”
有一个小道童自门外走进来,说:“大师伯,教里来了个江湖人,他点明要见掌教。”
王重阳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孙不二说:“你莫不是忘了,掌教早就说过了,他不见这些江湖人,让那人回去吧。”
小道童犹豫了一下,说:“他说他是白驼山庄欧阳锋,还说掌教知道他。”
欧阳锋?
在座的全真七子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他们的师父在华山论剑之前,一共发出了五张请帖,分别寄给了桃花岛黄药师、丐帮洪七公、大理段智兴、白驼山庄欧阳锋、铁掌帮裘千仞。虽然欧阳锋与裘千仞最终未能参加华山论剑,但是他们两人既然在受邀之列,就代表着他们在王重阳眼里,拥有着与自己切磋武功、坐而论道的实力。
这样一位绝顶高手来到全真教,指明要见王重阳,也不知到底是友是敌。
马钰听师父说过,这位白驼山庄庄主擅使毒,不似良善之人。他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说:“罢了,我去跟师父说一声,见与不见由师父定夺。”
马钰见到王重阳时,这位天下第一高手正似一个普通的道士般打坐。
“师父。”他唤道。
王重阳:“丹阳子,有何事?”
马钰将欧阳锋一事告知王重阳,然后他就见师父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王重阳说:“不必担心,我去见一见他。”
马钰惭愧地说:“弟子不孝,又要麻烦师父了。”
王重阳摇了下头,说:“无碍。”
他拿起一柄浮尘,马钰紧随其后,两人来到了纯阳殿前。
习武之人的脚步声与常人有异,欧阳锋原本正站在原地闭目调息内力,预备着以最佳的状态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一场决斗。当他听到两道渐渐向自己这边靠近的脚步声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看向来人。
他的视线自马钰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停留在了前方那人身上。
“王重阳。”他很笃定地说。
王重阳向他行了一礼,说:“正是贫道。”
欧阳锋:“不知重阳真人是否已经知晓我的来意?”
王重阳颔首,然后道:“欧阳庄主随我来吧。”
他回首对马钰说:“丹阳子,接下来你不必跟着了。”
马钰有些担心,他说:“师父小心。”
王重阳笑了下,虽心中奇怪,但还是没好意思拂去弟子的好意。
欧阳锋跟着王重阳在全真教内走着,心想不就是找个地方比武,怎么这么麻烦。当王重阳把他领到某处大殿的偏室时,欧阳锋脚步一顿,这是要在室内比武?
他皱起眉头,问:“就在这里?”
在室内比武不容易施展开手脚,还是说他们要像他之前错过的那次华山论剑一样,要先口中论武,然后再行比试?
王重阳安慰道:“欧阳庄主放心,此处十分安全,绝无外人窥探。”
这里是他日常打坐的地方,室内摆着一张长案,上面摆放着一樽香炉,以及一壶清茶,长案前的地面上放置着两张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还没等欧阳锋说什么,王重阳已经一撩衣摆,坐在了蒲团上,并说道:“欧阳庄主请坐吧。”
欧阳锋在他对面坐下。
王重阳说:“这《九阴真经》我可予以欧阳庄主借观,然则有一点,还望欧阳庄主看过后将其烂在肚里。它若流传到江湖中,有害无益。”
欧阳锋错愕,王重阳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把《九阴真经》交给自己了?
他心中警惕,他不信这老道如此好心,其中必然另有原由。
王重阳拿出一本书册,放在了他与欧阳锋之间的地面上。
他见多了江湖人对九阴真经的贪婪之心,而今九阴真经就在欧阳锋面前,这个年轻人却能克制住欲望没有立即伸手取之,这份自制力着实难得。
欧阳锋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他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九阴真经不假,但重阳真人一见面就将经文交予我,也未免太爽快了些,真人不对此解释一二吗?”
王重阳愣了一下,疑惑道:“欧阳庄主不是为了九阴真经而来的吗?欧阳庄主莫非不知道,之前欧阳夫人来信告知我九阳真经一事,贫道无以为报,欧阳夫人便提议我拿出九阴真经予你一观。”
欧阳锋眼皮一跳。
欧阳夫人?他嫂子?
欧阳锋终于明白过来,他之前同王重阳说了半天话,根本就是在那鸡同鸭讲。
不过……他就知道王重阳这老道这么好说话绝对是有内情,原来是得了好处。
欧阳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听王重阳那口气,好像两人很久之前就相识,他与嫂子一直都有通信。他脸色一黑,问:“不知重阳真人是缘何与我嫂子认识的?”
第184章 白驼山庄(本卷完)
“五年前,那白驼山庄欧阳锋与王重阳于全真教一战。一人使杖,一人使剑,这两人打了个天地为之色变,眼看就要落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两人英雄惜英雄,不忍这般的好对手就此逝于世间,只好双双罢手,于是这一战未能分出胜负。不过经此一战,西毒的名声是就此传开了。要问这欧阳锋后来如何,老朽就不知晓了,想来是在西域精研武功,以求更进一层楼吧!”
说书先生慢慢为了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着姿态喝了一口。
乔安随手给了这说书先生一把铜子当赏钱。
而事情的真实情况,当然并非如此。
他们两人最后停手,不过是因为打斗过程中不甚击中房梁,大殿坍塌,二人只好运起轻功从偏殿中撤离,这才不得不歇战。至于两人因何动起手来,虽然欧阳锋未曾明言,但乔安估计十有八九就是他挑起的事端。
她问起时,欧阳锋也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在原地踱了一会儿步,最后叹了一声,一脸冷漠的转身而去。乔安眼神茫然,大概是他迟迟不至的叛逆期终于来了吧。
不过说书先生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对了,欧阳锋自当日从全真教归来后,就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大半时间都留在庄内研习武学,试图像他大哥那样创造出一本独属于自己的功法。
其实一开始欧阳锋还没有这个想法,然而有一次,他见到乔安换了一身男装。
在欧阳锋的记忆里,大哥的手中就像她这般惯常拿着一把折扇,同样是白衣似雪,却不似出身江湖人家的大好男儿,反而更像是家风甚严的士人子弟,又或是不苟言笑的山间隐士。
大哥相貌清秀,随了母亲,欧阳锋一直认为兄嫂二人之间有着些许夫妻相。若说以前还只是眉眼间像了三分,那么现在就连周身气质都有几分类似,乔安这副样子,令欧阳锋不受控制的忆起了大哥的模样。
大哥为人老成持重,但在见到自己时,经常会轻轻笑一笑,这一个动作就柔和了他周身的冷漠与严肃,但是兄弟两人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又擦肩而过了。
大嫂原是一个性格温驯之人,只是自从大哥去世后,他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过分优柔之气少了许多,或者该说,她整个人都追随者大哥他一同离去了似的,带上了几分疏远。不过他同她说话时,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和和气气,哪怕是玩笑时都令人感觉穆如清风,这样子像极了大哥。
大哥啊……
旧日的点滴往事,加上大哥遗留下来的功法,两者相融汇聚成了这个有些陌生又亲近无比的词汇。
欧阳锋生性要强,他想,有大哥他珠玉在前,他决不能弱于人后。
有那么一个想法,他已经埋在心底许久了——他大哥都能凭借着对武学的间接理解,谱写出一本绝世功法,他这个能够直接体会武功为何物的人,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欧阳方是一个生性中带着几分执拗的人,他一旦真正的下定了决心,少有人能将其劝回。
乔安想了想,还是没有揭穿她曾经撒的那个谎言。
欧阳锋将庄内庶务交给她主持,乔安原是不欲给自己添麻烦的。不过换个角度一想,她这副身体深爱着的亡夫,曾经就是白驼山庄的前任庄主,一生兢兢业业,她之前拿他当了那么久的挡箭牌,要是在这时候袖手旁观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乔安就应了下来。
虽然以她的性格,哪怕是应了下来,她更多的也是当个甩手掌柜。
就像是现在,她随着白驼山庄的商队,离开了西域。
期间她有到全真教再次拜访过王重阳一次,两人无意间谈起了金、宋朝廷,王重阳语气淡淡,辨不出喜怒。只是乔安能感觉出来,他其实根本不曾放下,要是真的看开了,他的语气反而不会是如此故作平静了。
乔安没有揭穿,而是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她知道,无论是金还是宋的国运都快结束了,这两朝都将成为过去式,而后迎来元朝的建立。
提及金元两朝,乔安总会思及她以前闲暇时读过的一些小说。有一些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主人公,似乎想当然的认为只要把宋朝打造成铁桶江山,女真、蒙古两族就不会再把目光投向中原大地。
然而这自始至终都忽略了女真、蒙古南侵中的自然因素。
她之前提到过,目前正处于我国历史上第三个寒冷期,连相对温暖的南方都大受影响,那么居住于北方的游牧民族的生活条件只会更加恶劣,而这种煎熬甚至会长达整整一两个世纪。这与以往游牧民族因为某一两年冬日太过寒冷,不好过冬,所以就派兵来边关劫掠一下粮食财物的性质截然不同。
