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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昏迷

    街上不知何时飘落雪点儿, 落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女人身上。

    藕色白梅云锦比甲沾上了毛茸茸的雪点儿,仿佛深山野岭里盛开的风信子。

    露出的面颊,薄粉敷面, 风髻雾鬓,只是眉间凝了一丝淡淡的忧愁。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 她昂头望了望这天, 鹅颈纤长, 姝色难掩。

    冬日的雪天白茫茫一片, 看不到碧蓝穹顶。

    “卫娘, 进去吧。”

    周枭立于她身旁提醒她进去, 卫瑜然目光落到他高大身躯上,一时心头复杂万分。

    进了裘坊, 做裘衣生意的葛掌柜一见到周枭, 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周将军居然来这种地方。当即顶着张笑脸上前招呼, 躬身掬手, “周将军稀客稀客,快快请进,喜平快去沏壶茶来招待。”

    虽说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打理,用不着他烦扰, 但如今是陪着卫娘过来, 周枭回头望了眼卫娘,想到她方才在马车上的媚态, 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带她上二楼雅间。

    两人落座,葛掌柜便带着喜平小厮上楼,喜平倒完茶便退下去了。

    葛掌柜这才上前, 看向周枭身边的卫瑜然,好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暗暗赞叹。却又不禁怀疑起来,这样姿色的女子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周将军,这位是?”

    周枭没有丝毫避忌:“卫娘,我弟媳。”

    葛掌柜听到这个关系愣了一会儿,周将军的弟媳?随即他想到周将军的弟弟前几个月前刚去世,看向卫瑜然的眼神有些诧异,没成想守寡的弟媳居然来了遥州。

    可是他从未听说过大哥会亲自带弟媳上街买衣裳,这两人的身份再怎么也不应当是周将军陪同出来,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给她定做两身貂皮大氅,她喜欢。”

    “欸。”葛掌柜不敢胡乱揣测,伸手做了个请,“二少夫人这边请,需量一下尺寸。”

    卫瑜然进了另一间房,葛掌柜安排了一绣娘过来,卫瑜然绕到屏风后脱掉繁复的外衫,任其量取。

    绣娘临走前,她吩咐道:“另一件貂皮大氅你按我给的尺寸做。”

    绣娘虽有些诧异,但很快就点头领会,认真记下这位夫人口述的尺寸。

    定好了尺寸,便是挑选款式,卫瑜然从一众眼花缭乱的大氅款式中挑了两个不一样的,一个是瑞兽纹素软缎大氅,一个是海棠紫藤纹暗花大氅,却又异常相配。

    这一番折腾下来,葛掌柜说只需两日便可做成,周枭豪迈给了钱,便带人离开。

    侍卫车夫扬起马鞭挥向踏雪马骓,车毂滚动,渐渐消失在雪色当中,朝着城外营寨慢慢驶去。

    周枭惬意躺在狐裘毯子上,头枕在卫瑜然微曲的双腿上,阖上眸闭目养神。

    “卫娘,我先睡会。”

    卫瑜然对他这种熟稔和亲昵感到不自在,但忍忍也就过去了,原本无所适从的双手也渐渐放下。

    垂眸看向枕在她腿上的男人,疏眉朗目,鬓角凌厉,这是他和夫君那种温润如玉的公子不同之处。

    不同的还有他们的处事方式,阿聿喜欢讲理,娓娓道来,从不与她争吵,而周枭……

    一介武夫,行事雷霆,做事果断,卫瑜然想到和他争执的几次,争吵不过就用武力压制自己,虽不至于疼痛,但羞辱却一点也不少。

    如今还让她唤他周郎。

    卫瑜然想到自己今天的破格之举,和定做的两身百两貂皮大氅,只要顺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固有印象,她就能过得很好,她何必去费那心思挣扎,日日如履薄冰。

    只是有些见不得光而已。

    卫瑜然抬手搭在身后的坐榻上,脸枕到臂弯上,心里轻轻叹口气,阖上酸涩发胀的眼眸-

    两日后,葛掌柜命人将那两件貂皮大氅送了过来。

    在绿樱的帮忙下,卫瑜然穿上海棠紫藤纹暗花大氅,正正好是她想要的形制,纤细的身姿被罩在大氅下,隔绝了寒意,哪怕她走在雪地里也丝毫不觉寒冷。

    绿樱感慨:“二少奶奶,这大氅可太适合您了,多衬呀。”

    卫瑜然心花怒放,绿樱看到还有一件,提醒道:“二少奶奶,是不是还有一件?要不也试试?”

    “不。”卫瑜然嘴角的笑意没有放下来,行至桌前,将那件瑞兽纹素软缎大氅取出来,摸了摸上面的毛发,这貂皮格外顺滑,做工和配饰足以看出和小店的差距。

    卫瑜然想到她屋里头有个比她还高的祥云衣架,正正好可以挂起来,也正好可以让她看清整体的形貌。

    “绿樱,你把这件瑞兽纹素软缎大氅挂到我屋里头的祥云衣架上。”

    “诶,好。”

    绿樱端下去,把这件瑞兽纹素软缎大氅挂上,挂上去之后,整件大氅的文雅泼墨气势便展现淋漓,卫瑜然仿佛看到了夫君穿上这件大氅的模样。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昔日情谊一一浮现眼前,眼眶情不自禁发热,怕被绿樱看出,卫瑜然低头用手背擦了擦眼尾。

    这时候小桃花匆匆跑过来,“二少奶奶,将军让你去一趟书房。”

    卫瑜然胸中的思绪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被毁得一干二净,她回过头看着小桃花,做了好一会的心里准备才过去。

    来到书房,没成想周枭一早就等着她。

    她遥遥望着站在书房廊下的男人,他右手负在身后看着自己,深邃眼眸中总凝着一层威严,卫瑜然见过他在属下面前有多肃穆严苛,偶尔也会开怀大笑,与人同乐。

    行至他面前,他们一个站在廊下,一个站在空地上,四目相望。

    书房前雪每日都有人清除,露出地下青色的地砖。

    “这件海棠紫藤纹暗花大氅很适合你。”周枭看到冬日里出现这么一抹惹眼颜色,眼前一亮,仿佛到了春日,吹过来的不是寒风,而是春意盎然的春风。

    周枭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牵上她的手,走入书房。

    卫瑜然从未想过会有人那方面的欲/.望那么强,几乎天天都要来一次。

    随着门一关,她的唇就被封住,令人窒息气息从各方面侵入,根本轮不到她拒绝。

    没一会,衣服不知何时被人脱/了,感到凉意时她忽然惊醒。

    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她正被他抵在柱子上,手臂撑着周枭结实坚硬的胸膛,身躯魁梧骇人,双?腿?被他分开盘绕至腰间。

    “卫娘……卫娘……”

    几声粗声传来,卫瑜然余光瞥见那搭在椅子上的海棠紫藤纹暗花大氅,脑海浮现夫君给她写的信,他说今年冬天要带她来北方,要与她一起穿貂皮大氅……

    那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迹浮现眼前,随着被贯进,卫瑜然呼吸一窒,紧接着心脏沉闷地难受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卫瑜然再次醒来时是在周枭书房里的软榻上,身上盖着锦被。

    被子里全都是周枭的气味,如黑夜里蛰伏的野岭气息,凌厉肃穆。

    她望了眼窗牖透进来的天色,灰蒙蒙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过来多久了?这么久,绿樱和小桃花她们就算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在周枭这边做了什么吧。

    有哪个弟媳会流连大哥的书房达几个时辰这么久?

    卫瑜然一想到这些事就难受,更难受的是她想起来,身上的一些事后反应把她拉回到那些记忆里。

    艰难系上绦带,卫瑜然从内室走出来,冷不丁看到坐在书桌前伏案办公的周枭。

    穿上了整齐的衣冠,看起来像不苟言笑的沉稳将军,但谁能想到这个男人脱/了衣服又是另一张面孔。

    卫瑜然感觉有些难受,当没看到他,从他桌边经过,想要快些回去。

    周枭却听到了她脚步声,停下手中的毛笔,望过来,“醒了?”

    “嗯……卫娘先回去。”

    “卫娘……”周枭眸光不易觉察扫过她,“我想让你在我这边睡,与我同吃同住,你觉得如何?”

    卫瑜然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身形晃了晃,“与你同吃同住?”

    “嗯。”周枭想过这个问题,“这里是我周枭的地盘,没有人敢说你一句不是。”

    等守孝期一满,他便娶她。

    “大哥……你别说笑了。”这比暖床丫鬟还不如。

    卫瑜然艰难咽了下口水,“明面上,我还是你弟媳,是周府的二少奶奶,于礼不合。”

    话落,书房里安安静静,卫瑜然看到周枭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她作揖打算离去。

    谁知刚一转身,头晕眼花的知觉霎时间遍布全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卫娘!”

    周枭神色慌张朝她走去,半蹲在她身前,将她纤弱的身躯扶起,随后探手到她额头,竟然滚烫至此。

    不等他思索缘由,周枭身体已先行一步将人抱起,大步流星走向军医处。

    “爷,怎么了?”亲兵家仆刚从厨房端来饭菜,还未走到书房,仅在路口就看到将军风急火燎抱着人出来。

    李勇半路上看到这个阵仗,面色凝重,当即在前面带路,让人把军医喊来,救人要紧!

    几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一番手忙脚乱的折腾下,军医总算将烧给退了。

    诊室卧榻上的卫瑜然仍旧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周枭大手贴上她额头,感受到没方才那么烫才放下心来。

    这一幕,军医当看不见,将军的私事不是他们能随意揣测的,拎起医药箱,转身前看着周枭忧心的背影,到底还是开口叮嘱:“这段时间别让她这么劳累,她需要休息,情绪也需安稳下来。”

    周枭看过去,目光沉沉,又看了看昏迷过去的卫娘,想到今日下午使劲折腾她,却独独忽略了她的感受。

    “好。”

    第42章 第 42 章 心脏紧缩

    竹轩居内, 绿樱敲了敲小桃花的脑袋,让她少说两句。

    “绿樱姐!”小桃花捂着脑袋哀嚎,她不就是说了一下将军手下的一名瓜蛋儿长得俊么。

    绿樱对那个瓜蛋儿有点印象, 有时她和小桃花走在路上,迎面碰上对方时, 那小子害羞得直挠头, 傻不愣登。

    “绿樱姐, 我们会回锦州吗?听说锦州是将军的祖籍。”

    绿樱瞧了她一眼, 回想她和二少奶奶从锦州跑来遥州的原因, 是为了避开那些讨厌的苍蝇, 如若将军一直镇守在遥州城外,她也不知道二少奶奶未来的打算。

    她愁绪叹了口气, 将军年纪也不小了, 等守孝期过了,应当也要娶妻纳妾了吧, 若是妯娌好相处, 二少奶奶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若是不好相处的,绿缨一想到那个情况,不免焦虑起来,将军娶了妻自然就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掌心自然是向着自家妻子, 二少奶奶怕是在整个周府都难过了。

    “看二少奶奶的意思,我们也决定不了。”

    小桃花似懂非懂, 往外看天色, “这么晚了,二少奶奶怎么还没回来?”

    这么一说,绿樱也颇觉奇怪, 按道理应当不会那么久,二少奶奶和将军在书房议事……

    绿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将军找二少奶奶去书房不是议论内宅管理事宜么,怎会待如此长久?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过来,告知她二少奶奶晕倒了,让她过去照顾。

    “二少奶奶怎么晕倒了?”小桃花担忧起来,看向绿樱,绿樱已经站起来正要跟着过去,小桃花忙不迭跟上。

    绿樱和小桃花赶去军医处,掀开帘子进去,看到二少奶奶虚弱躺在床上,小桃花早已经扑过去忧心忡忡,而绿樱则是问了军医发生了什么,得知劳累伤神导致之后,她望了眼一旁的将军,走向卧榻。

    床上的二少奶奶闭着眼眸,面庞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黛眉间始终凝着一丝化不开的忧愁。

    夜暮已经降临,绿樱和小桃花将人照顾一遍后,便守在床前,打算等二少奶奶醒来。

    两人守到了亥时初,小桃花昏昏欲睡趴在桌上,绿樱过去刚给掖一掖被子,卫瑜然就醒了过来。

    “二少奶奶你终于醒了?”绿樱如释重负唤她。

    卫瑜然仍然感觉身体不是很舒服,身体疲累,“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二少奶奶你晕倒了,军医说你太过劳累伤神才致晕倒。”

    这一说,卫瑜然就想起来了,她今日下午干了什么,那些露骨的画面一一闪过,满足周枭的各种需求,最后在听到他提出的同吃同住要求后,在荒唐的内心自嘲中当场晕倒。

    心底无端冒起来一股怨,这人从头到尾拿她当泄/欲的工具,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和身体,还要同吃同住,半点不考虑她的名声。

    他对自己有过敬重么?

    绿樱:“二少奶奶,咱们回去吗?”

    卫瑜然思绪收拢,“回吧。”

    绿樱过去把小桃花喊醒,小桃花还有些迷糊,在听到绿樱说“咱们回去”后终于清醒了过来,乖乖搀扶着二少奶奶走出去。

    主仆三人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从审讯房回来的周枭,身姿魁梧高大,挡住了旁边大半月色,罩下一层阴影。

    “爷……”绿樱和小桃花纷纷恭敬喊了声。

    周枭沉吟应了声,随后将目光落到仍旧虚弱的卫瑜然身上,触及卫娘面上的苍白,心下不免一阵心疼,正欲开口安慰,对方无波无澜挪开了视线。

    见状,周枭欲言又止,自知对不住她,到嘴边哄人的话又需顾忌旁人,他顿了顿,叮嘱道:“你们两个今晚好好照顾二少奶奶。”

    “是。”

    卫瑜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带着两丫鬟直接离去。

    留周枭一人在原地。

    回到卧房后,绿樱扶着卫瑜然坐到床榻上,一边铺床褥,一边让人准备汤婆子。

    “绿樱,你去帮我准备沐浴的热水。”

    绿樱铺着铺着愣了一下,“可是你还生着病。”

    卫瑜然脑海闪过她趴在周枭身上,白/液顺着腿/骨流下的画面,呼吸一窒,深深闭上眼。

    犹能听到周枭沙哑的声腔在耳边调情,他说尤爱这种滴水状态下的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总会格外兴奋,但她很难理解,甚至有些抵触和厌恶那个状态,因为不仅会弄脏衣物,还会弄脏床褥。

    夫君就曾说过她,说她哪哪都好,要是在那方面上保持洁净就好了。

    “你快去准备吧。”卫瑜然坚持要沐浴更衣。

    绿樱只好去厨房让人准备,扶着人过去沐房更衣。

    然而卫瑜然却忘记了,身上残留了不少痕迹,绿樱一看到手一抖,“二少奶奶,你这是?”

