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雄子他被分手 “你凭什么说这是错误?……
“刺啦——!病虫家属, 病虫突发昏厥,请立刻到场!”
“布莱恩,东西在哪呢, 搞这么神神秘秘的?”
“是急性昏厥,病虫昏迷前情绪过激,时间紧急, 怀疑可能是突发性脑溢血!”
“实物比图片上更好看, 亮晶晶的,他应该会喜欢吧……”
“医生, 医生,病虫醒了,啊, 病虫吐血了!”
“布莱恩,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 啊?我看上去很高兴?哈哈,被你看出来了, 这南洋之心我打算当礼物, 这礼物来得巧, 刚好能当恋爱第一天的纪念物!”
“小瑟,你告诉雌父,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些钱到底是哪来的?你那个朋友,不, 你、你真的被包|养了?!”
“别瞎猜,他不是图我的钱,我还能不知道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你就被瞎操心了,他是个很好的虫,过两天我带他来见你!”
“小瑟啊,是雌父拖累了你,是雌父拖累了你啊!你把钱还给他,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我俩这么在一起的?就那样呗,我告白了然后他答应了,不跟你说了,他还在等着我回去呢,总之谢了!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呕,小瑟,你记住了,你这辈子都不能出卖自己,你和他断干净,我们走,立刻就走,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好了好了别送了,快回去吧。”
“病虫昏过去了!立刻准备手术,病虫家属让开!”
“什么,医院出事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坎特斯几乎站不住,还是他身边的布莱恩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坎特斯扶住车门,强迫自己冷静,他急急开口:“兰瑟呢,兰瑟他知道了吗?”
光脑那头传来肯定的回答,坎特斯听见兰瑟已经去了医院,他心神剧颤,冲着光脑那头嘱咐道:“告诉医院,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虫给我救回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坎特斯扶着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耳畔好友的担忧将坎特斯的神智扯回来。
“布莱恩,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他要走了。”
匆匆丢下一句话,坎特斯上了车,但他没想到布莱恩也跟了上来,他看见好友朝他目露关切:“你这样的状态这么能开车,告诉我目的地,我带你过去!”
坎特斯抿紧唇,扭头去了副驾驶位,报上了医院的地址,低声道:“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坐好了!”
布莱恩扣上安全带,握住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不是都改变了吗,医生说兰瑟雌父的手术非常成功,恢复的也很好,只要好好休养甚至不会有复发的可能,可为什么忽然就脑溢血了?
明明他已经做了一切,他和兰瑟的关系也变得非常融洽,他们甚至恋爱了,今天是他们恋爱的第一天,明明今天早上他出门前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到半天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难道他注定没法改变他们的结局吗?
脑中思绪纷乱,坎特斯不安地攥紧了手,一次次地看着导航上不断缩短的路程,每一分钟都是时间的流逝。
布莱恩的家和医院是反方向,就算把油门踩到底,等坎特斯赶到时也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他急急忙忙冲进医院,他看见了坐在手术室外的兰瑟,坎特斯喊了一声快步朝他跑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到底是这么回事,之前不一直都是好好的吗?值班的护士在哪?当时负责的看护又在哪?”
兰瑟的沉默下意识让坎特斯感到不安,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的兰瑟身上沾着血,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凌晨坎特斯亲手给他换上的,脚上也没穿鞋。兰瑟一定是忽然收到消息来不及反应就赶了过来,坎特斯不敢相信兰瑟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得是多无助,而他那时候却出门了。
“我不应该让你独自待着,我应该陪着你,陪着你一切面对,你那时候得是有多害怕……”
坎特斯握着兰瑟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寒冰,从指尖到小臂都凉透了,坎特斯不敢想象兰瑟就这样孤零零地在这里坐了多久。
“你放心,我让他们用最好医生,用最好的药,你雌父吉虫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兰瑟仍旧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好像对外界都失去了联系,变成了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兰瑟,兰瑟啊,你别吓我,我知道你难受,你别吓我!”