这话乔安没有对王重阳说起,因为这一点一旦解释不好,很容易令人心生绝望,觉得“这难道就是天意”?以当前的农业水平来讲,也差不多能等同于天意了。
辞别王重阳时,她从他手里要来了他默下来的完全版九阳真经,说不定今后哪一世就用上了。
当乔安回到白驼山庄时,正是万里无云、清空明净的一天。
在她见到欧阳锋的时候,她发现他身边跟着一个看上去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那男孩生得唇红齿白,身上穿着白驼山庄里最常见的白衣,他躲在欧阳锋身后,又好奇又小心地探出头来看着乔安。
欧阳锋对乔安说:“从山下捡了个男孩,无父无母的,我看他武学资质还不错,就收来当徒弟了。”
他挥了挥手,令人把男孩先带走。
乔安问:“这孩子有名字吗?”
欧阳锋说:“他之前没有名,我预备着给他取个‘克’字,嫂子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要是叫“克”的话,不就成了欧阳克吗?如果剧情在这上面有一定的惯性,欧阳克再次走上老路该怎么办?
乔安稍作思考,然后劝欧阳锋换一个名字。
克,肩也。肩,任也。
叫欧阳任也不错。
欧阳锋无所谓地点头,说:“那就用嫂子取的这名吧。”
话说,《射雕英雄传》里的江湖五绝,除了中神通王重阳、西毒欧阳锋以外,乔安还见过北丐洪七公。
之前在回白驼山庄的路上,众人在野外扎营,用从白驼山庄里带出来的菩斯曲蛇肉干熬了一大锅汤,然后就引来了如今的丐帮帮主。
当洪七公得知乔安一行人来自白驼山庄时,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欧阳锋的老窝,不对,是老家。
他说:“毒兄真不厚道,他要是早说自己庄里有这等好物,我还与他打什么。夫人,你既然与毒兄相识,那可要多劝劝他,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以后提着好酒去找他时,千万别让他把我赶出去。”
乔安虽不知道洪七公什么时候与欧阳锋打了一架,但还是应道:“好说好说。”
至于黄药师以及一灯大师,乔安就不曾见过了。
她虽然知道他们在何地生活隐居着,但大家互不相识,这一世中,乔安对五绝的兴趣,也已经在洪七公、欧阳锋、王重阳身上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就不冒昧打扰了。
……反正有欧阳锋一个人在,就够她折腾了。
乔安默默阖上手中的书,如是想道。
微风拂面,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碧空下,人坐于庭院中的躺椅上,有种微醺的惬意感。
一阵睡意渐渐涌现,乔安顺势闭上了双眼,任自己陷入梦乡。
又是美好的一天。
第185章 西游记
乔安有时候也会回忆一下自己曾经的种种穿越经历,虽然中途难免遇到一些小小波折,但总的来说还是相当幸运的,至少她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实意、不带半点闲散心态的为生计操心烦恼过了。
不过很快的,这一份“遗憾”就要被弥补了。
……当然了,她是一点都不期待的。
乔安这一世借用的身体的原主人姓高,父母俱在,没有兄弟作伴,她前面只有两位名唤香兰和玉兰的姐姐。
高姑娘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就是出生于古代乡野村户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生来就没有离开过村庄。
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穿过什么绫罗绸缎,穿的不是麻就是绵,最好的首饰就是一根梅花银钗、半副绞丝银手镯。
在村子里,高家已经算是家境殷实的了,有些家业田产傍身,有时手头宽裕了还会请几个短工。当然,这只是邻里乡亲的想法。
在乔安看来,这个评价里的水分相当大。
她理解时代的不同性,也明确的知道这个年代物资紧缺、生产力不足,但是她不是没有在古代生活过,哪怕是以这个年代的眼光来看,高家也只能在村里这一亩三分地上称富了,往外界一放,连个乡下土财主大概都轮不上。
乔安的生活经验丰富,如果只她一人的话,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不管落到何种境地,大概也只会浑不在意。
然而她现在却不是只身一人。
固然高家比起庄里的许多家庭要更为富裕,家里不仅不存在什么温饱问题,还小有存粮,不过能吃饱与能吃好完全是两码事。这里的好不是指的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指的营养方面的事情。如果是从这方面来看的话,那高家自然是远远还未达到及格线。
人是铁,饭是钢,在这最基本的事情上都未能达标,在那些零零总总的其他事情上,自然是不提也罢。
她其实有些喜欢这一世的家人,虽然大家免不了各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但本心不坏,或许他们会是很多高高在上者眼里的“小人物”,但一个个都鲜活真实。
高母是个传统的古代妇人,她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能把家里的一切都操持打点的面面俱到。
高父有点小虚荣,好面子,但作为一个丈夫以及一名父亲,已经做得足够合格了。作为一名古代的男性,高父始终视发妻如初见,在这个传宗接代的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即使没有儿子,也不曾纳妾生子。
乔安作为高父的老来女,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来看,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她应该是家中最不讨喜的那个人才对,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她反而是他最疼宠的孩子。
至于那依旧没有踪影的儿子?用高父的话来说,那就是:“招个上门女婿吧。”
这个委实有点难度。乔安心说。
父母慈爱不说,她与两位姐姐之间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她与两位姐姐的年龄相差有些大,当乔安来到此世时,她两位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嫁的都是本庄的好人家。
大姐出生时家里情况还不算太好,个子不高,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牙尖嘴利,为人却最爽利干脆,做事勤快无比。二姐是个慢性子,论身段是庄内拔尖的那个。
到现在为止,看上去就是一幅很正常的种田奋斗文开篇场景。如无意外,下一步就是一家人齐心协力,乔安带着全家人勤奋劳作、发家致富了。
但生活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人那么一两个小“惊喜”。
比如说,由于附近邻里大多都姓高,整个村庄里的外姓人全加起来,也比不上高姓的人多,因此,此地就被直接叫做高老庄了。
哦对了,这位高姑娘的闺名叫做“翠兰”。
高老庄,高翠兰。
这两个名字一出,大概已经有很多人恍然大悟了。
乔安可以很肯定的就说,没错,高老庄就是《西游记》里的那个高老庄,“她”就是“猪八戒背媳妇”里孙悟空的幻化对象——高翠兰。
……
其实乔安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来到哪个世界里了,更知道自己穿越成了《西游记》里的谁。她穿越的时间点有些早了,不仅猪八戒还没有影子,连高翠兰都还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乔安站在流水潺潺的小溪旁,望着水面隐隐绰绰倒映着的那属于小女孩的稚嫩容貌,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小孩子的身体了,每次看到倒影中的样子,总是感觉有些新奇。只是她的心理年龄,与小孩子之间跨度实在太大,她装不出小孩子的天真活泼来,就只好如同以前做过的那样习惯性的往文静寡言上伪装。
二姐玉兰唤了一声大病初愈的三妹:“三妹,你别去玩水,你病刚好,不要弄湿了衣裳。”
乔安静静地听着二姐嘱咐完,虽然对方误会她想要下溪玩水,但她没有急着辩驳什么,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很有可能显得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吵嚷着狡辩。
她也不想给二姐添麻烦,就顺着她的话应道:“好,我注意着些。”然后还故意向后退了小半步。
二姐放下心来,安慰道:“我给你采点你爱吃的野果,你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乔安点了下头。
她一时无事,就下意识的回忆了一下二姐在原著中的戏份。不多,就一句话,那个时候二姐玉兰已经出嫁了,嫁的就是本庄的一户人。
既然提到原著中的剧情了,不免又想起了猪八戒。
她不知道其他人要是穿越成了未来将会与猪八戒做三年夫妻的高翠兰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她明白,在很多人眼里,猪八戒绝不是自己理想中的伴侣,先不说他的性格以及外貌,只论他的人生经历,他注定要陪唐三藏去西天取经,皈依佛门成为净坛使者,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一个和尚?