    卫瑜然坐在浴桶里,氤氲水汽升腾起,将她一张芙蓉脸掩在朦胧水汽里,她低眸看了看胸口以上的吻/痕,抬手捂了捂,身心疲累,“没什么。”

    有的人像狼一样,哪哪都不放过,她没遇过这样的。

    绿樱拿着浴巾迟迟未动手,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今天二少奶奶和将军共处一室达几个时辰,先前在外几次与将军共乘马车回来,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往那个方向猜测。

    “二少奶奶,你和将军是不是……”

    “我的事你敢乱说一句试试?”卫瑜然眸光扫过去,只是苍白的脸色让她比平时少了几分威严。

    绿樱后退了一步跪下,恭敬又深感担忧,“奴婢不是乱说,奴婢是担心二少奶奶受了欺负……”

    “二少奶奶,咱们从锦州来到北方,本就是为了躲避郝才捷那等无耻之流,如果只是从一个狼窝跳到另一个狼窝,咱们这么一番折腾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番话犹如有人在她疲累麻木的心湖丢进一颗石头,卫瑜然望向跪在地上的绿樱,“你起来吧。”

    绿樱喜出望外:“谢二少奶奶。”

    “你说得对……”卫瑜然苦涩呢喃,“这跟从一个狼窝跳到另一个狼窝有什么区别。”

    她本来是想寻求庇护,才来这破地方,借着夫君的关系躲在周枭的麾下生活,以为自己能有个沾亲带故的靠山,能让自己后半辈子过得好一些。

    却偏偏低估了男人的野性。

    绿樱闻言,心下震惊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应当是将军让二少奶奶当他姘头情人。

    朱姨娘当初那件事真的把二少奶奶害得不轻。吃过腥的猫哪还能当回正人君子,分明就是想继续吃。

    可怜二少奶奶还不能反抗,整个营寨都是他的地盘,别说反抗,连吱声都不敢。

    “奴婢当初真不应该劝二少奶奶来找将军。”绿樱为自己当初单纯的想法感到后悔,以为做过一次那种事,将军就会念在二少奶奶至少和他同床共枕过而收留她们。

    没想到,又是一个狼窝!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卫瑜然闭上眼。

    绿樱:“难道将军对二少奶奶说了什么吗?”

    “他想我与他同吃同住。”

    绿樱一听,顿时睁大眼,“将军竟然这么过分?大哥和弟媳同吃同住,这怎么、怎么——”

    由于太过惊世骇俗,绿樱一时找不到言语形容。

    “实在太乱来了!”

    将军根本不考虑二少奶奶的死活!

    卫瑜然自嘲苦笑,“他说这里是他的地盘,没有人敢说我的不是。”

    绿樱急急道:“可也没有不通风的墙啊——”

    若是传出去,二少奶奶声名狼藉,还要不要做人了?!

    “太荒唐了!”绿樱简直难以相信将军居然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

    相比于绿樱的愤慨和震惊,卫瑜然反倒没了脾气,气淤积在胸中,让她心神愈发疲累。

    绿樱问:“那二少奶奶,咱们怎么办?”

    “先别管。”卫瑜然只想好好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味道,再回去好好睡一觉,“过来帮我。”

    绿樱只好把一堆话都憋回去,上前给她搓洗。

    好不容易洗完,主仆两人回到卧房,经过那张瑞兽纹素软缎大氅时,卫瑜然顿了顿,随后还是走向卧榻,枕着月色躺下来。

    翌日。

    卫瑜然在竹轩居里静养,绿樱给她捏捏肩,瞥到她又拿起账本看,提醒道:“二少奶奶,你还生着病呢,看什么账本。”

    卫瑜然叹气,“可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

    经过昨晚的吐露,绿樱越发觉得二少奶奶可怜,还要帮人打理这些事,“这哪是分内事,是二少奶奶你好心帮忙罢了。”

    若是在周府,那才是分内事,毕竟二少奶奶是周府唯一一位管内宅的女人,可这也不是周府,是将军的营寨,说白了是属于大哥的内宅事务。

    “他给我涨了月钱,七两。”

    绿樱听到这个份额,睁大双眼,“七两?!”

    绿樱第一次听到这么高的月钱,根本不敢相信,那可是七两银子!就在她觉得将军人还不错的时候,突然想到二少奶奶付出了什么。

    她又悻悻闭嘴,只能说:“这样看来将军在这方面对二少奶奶还不错。”

    “不过,二少奶奶,您可要警惕男人的糖衣炮弹,有时会迷惑人心。”

    卫瑜然的手一顿,她好像就是被周枭的糖衣炮弹给裹挟了,先是给她钱和权,又是雨夜逃亡,她就是在这样的糖衣炮弹下一步步降低底线。

    最后猛然发觉他实在越界太多,又无力反抗,才导致这样的境地。

    绿樱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二少奶奶,我去给你熬药。”

    绿樱走后,卫瑜然没多久便感觉到有些累了,趴在矮桌上眯一会。

    而刚好从外面回来打算过来看看卫娘情况的周枭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脚步放轻,缓步走到她身后。

    看了眼一旁的账本,眉头一拧,叹了口气,心疼起来,将身上的雁羽氅衣解下,轻手轻脚给她披上。

    随后坐在她旁边,拿过账本,因着先前她做过汇报,他知晓她整理和算账惯用的方法,取来算盘,给她一笔一笔记下与核对这些账目。

    卫瑜然听到耳边有书册翻阅的声响,还有算盘珠子拨动的动静,眉头拧紧,被吵醒了,缓慢睁开眼就看到周枭坐在她身边。

    待她看清楚他在做什么时,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卫瑜然不可思议看着这个男人,欲言又止,但一想到他昨天做的事,她又不想对他和颜悦色。

    周枭注意到她醒了过来,恰好也算好了剩下的账目,他搁好毛笔,转身望着面前的女人,“卫娘,今日身体如何?”

    卫瑜然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账本,恹恹道:“不怎么样,劳烦大哥关心了。”

    生疏喊回大哥,周枭就知道她有情绪,斟酌言辞:“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折腾你,都怪我。”

    卫瑜然一听到他提起昨天的事,难受又涌起来,这人定是过来道歉的,她得警惕他的糖衣炮弹。

    想到这,卫瑜然扯掉他的氅衣,剜了他一眼,抚着额角撑起身子,“大哥你回去吧,卫娘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许是长时间伏着矮桌,刚一站起来,她就感觉到一阵晕眩。

    “卫娘……”周枭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卫瑜然跌倒在他怀里,闻到熟悉的气息,忽然心生抵触。

    卫瑜然使劲推开他,愠怒道:“你走开。”

    周枭看出她对昨天的房/事有后悸,拦腰将人抱起,走向卧房,“卫娘,我没想对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好好休息,别太操劳,军医说你太疲累伤神。”

    他瞥了眼底下的账本,“账本这些,日后再做也行,实在不行,那就让别人帮你来做,或者拿去让我帮你也行。”

    卫瑜然挣扎的幅度这才小下来,让他抱着回房。

    周枭踏进她的卧房,绕过屏风,挡去寒风,刚走两步就看到祥云衣架上架着的一件瑞兽纹素软缎大氅。

    这明显是一件男人穿的大氅,周枭眼前一亮,想到她当初说要两件貂皮大氅,难不成其中一件是给他买的?

    “卫娘,这大氅好生威风,是买给我的?”

    然而这话落下,房里安静得很,过了会儿才听到一句恹恹的“不是”。

    “那是谁的?”周枭面色冷沉盯着那件瑞兽纹素软缎大氅,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

    “给阿聿买的。”

    这话一落,卫瑜然就感觉抱着自己身体的手不由自主收紧,她拧眉抬眸,而这时周枭往下瞥,静静看了她好一会。

    他想起来当初卫娘第一天过来就给自己看过周贯聿写给她的信。周贯聿在信里就写到想与她同穿貂皮大氅在冬日里赏雪。

    原来她那日想要貂皮大氅,为的是弟弟的遗愿,那日她主动勾下自己裤头趴在自己身上,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周枭面色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铁青,眼眸变得阴沉,下颌紧了紧,但不管她心里想的是谁,她卫瑜然现在都是自己的女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弟弟死了已有数月,这也是事实。他未婚,她未改嫁,就算结合也算不上违背公序良俗,大哥照顾弟媳,也可以说是天赐良缘。

    想清楚后,周枭这才迈步往床榻去,将人放下,给她盖上床褥,看着卫瑜然柔弱的面容,本想抬手碰一碰,刚抬起,想到什么,又放下了。

    “好好休息,过两日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卫瑜然闭上眼眸,明显不想与他说话。

    周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离去,再次经过那件瑞兽纹素软缎大氅时,目光短暂停留了一瞬,余光瞥向这件大氅在屋内的位置,是卧房里一眼便能看到的方位。

    换而言之,这个女人每天一睁眼便是思念亡夫。

    周枭从没试过心脏缩紧的滋味,喉咙发紧,回头望向床上的人影,只能看到她秀挺的鼻梁和平稳的呼吸,一想到她每天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他人之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缓了好一会才迈步走出去。

    第43章 第 43 章 你不准再想他

    绿樱端着熬好的药汤过来, 迎面遇见刚从卧房里出来的将军,她心头一惊,闪过许多猜测, 担忧二少奶奶是不是……

    将军冷着脸从面前经过时,她赶忙低头喊了声爷, 等到人走了后才匆匆赶往二少奶奶的卧房。

    将药汤放到桌上, 快步走到床榻前, 看到卫瑜然安然无恙衣冠整齐休息, 又放下心来。

    “二少奶奶, 药熬好了。”

    卫瑜然揉了揉鬓角, 撑起身子接过绿樱端过来的一碗药汤。

    “小心烫。”

    绿樱端着一边看她喝,欲言又止:“二少奶奶, 刚刚奴婢看到将军从你房里出来……”

    卫瑜然晓得她算是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心腹, 以后迟早会在这方面需要她帮忙掩护,“大哥没对我做什么, 绿樱你不用担心我。”

    绿樱松了口气:“二少奶奶, 你快喝吧。”

    “嗯。”

    药汤进入喉咙,进入到肚子里,由内而外暖了起来,尽管有些苦, 但卫瑜然还能忍受。

    喝完后, 她昏昏沉沉躺了下来,身心俱疲。

    而另一边, 李勇等人因为一直没有查到新的线索而被周枭训得狗血淋头。

    议事堂里, 众部将大气不敢喘一声。

    还是参谋斗胆说:“会不会可能是柳白薇故意说假话,骗我们以为定北转运使和黄阳有关系,而咱们爷又正好清剿了黄阳的巢穴, 立了功……”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若是这时发现自己手上的匪寇头目极有可能和朝中官员有勾结,意味着又是一桩更大的军功。

    在某种角度上来讲,容易迷惑人视线。

    主座上的男人若有所思:“这几日柳白薇的情况如何?有无反常?”

    李勇:“柳白薇待在牢房里,精神不振。”

    周枭沉着脸踱步,蓦地想到一个办法:“用极限方法多次测试他们两个。”

    这种方法能极大程度检验出犯人说话是否前后一致,若是不一致就得重新审判。

    提了猜测后,成功让将军注意力转移,议事堂里的人松了口气,纷纷各自去干活-

    过了几日,卫瑜然病体终于恢复过来,面色红润许多,周枭却拿着账本过来说还给她。

    卫瑜然检查他做的账本合不合自己的眼缘,甚至拿起算盘重新算一遍。

    周枭看到她核实得如此认真,生怕他做了假亦或乱写,脸色有些不好看。

    半个时辰过去,卫瑜然终于核对全部,这才给了他一点好脸色看,周枭负着手过来,“卫娘,咱们出去散散心吧。”

    军医说她先前劳累伤神,正是需要补充血气愉悦身心的时候。

    卫瑜然合起账本,站起来提着裙裾往卧房走去,打算放好账本,对周枭的提议兴趣缺缺,“去哪儿?”

    周枭跟在她身后,看她袅娜的身段,“咱们去山林里赏雪如何?”

    卫瑜然脚步没停过,绕过屏风,素手拉开抽屉,将账本放到里面。

    周枭冷不丁又看到那件大氅,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卫娘,你见过冬日里的黄梅么?”

    卫瑜然终于有了些反应,她见过红梅白梅,绿梅也见过,是她十岁那年跟随娘亲去郊外接爹爹回来时,途径阳逻道遇见过,却独独没见过黄梅。

    她返过身来,抬眸看着这个又闯进她闺房的男人,柳眉微拧,“你什么时候能注意点?”

    “注意什么?”周枭看到她这个表情,心下不明所以。

    “这是女人的卧房,你一个大男人进来,难道合适?”

    “可……”周枭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当目光触及卫娘不悦的眼神,他闭上了嘴,往外走。

    路过那件大氅,周枭偏了偏头,用余光瞥那抹轻盈裙摆,“女人卧房里大摆一件男人穿的大氅,怕也不合适吧。”

    卫瑜然身形一顿,被他用自己的话反讽气到,有些恼,“关你何事。”

    这话言外之意,他没资格管她房里是不是还放着给亡夫买的大氅。

    周枭深呼吸,大步出去,“我在外面等你。”

    卫瑜然知道他话里的赏雪邀请,许是这几天一直窝在竹轩居里,闷得很,她也有出去散散心的念头,还有那黄梅……去看看也无妨。

    卫瑜然让绿樱准备了些防寒保暖衣物,她换上淡青长衫,外穿月白绣花比甲,脚上踩着一双羊皮小靴,最后套上那件海棠紫藤纹暗花大氅,保暖舒适又不失华贵端庄。

    在冬日里就如一抹鲜艳的海棠花。

    周枭与她同坐一辆马车,悠悠驶出营寨,往山林里行进。

    到了山脚下,前路满是雪地,马车不好进去,只好将马车留在原地,命人守着。

    卫瑜然下了马车看到山脚下全是光秃秃的树干,以及随着山峦起伏的雪地,有些失望。

    这哪有黄梅,这人怕不是骗她。

    周枭不知从哪牵来一匹黑马,坐在马背上朝她伸出手,“卫娘,上来,这里距离黄梅林还有一段距离。”

    卫瑜然掀起眼皮望着马背上高大的人影,把心里的不快暂时压了压,暂时相信他。

    刚一伸出手便被他大手握住,一股力将她提起,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马背上,背后贴着周枭的胸膛。

    他人高马大的,穿的长领雁氅好大一张,轻而易举便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卫瑜然在他怀里,只能从两边的长领中央冒出一只脑袋,暗灰的长领还若隐若现点点海棠紫。

    周枭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搂着怀中人的柳腰,驾马往深林里走去。

    马匹走得不快,甚至优哉游哉。

    周枭下颌贴着卫瑜然梳好的发髻,散发着一股幽香,“卫娘,这几日我看你总是愁眉苦脸,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

    周枭听出她语气冷淡,“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卫瑜然一想到他房/事上不尊重自己,在营寨里也不顾及她的名声,忍不住讽刺,“卫娘哪敢在大哥的地盘生你的气。”

    “卫娘,你在骂我。”

    “大哥多想了,卫娘没有。”

    “你都不喊我周郎了,还说不生气?”