也许有人会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穿越得早,还没有碰上猪八戒,一定要趁他没找上高老庄前远走高飞。
乔安想得比这还要更多。
却不是在忧虑猪八戒会不会看上她,想这个实在是没有意思,她又不是真正的高翠兰,很有可能两人相见也彼此无感。再者因为她的到来必然会产生一些蝴蝶效应,猪八戒直接去什么张老庄、刘老庄之类的地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每当人们提起《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即使都知道他前身是天庭的天蓬元帅,但人们总是无法把“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的那个威风凛凛的身影与之联系起来,反而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形象更深入人心。
很多读者不喜欢猪八戒,因为他好吃懒做,见识短浅,贪恋女色,把这些评价综合一下,乍一看上去,竟是一无是处。
但这么说就有些太片面了。
他在整部书中都是难得的憨直心宽的幽默之徒。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不知勤奋之人。至少当猪八戒还在高老庄时,他的勤奋程度,完全能称得上是他被贬下凡后人生中的巅峰了。
乔安还记得孙悟空假扮成高翠兰,在猪八戒面前故作哀叹自己命不好。
猪八戒倒是没有恼,只是耐心又不解的为自己辩解,他到了高家,虽是吃得多了点,但他真的没有白吃高家的饭。原著中白纸黑字的写着:“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那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
这一点猪八戒还真不是在吹嘘,连孙悟空后来都替他在高太公面前说了句话:“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
换言之,猪八戒不是不能勤快,而是全看他愿不愿意变勤快。
猪八戒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彻彻底底的让高家的家境更上一次楼。
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忆及此处,乔安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声:多好的劳动力啊。
不过钱归钱,爱情归爱情,高翠兰不喜欢猪八戒,把金山银山捧过来都没用。
这锅得扣到高父和猪八戒两个人的头上。
要乔安说,这亲事一开始就结得不好,根本就不该结。弄到最后,高父委屈,他觉得这女婿吃得多长得丑还是妖怪,后来更是把闺女囚禁了,败坏家风,亲戚都不敢与他们家来往了。猪八戒也觉得委屈,他当然知道高家嫌弃他丑,可问题是“我一来时,曾与他讲过,他愿意方才招我。今日怎么又说起这话?”然而有意思的是,这两人在这自说自话,但在一开始结亲时都不约而同的把高翠兰的意愿给忽略了过去。
不是不爱她,但这爱人的方式完全错了,又或者是还没爱到那个份上。
高翠兰才最委屈呢。
现在乔安过来了,她是不会让这些事情再一次发生的。
第186章 西游记
乔安这辈子的身体没有什么仙缘,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普通人,又兼之年龄小,人微力薄,想要做些什么都不容易。
她所知所学尽存于脑海中,然而她作为一个小孩子,却没有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借口将其展现于外人眼前。这个世界神佛皆在,假托神仙托梦这一借口还是少用为妙。
而在他人眼里,高翠兰目前大字不识一个。这个年代识字率极其低,女子能有多少识字的机会就不用说了,如果她不识字的话,连谎称她知道的这些事物是从前人的书中看来的都不行。
不过她倒是完全不急,有的时候她说的话、提的要求意见被家里人当做童言稚语不放在心上也不去计较。
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急什么呢,按部就班的来就好。
她跟着二姐玉兰慢悠悠地走在乡间小道上,脸上还能感受到略带朦胧湿润的朝雾。
此地按照《西游记》里所述,应是地处乌斯藏国,大概位于今西藏的位置。但乔安观其地理气候、植被风貌,乃至人文风俗,都与中原无异。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是唐朝所处的时代,又不是她所知的唐朝。
高老庄位于山坳处,庄内屋舍俨然,竹林掩映茅屋,阡陌纵横的道旁杨柳依依,鸡鸣犬吠鸟啾啾,伴着老叟的唱和,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情趣。
二姐的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巧的编织细密的篮子,最底下垫着两片硕大的叶子,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红色小野果。
家里除了翠兰没人爱吃这个,这是二姐看着三妹病好了后瘦了一圈,特意带着她出来摘的。
乔安的口味难得和翠兰重合了。
回到家里,高母正在晾衣服。她见着乔安过来,就向她招了下手,口中道:“回来啦?”
乔安以为她要让自己帮把手,就走了过去。
高母摸了摸小女儿沾上露水的头发,从衣襟里拿出一包饴糖递了过去。
唉,这是真把她当小孩哄了。
这一整日高家都比较忙碌,因为明天正好是十五,是上供奉的好日子。之前高翠兰大病了一场,家中人纷纷为她求神拜佛,如今她平安无事的醒来,自然要好好拜谢一下满天神明。
因此,在十五到来之前,高家就要提前准备好供奉的香烛瓜果饭菜,家里的碗碟桌筷都要重新洗刷一遍。
看在乔安是年纪小又大病初愈的份上,高母让她到一边吃着糖歇着就行。
乔安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来,真正的高翠兰其实已经投胎转世去了。但高家众人为了她忙里忙外,她总不能跟个活祖宗似的冷眼旁观着他们在这做无用功。况且,她很清楚,这个世上是真的存在着诸天神佛的。
对神上供这种事情,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乔安转世多次,在她的以往的所知所学中,她知晓不少上供时的禁忌,只是这些知识的来历又不好吐露,于是她只好一直不着痕迹的留意着高家人的一举一动。
明日要用的那张供桌已经被洗刷好了,现在正摆在院中晒着上面的水渍。乔安走上前摇了摇桌子,试了试这桌子是否稳当。
她这么做还是有原因的。
乔安记得格外清楚的,原著中凤仙郡素来清正贤良的郡侯,因与妻子吵架推翻供桌,结果整个凤仙郡被玉帝降旨惩罚,何时鸡吃完十丈高的米山,狗吃完二十丈高的面山,灯芯烧断大金锁,何时才能下雨。凤仙郡数年滴雨未下,郡中的百姓们“三停饿死二停人,一停还似风中烛”,十岁稚女不过才换得米三升。
有这前车之鉴在,还是谨慎一些才好。
所幸,十五当日就那么顺顺利利、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意外发生。
高家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悠闲又缓慢的生活节奏中。
这一天,二姐拿着针线找上来,说:“你前些日子画得花样好看,娘让你有功夫的时候再画一点。”
之前乔安见高母在绣花,就随手画了几个花样子给她,不论是她还是高母都没往心里去。
高家现在主要靠家里的田产生活,家中的女人做出来的绣活往往都是给自家人穿戴的,不指望着它们能卖多少银子,偶尔有多余的,才会拿去卖了换钱。
高母之前看着乔安画的花样好看,就忍不住比着图案多绣了几幅,但这多出来的这些绣活留在家里搁着也是无用,就想着卖给货郎。
物以稀为贵,货郎瞧着那些图案稀奇新鲜,给出的价位也高了不少。
高母这才反应过来,连常年走街串巷、见多识广的都稀罕,说不准她这花样还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呢。不过这些绣活都已经卖出去了,那些图案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开,到时就不值钱了。
于是高母就让玉兰跟翠兰说一声,让她无事时多画一些。
乔安点了点头,说:“好,等会儿我去娘那里,直接在她那里画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买椟还珠了吧。乔安没好意思说,她的画和字可值钱了,结果现在只能给人画花样。
当高父回到家时,正见自家三女儿手中似模似样地拿着一只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不是什么上好的白纸,那种上好的宣纸用来画花样子太浪费了,高家也没有。
高父打趣道:“莫不是我们高家要出大文豪了?”
高母说:“我让翠兰给我画几个花样。”
“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高母把事情跟自家丈夫说了说。
高父拿起乔安之前画得那几幅花样看了看,然后有些惊异地发现这花样的确画得不错,就是简陋了些失之精细,只能用来做花样子,要是再充实丰盈一些,不失为一幅好画,也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学的、悟的。
然后他有些叹息地摸了摸三女的头,这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他说:“把笔给爹爹。”他从乔安手中拿过笔,调整好握笔姿势,在纸上写下个“高”字,然后让乔安比着写。
乔安克制着自己,但又不敢完全藏拙,她中规中矩地写了个硕大的“高”字。小孩子写字总是喜欢往大里写,那她就同样这么写。
高父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女儿,结果单这一个字,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高父的预期。要知道翠兰之前是完全不曾识字的,她仅靠模仿,就能不急不缓一个笔画都不差的写下这个字,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高父对她说:“这是‘高’字,你可记住了?来,我们再写几个。”
结果当然如之前一样。
乔安看出来了他是要做什么,只故作不知的配合他,说:“好。”
高父把之前写的字打乱顺序,指着它们问还记得这是什么字吗?乔安当然认得。
高母乐呵呵地看着父女俩在那玩耍。
高父又惊又喜:“怪哉,这病了一场,还开窍了不成?”
高父捋了下胡子。
他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人前家里生计艰难,家里又只有他一个识字的,他哪来的精力教她识字,因此她直到出嫁后都目不识丁。二女儿生下后,他倒是想教了,不过二女儿对此兴趣平平,他想着毕竟玉兰是个姑娘,能识个数,写个名字就行了。
到了翠兰这里,他本来想着,等她彻底明事理后,她要是愿意学他就抽时间教一下,要是不愿学就让她像玉兰一样,最少也要会写姓甚名谁,计算个柴米油盐。反正这家业到了最后,还是要靠招来的女婿撑着。
然而他心底仍有忧虑。女儿是女儿,女婿是女婿。万一招来的是个奸猾之辈,三女儿什么事都不懂,那时他也垂垂老矣,这家业不全都到了对方手里?
如今见三女儿如此聪慧,高父反而有了计较。
不能再像当初教导玉兰时那样放任自流了。
其实乔安看得明白,高父以往在这方面任其自然的行为,归根结底还是不上心。这里的“不上心”不是说他对孩子就不在意了,而是基于时代以及自身所处阶级的局限性,他根本就没有在子女教育上有着全面而深刻的意识,所以他此前完全没有在这方面多加思量,只有涉及到切身利益了,才会稍稍深想一下。
说出来或许会让很多人惊讶,以二姐她那略学得几个字的水平,在高老庄已经是少有的“才女”了。再者二姐的天生一副好身段,庄内想要来提亲的人不少,这让高父洋洋得意了好久。更让高父在很久前就下定决心,哪怕是翠兰不愿意跟他读书,都要让她会写个名字,识个数。
高父找了个借口把乔安支走。
乔安看出来高父有事要与高母说,就顺从地离开了。
“娘,我去找二姐了。”
高父见翠兰离开了,对高母开口:“改天你再去裁点纸,我来教翠兰读书。”
高母叹了一口气:“你满肚子倒不出三两墨来,还教人读书呢,也就教人识个字不至于像我一样做个睁眼瞎。家里还有些纸,先用着吧,我记得玉兰那时候没废多少纸。”
高父没同意,他说:“这不一样,我是想让翠兰学些乡学里教的东西。”
高母微愣,问:“这是怎么了?”
高父心说还不是被那还没影的上门女婿给闹的,但说出来高母心里又要难受,就含糊道:“我就是想让她多学点东西,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87章 西游记
高母对高父的那句评价还是很准的,高父本人的文化水准的确与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一类的形容没有什么关联,他本身就不是什么笃学不倦的人。
在高父的要求下,跟着他学习的乔安对此有着切身体验。但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本来就是拿他当个幌子。她来到此世,又不是为了当个老学究做学问的。
在高父看来,他这三女儿没有让他失望。每当让她抄书写字时,她总是安安静静却很迅速的完成他布置下来的课业,不吵也不闹。每当他考校她时,她从不曾出过差错。
她一如他所想的那般聪慧。这令高父很是欣慰。
高父是高兴了,但高母反而有些抱怨,她说:“你想一出是一出,这几日她忙着写大字天天闷在家里,你竟是一点不心疼。”
高父听着她在那说个不停,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其实这事真与高父没什么关系。
乔安一个人独处时反而能毫无顾忌的恢复自己真实的写字速度,假如不是为了让字迹更显稚嫩,她书写起来只会更加轻松自在。
而剩下的时间,则被她分配到了其他事情上。
房间内,她正以一种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有些怪异的姿势捏着一根柳条,柳条已被烧焦,外面用草纸紧紧裹紧,这是她自制的一根简易版铅笔。
桌面上有序的铺列着一张张草纸,最上面的几张是她画出来的用来伪装的花样子,那些流畅优美的线条构成的花式或华美或清新,然而在其掩盖下的那几张图纸却完全变了样子。
柔美繁复的线条变得干净利落,每一个转折每一根线条都规规矩矩,不似之前画山鸟花水的花样时那般随性,它们互相拼接组合成一个个古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器具。如若让这个时代的人看去,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熟悉,但再细致看去,又有几分陌生。
然而让二十一世纪的人过去,就知道乔安现在画的是什么了。
那寥寥几张草纸上绘制的,都是后世习以为常的农业器具。
比如说,乔安手中正在绘制的这张半成品图——随着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最终跃然于纸上的就是二十一世纪机械犁还未全面兴起时乡间最常见的木犁!