    “卫娘只是恪守礼节罢了。”

    “这也只是个称呼。”言外之意喊周郎无关要紧。

    卫瑜然鼻腔点点怨气冒了出来,“那卫娘逢李副将便喊李郎,逢潘主簿唤他潘郎,大哥看来也应当不介意。”

    周枭将她的腰搂紧一点,用力度警示她,“卫娘,你敢叫一声试试。”

    “只是个称呼罢了。”卫瑜然学他。

    周枭被她气得没脾气,弯腰将下颌挤到她雪白颈窝,张口咬了一口,疼得卫瑜然缩紧,偏偏力气大不过他,眼里雾水横生。

    原本搂着腰的大手往上,覆住柔?软,揉/捏。

    卫瑜然差点想喊出声,雁氅下,一双莹白素手使劲推开周枭宽大的手。

    周枭能感受到她的手覆盖在自己手背上,蚍蜉撼树般推开,他没理睬,继续手中动作,鼻梁碰着她雪腻鹅颈,单是一嗅便能将她此刻散发的女人香深深拓进脑海里。

    一想到这个女人每日都在思念弟弟,房里放着给他买的大氅,黑眸晦暗不明,胸中浑浊的气息翻涌起来,灼烧皮肉。

    “卫娘,你不准那样喊别的男人。”

    卫瑜然凝不起一句完整的话,等到身后的男人松了嘴,手也回到腰上,她才活过来似的,眼眶泛红,泪水无声凝落。

    周枭将他落下的咬痕收入眼底,一怔,原本只是轻微咬一下,没想到竟然落下这么红的印子,又有些后悔,方才确实有些不理智了。

    见卫瑜然一直不吭声,垂着脑袋背对着他,关心问:“疼不疼?”

    还是没有回应,周枭隐隐察觉他这次又惹恼了她,心中懊悔,“卫娘,我错了。”

    “卫娘?”

    连唤几声都没有反应,周枭看了看前路,还有一段距离,双手掐住她腰,将人调转过来,好让他看看怎么回事。

    谁知道一转过来,就看到卫瑜然顶着一双赤红的眼眸,恨恨瞪着他。

    周枭心里直叫完了,这下彻底把人惹恼,“卫娘,我……”

    “放我下去。”

    终于听到她的回应,周枭高兴的同时有个不好的猜测,“你下去做什么?”

    “我要回去。”

    “可是黄梅林还没到,你还没看。”

    卫瑜然双手捂在胸前,一想到方才被他这么亵玩,委屈汹涌涌至眼眶,“我和夫君早就看过黄梅林,有什么好看的。”

    又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夫君二字,犹如被人扼住了心脏,有一瞬的刺痛,周枭彻底哑声,整个面色沉下去。

    “你还没和我一起看过。”

    “你自己去看吧,无论如何我现在就要回去。”

    周枭没有动,和她对峙着,眸光对上卫瑜然坚定的眼神,他闪了闪,移开目光,自知方才有愧。

    “卫娘,我错了,你原谅我。”

    卫瑜然见他不勒停马,抓住他的手想从旁下去,周枭被她举动惊到,皱眉赶忙将人搂紧到怀里,与其同时狠狠抽了马屁股。

    突然加快的速度将卫瑜然吓得不轻,害怕跌落马背,紧紧攥紧这个男人粗壮的手臂。

    “周枭,你快把我放下来!我不想去黄梅林!”

    周枭不听,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黄梅林,周枭看着前方盛开的一朵朵黄梅,想到的却是卫娘和弟弟携手赏黄梅的情景。

    这么有情调雅致的冬日活动,他们竟然一早就体会过了。

    “到了。”

    卫瑜然一眼都不想看,正好周枭把她掉转面对面,他的身躯挡住了视线,“我说了我不想看,你要我说几遍?”

    周枭目光落到她满是抵触的神情上,心脏越发收缩,沙哑道:“好。”

    他双脚夹紧马肚,缰绳一拉,调转马头,驾马原路返回。

    这片黄梅林,连看都没看几眼就走了。

    回到马车前,卫瑜然一下马,便提着裙裾上马车,看都不看周枭一眼,仿佛他是什么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

    周枭看着她钻进去的背影,脸色沉了沉,将缰绳递给侍卫,他大步走过去,也走了进去。

    马车里,卫瑜然坐在右边角落,瞥到他进来,嫌弃地移走视线。

    “……”

    周枭在左边坐下,许是他的雁羽大氅太大,压到了卫瑜然的边角,她伸手扯走自己貂皮大氅的边角。

    周枭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话题屡次提到嘴边又放下,马车缓缓启动,过不了多久将回到营寨。

    今日这场散心竟然落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回到营寨,卫瑜然仍旧不想和他说话,下了马车后,便在绿樱和小桃花的陪同下往竹轩居走去,消失在周枭视野里。

    “爷,你怎么还不走?”侍卫车夫发现将军还站在原地,不禁问道。

    周枭将目光收回来,看向面前的侍卫,“去给我牵一匹马过来。”

    他要找人取取经-

    田观察府上。

    田镇看着又一次上门找他喝酒的周大哥,心里叹口气,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感情而来。

    大手一挥招呼人去准备好酒好菜,一边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为了弟媳。

    自从上次劝他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一段时日不见,怎么感觉还是没有多大进展?

    “除了她还能是谁?”

    田镇问:“你们如今的关系是?”

    周枭:“她答应做我女人。”

    田镇心领神会,正要恭喜贺喜抱得美人归,但周枭话锋一转:“但是她心里还有别人。”

    田镇嘴角抽了抽,“这个别人该不会是令弟吧?”

    周枭给了他一个眼神领会,田镇心里大大叹口气,细细一想,觉得不对劲。

    “不对,若弟媳心中还对亡夫情深似海,怎会答应做大哥的女人?”

    田镇继续猜测:“难道弟媳根本不喜欢周大哥,只是委身周大哥身下。”

    “不可能。”周枭想也没想便否定,卫娘若是不喜欢他,怎么会在他中药时过来帮他,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田镇疑惑起来:“那就奇了怪了,一般来说寡妇心中有亡夫,又怎么会接受自己委身在别的男人身下,她会不会是有所图谋?”

    周枭听不得有人说她半点坏话,眉心紧蹙,“难道她就不能两个都喜欢?”

    田镇直接哑口无言。

    “你都能喜欢三四个女人,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两个男人?”

    田镇拍了拍自己的脸,“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周枭嘴上说是这么说,但是内心一点也不赞同,他并不希望她心里还有别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他弟,哪怕他弟已经死了。

    “我和她闹了点矛盾,不理我了。”

    “什么矛盾?”

    周枭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说他在马背上把人惹恼了,“你只管跟我说如何把人哄好。”

    田镇对这事有经验,“但是人不能瞎哄,得对症下药。”

    周枭沉默了一会,才说:“估计是我前几日在那方面做得太过分了。”

    田镇一听,啧啧出声,“周大哥,你这就不懂怜香惜玉了。”

    “既然是那方面的事,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哄女人一般有三计。”

    “哪三计?”

    “第一,嘴要甜;第二,礼要到;第三,独宠要让人看得见。”

    周枭一听除了第二个,其他都觉得轻浮,“你确定?”

    田镇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你信我。”

    周枭:“还有一个问题。”

    田镇:“还有什么问题?”

    周枭迟疑了很久,每每想到她房里的大氅,那股不舒服劲格外呛,今日甚至连黄梅林都不愿同他去。

    “如何让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田镇沉思良久,“令弟毕竟是过去的事,久而久之她便会忘了。”-

    第二天,周枭便去挑了个顶好的镯子回来,径直前往竹轩居。

    彼时,卫瑜然正看到小桃花在绣一块布,问她:“你在绣什么?”

    小桃花给她看自己绣得七扭八扭的荷包,“是荷包。”

    卫瑜然:“你绣荷包做什么?有心上人了?”

    小桃花面色涨红,“哪有。”

    绿樱站一旁解释:“是小亳同她说,遥州城内有个手工作坊,专收绣娘绣的一些荷包,他可以帮忙联络那位老板。”

    小亳是营寨里的伙夫,专门负责采购军中的粮食物资。

    “绣娘?荷包?”卫瑜然讶异,“此事当真?”

    绿樱点头:“奴婢之前买蜜饯果子时,恰好路过那个手工作坊,老板确实在收绣娘的荷包。”

    卫瑜然:“多少钱收?”

    绿樱想了想:“几文到上百文不等,绣技越好,价格越高。”

    卫瑜然琢磨了一下,倒也不反对她们赚点小钱,她们平日在营寨里没什么事可干。

    只是她想知道自己绣出来的荷包能卖多少钱,若是有个几十文,也不错,她就能靠绣荷包给自己挣钱了。

    如此一想,卫瑜然便让绿樱去准备,她也打算绣点拿去卖。

    绿樱诧异:“二少奶奶,你也想?”

    “人怎么会嫌钱多呢。”更何况只要一日领着周枭给她的月钱,她就得一日在周枭面前伏低做小。

    她已经开始有些厌烦这种日子了。

    绿樱前去给她准备针线,卫瑜然绣技还算不错,荷包很快便起了个形,正垂眸细致地绣出想要的花纹。

    绿樱在一旁看着,忽地看到门口正走过来一道人影,她忙上前作揖:“爷,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卫娘。”周枭本想叫退绿樱,但想到田镇说的第三点,又硬生生放下手,让她在一旁候着。

    大步走向卫瑜然,“卫娘,你在做什么?”

    卫瑜然听到他声音就来气,昨日之事还历历在目,当他不存在似的,继续绣手中的荷包。

    周枭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干脆坐在她面前看她绣。

    “这是荷包?”

    周枭看到上面的花纹,想到她先前帮自己缝补的衣服,几乎看不出有被人缝补过的痕迹,说明她绣技上佳。

    “卫娘,我正好缺一个荷包,你能不能绣一个给我?”

    卫瑜然有些恼:“你自己去买,外面多的是。”

    周枭:“外面再好看,也比不上卫娘的心意。”

    卫瑜然看到绿樱抿嘴的嘴角,显然她听到了,更气恼了,“我不会给你绣的。”

    说着,她想把东西拿回卧房里绣,省得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晃悠,然而刚绣最后一针时,一不小心刺到了自己的指腹。

    她吃痛松手,指尖很快就冒出了血滴,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人拽过去,紧接着便被人含在嘴里。

    卫瑜然和绿樱都睁大了双眸。

    “你快放开我!”卫瑜然先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想要把手抽回来,然而自己的手在周枭面前就跟蚍蜉撼树一样,动弹不得,面色越发涨红,不得已她赶紧喊绿樱下去。

    绿樱前脚一走,周枭几乎同时放开她手,但手腕没有放开。

    他检查了一番指腹没有再冒出血滴,这才看向卫娘细盈盈的手腕,空荡荡的,没有饰品。

    “你快放开我!”卫瑜然和他隔着一张矮桌,挣又挣脱不开,“周枭!”

    “我今日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周枭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镯,戴到她手腕上,这才把人放开。

    卫瑜然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看到手腕上的玉镯,愣了下。

    “这个玉镯我今日挑了很久,觉得很适合你。”周枭叹了口气,“昨日我做的不对,不应当在马背上那样对你。”

    卫瑜然想到昨日的事,这个男人的牙印现在还在她脖子上,虽然说已经不怎么明显,但那份亵玩却是真的。

    一想到他带自己出去散心还亵玩自己,一股气淤积心中,想也没想就想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

    眼见她就要摘下,周枭再次握住她手腕,“你在做什么?”

    卫瑜然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大哥送给别的娘子吧。”

    这女人知道怎么气他的,周枭又被她三言两语挑起了火气,“你再说一次?”

    卫瑜然也是倔强:“我不需要,大哥送给别的娘子吧。”

    周枭深呼吸:“卫瑜然,你是我的女人,我给你送镯子,你为何不要?”

    卫瑜然讽刺回去:“你给,我就一定得收下吗?”

    这跟当初要给她送胭脂水粉的钱骆通有何区别?

    周枭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卫瑜然垂眸继续摘,然而不知是不是皓白手腕太过晃眼,还是那手镯正被摘下来时太伤人心,卫瑜然忽然被人压至地板上。

    矮桌和针线都在一旁。

    皓腕随着摔落而从宽袖露出,下意识抵着周枭硬邦邦的胸膛。

    “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

    “周枭,你放开我!”卫瑜然花容失色,柳眉死死皱着,看着身上愠怒的男人,使劲挣扎。

    周枭冷冷盯着她:“周贯聿已经死了。”

    这几个字犹如一支箭贯穿心脏,卫瑜然瞬间安静下来,眼前闪过周贯聿被送回来的冷冰冰尸体,双唇褪去血色,一股哀痛传遍四肢百骸。

    “你现在是我周枭的女人,你不准再想他。”

    “凭什么?”卫瑜然不知不觉中已有了哽噎,夫君的死去依旧是她最大的伤痛,若不是夫君猝然离世,她根本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只能说天意弄人,非要拆散他们。

    “凭什么我不能想他?”

    周枭看到她泪水涟涟质问自己,为别的男人真情流露,那股不舒服又冒了出来,“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卫瑜然不想顺着他的心意来,恨恨恼视他眼睛,“他才是我夫君,我不想他我想谁?!”

    “你现在是我周枭的女人,你说你应该想谁?!”

    卫瑜然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确实是她亲口答应当他的女人。

    周枭看她迟迟没话讲,终于尝到了一丝胜利的滋味,握住她戴着镯子的手腕,举到两人面前,瞥她一眼,“这镯子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难道不好看么?”

    卫瑜然目光落到手腕上,那个镯子质地清透的玉镯子,一看就是好东西,她只扫了一眼便看向更下方的大手,指骨修长,指腹带着粗粝紧贴她手腕。

    周枭察觉她态度缓和,没忘记这次来的目的,“昨日的事,是大哥的不对,能不能原谅我?”

    “大哥求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卫瑜然看了看两人的姿/势,死死被他压制着,动弹不得。

    “抱歉。”周枭从她身上退下来,把她扶起。

    卫瑜然得到解禁,屈膝坐在地板上,正要揉揉发酸的手腕,没想到刚揉两下,手腕被人扯去,两只手在按摩着手腕,她愣了下,诧异望过去,周枭在替她揉手腕。

    她就算是想抽也抽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按揉。

    腕骨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按揉,卫瑜然眸光怔怔停在面前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庞上,刚毅硬朗的下颌让她有些恍惚,面前的男人好像有些喜欢自己。

    第44章 第 44 章 我周枭随你处置

    周枭坐在她面前, 支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正给她细细揉着手腕。

    许是想起了她方才被针刺到的指尖, 他单独捏住那根手指,仔细观察, 看到上面的针眼, 一顿, 剑眉拧紧, 抬眼看她, “你绣一个荷包要被扎多少次?”