犁这种农具,对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来说,即使是那些生于城市长于城市从不曾亲手使用过的年轻人,也绝不会对它陌生,书上、电视剧上,总有途径让你从视觉上熟悉它。
然而二十一世纪的犁与此时的犁完全是两种概念了,现在高老庄内用的犁还是长直辕犁。历史课本上说唐时出现了曲辕犁,但乔安直到现在也没发现庄内哪里有曲辕犁的影子,估计这时候,即使江东那边已经有了曲辕犁,但要广泛的流传开来还要再过一二十年。
而且后世与她目前所处的时代相隔的这一千四百年间,犁的样式在唐代曲辕犁的基础上不断的发展、革新、完善。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在一次次的调整探索中,不仅犁的样式更加美观,而且耕作效率不减反增。
乔安换算了一下唐时的度量单位,在图纸上标注好比例尺,这张图纸就大功告成了。
从很早的时候,她就在想着,如何改善家中的生活状况。这种改善必须要是可复制、可持续的,绝不能是临时性的。
就像是她随手画的花样子,高母比着上面的图案绣出来卖的价格虽然高,但是这都是一锤子买卖。一旦哪天她抽手走人,这份收入来源立刻就能断掉。它对于家境的改善其实都是暂时的,乔安更喜欢称这部分金钱为额外收入。可以当个小惊喜,但指望这个发家致富就免了吧。
乔安想了想,最终还是遵从了“民以食为天”的老说法。
衣食住行等生活基本生活需要里,就目前来说,“食”这一方面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把粮食产量提高上来,那么其余的事情就轻松多了。
后世的时候,以小麦为例一亩地产个六七百斤粮食那是轻轻松松毫无问题,有些地区来个亩产千斤也能在媒体上看到。若是玉米、红薯之类的农作物,亩产只会更高,不过此时还未引进。至于水稻就不拿来举例了,有袁隆平那位杂交水稻之父在,亩产都能达到“吨”这个计量单位,现代与古代之间的一切对比都毫无意义。
而现在……
《平赋书》里提到过“一亩之田,以强半弱,水旱之不时,虽不能尽地力者,岁不下粟一石”,由于古今度量单位标准不同,换算过来,亩产也就三百来斤。
这一千多年间的差距太多,体现在肥料、良种、水利、农药、器具等方方面面。
以目前的情况下,她能迅速下手的,也只有改良农耕用具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说服高父换用曲辕犁呢?
……
这个问题还真是令乔安有些为难。
说来说去,还是高家“本钱”不够,要是底气充足,她直接让高父拿出银子,让匠人先做出一个成品出来。有了成品,哄着让高父亲自实验一下新犁,绝对一上手就能感受到它的好处。然而高家还没富余到能随手给孩子这么多零用钱,让她用这些钱去打造这么一个“玩具”。
如此一来,只能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高才,你现在若无事就过来一下,我有事寻你。”她支开窗户,唤了一声。
高才虽和翠兰一个姓,却不是她的兄弟。他和高翠兰差不多大的年纪,本是外乡人,还不记事时就随母亲逃难至此给高家当短工,可惜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他母亲就没了,高父高母就一直把留在了自己家。因不清楚他父亲究竟是什么人,就干脆让他随了自家姓。
他正在给乔安养的一盆花浇水,听见有人叫他,就放下瓢向那处看去,见是乔安从窗户里探出了一只手向他招了招,他凑到窗前,问:“怎么了?”
乔安拿出一包饴糖递给他。
高母有时会给她塞糖吃,她不太爱吃这个,常常是吃一口尝个味就转手给二姐或高才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举动高父看在眼里,被当成了她读书后懂事了的表现,越发觉得他的决定没有错。
她说:“你平时帮我留心一下哪里有成器的木材。”
高才没理解她的意思,道:“你是想要根粗实点的木头吗?我去柴火堆里给你抽一根过来?”
乔安:“……”
她解释了一下:“不是柴火,是那种能做耕具的好木头。”
高才自认他还算是个机灵人,但愣是没听明白乔安要这东西做什么,难道是家里的犁、锄头坏了?但他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他说:“这等木材可不好寻。你要这个做什么?”
乔安有些遗憾地降低了标准:“次一点的也可以。”
然后她半真半假地说:“想做个东西给爹爹。”
高才想了想,对乔安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弄这木头,但是我有个法子,一定能行。”
他打手势示意让乔安凑得近一点。
乔安无奈,只好配合一下他。
高才嬉皮笑脸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这事得看二姐。那天我无意间听到太公说了,二姐的婚事,八成就是那家伙了。”
乔安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二姐这几年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庄里有意向来高家提亲的人不少,但二姐她自己早就有了意中人。乔安穿越到这具身体身上后,她也见过对方。高母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应允这俩人的亲事。
那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健壮青年,他家里条件不错,是庄里少有的上过乡学,会认字的人。他父亲还没去世时是庄里的木匠,他也学得一手好木匠活,不过他并不以此谋生,另有吃饭的手艺,只在同庄的人找上门的时候,才出手帮点忙。
他父亲没得早,母亲又改嫁了,家里只剩下一个祖父还在,人口简单到极点了,按理来说,这样的结亲对象高母应该会很放心,但事实正好相反,用她的话来说:“玉兰是个墨迹性子,那家伙又是个闷人,这俩凑一起过日子有什么意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憋都要憋死啦!”
不过看样子,高母最后还是松口了。
以她那位未来的二姐夫的性子,她要是前去找他帮忙打造个东西“玩”,他定然会答应。
只是木犁的整体构造里还有一部分铁制品不知去何处寻,如关键性部位“犁铧”。
不过既然只是做个样品,就先临时凑合一下吧。
高才见乔安不说话,就追问了一句:“如何,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乔安附和道:“很对。”
高才得到肯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188章 西游记
如乔安所想的那样,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的确没有拒绝帮她的忙。
不仅没有拒绝,还有些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本是报着哄小孩子玩的态度,打算闲暇时间帮她制作个小玩意,然而当他拿到乔安让高才转交给他的图纸时,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为了能让他人更好的理解她要制作的事物,乔安的图纸画得极其细致,尺寸标得一清二楚,连每一个部件都有分视图。上面画得东西应该是个犁,但与他熟悉的犁又有些不一样,他有些不敢认。
这不是一个小孩子能画出来的东西,应该是高伯父交给自己的。即便他平时不爱多说话,此时也满腔无奈地道:“我还当是翠兰让我给她弄个梳妆盒什么的,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伯父有事情要我帮忙,差点误了伯父的正事。”
高才心说这怎么成了高太公让弄的,连主意都是他替翠兰出的,要是被太公知道了他们俩顶着他的名头过来麻烦二姐夫,说不准就是一顿骂。
他解释说:“与太公没有关系,他还不知道我们过来找你呢。”
二姐夫愣了一下,倒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看手中的图纸,说:“这东西要得急吗?”