    这男人收敛了将军身上那股强悍野性气息后, 反而变得温和起来,卫瑜然还在为方才冒出来的认知而心神混乱, 这时他看过来, 她下意识错开他视线,“……说不准。”

    周枭看向一旁矮桌上的针线和布料, 忽然间想起这个女人是帮她缝过衣服的, 会不会也被针刺到过多次?

    “那上次卫娘帮我缝衣服有没有被刺到?”

    卫瑜然回想那次浣衣妇拜托她帮忙缝补,针线活哪有不刺伤的?她敢说没有哪个绣娘能保证从未被针刺到过。

    她也不例外。

    “……有。”她眸光看回他,忽然在某一瞬间回过神来,立马警惕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 这人今晚可是为了道歉而来。

    卫瑜然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 脸色几变,“你休想让我给你缝荷包。”

    周枭见她又防备起来, 不待见自己, 哑声失笑,“虽然我的确很想让卫娘帮我缝一个,可你这也太容易受伤了, 还是算了吧。”

    “你……”

    卫瑜然狐疑瞧着他,却始终无法从他神情读出太多信息,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想做什么,趁他不备把手抽出来,就着地板撑起身子站起。

    周枭瞥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那份细腻每每溜走了总是让他好一阵失落,看到卫娘抚着脖子一侧,想起自己昨日干的混账事,挡在卫娘面前,举起自己的手。

    “如果卫娘想发泄的话,我让你咬回来,行不行?”周枭看着面前刚到他胸口的女人,莫名想起她纤长鹅颈停留在唇齿间的那份别样触感。

    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在马车里卫娘也有一次咬他脖子,咬得可用劲。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咬你。”

    卫瑜然看到面前筋骨凸显的手腕,硬邦邦的跟骨头一样,好一阵无言,“这难道就是你道歉的方式?”

    让她咬回来?

    到底是咬一块肉还是咬一块“骨头”,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周枭目光不经意间描摹卫娘漂亮的脸蛋,放下手,沉声认真问:“卫娘想我怎么做?我都配合。”

    末了,想了想,补充一句:“我周枭随你处置。”

    这话说得好听,她能对他做出什么处置?就算有也就是小打小闹,完全没有效果,卫瑜然想走,但偏偏周枭挡在她面前。

    “卫娘。”

    卫瑜然火冒起,“周枭你烦不烦人?狗咬了我一口,我难道要咬回去?”

    被骂了周枭也不生气,“你解气就好。”

    卫瑜然语塞,卷起桌上的布料和针线,正要绕开他往外走,周枭还是挡在她面前,“卫娘……你真不能原谅我?”

    卫瑜然被他叨扰得烦了,柳眉拧得紧紧的,胸脯起伏,放下布料,摊开,取出里面别起来的一根针,弯腰拽过他的大手,右手捻着针尾,针尖抵着他的指腹,下手前她警告地剜向这个男人。

    “你让我扎你一次,我就原谅你。”

    上次她咬他,没能咬动,恨不得自己长两颗利齿。新仇加旧恨,她对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气。她又不会功夫,力气也打不过他,咬合力也比不上狼群,除了用针,她真想不到还可以用什么来让他吃痛,长个教训。

    周枭眸光扫过那细白指尖捏着的银针,挑眉,“扎一次够吗?”

    卫瑜然险些气结。

    周枭怕她反悔,“来,扎,你不许反悔。”

    卫瑜然咬了咬下唇,威胁性狠狠瞪他一眼,随后用劲扎下去,只是她忘了这男人练武,平日里手握兵器多过看书,指腹上的皮肤比别人要粗粝厚实一些。

    她扎不进去,试了两次后有了放弃的念头,算了,动刀流血向来不是她想看到的。

    然而就在她打算放弃时,突然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往下深深一扎。下一瞬,眼前周枭的指腹顿时冒出血珠,越来越大,她心头一跳,松开手,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看向面不改色的周枭。

    “你疯了吗?!”

    这个深度远比她刺绣不小心刺到还要深!

    周枭看到她深深担忧的面容,这才知道原来她方才说的都是虚张声势,嘴角无端翘起,“卫娘,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目光所及,卫娘掏出了手帕给他擦去上面的血珠,又捂了捂,试图把血挡回去。

    许是一直在冒,没有止住的迹象,她有些着急了,一咬牙竟放到嘴里含/住。

    周枭浑身一震,他的眼前是一个女人垂着长睫正在给他止血,樱桃朱唇不嫌弃地含/住他平时粗糙惯的一截手指,指腹触碰到湿/濡的舌/面,以及轻微的吸/力,雪白鹅颈随之吞咽起伏。

    周枭眼神一暗,喉咙发紧,好似她含/住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他的……

    脑海刚冒出来那个情形,潜意识就让他狼狈压下去,不允许亵渎她。

    “卫娘……”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周枭发觉自己不对劲,将手抽了出来,瞥到卫瑜然不解地凝眸望过来,那副神情又魅又纯,两股极致的风情在她身上融合得出奇地和谐,秀口微张,显露诧异。

    方才被压下去的幻想再现,周枭面不改色绷紧面容。

    “议事堂还有事,我先回去一趟。”

    他匆匆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去。

    卫瑜然站在原地,攥紧还沾着他血迹的手帕,愈发不解,这男人到底什么毛病?

    突然过来,又突然离开。

    卫瑜然捡起地上的针,针尖还残留一丝血迹,她抿了抿舌尖,果不其然尝到一股铁锈味,方才都没怎么留意,这会反应过来了,她皱眉赶紧咽了下去。

    许是潜意识一直在告诉她喝的是生血,竟有点反胃。

    余光瞥到自己的指腹,顿时想起方才她也被针尖刺了一下,周枭也含住了她的手。

    现在想来,他口腔热得不像话,舌/面粗糙硬是吸/干了表面的血珠,跟野狼舔犊没什么两样。

    镯子滑落至腕骨凸起处,这细微动静把她注意力吸引过去,卫瑜然静静看了它好一会,这清透细腻的质地,还是一块淡紫色的镯子,衬得她手腕又细又白,更重要是它散发出来的清贵气质。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人一戴上,即便是不懂的人都晓得这是个尖货,其他夫人小姐都未必有呢。

    周枭方才说多少两来着?

    好像是三百两……

    好贵。

    比她嫁妆还贵,卫瑜然想到当初嫁给周贯聿,她娘亲也只给她筹到了五十贯钱作为嫁妆。

    方才居然差点还了回去,卫瑜然有种失而复得的高兴,嘴角浅浅抿起,反正便宜都被周枭那人占完了,口头道歉值几个钱,还是镯子比较值得。

    “二少奶奶?”

    绿樱站在廊下,弓着腰倚着门框朝着屋里头的卫瑜然悄悄喊了声,卫瑜然听到她这压低的声音,仿佛她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进来吧。”她站起来,端庄地拢了拢袖口,看着来到眼前的绿樱。

    “二少奶奶,您没事吧?”绿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表达她方才看到的一幕。

    爷竟然含/住二少奶奶的手指。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纠葛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么?

    作为二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二少奶奶这段日子一定忍辱负重很久了。

    卫瑜然扯了扯袖口,露出紫玉镯子,“你别管那些了,镯子好看吗?”

    绿樱看到这贵气逼人的镯子,这可是好东西啊,“二少奶奶,这是?”

    “他的赔礼。”

    绿樱顿时了然,凭借仅有的信息七拼八凑,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一定是爷惹恼了二少奶奶,过来赔礼道歉,至于如何把人惹恼的,她就不得而知了,但看这镯子的名贵程度,想来二少奶奶受了不小的委屈。

    “二少奶奶,您受苦了,不过在奴婢看来,这都是您应得的!”

    卫瑜然将袖口扯上去遮住,浅笑不语-

    而书房里,周枭坐在书桌前,听着潘旗给他汇报这段时间的文书和官家下放的政令。

    “明年开春,官家要大力鼓励与周边邻国的货殖贸易……”

    这些商贸上的政令,向来与他们驻扎边境的军务没太大关系,但又不得不知晓。

    潘旗在周枭面前宣读这些政令,读着读着,忽然发现将军好像在走神?

    “爷,您在听吗?”

    过了一会儿,书桌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回馈,虽然面容看起来很严肃,似乎在认真听,但潘旗等了这么久没等到回应,就知道将军根本没在听。

    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下。

    还是没反应?

    “黄阳一案!”他陡然拔高声量,这突兀的声量终于把将军的神魂拉回来,他也成功得到一记眼刀。

    潘旗怵了怵,讪笑掩饰尴尬,继续汇报上次剿匪参战的甲兵抚恤金核实事宜。

    “……共有18名兄弟不幸战亡,113人受伤,向朝廷申请的抚恤金已全部落实到每个兄弟手中,战亡的兄弟其家属也在今年冬至之前领到慰问金。”

    周枭想到这18名死去的兄弟,原本他们能过个好年,“我那部分你安排了没有?”

    “已经安排了,和朝廷发放的慰问金一并交到家属手里。”

    潘旗知道将军每年都会在岁末之前给曾经战亡的兄弟家属送去一份慰问金,让他们过个好年。

    他们大晋朝,别的不说,全国上下商贸繁荣鼎盛,不少官员暗中纷纷下场经营商铺或行会,赚得盆满钵满。

    官家尚文,倚重文官,又推崇高薪养廉,同一品级,文官俸禄向来比武官多得多,

    加上又要额外支出慰问金,他们有时也会借着军队可免除商税这一便利做点回易。

    潘旗想到方才的政令,明年开春,榷场的规模极有可能扩大,货殖品类也会随之增多。

    “榷场北珠的价格越来越高了,爷,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做点这方面的生意?”

    潘旗想到定北转运使和那个魏人交易的北珠价格高达三百万贯,不免羡慕,“咱们若是有一颗这么大的北珠就好了,三百万贯直接收入囊中。”

    潘旗伸出手比了比那颗一寸大的北珠。

    周枭一想到黄阳和那两个魏人的事就头疼,一直没有进展,“你想得挺美,你去哪找那么大的北珠?”

    潘旗沉思:“我听说那个佘佴咏德就是北珠最大的交易商,他整个族群靠打捞北珠蚌为生,不少人已经预定下一批的北珠,甚至出现竞价现象。”

    最大的那颗北珠,永远有数不清的人争破头都想买下来。

    潘旗:“如果我们能够低价购入一批北珠,等到价高再卖出去,这差价利润将会十分可观。”

    “我难道不知?”周枭瞥他一眼,“问题是我们哪有那么多本钱去买北珠?”

    潘旗:“我们有一笔军费闲置着,大约明年三月份才需用到,这三个月的时间,按照现在北珠价格的日涨速度,属下认为三月份之前就能翻上一番。”

    到时候他们就有两笔庞大的军费。

    “绝不可能!动用军费你知道多大的罪么?”周枭面色一沉,这赌上的不仅是军费,还有整个营寨兄弟的粮草和寄回家的俸禄,若是遇上战时,导致边境失守,遥州城内百姓身家性命如何保证?

    这草芥人命的事,竟然说得出口。

    “简直胡来!”

    潘旗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当,连忙认罪,“爷息怒,属下知错。”

    “自己去领罚。”

    周枭挥了挥手,让他出去,在书房里徘徊来徘徊去,对黄阳和那两个魏人交易一案毫无头绪,只能先暂时搁置一边。

    翌日一早,操练甲兵结束,处理完一些杂七杂八的军务,周枭便想去竹轩居坐一坐,喝口茶也行。

    看到卫瑜然又在那绣荷包,周枭心疼她可能会像昨天那样受伤。

    “卫娘,你不是说不绣了么?”

    卫瑜然捻着针线扯出来,“我想绣便绣了,你难道还能管我做什么?”

    被怼了,周枭当听不到后半句,倒是听出她今日心情还算不错,看来田镇的法子还是有用的,她已经不怎么生他的气了。

    他确实管不了她想绣,只是一想到自己还没被女人送过荷包,沉思片刻,他得拥有一个才行。

    “你绣来给自己用么?”

    当然不可能,卫瑜然想绣一些别致的荷包,适合不同层级的顾客,这样卖价才会高,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这个打算,“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这么多布和针线,应该能做好几个。”周枭委婉提醒,“真不巧,大哥我前段时间荷包磨破损了,卫娘你看……”

    要不要给他也绣一个?

    第45章 第 45 章 碰没碰过,不是全凭大哥……

    竹轩居原本是周枭每日饭后消遣浅憩的散步后花园, 也会在这边举石锁锻炼臂力,自从弟媳过来后,这里就变成了女眷的活动场所。

    兵书兵法和围棋等都搬到了书房那边, 而这边随着日子过去,增添了不少雅致的摆件, 诸如香几、茶盘, 鱼嘴香薰炉常常飘着醉人的香雾, 还能驱蚊。

    四方花几上摆着一盏漂亮的花瓶, 花瓶上时常插着花, 凌波仙子姿态飘逸, 极为淡雅。

    卫瑜然没想到他会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可惜她才不会上当当真天真以为他荷包正正好磨损坏了, 她恼他一眼, “我又不是专门给你绣的。”

    言外之意,你凑上来个什么劲。

    “我这不是正好破了么?”

    周枭就想要一个, 话落发现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 “卫娘,你就给我绣一个吧,过两天我带你去看鱼鹰,我有一朋友他住在城外孝神坝那边, 就养有一只鱼鹰。”

    没记错的话, 她上次对鱼鹰不还挺好奇么。

    卫瑜然张了张口,想到手上的紫玉镯子, 又看了看面前说要带自己去看鱼鹰的男人, 这好像是她之前随口问起的,他竟还记得,心口飞快掠过一丝微妙。

    手中的针线穿过去, 随口一问,“想要什么式的?”

    “答应了?”周枭眉头挑起,嘴角若隐若现勾起,“你看着来,我都行。”

    卫瑜然瞄了他一眼,见他得意,就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嘴,“你快回去吧,绣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一时半会还轮不到绣他那个,在她面前转悠她只觉得像只苍蝇一样烦人。

    “那不行,我连口茶都还没喝。”周枭自顾自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之前问她:“卫娘,今晚可有空?”

    卫瑜然一顿。

    今晚……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想做什么,才道了歉,就这么迫不及待……

    胸口掠过窒闷,卫瑜然面色变得冷漠,“没有。”

    随后撂下手中的针线和刚有雏形的荷包,“我不绣了,你自个儿去买一个吧。”

    说完她就要回房去。

    周枭不明所以她的态度怎么急转直下,方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看到人要走,周枭上前拉住她,“卫娘,你怎么……怎么突然不给我绣了?方才不还……”

    卫瑜然抬眸平静恼视他,“我反悔了,难道不行?”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周枭察觉她又生气了,回想方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好笑问:“你觉得我今晚想和你做那种事?”

    卫瑜然不说话,那些事对她来说到底还是太露骨,耳尖发红,试图挣开他的桎梏,显然正是因为这个。

    周枭哭笑不得,“卫娘,我冤枉啊。”

    卫瑜然挣扎的幅度小了,有些不相信瞧着他。

    “再过几日便是冬至,每年这个时候遥州宵禁会延续到四更,无论是节市还是夜市,这几日都会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置办年货。”

    “卫娘,我只是想带你去逛逛夜市。”

    听完他的解释,卫瑜然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早说……我又不知道。”

    周枭将她窘迫的神情收入眼底,弯腰单臂搂到她腿弯,毫不费力将人抱起,“卫娘,你居然这么想我。”

    卫瑜然身体冷不丁腾空,双腿并拢被他箍紧,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挽住他脖子,待适应后,攥着手帕撑在他肩膀上,这么一抱让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男人。

    “你在做什么?!”她有些恼,“快放我下去。”

    周枭看到她一截雪白手腕在面前晃过,戴着他昨晚送的镯子,袖口盈香,他挑眉抬头与她四目相看,“帮不帮我绣?”

    “你!”卫瑜然察觉他以此要挟自己,眼含薄怒,“我才不帮!”

    周枭嘴角噙着笑:“那我就不放你下来。”

    “你!”卫瑜然又被他气到,被他托举到这么高,要是绿樱她们过来怎么办,他不要脸,她还想要。

    “周枭,你快放我下来。”

    “你绣不绣?”

    周枭见她沉默就是不肯再松口帮自己绣一个荷包,大步往外走,“那我就这样抱着你去逛夜市吧。”

    他走了两步,走到廊下,卫瑜然当真是怕了他,“我绣还不行么?!”

    周枭这才停下来,好整以暇看她妥协的表情,“那就多谢卫娘了。”

    他弯腰把人放下,卫瑜然双脚踩到地板上,感受到实感后,这才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然而原本倾斜到他肩膀上的鹅颈正要退出来时,周枭站直,薄唇擦过她粉光若腻的面颊。

    像是不经意间亲了一口。

    卫瑜然浑身一僵,凝眸瞧他,见他神色自若,又不禁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怎么了?”周枭以为她有话要与自己说,不禁倾身过去。

    卫瑜然推开他肩头,略带恼意往回走。

    周枭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卫娘的一双柔荑刚碰过,心情大好跟上。

    “卫娘,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大哥还是要谢谢你的。”

    周枭盯着她背影,莞尔一笑:“卫娘,你是第一个给我绣荷包的小娘子。”

    卫瑜然身形一顿,继续走,“难道没有其他小娘子给大哥送么?”

    “没有。”周枭步幅大,三两步就走到她身后,“估计是大哥不招人喜欢吧。”

    “谁叫我是粗人一个,不像弟弟那样会写金章玉句,风度翩翩。”

    卫瑜然倏然定住,拢着锦袖,“大哥可别说笑了,以你的身份地位怎会没有小娘子喜欢,前仆后继怕不是多如浪蝶。”

    “真的没有。”周枭扫过她如云发髻,望向别处,“我不骗你,卫娘。”

    “你骗不骗人,与我有何关系?”卫瑜然坐在矮桌前,背对着他,拿起绣到一半的荷包继续绣。

    “若是想要女人,大哥也不是不可以去青楼,那儿多的是莺莺燕燕,随你挑选,在那走一遭,荷包香帕能搂一篮子回来。”

    周枭欲伸手解释,但又想着他确实去过青楼,“卫娘,我不怕跟你说,我确实去过几次青楼,但我没有收所谓的荷包香帕,那些女子,我从未碰过。”

    卫瑜然莫名想到那个叫柳白薇的花魁,虽没见过真容,但那日绿樱倒是说了不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迤逦,要不然也当不上花魁。

    “碰没碰过,不是全凭大哥一张嘴么?与我解释作甚?”

    “卫娘,你是不是生气了?”周枭感觉到她比方才还要冷漠,说话也疏离。

    卫瑜然却觉得好笑,“我为何要生气,这不是好事么,周家人丁稀薄,阿聿又去世,仅剩大哥一个周家人,老爷夫人在天上怕是日盼夜盼大哥为周家开枝散叶。”

    “卫娘你……”周枭听着她为自己着想的一字一句,格外不得劲,又自知辩不过她,沉声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周枭不喜欢那些女子,我也绝对没有与她们做过那种事。”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周枭想到那些与卫瑜然恩爱的画面,大丈夫何惧承认,“柳白薇那次是田镇介绍我去,说是想看你有何反应,却误打误撞碰到了黄阳的余孽,我后面就一直在蹲守周旋,直到拿下,李勇可以帮我作证。”

    竹轩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卫瑜然想到当初给他当解药,原来整件事竟是因她而起。

    反应?她能有什么反应?

    他是大哥,她是弟媳,这人真会给自己贴面子。

    “好了,别说了。”卫瑜然出声下逐客令,“你喝了茶就回去,别在我这里晃悠,叨扰得我绣都绣不好。”

    烦人。

    周枭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算了,再说下去她就不给自己绣荷包了,他大步走向茶桌,端起那杯茶一口饮尽,路过卫娘的矮桌,他顿了顿。

    “今晚咱们去逛夜市,卫娘你可别忘了。”

    周枭离开后,卫瑜然继续绣她的荷包,集市上热卖的荷包大多都是女式样,她做的也是这个方向,或清新淡雅,或粉嫩娇媚,花样花纹就得花点心思了。

    她瞥了眼旁边的布料,都是一些色彩较为明媚丰富的料子,鲜少有比较稳重低调的,她不得不放下,去翻找有没有合适的料子。

    竟然没有。

    卫瑜然恼自己方才就不应该答应他,净给自己找事做,叹了口气,想到周枭前段时间升了官,官家赏了好多布匹,她寻思应当有。

    于是便喊上绿樱,拿着账房的钥匙过去。

    “二少奶奶,好多布呀!”绿樱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扛一匹出来,都能做好几身顶好的新衣服了。

    卫瑜然走进去,云锦、蜀锦、织锦缎、绢布等都有各种花色,她走到最尽头,抬眼看架子上摆着的宋锦,宋锦的手感较为平顺,色彩绚烂又如同画卷一样典雅低调。

    她从缠枝花纹、宝相花纹、如意纹、盘绦纹等花纹当中挑中了仙鹤纹。

    没有别的原因,她单纯觉得仙鹤和鹰差不多,都是飞禽。

    “绿樱,你去替我帮那匹宋锦取下来。”她抬手指了指。

    绿樱搬来椅子,站上去,“二少奶奶,是这匹吗?”

    卫瑜然在底下看着,“是,是你手上那匹,我裁一段下来。”

    取到布匹后,卫瑜然掏出剪子在上面裁了一截布,“你再放回去。”

    主仆两忙活完,才从账房回来,吃过午食后,卫瑜然继续绣荷包。

    半天下来也就绣了四五个,不过好在这式样是她满意的。

    一个是蝴蝶样式,用了雾青色的云锦,晴水蓝流苏点缀,流苏与盘结也是她亲手编的,用上了好看的珠子。

    剩下有葫芦样式、圆形和鸡心形。

    就连绿樱都赞不绝口,卫瑜然笑而不语,将其中一个荷包单独收起来,剩下的,她让绿樱转交给那个伙夫,帮忙卖出-

    傍晚日落,一辆马车驾了出来,侍卫再缓缓驶出营寨大门。

    马车里,周枭接过圆形的荷包,大手翻看,青蓝仙鹤纹,还有珠子和盘结,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整体看起来十分沉稳大气,周枭忙不迭系到腰上。

    “多谢卫娘。”周枭难以相信她一个下午就绣好了,针脚还这么密实精致,“我很喜欢,大哥终于有个像样的荷包了。”

    卫瑜然坐在一旁,瞥了一眼他腰上的荷包,端起一杯茶慢慢喝,对他的夸奖泰然接受。

    周枭心情不得不谓是愉悦,“对了,卫娘,临近年关,你想怎么过这个年?是要回锦州还是?”

    卫瑜然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不高兴,才给他绣了荷包,就问她要不要回去,“这是要赶我走了么?”

    周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转到这里来时,就听到卫娘说:“我过几日和绿樱她们走就是了。”

    周枭觉得大事不妙,倾身过去大手将人搂紧,没想到卫瑜然不想让他抱,恼意剜过来,周枭不得不强行抱住,“我哪里说要赶你走?”

    “你这女人又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

    卫瑜然挣扎不得,懒得与他说话,眼眸却冒起火瞪他。

    周枭只能继续解释:“我问你回锦州还是留在这里,我哪有赶你走?你当初不是说来北方是为了完成周贯聿遗愿么,游玩一段时间。”

    提到锦州,卫瑜然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她为什么来北方,若不是那两个心思昭然若揭的人逼得她过不下去,她根本不会跑来这里。

    她怎么可能是为了游玩。

    再退一步,周府实在人太少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大一个家竟然人丁稀薄到如此地步,加之夫君去世,只剩下她一个寡妇守着偌大的家,大哥又要驻守北方边境。

    如果没来这里,原本她就应该一个人过的。

    卫瑜然感觉到难过和迷茫,自从夫君去世后,这份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常人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这三条路都被她走到“尽头”了。

    失父、失夫、无子。

    夫家是她最后的归宿么,还是在异乡漂泊走一遭算一遭?如今和周枭纠缠到这种地步,若是以后他娶了妻妾,她又该如何和妯娌相处?

    “真不是希望我走?”

    “当然,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周枭沉声:“我没法陪你回去,临近年关,城内鸡鸣狗盗之事格外多,更何况城外面对的是别国边境,我们得守着,以防万一。”

    “你说你原本想陪我回去?”卫瑜然诧异不解,她记得夫君同她说过,大哥年关也未必回来。所以他才在信里说要带自己去游玩北方,顺便在大哥这里过个年。

    只是事态变得太快,她成了寡妇,又来了北方,如今周府距离她太遥远,就算不怕千里回到周府,也不过是一个人两个丫鬟几个下人守岁,冷冷清清。

    娘家也没法去探望,大娘子怕是嫌弃她晦气。

    周枭嗯了声,“但是我不能擅离职守,要不卫娘你还是留在这和我一起过这个年吧,让你一个女人回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卫瑜然听到此话,被他抱住的抗拒之意小了下来,凝眸看了他一眼,思绪万千。

    底气于卫瑜然而言就如林中竹,背靠山林她能有一时安宁,当林子没了,谁都能除掉这棵无人庇护的瘦竹。

    马车行进在林子里,天际渐渐褪去暮色。

    “既然大哥没有赶我走的意思,那卫娘就先暂时留下吧。”她垂眸轻声道。

    周枭瞧了她好一会,看出她对回去有些抵触,觉察她心思敏感,怕也是会惧怕孤独和睹物思人。

    她今年出嫁,除了过节可以回娘家,其他时候只能待在夫家,可周贯聿又出了事,她沦落到孤苦无依的地步。

    她若是回去,定是一个人守着整个周家过年。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如今看到她反应由呛人到乖顺顺杆子而下,才知卫娘的处境也并不好受,并不单单是给她寄家用让她待在周府就够了。

    “卫娘你实在多虑了。”

    周枭将她搂到胸膛里,“这几日我们置办一些年货,再去一趟孝神坝拜访我那个朋友,我带你去看鱼鹰。”

    第46章 第 46 章 吃醋

    大晋朝下遥州夜市, 犹如一座星河璀璨的不夜城,暮色方退去,灯火接踵而来。

    商贩叫卖声、小孩嬉笑声不绝于耳。卫瑜然提裙从马车下来, 跟着周枭漫步在乌泱泱的人群当中。

    许是上过战场剿过匪,周枭的气场在人群里显得尤为显眼, 卫瑜然看着迎面而来又擦肩而过的人, 始终提心吊胆。

    虽说她在这里没几个人认识, 但周枭不是, 他堂堂忠武将军, 最近又升了官, 尽管升迁宴办得低调,可这些事怎么可能无人得知。

    而她的身份……

    卫瑜然忧心忡忡, 甚至有些想回去了。

    “卫娘, 这狐狸面具如何?”周枭毫无所察,看到前面卖各色面具的摊贩, 忽然起了兴致, 想看看卫娘戴上后是什么样子。

    卫瑜然来到面具摊贩前,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面具,而周枭已经取下其中一个面具,举到她面前比着。

    女人那双漂亮的翦水双瞳透过狐狸面具眼洞望过来, 娇媚狐狸面具好似活了过来。

    周枭看失神片刻, 随后恢复冷静,沉声问:“你喜不喜欢?”

    卫瑜然却看向摊贩, 摊贩热情说:“姑娘, 这是你夫郎吧,气宇轩昂,看他对你多好, 这狐狸面具一看就知道十分适合姑娘。”

    卫瑜然听到“夫郎”二字,眉心一跳,赶紧否认:“不是。”

    周枭刚要扬起的嘴角,在听到这句否认后顷刻敛下。

    摊贩愣怔,反应过来后赶忙道歉:“不好意思,瞧我眼拙了,不过这狐狸面具还是很适合姑娘的,您要不要试戴一下?”

    卫瑜然抬眸看向周枭,正想提醒他别花钱在这种地方上,然而她还未开口,一只大手便伸了过来,眼前一暗,一个狐狸半面面具戴到了她脸上。

    周枭不由分说替她系住脑后的绳索。

    凑过来的身躯带着熟悉的气息,卫瑜然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中,屏气凝神让他戴上。

    隔着面具眼眶,她看到了周枭刚毅锐利的下颌,以及明显的喉结,不经意滚动的瞬间,她总是恍惚回忆起他匍匐在自己身上缱绻吞吻的冲动。

    “周枭……”卫瑜然小声地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眸瞥向别处垂落,任由他帮自己系上。

    过了会儿,周枭松开手,欣赏般看着面前一半狐狸面具一半面若银盘的半边脸。

    “我就知道我挑得没错。”她戴上后更为娇媚灵动了,周枭有些得意看着她。

    摊贩也跟着附和:“姑娘戴着可好看了,不如就买这个吧。”

    卫瑜然看着这些面具,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狐狸面具,灵光一闪有个想法,她戴上后应当辨认不出她是谁了吧,同样,若周枭也戴上,应当也认不出吧。

    “我再挑一个。”

    “好嘞,您瞧瞧。”

    卫瑜然在琳琅满目的动物面具当中,挑了一个黑狼面具。

    周枭扫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黑狼面具,在她转身过来之前,已经开口问:“多少钱?”