高才说:“不急不急。”
乔安是真的不急,慢工出细活,只要能在明年播种前弄出来,就晚不到哪里去。
……
今日,天亮得格外迟些,到了近晌午的时候,天色不亮反黯,整片天地都雾罩罩的。云彩上积压着灰蒙蒙的颜色,这阴沉沉的色泽仿若实质,几欲从九霄上坠下来。
高母看了一会儿天色,看着像是马上就要下雨,她稍稍提亮声音:“高才,玉兰,你们快把衣服给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捧着衣物走进来。
高母摸了摸,把已经干了衣物叠了起来放进箱子里。她一边整理一边说:“你爹和翠兰今早去二伯家了,要是雨下大了,干脆在那吃了中午饭,晚上再歇一晚算了,就怕他们走到半路上雨下了起来,又谁都没拿着伞。”
高父很喜欢自家灵慧聪颖的三女儿,又欣赏她年纪虽小却能稳得下性子,因此他在出门访友、探望亲戚的时候便常常带上她,他从不避讳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有这样一个灵秀的女儿。
他这人比较好面子,喜欢听人说好话。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缺点。
高父作为乔安这一世的父亲,一般情况下,她还是很愿意迎合一下对方这一点小爱好的。
高母正说着,外边就起风了。院中,地面上未打扫干净的叶子被风扬起来。
正在关窗的高才被风糊了一脸,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说:“太公今早走的时候,我见着他们拿伞了。”
听他这样说,高母总算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担忧了,带着伞总比没带伞要好。
高母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当高父和乔安刚离开二伯家的时候,天色还未曾这般暗淡,看上去一两个时辰内还不会下雨。
二伯家在庄北边,两家虽同属高老庄,但相距略远,中间还间隔了一大片土田。
就在两人行至半路时,雨水突至。串串银链砸入棕色泥土中,倏而汇聚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虽然高父身上携带着雨伞,然而雨帘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两人的衣服依旧被打湿了一部分。
高父倒是不怎么在意,淋点雨算什么,却有着心疼女儿。之前才大病了一场,千万别又生病了。
他说:“先去庙里避避雨,等雨停了再回家。”
高父口中的庙就是土地庙,里面供奉着一樽有着老旧的土地神泥塑。说是庙其实已经是高抬了它,只是用三面石头垒成的墙以及一顶青瓦檐建成的半封闭半开放式空间,相当破旧矮小,高父要想进去避雨还必须要低一下头才不会碰到头顶。
不知道是谁用烧焦了木棍在组成墙壁的青石上写了“土地庙”三个字,这才不至于让人误会它只是田边上的一座破败石屋。说句有些不太恭敬的话,很多人家放柴火的房子都比它好。当然,这毕竟只是乡人干活时的路上,你带一块石头我拿一块屋檐顺手在农田边上建的土地庙,不能苛求更多了。
乔安站在土地庙里看了一会儿雨,见它一直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就不再去管它了。
她刚刚收回来的视线在土地像上停留了一下,系在神像的披风有些老旧了,祂的脚旁还悬挂着一张看上去已被废弃的蛛网。
她想着,她和高父借了土地庙来避雨,也不知道土地爷有没有在关注着这里。
如果土地爷对每一个到祂庙里的人都有印象的话,她与祂大概能算得上是老相识了。因为她穿越过来后,几乎每一次路过这座土地庙她都会过来跟土地爷问声好,一次眼生,两次、三次之后,应该也能混个眼熟了。
她年纪小,说起话来既没有生于见人的磕磕绊绊,也没有小孩子常有的尖锐急躁,反而将稚童特有的清澈独独展现出来。有时被在旁边耕地的同庄长辈看到她在跟土地公问好,也只是摇头笑笑,觉得果然是个小孩子。
但是他们不知道,乔安并非是在玩闹,而是在发自内心的向土地公打招呼,虽然对方从来不曾回应她就是了。
在这个世上,土地神可是真实存在着的,只不过一般人轻易无法把他们叫出来与之对话。《西游记》里不存在那等舍名忘姓、抛情遗欲的神仙,祂们与凡人同样有着七情六欲,很多时候祂们完全不掩饰自己喜怒哀乐。
乔安伸手清理了一下塑像上不知保留了多久的蜘蛛网,又把供桌上那已经风干,再桌子上摆放了有一段时间的供奉收拾了一下。
她对土地公这一职业有着天然的好感度度加成,她曾经在聊斋世界里的时候还是同行。
高父见她这么认真,也凑趣地向土地爷行了个礼:“土地爷仁慈,暂借宝地用以避雨。”
土地神当然不会给他答复,但乔安觉得土地爷说不定已经听到了。
……
当两人回到高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高母让两个人赶紧换身新衣服。
她对高父说:“我早上就说了,今天说不准会下雨,你还非得带着翠兰出去,这下好了,有没有被雨淋到?”
高父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也是赶巧了,我和翠兰走到土地庙的时候,雨正好下了起来,于是我们俩就在土地庙里躲了一会,直到雨停了才带着她回来。”
高母接过高父换下来的衣服,说:“幸好有土地庙,这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你们两个非得淋个彻底。”
高父喝了一口高母早就备下的热汤。高母这个时候想起一件事来,说:“今天上午,你和翠兰出去以后,木匠家的那小子来了一趟。”
“来找玉兰的?”高父捧着热腾腾地碗随口问道。
高母说:“来找你的。”
高父:“我?”
乔安那位未来的二姐夫之所以来找高父,当然是为了犁的事。她这个图纸的绘制者,反而是家中最后一个知道犁已经做好了的人。
当她被高才叫着赶过去的时候,高父高母以及二姐已经都在了。
高父看着木匠家那小子送过来的那副怪模怪样的犁,有些不知道对方送过来这么一个玩意儿是要做什么。
乔安见那副犁上居然连犁铧都配好了,就知道二姐夫果然还是认为那是高父让人转交给他的图纸。
高父一回头,就见高才和翠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乔安表现得倒是落落大方,但高才向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他把高才提溜出来,说:“你眼睛里进沙子了?说吧,怎么回事?”
高才心说,这真不关我的事,我就是出了一个主意,帮着转交了个画纸。
他黑亮地眼睛看向乔安。
“爹爹,”乔安出声道,“这副犁是我让二姐夫帮忙打的。”她说话不紧不慢,眼神不飘不移,高才以为她是在胡乱折腾,所以他这个出谋划策者有些心虚,但她知道她不是,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
玉兰听她直接喊得二姐夫,脸蛋不禁微微一红,她说:“怎么开口就叫二姐夫……”
高父没想到翠兰居然说这事与她有关。
方才妻子对他说,有意和玉兰定亲的那个小子在他和翠兰离开后送来了个怪家伙。他听到这里时还在心想,这还没结亲和呢,就知道讨好老丈人了。他问送来的是什么,妻子说看上去有点像犁,她也说不准是什么。
他过来一看,还真是没说错。
对方送来个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乔安知道,是时候再次开启忽悠大法了。
第189章 西游记
乔安说:“上次,我听爹爹和娘说,咱家的犁用起来‘回转相妨’,拐弯回头相当麻烦,用起来十分费力,要是能改掉这毛病就好了。”
她说到这里,高母回忆了下,还真有这事。
乔安继续道:“我找出咱家的犁,仔细看了看,我觉得它回转不易的问题,应是出在相连的犁辕与衡上,要想令它回转自如,不妨直接取消犁衡。而且既然嫌它使用起来特别耗力,那就把‘策额’什么的一并去除好了。如此一来,这犁岂不是就能轻便灵活一些。然后我把我想象中的那副犁的样子画了下来,让高才交给了二姐夫,想着他弄好后,正好能给爹爹当生辰礼物。”
不等高父说什么,她就催促着他上前试一试这新犁,清亮润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高父。
高母说:“真是小孩子胡闹,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那么好改的吗?”但是看着如往常那般乖顺地站在那里的翠兰,接下来又训不出口了。
木匠家的那小子也是太实诚了,竟然愿意陪着小孩子胡闹。改日让玉兰问问他这犁花了多少料子,折价还给他。
高父反而没像高母那样开口斥责。
前些日子的时候,翠兰让自己给她讲一讲这犁到底是怎么耕地的。别看高家现在是富裕了,但当年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跟着长辈一同下地干活的,现如今家里的犁要是坏了,那都是他来修。让他来讲如何用犁耕地,那自然是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想听多久他就能聊多久。
没想到他聊天时,无意间提起的那些部件的名字她都记在了心里。
翠兰说的话很有条理,高父理解起来非常容易,他感觉这不太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仗着长辈的宠爱在胡作非为。