    “二十五文一个。”摊贩喜出望外,看到郎才女貌的两人,他又补充说:“如果是两个人,只需四十文!”

    周枭掏出四十文钱结账给摊贩。

    摊贩:“诶,谢谢客官!”

    卫瑜然拿在手里的面具真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只好递过去给他,让他自己戴上。

    “卫娘帮我戴。”周枭负着手站在那一动不动瞧着她。

    卫瑜然拧眉扫过去,窘迫涌上来,余光瞥到摊贩好似看好戏一样看他们。

    “大哥……”卫瑜然试图提醒他身份不合。

    周枭就这么看着她,没说可以,也不退一步,眼神渐渐深邃,看不清底色。

    卫瑜然与他僵持了片刻,最后到底还是主动上前给他戴上。

    周枭嘴角微不可察掠过笑意,一手固定住面具,稍微弯腰方便让她一双素手绕到脑后。

    男人的耳廓擦过腕骨,卫瑜然当没发生过,直到将系带固定住,才松手退出来。

    周枭看着面前的狐狸卫娘,当真是狐狸转世,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许是有了面具遮挡,卫瑜然心中那股忧虑少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两人继续逛夜市,路过卖字画的、说书的、唱戏的,还有人玩杂技喷火,路边一小摊几人围着玩关扑,赢多输少,闹哄哄起来,最后不得不认输。

    两人并肩而走,时而说说话。

    “卫娘,你娘亲那边过新岁一般买些什么年货?”

    “镇州和锦州应当相差无几,烟花爆竹、贴春联,穿新衣,食材得提前准备好,瓜果蔬菜和糖果零食也是。”

    “不过……”卫瑜然想到她来这边,至今还没看到有什么庙宇上香火,也不知他在这边需不需要祭拜上香。

    “不过什么?”

    “就是不知你这边需不需要去庙里祭拜。”

    此时周枭目光瞥到迎面而来一对情侣牵着手,他陷入沉思。

    卫瑜然的袖子挨着周枭的护臂,正想着这事到底需不需要时,忽然的,她感觉到手背被旁边的男人碰了碰。

    她神色微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正要往回缩。

    不料,他又继续过来触碰。

    卫瑜然察觉他想握自己的手,下意识躲开,周枭许是发觉了,干脆一把把她手握住。

    宽大温热的手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手,卫瑜然挣了几次,对上周枭侧目望过来的眼神时,那黑眸透过黑狼面具犹如黑岭般深沉,眼如点漆,冷硬面庞更为锋利和锐气。

    唯一的柔色便是眼里的期盼了。

    卫瑜然抿唇思忖,有面具戴着……应当没事。

    如此一想,索性就让他牵着算了。

    见她不再抗拒,周枭指腹摩挲了两下她的手背,肤如凝脂,嘴角弯了弯,“你想去庙里祭拜也可以,不想也行,营寨里没那么多讲究。”

    卫瑜然还没想好要不要准备祭祀物品,便让他牵着上了半月桥,桥下有人在放河灯,放目远去,整条河犹如一条银带,在月色下柔软憩息。

    她刚站定,不料本来被握住的手毫无预兆被人松开。

    “卫娘,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周枭一脸严肃下了桥,径直走向河边一棵树下,一把揪起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的领子,厉声苛问,哪怕她站在桥上,也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很快,他周围便围了不少看戏的人。

    又过了会,两名巡逻的巡检司恰好路过,似乎与周枭说了几句话,了解前情,将那名男子押了下去。

    众人四散,被周枭出手相助的女子上前连连感谢,周枭将夺回来的粉色荷包还给他,女子颇为好感盯着周枭,卫瑜然看着两人站在树下,身后的一片河灯竟像满天星河,映衬得如同璧人一对。

    卫瑜然拢了拢身后的狐裘披风,神色淡淡收回视线,回望半月桥的另一侧街道,入目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是她和周枭牵手刚走过的一段路。

    很短,几乎一眼看得到尽头。

    手帕被风吹飞,飘落到身后的步阶上,卫瑜然低头正要去寻找,没想到刚迈出两步,与她相距不及三个步阶上正站着一名男子。

    他身着一身锦服,面目俊雅,身形清癯,伸手捡起了她的手帕,缓步朝她走过来。

    “姑娘,这是你的手帕?”

    说话温文尔雅,眼里未见一丝浊气,卫瑜然只顾着想取回手帕,毕竟是女儿家私人物品,被一个陌生男人捡走了诸多不妥。

    “是我的。”卫瑜然顶着半个面具伸手接过,微微躬身,“多谢公子。”

    “不客气。”

    “卫娘。”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卫瑜然还未转过身,肩头便被一只大手搂住。

    “这位公子是?”周枭目光沉沉,盯着面前有几分书卷气的男子,“卫娘,你认识他?”

    卫瑜然对于在外面和周枭接触仍然不自在,想不动声色离开,却又被周枭握得更紧,肩头动弹不得。

    “不认识,只是帮我捡了手帕。”

    贡文星看了看两人的面具,一个狐狸,一个黑狼,不用说自然是一对佳侣,也看得出男人的占有欲,他哑然失笑道:“在下也是刚认识这位姑娘,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说罢,他便说还有事先行一步,从两人面前离开。

    桥上依旧人来人往,卫瑜然攥着手帕轻轻推开了周枭搂上来的手。

    “方才发生了什么?”

    周枭扫过她手中的手帕,深深望着她,“有名男子偷鸡摸狗,心术不正想盗走他人荷包。”

    “原是这样。”和她猜得大差不差,卫瑜然想回去了,“大哥,我们要不回去吧,卫娘不想逛了。”

    “累了?”周枭看她转到一边的脸颊,脸上的狐狸面具多俏,可是她却没有半点愉悦的心情。

    “你……”脑海一闪而过刚刚的男子,面容俊雅,身上有书卷气,越想越觉得他这股气质和周贯聿很相似。

    卫瑜然轻嗯了一声。

    周枭紧了紧下颌,神色不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那就回去吧。”

    两人回到马车上,乘着夜色往城外缓缓驶去。

    车厢一角放着他们买的一些礼品盒子,是过两日打算探望友人时需要带去的伴手礼。

    狐狸和黑狼面具放在矮桌上,许是真的疲累了,卫瑜然柔柔坐在狐裘毛毯上,双臂枕着凭几上的几个柔软布包浅憩。

    周枭看到她一副倦容,将身上的雁氅解下,披到她纤细柔曼的身躯上。

    余光瞥到她手里还拿着那块手帕,纤纤玉指勾在掌心里,周枭一下子想起别的男人给她捡起来的一幕。

    他坐在卫瑜然身边,支起右膝,宽大的后背靠着坐榻,手腕搭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伸手毫不犹豫夺走她手中的手帕,面带冷漠扔了出去。

    第47章 第 47 章 呸,不要脸皮

    马车驶入营寨, 夜已经很深。

    卫瑜然感觉到有人要抱起自己,身体是腾空的,她感觉手臂搭在一宽肩上, 男人结实的肌肉让她莫名有踏实安稳的错觉,惺忪睁开眼, 就看到周枭正抱起自己, 大步走出去。

    “你抱我去哪?”她困意连连, 不太清醒, 以为是在房里行走。

    “回去。”

    卫瑜然听不太清, 直到他抱着自己从马车上下来, 余光瞥到他身后站着的带刀侍卫,于影影绰绰的火把下站得笔直, 军纪严明, 她的眼被晃了两下,随后猛地一惊, 醒了个七八分。

    “大哥……”她连忙小声提醒, 一边撑着他宽肩欲支起身体,偏偏周枭不听她的,抱着她径直往竹轩居走去。

    一路上有守夜看岗的甲兵,虽然这些下属目不斜视, 神情严肃, 但卫瑜然始终惴惴不安。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刚亡夫的寡妇, 他是夫君的大哥……

    如此亲密, 等同于昭告天下他们在世人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虽然……虽然他们这些日子同进出一辆马车,已经洗不清嫌疑,虽然他们确实早就有亲密接触……卫瑜然还是想挽留那仅剩不多的薄薄一层脸面。

    周枭似乎看出她的担忧, 沉声安慰:“不用担心。”

    卫瑜然微微愣怔看着他侧脸,龙威燕颔,不苟言笑,周枭有力的臂膀抱住她,胸膛前的坚硬令她晃神,催生出一股相信他的念头。

    他说过他不会让别人在他的地盘说一句自己的不是……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男人许是真的能护住自己,堵住悠悠众口?

    卫瑜然思绪纷乱,看着身后已经走过的长长路面,那些侍卫远去,现在她做什么都无用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叫人看去了。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她管不了。

    卫瑜然疲于揣测这些人和事,埋首在他颈窝里,搂住周枭脖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到了竹轩居廊下,离她的卧房不远了,周枭把她放下,“卫娘,到了。”

    卫瑜然站在他面前,“大哥你也快回房吧,更深雾重,早些歇息。”

    她刚要转身,周枭在身后喊了她一声:“卫娘。”

    “怎么了?”卫瑜然转回来,抬眸不解看着这个男人,“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周枭扫过她空空如也的细手,她似乎还没意识到丢了什么,他本该高兴的,却不知为何一点都不高兴。

    偷偷扔掉自己女人的手帕,算什么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为,周枭深深意识到这个,心情愈发压抑。

    卫瑜然发觉他似乎有话要与自己说,掀起眼眸望进他漆黑的眼,里面蒙着一层她看不懂的情绪,疑惑唤道:“大哥?”

    刚话落,就看到周枭忽然间走过来,眼前一暗,紧接着唇上便被狠狠封住。

    卫瑜然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后,使劲推开他,然而不仅推不开,还愈演愈烈。

    “唔——”

    卫瑜然恼火地使劲锤他,这人疯了,正当她想骂人时,周枭突然放开了她。

    “……”卫瑜然呼吸急促,怒目而视瞪着他。

    眼看她就要蓄起更大的恼意,周枭赶紧安慰:“我知道卫娘对房事有些心悸,但这么多天过去,你总得让我亲一亲吧。”

    卫瑜然被他这一番话撂得更上火了,合着她还得感谢他只是亲自己而不是做那档子事?二者取其轻,她就得感恩戴德?

    “你知道你亲的是谁吗?!”卫瑜然气得冷笑,“是你弟媳!”

    周枭看她又搬出来身份大旗,他算是发现了,她来来去去就这一招,嘴角噙着笑说:“这层身份已经是过去,你现在是我周枭的女人。”

    卫瑜然吃瘪,气得手指发抖,“你无耻!”

    趁她不备,周枭上前低头啄了她一口,“卫娘,你这女人真招人稀罕。”

    怪不得当初周贯聿当初那么喜欢她。

    想到弟弟,周枭自觉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周贯聿当初要考科举,要娶妻,甚至生活,所有的费用都是他这个哥哥承担,如今去世,他按照惯例帮忙照顾他的遗孀也是正常。

    至于何种照顾,他又没说,日久生情是人之常情,照顾到床上也是照顾。总之他这个做大哥的绝不会亏待她。

    “周枭!”卫瑜然愤然喊他的名字,已经被他的狎昵语气气得发昏。

    周枭怕她一气之下和前两日那样不理自己,这女人不理人的时候是真的一句话都不和人说,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更别想从她嘴里听到婉转如莺啼的腔调。

    那滋味他品尝过,并不好受,周枭深深看着她,“卫娘,你别生气,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是招人喜欢,招我周枭喜欢。”

    卫瑜然看到他挺起的胸膛,以及冷不丁的露骨表白,一时气结,竟不知怎么骂他,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心慌意乱。

    她侧过身不想再看到他,但还是顺口低骂了句,“呸,不要脸皮。”

    真会给自己脸贴金子。

    周枭目光看着她姣好的侧颜,顺着她的话扬起嘴角道:“你就当我没脸皮吧。”

    要脸皮,他就只能当她一辈子的大哥,不要脸皮,他能当她男人。

    卫瑜然实在受不了他,自从做过一次之后,他就跟尝到了甜头似的,各种话都能对她说出口,扭过头剜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往卧房走去。

    竹轩居廊下寂静无声,周枭就这样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到背影,这才转身离开-

    卫瑜然回到卧房,解开披风,换上褻裤亵衣,在梳妆台前让绿樱一一拆下珠钗耳饰,最后困意连连,在月色下掀开被褥躺上去。

    却辗转反侧,始终难眠。

    周枭的话太直白了,直白得让她难寐,若说先前她还怀疑他对自己是不是不单是肉/欲上的喜欢,可能还有别的,毕竟他对自己的好已经超过了那份男女界限。

    林大人对她也是喜欢,但那只是想要“得到她这个人”的喜欢,是想要她当他十四妾的掠夺欲,他对自己从未有过尊重,打心眼的高高在上和亵玩,就跟郝才捷一样,以为许诺个妾位,她一介寡妇就得感恩戴德。

    可是……周枭好像不一样。

    他怕自己出事,宁愿深陷危险也要只身一人闯匪窝救自己出来,带她雨夜里不停歇逃亡,精疲力尽也要让她先走。

    倘若是为了周府脸面或是看在她是弟弟的遗孀的份上,才出手救她这个二少奶奶,他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卫瑜然对之前的判断不知不觉出现了偏重,想到周枭给她涨到七两的月钱,这个月钱甚至比林夫人还要高,就不是正常的数额,还有三百两买的紫玉镯子……钱财上他没亏待过自己,若是只想着男女/之事,他单是用身份就可以逼自己就范。

    毕竟她现在除了依靠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可他似乎从未用过身份与地位威胁自己就范。

    而今晚他更是直白地表白了,招他喜欢。

    他说的是喜欢,而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卫瑜然思绪紊乱,脑海闪过今晚他在大街上牵自己手的一幕,如果只是男女/之事,他何必冒着给自己增添抢夺弟弟遗孀的污点风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分析得合理,卫瑜然不再辗转反侧,终于舒心睡过去,但毫无觉察的是,原本该舒展的眉眼却不知不觉蹙了起来,透着不安-

    翌日刚过辰时一刻,冬日暖阳正好,营寨一片安宁祥和,后厨的伙夫正烧着柴火,青白炊烟带来的烟火味在营寨里弥漫开来。

    卫瑜然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帕不见了,问她们:“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手帕?”

    绿樱和小桃花帮她前后找了一遍,摇头说:“没有找到,二少奶奶。”

    卫瑜然觉得奇了怪了,明明昨晚逛街的时候还拿着回来,怎么今儿就不见了。

    思索未果,于是她命人重新取一条出来。

    绿樱去给她端来一碗滋补莲子汤,带来的还有个好消息,“二少奶奶,小亳今早就将你绣的荷包卖出去了。”

    小桃花兴冲冲过来,她只尝试绣了一个,因为太丑又没有经验,不得已放弃了这个赚钱门道,那个丑荷包已经让她丢给小亳处理了。

    “绿樱姐,卖了多少?二少奶奶绣得那么好,应当会有个好价钱吧。”

    绿樱从兜里掏出来小亳给她的钱,沉甸甸一小布袋,“三个荷包,一共一百八十文。”

    小桃花震惊:“这么多!”

    就连卫瑜然都诧异,她以为至多一百文,谁知道居然翻了快一倍。

    绿樱笑吟吟解释:“当然是因为二少奶奶绣得好看,荷包风格俏皮生动,再说咱们用的布料也不简单。”

    这可都是官家赏的好布料,一匹几百文到一二贯钱不等,当然二少奶奶用的是较为便宜那种,用起来也不心疼。

    卫瑜然接过这些文钱,沉甸甸的分量,甚是高兴,“早知能挣钱,我就多绣几个了。”

    扣除成本,大约能有一百六七的盈余。

    卫瑜然将这笔钱收好,取出一部分,让小亳明日买点珠子和流苏回来。

    下午,她便开始列年货的清单,庆贺节日的烟花爆竹一定是得有的,爆竹声中一岁除,装点房前屋后的金彩和琉璃抱灯也得准备。

    新历书、缕花、春联、桃枝、拜年帖这些可提早准备,至于食材,她得记下来用量多少,好提早命人去预定,瓜果蔬菜和蜜饯零食等也须准备了。

    至于祭祀物品,虽说周枭让她不用如此讲究,但卫瑜然还是想去庙里祭拜一下,总觉得没供香火,新的一年就不够踏实。

    于是她还是打算去买些祭祀物品回来。

    因为镇州的祭拜向来有得亲自买祭祀物品的规矩,不亲自买,在神佛面前就不够虔诚,卫瑜然想到当初周贯聿出事那天,她去庙里祭拜的祭祀物品正是托管家买回来的。

    尽管御医诊断是突发心疾,但有些事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过一次凑巧,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还是携绿樱和小桃花一同出门,亲手买祭祀物品。

    纸钱、线香、蜡烛、酒等买齐了后,卫瑜然这才放心回去。不料,马车被路上围着的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绿樱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说是红春楼一个头牌,爱上了客人,那个客人对她也大方,许诺日后要来赎她回去,头牌姑娘深信不疑,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客人不仅迟迟不兑现承诺,还假装没说过,转头就换了另一个姑娘。头牌姑娘后知后觉被骗,变了脸色,骂他负心汉,客人反骂她性格大变样,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因而他才对她没了兴趣。

    众人吃瓜吃得乐呵,众说纷纭,绿樱转头一五一十告诉卫瑜然,“那头牌姑娘忒可怜,性格变了又如何,那也不是客人反悔毁约的借口,分明就是腻了,要换人玩。”

    卫瑜然眼神示意她少议论他人的事,自己却是心事重重让人驱车回去。

    她想过色衰而爱弛,想过有人只想尝试男女/之事,却从未想过性格变换后,那份喜欢会不会也随之消失。

    毕竟人有七情六欲,人生如此漫长,谁能保证性格从一而终而没有一丝变化呢?

    回到营寨,卫瑜然清点了一遍所有的年货和祭祀物品,确认没问题后,她拿着账本去了一趟书房。

    “卫娘,以后这种事,你拿主意就行。”周枭这两日公务变得繁忙,还去了一趟人家府里谈事,一时忘了她置办年货的事。

    “知道了。”

    卫瑜然看到他又再次投入处理公务,红春楼头牌姑娘的事莫名浮现脑海,尽管觉得荒唐,但她却鬼使神差喊出了那个许久没喊过的称呼。

    “周郎……”

    第48章 第 48 章 你的意思是……我没旁人……

    周枭原本在书架前翻找一些关于榷场北珠的文书记载, 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书桌前的卫瑜然。

    静看须臾, 然后才面不改色嗯了一声。

    他继续翻找,没过多久, 听到脚步声离去, 他怅然若失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

    是不是他听错了?其实卫娘根本没喊?

    亦或者……她看到自己没反应, 就走了?

    周枭罕见陷入纠结。

    没过多久, 书房又传来了脚步声, 周枭回头看, 只见卫娘端来一份茶汤到桌上。

    “周郎,快来喝吧。”

    周枭瞧了瞧她, 又瞧了瞧桌上的茶汤, 然而他脑海里只有那一声轻柔婉约的“周郎”。

    印象中,她几乎从不肯这么喊自己, 除了那次在马车里。

    不知怎么的, 她今日竟然主动这般唤他,周枭绕过屏风,来到吃饭的檀木圆桌前坐下。

    刚端起茶汤喝,忽然腿上一重, 紧接着便是软玉入怀, 周枭怕茶汤撒到她,手上一把挪开, 另一只手搂上卫娘的柳腰。

    今天的卫娘有点不对劲。

    这么主动。

    难不成……

    周枭搁下茶汤碗, 抚上她坐上来的臀,“卫娘你……”

    卫瑜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双手搂着他脖子, 埋首在他的颈窝里,在犹豫中,拧着柳眉又娇媚喊了一声“周郎”。

    她这般“性格大变”,变成“缠女”,他会不会也有一日变得厌烦?

    卫瑜然心情有些复杂,他厌烦了自己,岂不正好恢复他们本该恪守礼节的身份?

    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了?

    “我们两天没见了……”卫瑜然让自己的语气尽量饱含幽怨,她要如同怨妇那般缠到他厌烦。

    周枭鲜少听到她撒娇,眉头一挑,虽说感觉有些奇怪,卫娘性子好像变得缠人了些,但他正求之不得。

    美人在怀抱怨,周枭也不是个木头,安慰道:“是我的错,卫娘这是想我了?”

    “嗯……”卫瑜然把脸颊枕在他宽肩上,盘算着要如何缠到他厌烦,不让他忙公务?

    闻言,周枭心头一软,“卫娘,我也甚是想你,要不之后你搬来与我同吃同住?”

    卫瑜然身体一僵,这人怎么一不留神就顺杆子往上爬?

    “不行。”她坚决拒绝,语气霎时间没那么好说话了。

    周枭察觉到她在这方面态度强硬,不容置喙,识趣地没有再提。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又多日没碰过她了,如今软玉怀香,他呼吸渐渐变得重起来,沙哑道:“卫娘,你想不想……”

    卫瑜然眼神一滞,未等她想好要怎么应对,周枭已经抱着她往里走。

    “卫娘,你可能不知这些日子,我忍得有多辛苦。”

    周枭把她放到床榻上,欺身而上,扯下裤头,卫瑜然双手撑着他硬邦邦的胸膛,眼神慌乱,在拒绝还是迎面而上之间不断犹豫徘徊。

    吃得苦中苦,方为自由人。

    卫瑜然咬牙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硬生生地愣是再一次喊出那肉麻的“周郎”二字。

    折腾,折腾,仍是折腾。

    从白天到戌时,每当周枭要去忙公务时,卫瑜然硬撑着身体起来,把人勾回去。

    “不准走。”卫瑜然坐在他腰腹上,使出浑身解数把人按回到床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得看到结果才行。

    次日,他们要去探望友人,一早便坐上了马车,车舆内一角落放着给友人带去的伴手礼。

    他们肩挨着肩坐在坐榻上,卫瑜然扭头看着身旁着装板正严肃的周枭,计上心来,先是借着冷,窝进他怀里。

    “周郎,我冷。”

    周枭毫不犹豫打开雁氅,一把搂住她肩头,“来我怀里。”

    卫瑜然顺利窝进他怀里,周枭体格宽大,显得她有些娇小,怀抱确实暖和。

    马车在林中行进。

    一只细盈盈的手大胆地抚上他的胸膛……

    周枭眉心一跳,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车幔,然而过了一会儿,那只手陡然换了个方向,往下摸去,触碰腰腹,隐隐有更放肆的迹象。

    周枭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她细嫩的手,“卫娘,咱们今日是去探望我那好友。”

    言外之意,他们这样不妥。

    卫瑜然收回了手,从他怀里退出去,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周枭察觉她的脾气,心头叹气,过去哄人。

    “卫娘,这事咱们晚上再做也不迟,我一定满足你,只是当下真不适合,你当给我周枭一个面子好不好?”

    卫瑜然幽怨剜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没旁人重要呗。”

    “……卫娘,我没这个意思。”周枭怕她胡思乱想,欲解释,就看到她转过头去不理会自己。

    周枭解开雁氅,把人捞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卫瑜然双手搭在他肩头上,心头一跳,随着周枭扶住她,往他腰腹方向按下去……

    眼眸雾气凝起,卫瑜然在失神中不禁产生一丝怀疑,这到底是妨碍周枭日常事务,还是在惩罚她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卫瑜然巍巍颤颤从周枭身上下来,靠在一侧不想再说话。

    周枭给她穿上衣服,“高兴了吧。”

    卫瑜然:“……”

    周枭觉得她应该是高兴了,没多久,到了孝神坝友人家里,他携卫娘上门拜访。

    寒暄一番,周枭带她去看鱼鹰,河面封着一层薄薄的冰,有一块大的河面上没有冰,船难以驶过去,友人便吹哨让通体黑色的鱼鹰飞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过了一会,鱼鹰破水而出,飞落到船头上,友人让人从鱼鹰喉囊里掏出一条完整的鱼。

    卫瑜然看得错愕不已,原来这就是鱼鹰捕鱼。

    捕上来的鱼很快就让小厮拿去厨房烹饪,不一会儿,林中便升腾起袅袅炊烟,将林中的寒气驱散不少,炊烟里有浓郁柴火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位友人姓曹,叫曹良,曾经和周枭共事过,后来因为一次战事上受伤严重,才在城外孝神坝隐居休养。

    卫瑜然跟在周枭身边,被引荐给曹良的夫人认识时,一时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

    是说他的弟媳,还是……

    卫瑜然最后还是说是大哥的弟媳,她能明显感受到曹夫人在听到这个身份后,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

    就好像她和周枭走那么近,又一同过来上门拜访,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周枭是男女关系时,冷不丁说她只是他弟媳那么惊世骇俗。

    周枭在这吃了顿饭,与曹良喝点小酒,卫瑜然坐在二楼廊下美人靠上,眺望林中山色和山林中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河边风景。

    这里的环境很幽静,心旷神怡。

    她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落到西院屋里和友人喝酒的周枭身上。

    这个曹良应当是周枭为数不多的好友,酒喝得畅快,她想到他们买给这位友人的伴手礼,珍贵不凡,一看便知道份量。

    这种私人局,他还带自己来,说是看鱼鹰,可不也间接告诉别人他们的身份和当下暧昧纠缠不清的关系了么。

    曹夫人那么震惊,都十分有教养地什么都不多问,怕还是看在周枭的面子上,才没有多问吧。

    或许……她真不该在马车上那样逼他。

    第49章 第 49 章 把你冻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曹夫人育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 小小年纪很机灵,穿着件鹅黄色的袄子,鼻头被冻得通红。

    她跑上来撞见二楼的卫瑜然, 愣愣看着眼前举手投足皆高雅的女子,哪怕只是坐在美人靠上, 手臂搭在上面这样的举动也令人目不暇接。

    “卫姐姐……”曹盈盈手里拿着一个福寿纹手炉, 稚嫩的小手从貂袖露出来, 她打量了她好久, 忍不住问:“你和周叔叔什么关系?”

    卫瑜然听到这个称呼, 忍俊不禁, 周枭在小孩子眼里竟然已经是叔叔。

    “我是他弟媳。”

    “弟媳是什么呀?”

    “弟媳就是他弟弟的媳妇。”

    曹盈盈似懂非懂,“所以你不是周叔叔的娘子?”

    卫瑜然摇头, 曹盈盈想到长辈前段时日说过周叔叔的弟弟去世了, “那你以后会嫁给周叔叔吗?”

    这话一落,卫瑜然倒被问住, 不知如何回她, “为什么这么问?”

    曹盈盈坐到她面前,“因为我感觉周叔叔对你很好,他从来没有带过女人来我家。”

    卫瑜然神色微妙,却又有些好奇起来, “他以前怎么过来的?”

    曹盈盈思考了会:“好像每年年关前后, 周叔叔都会来拜访一次,找我爹爹喝酒。”

    “这样啊……”卫瑜然转头, 目光越过凭栏, 看向西院里那个人影。

    “所以卫姐姐,你以后会嫁给周叔叔吗?”

    卫瑜然语塞,未等她想好怎么回复, 就有一丫鬟匆匆上来,“小姐,你怎么上来这里了,夫人喊你下去。”

    说罢,丫鬟把曹盈盈从美人靠上牵下来,走之前歉意地朝卫瑜然点了点头。

    二楼廊下恢复宁静,卫瑜然眺望林中山色,倦意袭来,她枕着手臂,半靠在凭栏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瑜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只是那声音有些遥远,似在梦里。

    “卫娘。”

    那嗓音低沉稳重,穿透梦境,落在耳边,卫瑜然惺忪睁开眼,就看到她面前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身穿雁氅,距离她约有一丈左右。

    她无端想起曹盈盈喊他周叔叔,细细算来,周枭其实也就比她大约莫六七岁罢了,许是他身上的气质比旁人更沉稳些,做事也不急不躁,虽说有时候性子豪爽,直抒胸臆,但也能做到乱中有序,稳重冷静,从不会给人傻不愣登的感觉。

    都说官拜一级,人就膨胀高傲一倍,处处要风光。

    但升迁这么久以来,也并未见他以官衔地位丈量他人。

    卫瑜然目光收回来,这人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这么静看自己,她阖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喝完酒了?”

    “喝完了。”周枭看她被狐裘围领围着的纤长鹅颈,领口处锁骨的一抹雪腻肤色,在暮色衬托下犹如冰肌玉骨。

    “我在底下看你一个人坐在这,是不是有些闷?”

    “不会,方才曹小姐找我说了会话。”卫瑜然看向屋檐边缘的天际,高阔而摸不到顶。

    “你们聊了什么?”

    周枭瞥到她袖口下垂落的手腕,指如削葱根,藕粉甲面椭圆修长,净白手背皮肉下有一二条筋微微扯着,显得愈发细瘦。

    周枭想起方才上来时,那小孩儿手里揣着一暖手炉,而她竟就这么露在外面。

    上前握住她的手,果不其然,很冰凉。

    卫瑜然感觉到有一股暖意包裹着手,瞥眸看去,周枭那指骨分明的手握了上来。

    她想想,曹小姐问了什么,她问自己以后会不会嫁给周枭。

    这个问题……抛去别的不说,其实挺怪的。

    她是周枭他弟的娘子,却和大哥住在一个营寨里,如今又被他带着出来拜访友人,倘若外人知道他们还在亡弟和亡夫的守孝期内做过更亲密的事,恐怕只会觉得礼崩乐坏,伤风败俗,十分荒唐。

    估计也就童言无忌才能问得出来。

    “说了一些女儿家的私事。”卫瑜然凝眉望过去,“你想听?”