看着小女儿期待地注视着自己,高父说:“来,找个地方我试一试。”
比起家中的旧犁,新犁的构造要更为简洁,只使用了寥寥无几的木料,高父不用上手就知道它绝对要比旧犁更为轻巧。
高母有些好笑:“翠兰不懂事吧,你年纪这么大了,居然也由着性子同她一起胡来。”
她口中这样说着,但还是走了过去,想要同高父一起抬起木犁搬到院子里。
当高父把手搭上犁把手将其提起来的时候,他惊觉这东西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轻。
高父的这种感觉是从来不曾使用过长直辕犁的乔安无法感同身受的,对她来说,即使是这新犁,也逃不脱笨重的范畴,太浪费人力。以她现在体力,要拖动它依然很吃力。到了后世,只要土地状况、经济条件允许,大多数农家都让耕地走向机械化了。
高家住的不是什么雕梁画栋的高门深庭,院子的地面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泥土地。唯有从大门到正房之间有一条用鸡蛋大的溪边圆石铺就的三尺宽小道,规规整整,带着几分秀气,使得高家人在下雨时走在路上不至于被泥水溅湿衣物。
高父说:“行了,就在这儿吧。”
高才落在后边慢慢走着,他来到乔安身旁:“怎么不赶快跟过去看看,该不会是怕了吧?你确定它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乔安说:“童叟无欺。”
不过,她走得慢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鞋有些不合脚,这个年代的鞋可不管什么防滑、防进水,都是一针一线用布细细缝制的,一旦遇到下雨天,人在外边走一圈,那鞋就没法穿了。
她回到家后,二姐给她拿了双新鞋,穿着有些挤脚。她现在正处于身体持续发育阶段,脚码估计也在渐渐变大,穿那些旧鞋时还感觉不出来,一旦换上布料紧致的新鞋时,那种不适感就加倍呈现了出来。
没错,高父实验新犁的结果,还不如这双不合脚的新鞋更让她放在心上。
那副新犁可是自唐代出现曲辕犁以后的一千多年来,无数代劳动人民在日复一日的农作中积累出来的智慧结晶。
它的存在是崇高的,伟大的。
如何能不让她对此抱有十足的信心?
……
结果显而易见。
高父对自己亲手尝试出来的结果,是震撼的。
他不懂得做什么力学分析,也不懂得什么设计美学。但作为一个曾经下过地、耕过田的劳动人民,他对一切农具都有一个很朴素的感官标准。
那就是——好用、不好用。
同样的农具,哪个又更好用。
而高父最终得出的结论,显然是这副新犁要更出色。
院落中的泥土地与农田里的土不同,经过人天长日久的踩踏,它要更为平实坚硬,然而犁铧入土时,它比用旧犁在松软的农田里耕地时入土更深,掉头转弯时也变得更为轻松。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在用它耕地时,要比用家里的犁更为轻松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在长时间劳作下,差距都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高父知道自己有些年头没有下田干活了,这种感觉做不得准,但是冥冥中好像一个声音,在笃定地告诉他——真是真的!
不是他白日做梦出现了癔症,是真的比用旧犁要省力!
最让他不敢置信的是,祖辈里流传下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他的小女儿跟玩闹似的轻轻松松地改了?
他让高母把家中的旧犁拿出来,再次试了试。
高父问:“翠兰呢?”
二姐说:“刚刚高才跟我说,翠兰她去换鞋了。”
高父怔了一下,道:“她还真沉得住气。这样吧,你去阿荣家把他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晚上直接在高家用饭吧。”
阿荣就是二姐的意中人,二姐听到高父这样说,她有些羞赧地点了下头。
换好鞋的乔安来到院子里,见高父正蹲在地上研究摆在地上的两副犁。高母站在犁旁,正与高父说着什么。
高母先一步看到了她,她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出声道:“翠兰来了!快过来,正要寻你呢。”
高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说:“改天让你娘给你打副银镯子去。先过来跟爹爹再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么改的。”
不是她怎么想到这么改的,而是老祖宗就是怎么改的,她这是拾人牙慧。不过这话乔安只能在心里说说,要是真说出来,就有麻烦上身了。
她再次拿出之前用来糊弄高父的说法,只是讲得更细致了一下,说白了,她就是把家中的旧犁与新犁做了一个受力分析,然后把语言尽量直白通俗化,让即使没有学过物理的人也能轻易的理解。
没一会儿,二姐的意中人阿荣过来了。
高父向他问了问,做这犁会不会很麻烦,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高父就暗示他可以抽空再多做几副留着。
高父没有明言,不过乔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高老庄位于乌斯藏国,但风俗习惯与大唐如出一致。
唐朝正处于宗族与家庭关系转型的关键时期,初唐时宗族的重要性虽然已经开始降低,但要想家庭的重要性胜过族,起码要到宋以后了。
别的方面就罢了,然而这种涉及农作的事情,如果在有了新犁后完全不知会族里一声,说不定到时候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不过高父不傻,他不会现在就把这事在族里捅开,至少要等着他家和阿荣那边再做出几副同样的犁后再说出去。他知道,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舍得换掉旧犁,但到时候总有些手头宽裕的人家愿意来买副新犁的。
高母极其宝贝这副新犁,太阳下山后,她直接把犁锁进了屋里,又将钥匙小心地收了起来。
不过她还记得另一件事,她特地让玉兰把乔安叫了过去,问:“我听你二姐说,你的鞋穿着有些挤脚了?”
乔安说了实话:“是有些小了。”
“把鞋脱了我瞧瞧。”
她脱掉鞋子后,高母怕她着凉,还特地把窗户关上了。
高母拿出一根绳比划了一下她的脚和鞋子,她叹了一口气:“你刚生下来时,才那么丁点大,怎么感觉一眨眼间,你就长大了。”
乔安没说话。
高母在绳子上打了个结,她说:“今天你爹爹很高兴,吃饭的时候还喝了几口酒。”
看出来了,乔安心说。
高母又拿出一块碎布头,她让乔安把脚踩在上面,她要把脚型画下来。
高母一边画,一边说:“你没个兄弟帮衬,就两个姐姐,到时候也各自成家去,你爹爹对你的要求有时候难免会严些,你平时就忍着点。很多事情我也不懂,以后有事情就跟你爹爹说去。你这么聪明,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脑子。”
一颗谆谆慈母心溢于言表。
高母拍了拍三女儿的背,让她自己穿上鞋,说:“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回去睡觉吧。”
第190章 西游记
来年开春的时候,高父就在与几位叔伯、堂兄弟聊天时,把有关新犁的事情说了出去。
高父是高老庄里少有的几个读过书的人,在族中说话向来有些分量。他开口这么说,旁人听了进去,纵使心中没有全信,但也信了个三分。
那几天高家来了不少乔安见过的、没见过的亲戚,据说阿荣家那边同样如此。他们过来做客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想要一睹高父口中所谓的新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瞧瞧它是不是真如高父说的那般好用。
古代人娱乐活动贫乏,哪家的孩子结个婚、摆几桌酒席,都能让人在茶余饭后聊上好几天,但这些事情哪有高家新弄出来的新犁更引人注目。
如果说一开始时,还有一部分人是带着几分看个新奇、凑场热闹的心理到高家做客的,然而当他们直接上手试了试那新犁后,那心态就截然不同了。
高老庄不是什么富贵逼人、势力强横的地头蛇式村子,里面住的大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信奉的是勤劳致富。对于这些常年接触农作的村人来说,他们对于新犁的感受,比高父这个已经有些年没干过农活的人还要更为深刻。
对于很多族人来说,田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平日里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能让田里更顺利的长出粮食来。
他们不是不清楚家中的犁有什么缺点,然而这事就像是养牛一样,那些有牛的人家,每天干完活回家,都要把牛当祖宗似的供着,生怕它累出病来,一家子的大活人居然要反过来伺候它,但是家里有头牛就是比没牛好。
同样的道理,用犁耕地就是比不用犁要更方便。哪怕每一个耕过地的人都能对犁的毛病说得头头是道,但在没有替代品的情况下,也就只能这样凑合着用了。
然而,如今这个“替代品”出现了。
这新犁的确要比他们家中的旧犁好用!