    周枭咳嗽掩饰尴尬,“那倒没有,要不我们下去走走?”

    卫瑜然:“去哪儿?”

    周枭:“河边林子里走走。”

    卫瑜然想了想,这才动身放下手臂,从美人靠上站起,顺便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周枭垂下手微微收拢,眸光掠过她侧颜,侧过身喊来一丫鬟,问有没有多余的暖手炉。

    丫鬟说有,让他稍等。

    卫瑜然同他出门时,手上已经揣上了一个暖手炉。走出友人的林中宅子,他们便往宅院后的一条幽静小道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曹良和曹夫人望着两人背影,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曹夫人心情复杂。

    曹良拄着手拐,目光放远,他方才与周枭喝酒时也旁敲侧听打探过,对方坦荡毫不避讳,“那是卫娘。”

    只是碍于守孝期,只能对外说只是大哥和弟媳,但今日这一趟过来,其实算是隐晦地告知卫瑜然的身份。

    “郎有情妾有意,你就别管了。”

    曹夫人叹了口气,“可是……多少避忌些啊,别人的嘴可不饶人。”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幽静小道蜿蜒如羊肠,铺在林子里,树林空荡幽僻,没多久便看到了河道,举目放去一片白茫茫。

    岸边有一截木板搭就的栈桥,卫瑜然站在木板上,看桥梁底下的冰河,隐约窥见薄冰下有鱼游动。

    “今日的鱼味道如何?”

    卫瑜然瞧了他一眼,回味片刻:“鲜美,入口即化。”

    周枭嘴角深了深,“我也如此觉得。”

    “那只鱼鹰养了多久,怎么这么听话?”

    “曹良养了有三年,每年入冬,曹夫人想吃鱼,没法捕捞,他便养了只鱼鹰。”

    卫瑜然:“那你的瞎鹰呢?”

    周枭想到那只养在营寨里的鹰,“有五年了吧。”

    卫瑜然又问:“那它能捕鱼吗?”

    “能是能,只是它只能在河面未结冰之前捕鱼。”

    “为什么结了冰就不能捕?”

    “当然是因为它水性不好,卫娘,它是只飞禽。”周枭低声闷笑,“咱不能盼它做太多事情。”

    卫瑜然听到他的揶揄,恼他一眼,“谁说我盼它捕鱼?”

    周枭敏锐听到她嗔怒,继续笑说:“那方才是谁问能不能捕鱼?”

    卫瑜然语塞,不想理他,周枭敏锐察觉她恼小脾性,侧过身看了她好一会,确认卫娘确实吃瘪不理会自己了,他大手一挥将人搂进怀里。

    “好好好,是我说的。”周枭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这样的锅他都心甘情愿替某个人顶下来。

    卫瑜然欲推开他,周枭不让,“……待会你会冷。”

    “冷就冷呗!”

    “那不行,把你冻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卫瑜然挣扎不得,忽地,她看到河边有两棵黄梅树,一朵朵黄梅开得正艳,只是弯曲的枝干上堆了层层叠叠的雪。

    “那是不是黄梅?”

    周枭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黄梅树?”

    卫瑜然推开他,走过去看,直到站在黄梅树下,她才停下,竟然是真的黄梅。

    与红梅不一样,黄梅的花瓣儿通体的鹅黄色,明艳暖和,在雪中散发着幽香。

    周枭站在她身后,看着人比花娇的女人,无端想起她此前说过她早已与周贯聿看过。

    她这么高兴,是在想谁?

    卫瑜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能在冬日里看到不一样的梅花,何其幸运,“周枭,你觉不觉得这黄梅要比其他梅花好看?”

    “不觉得。”

    卫瑜然拧眉,回头看站在身后的男人,见他神情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就觉得他好似哪里变了。

    “我想折几枝回去。”她问道,“可以吗?”

    放在花瓶里养着,或是栽种在前园里。

    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满足她,但此时周枭面色冷沉,“不行。”

    卫瑜然追问:“为什么?”

    周枭静静看着她,漂亮眼眸里倒映出希冀,他喉咙发紧,“它不好看。”

    “你胡说。”卫瑜然很不能赞同,“明明多好看,多明媚。”

    “你折回去做什么?”

    “我想养在花瓶里,或是栽种在前园里。”

    话落,周枭脸色更黑了,“咱们回去。”

    卫瑜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同意,回头又看了看那盛开的黄梅,犹豫着。

    周枭将她整个神情收入眼底,胸口莫名堵得厉害,上前拦腰把人抱起,“这是别人的黄梅,卫娘,你少惦记。”

    突然被抱起,卫瑜然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啊?”

    “抱你回去。”

    卫瑜然回头望了望离得越来越远的黄梅,叹了口气。

    忽地,腿弯的力度收紧,她诧异看过去,只看到周枭下颌绷紧,眼神晦暗,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人到底怎么了?-

    这一趟友人探访在暮色中结束,同曹家人道别后,两人回去。

    回到营寨时,夜色降临,这一趟出门耗费的精力不少,卫瑜然想早些回房休息。

    然而,有人没打算放她回去,身体重重被抵在门后,紧接着这个人就开始不安分了。

    “别……”等卫瑜然想把人推开时,不知何时到了床榻上,背后枕着床褥,“我今晚累了,大哥……”

    “卫娘,你白天不是想要么?”周枭用一种她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下来。

    “我现在就满足你,不好么?”

    卫瑜然捧着他头,指尖在发颤,实在顶不住,“可是我累了……我不想要,你出去。”

    周枭没有听她的,一边动一边问她:“卫娘,你变了,你昨天格外主动。”甚至主动唤他周郎,谁知道看了黄梅后就再也没喊过。

    一想到昨天的主动,卫瑜然就头疼,双眸半阖着,她只是想“性格大变”会不会导致他厌烦,谁曾想她要付出那么多。

    “周枭……”女人眼眸里雾气横生,一张娇媚的脸别样动人,玉臂挂在周枭脖子上,越想挣开,却越深。

    加上今日周波劳顿,卫瑜然早早就吃不消,眼皮子越来越重。

    身体被抱起,卫瑜然在半梦半醒中发现自己坐靠在周枭身上,肌肤相触,玉臂搭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宽肩上的肌肉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他这样的体型总能毫不费力将她抱起,作出任何势位,就连当下也一样。

    他渐渐松开握住她腰的力度,她又没了力气,使尽了力气挽着他宽肩,不让自己坐下去,但最终也逃不过她一点点坐下,坐入吞没的命运。

    她听到一声闷哼。

    鸦羽颤了颤,吞没那刻就开始忍受不了,神经绷紧一直不敢放松,语气轻得近乎哀求,双手求生般刮过他肩头,“咱们换一个好不好?”

    窗外夜色浓郁,月光洒落在营寨里,起伏的建筑轮廓静默如野岭,犹如一头凶兽蛰伏。

    即使困意重如山,卫瑜然依旧呢喃开口求他,“周枭,不要这样……”

    话音刚落,卫瑜然就绷紧了脚背,一些东西开始蜿蜒顺柱而下,她开始感觉到厌弃。

    与她相反,周枭反而兴奋起来,眸色渐深,连白天她去看黄梅带来的郁闷消散不少。

    “卫娘……”沙哑低沉的嗓音喊了一声又一声,似乎意在告知她,是谁在占有她,是谁在这一刻统领她。

    周枭感觉到她前所未有的收紧,每一次愉悦也频繁起来,只是做到最后,她整个人几乎是窝在了他怀里,就连脸颊也埋进颈窝里,似乎是害羞到不敢见人。

    后半夜,周枭才放过她,看着她熟睡过去的睡容,周枭低头吻了吻她脸颊。

    “你们已经不是夫妻。”

    随着男人一声严肃陈述,一个沉腰将两人结合得更紧密,“你和我才是。”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想你再陪我睡会

    卯时左右, 天边冒出鱼肚白。

    床榻之上,锦被之下,一对璧人正相拥而眠。

    过了会儿, 卫瑜然察觉身后有冷风钻了进来,柳眉蹙起, 接着身后传来比较大的动静。

    她翻了个身, 惺忪刚睁开眼, 就看到周枭掀开被子, 坐在床边, 背对着她。

    一整个肌肉虬绕的宽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划痕, 卫瑜然愣住,随后想起昨晚这男人做了什么。

    非要那个姿势。

    她跟溺水了似的, 一边哭一边挠住他的背, 企图在欲海里拯救可怜的自己。

    于是就造成了这个画面。

    周枭已经穿上了练武的裤子,他等会得去操练场训练, 裤带刚系紧, 回头就看到床上的卫娘正望过来。

    周枭想到她昨晚的表现,春/水香溢,一扫黄梅树下的阴霾,上前坐到床边, “天还早, 卫娘你再多睡会,等会我让人把饭菜端来这边, 你就不用再回竹轩居走一遭了, 省得你麻烦。”

    卫瑜然半撑起身体,胸前掩着被衾,雪肩上青丝散落, 她看着赤着半个身体只穿了条裤的男人,目光一再扫过他结实却被挠花的胳膊侧膀。

    “你等会要去训练么?”她问。

    周枭颔首嗯了声。

    卫瑜然在想昨晚周枭这人过分的做法,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若说心里没有气那是假的,卫瑜然看进他黑眸,心思转了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缠他,耽误他公务。

    “你……能不能别去?”她咬了咬唇。

    周枭略诧异,却又觉得此刻的卫娘有些娇憨,“为什么?”

    “我想你再陪我睡会。”

    周枭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只是想到他的日程安排,这么多年雷打不动都这样执行,要他突然改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卫娘,你一个人睡不行么?或是等我训练回来,我再陪你。”

    卫瑜然眼含幽怨,一句话没说,躺下翻过身再也没理会他。

    “……”

    周枭摸摸鼻子,伸手拍了拍她肩头,“生气了?”

    卫瑜然往里面挪了挪,不让他碰到,嫌恶之意全都在那抬起的指尖里了。

    周枭哑然失笑,“卫娘,你怎么还生气了?”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就是陪她再睡会么,他想了想,站起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招来一个亲兵,吩咐他:“今日训练让李勇替我去。”

    随后他大步走回到床前,掀开锦被躺下,把人搂进怀里,“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陪你了么?”

    卫瑜然没听清他方才在门口说了什么,如今人在床上,想来他必定是推掉了训练,卫瑜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轻轻勾起,勉强给他点好脸色看。

    于是不再推开,反而乖顺地窝进他怀里,打算再补补觉。

    周枭刚毅下颌抵着她额头,掌心抚着她羸弱削肩,虽说是补个回笼觉,但他日常作息已经固定,此刻完全没有睡意。

    有些触碰他已经尽量忽略。

    可是有些软软弹弹贴上来,挨着他的胸膛,随着呼吸仿佛有了生命似的。

    昨晚便在他眼前晃,勾得他神魂失态。

    周枭脑海里全都是那对玉/兔的轮廓幻想,喉咙滚动,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粗/重些。

    但下一刻,他强行把那些杂念都压下去,翻身将人抱到怀里,让她背对着自己。

    卫瑜然睡了不知多久,直到睡饱后,察觉天光已大亮,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不是她的卧房。

    刚想动身,又发觉有一只手横亘在她胸前,掌心虚虚握着,她嫌弃地拿开他的手,一低头就看到周枭那张丰神俊朗的脸,阖着眼眸,眼皮子深邃,剑眉星目。

    她看了一眼,正要收回视线,不料周枭此刻醒了过来,睁眼与她四目相对。

    片刻后,卫瑜然注意到他目光下移,察觉他在看什么后,羞恼地搂起锦被挡住。

    周枭面不改色当做没看到她这个举动,卫瑜然要下床穿衣服,周枭也跟着一起,犹如多年夫妻那般不避嫌地整理衣着。

    在他眼里,卫娘已经和他媳妇没什么两样,只是有成亲婚礼和没成亲婚礼的区别罢了。

    等守孝期一过,他会给她名分,八抬大轿把她娶回来。

    卫瑜然却不这么想,在她眼里,这男人仍然只是她亡夫的大哥,哪怕昨晚还同床共枕,但她做不到在他面前毫无避忌,因而还是会下意识侧过身系上肚/兜和白亵裤。

    周枭的衣服没她那么繁复,加之早晨已经穿好了练功裤,剩下的衣物步骤简洁,衣着整齐后,他回头一看,发觉卫娘还在系肚/兜。

    一双素手绕到凝脂后背,试图系上。

    他上前熟稔接过她指尖勾住的系带,“我帮你。”

    女人的衣物向来繁复隆重,她昨天又和自己出去了一趟,衣物挑了较为隆重的那套,如今只穿上一条白亵裤,一双匀称白玉掩藏在里面,布料柔软,束脚而宽松,衬得她腰肢细盈不堪一握。

    而她整个人背对着自己,细瘦窈窕的身段美好皎洁,纤秾合度,即便是穿衣如此简单的事也优雅秀气,而卫娘这个人就更不用说了,进退有度,在外人面前始终端庄大方,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私下时而娇憨时而妩媚,哪怕是骂人,他都觉得妙极了。

    而这样的佳人竟然肯委身在他身下,做他的女人。

    周枭越看越觉得有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激荡在心间,以前他总觉得女色会耽误大事,因为兵书里有诸多记载,多少兵家少将甚至君王耽于美色,战事上失利,治国上昏庸无道,百姓唾骂,民不聊生。

    他自入伍便时刻谨记这些先人的教训,严于律己。

    但……卫娘是例外。

    他系着,思考良久,沉声问:“卫娘……你饿不饿?”

    卫瑜然感受到他略微粗粝的手碰到背上,有些敏感,脊背不自觉颤了颤,“嗯……有一点。”

    周枭立马就察觉到她背后浮着一层细微的颤栗,眉梢一挑,他竟然从未在这里发现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让人去准备饭菜。”帮她系好带后,周枭垂落左手,右手仍停留在她后背上,微曲的手背轻轻地贴着她脊骨划下。

    短暂的触碰激灵起她更大的颤栗。

    周枭看得一清二楚,眼神渐暗,“那你等会是和我一起用膳,还是回竹轩居?”

    卫瑜然恼这人在后面做的撩拨人的举动,她若再不走,待会他吃的就不知是饭菜还是人了。

    “我回去。”她把嗓音压了压,气腔哼出音,警告他她只想回去休息,而不是那些有的没的。

    周枭听出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把右手负在身后,权当没听出她暗暗的拒绝与嫌弃。

    “行,那卫娘你今日多加休息。”

    卫瑜然把剩下的衣衫都穿好,毫不带犹豫地从他面前经过,走向门口,消失在周枭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