手头银两宽裕的人,就直接找上高父,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新犁,他打算买一副回去。
不过预料之中的,更多的人只是眼带好奇的留在高家的院子里,依依不舍地摸着犁,直至把它的整体样子熟记于心后才告辞归家,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家的旧犁改造一下,实在不行,待他把家中的旧犁卖了,筹好钱再来换新犁。
高母正陪着邻居家的妇人说话。
关于这犁是怎么来的,她没有在这上面隐瞒什么,而是很直白地说:“都是翠兰那丫头一个人瞎折腾出来的,然后她又背着我找上阿荣,也是阿荣脾气好愿意听她的话真把这犁做了出来。当时我是真以为她在闹着玩,我知道后还训了她一句,还是她爹把她的话上了心,这才没有冤枉了那孩子。”
她这一席话,让乔安在高老庄出了名。
往常她跟着高父出门时,旁人见到她说的大多是:“这是你家最小的那个吧?姐妹仨长得还真像。”
现在则变成了:“这就是翠兰吧?我第一眼看到时都有些不敢认了,和你家香兰、玉兰不太一样。不过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伶俐的,真是好孩子。”
乔安听见以后,竟不知道在外人眼里,她们姐妹三人究竟长得是相似还是不相似了。
在这种情况下,乔安之前那些与众同龄人任何细微的不同之处,都变得特别起来。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大概都玩些什么呢?
斗草,编花环,踢毽子,扔石子,还是与其他小伙伴一起扮角色过家家?
如果非要让乔安说的话,短时间内她想起来的事情就只有这些了。但是,她对这些事情是真的全无兴趣。她可以饶有兴致地围观这些童真童趣的活动,但让她真的参加进去的话,她大多直接摇头婉拒。
她这有些不合拍的行为,高母看在眼里会有些忧虑。但于外人而言,他们会感慨高家的翠兰实在是令人省心,要是他家的孩子也能这样就好了,有时候跑野了,连吃饭都不知道回来,真头疼。
听说高家的这个小女儿还跟着她爹爹读书,学的都是乡学里教的东西,要求严得很。这完全是把她当男孩养了,但她一直那么听话,庄里就没人见她吵闹过。
庄里的一些长辈让自家女儿找乔安玩,心想着,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学学这性子。
乔安一般是万事不理的,她知道小孩子的耐性有限,她只要多拒绝几次,他们就绝不会再来找她了。
但高母与她想的不同,她觉得小孩子怎么可以没有一两个玩伴,天天埋头“苦学”虽是好事,但整日里闷在家里别憋出病来。
于是,很多时候,在乔安还没发表意见的时候,高母就已经在用眼神催促着她出去走走了。
她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乔安心说,与这些“同龄人”玩耍,还不如她一个人在家里玩泥巴有趣。
说是玩泥巴,其实并没有说错。
她很早前就觉得自己的窗前太过单调素净,看上去寡然无趣,就想着栽点花花草草装点一下。
有了这个想法,她就在日常生活中多留了几分心思。有时在阡陌旁遇见几株或野趣、或雅致的小巧植株,她就会记下它生长的位置,闲暇时再把它挖出来带回高家,小心地移栽在她推开窗就能看到的位置。
每天清晨,吹进室内的风都带上了少许植物特有的青涩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说来也奇怪,乔安发现自己栽植花草的成活率高到不正常。
她也说不准这是因为她移栽的手法正确,还是纯粹的运气好,凑巧了,又或者是土地公在帮她。
高母正在缝制着鞋子,针线来回穿梭,她抬头又看了看乔安,见她坐在胡床上不动,只能无奈地道:“算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既然你在这里,先过来给我剪块料子。”
翠兰要换新鞋,大女儿香兰生下的那小子和翠兰差不多大,给他做鞋时也要往大里做上一点。叫她说,都是现在日子好了,再加上小孩子的脚嫩,她才会耗那些好料子做布鞋,前些年的时候她和高父都是直接穿麻鞋的,而如今,高父连上好的乌皮靴都有了。
乔安听到高母的吩咐,就靠过来帮她剪布料。
“这样剪行吗?”
“这样就行,先放一边吧。”高母看了一眼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又带着些感慨的说,“香兰、玉兰在你这么大时,拿剪子没你这么稳。别看你二姐现在是个慢性子,但她小时候可淘了,她小时候拿剪子我从来都不放心,结果长大后反而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而你大姐,小时候更是让人发愁,天天没个消停。”
她那个时候还在想着,要是她还能有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小时候一定要文静一些,可现在真如她愿了,她又操起另外的心了。
乔安哪知道高母这复杂的内心。
她不出去玩,单纯是因为她和这些还未具有成年人心智的孩童有着心理上的隔阂。真论起玩来,整个高老庄的人加起来,大概还没有她一个人知道的消遣方法多。
她很少因为他人的想法改变已经认定了的想法。
高母缝了一会儿鞋子,就把针线布料收了起来。
她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趁着你爹爹这几天忙得很,你不用跟着你爹爹学读书,我先带你去把镯子给买回来。”
乔安疑惑道:“镯子?”
“在阿荣把你让他做的犁带过来的那天,你爹不是让我给你买副银镯子吗?”之前几个月,家里把钱都用来打造新犁了,尽管还有些余钱,然而她总不能都拿出来给翠兰买镯子。最近不仅回了本,还赚了一笔,就不需要再多做顾忌了。
听高母这样一说,才记起了这件事。她以为那只是高父在兴奋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戏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假如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她大概会很欣喜于能从父母手中得到新首饰,但是她不是。以高家目前的经济状况来看,她感觉还没有到了能够随意购买这类昂贵的非生活必需品的地步。
于是,她有些认真地说:“娘,我不想要银镯子。”
高母笑了笑,问:“你是想要簪子?可你已经有一根了,还要再买吗?”
乔安解释道:“我不想要首饰了,娘,你带我出去逛逛吧,我想看看爹爹以前买纸的地方。”
高母不太明白翠兰为什么这么说,但女儿既然这样提要求了,她就同意了。
因为高父要教读书写字,即使乔安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拿着沙盘写字,但仍止不住耗纸量增多。那天,她听闻高母说,最近纸价又涨了,让高父省着点用。
正史上的这个时候,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目前除了朝鲜半岛掌握其技术,还未曾大面积外传,这个局面起码能维持到八世纪中期。不过在《西游记》中,造纸术外传的时间被早早提前了。
但是对于隶属于乌斯藏国的高老庄来说,纸张的价位虽然还到不了奢侈品的行列,但也没有太廉价。
所以乔安准备再一次拿出那句堪称万金油的老话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