“雄子,这就是今天看护布朗尼的护士。”
看护失职护士被带到坎特斯面前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当他对上坎特斯那张简直要吃虫的脸时,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压低的声音宛如野兽从喉咙身处发出的咆哮,护士吓得结结巴巴:“我、我不是故意的,布朗尼说觉得无聊,然后今天又是个晴天,我就说带他出去转转,我没想到他们在说闲话,我也不知道布朗尼他听了之后情绪会那么激动,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坎特斯咬牙切齿:“你们都说了什么闲话?!”
护士急急否认:“不,不是我,我没说,是他们说的,他们说布朗尼这病好的太快了,还是院长亲自动的手术,一定需要很多钱,他们说布朗尼根本没有钱动手术,否则就不会一直拖了半年多,一定是他的雌子傍了大款、被包|养了。”
坎特斯浑身都僵硬了,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他缓缓低下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看兰瑟的脸。
戴维一把架起了脚软跪地的护士,继续问道:“那些说些话的虫是谁,他们在哪,是在什么地方说的话,有没有监控?”
护士早已被这架势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的摇头,道歉求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哭声,像是灵堂前的哭泣。
看着已经崩溃的护士,戴维知道现在这个情况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况且现在也不是审问的时机,他让属下把护士带走了。
“雄子,请容我先去处事情。”
目前这个情况,不适合有太多虫在场,戴维可看了眼抱着兰瑟沉默不语的坎特斯,低低说了一声后扭头,他朝着角落里的布莱恩欠身问了句好后离开了。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静的让人心慌。
坎特斯搂进了兰瑟,像是害怕怀中的雌虫变成一缕烟忽然消失,直到怀中一直沉默的雌虫开了口。
“坎特斯……”
“我在。”
坎特斯立刻低头,下意识侧耳去听兰瑟要说什么。
“坎特斯,对不起。”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凉意,坎特斯低头,嘴唇翕动,尝试几次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们算了吧。”
“……”
那一瞬间,坎特斯真的恨不得自己聋了。
在最幸福的时刻被下了绝症通知书,他好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甚至说不出来话。
“你说什么?”
医院长廊很安静,坎特斯和兰瑟贴的很近,他绝对不是没听清,这句话是在给兰瑟收回刚刚那句话的机会。
兰瑟抬起眼,他像是很多天都没睡过好觉的人,浑身上下甚至流露出了行将就木的气息。
他的眼睛是空的,这样的眼神坎特斯上辈子见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似乎藏了点什么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要和我分手?”
“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坎特斯的手脚都不上力气,他一个踉跄,扶着墙壁才没完全倒下。
他抬起眼,一瞬间眼睛全红了,他看着面前无动无衷的兰瑟,他没有撑着墙壁站起来,反而软下了膝盖。向来无法无天的大公雄子生平第一次弯曲了膝盖,他的姿态堪称卑微。
“你现在太伤心,情绪不稳,这件事以后再说……”
这一刻的坎特斯不再是眼高于顶、甚至狂妄自大的贵族雄子,他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可怜虫,他无声地用行动祈求,祈求着兰瑟能改变主意。
兰瑟抬起眼,他冰凉的手抚上坎特斯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像是回光返照,坎特斯猛地握住了兰瑟的手。
“兰瑟……”
微颤的嘴角尚未扬起,眼中积蓄的泪已然在温柔的抚摸中落下,坎特斯以为兰瑟回心转意了,可是没有。
“没有以后了。”
兰瑟轻轻拭去了坎特斯脸上的泪,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宛如最锋利最毒的刀子,就这样狠狠扎进了坎特斯的心。
“你知道我雌父说什么了吗?他说他会死不瞑目。”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金钱交易,我为了钱找上你,可却忘记了雌父最恨什么,本末倒置,现在的一切都是错误。”
兰瑟的表情几乎麻木,他的指尖温柔冰冷,被泪水浸透得湿咸,掌心的温柔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淬了毒的寒刀,一刀刀扎进了坎特斯的心。
坎特斯仰着头,他紧抓兰瑟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切都是错误?”
他这些时间的付出,他们朝夕相处的陪伴,这一切都是错误?一句轻飘飘的错误就妄想将这一切带过?
“你凭什么说这是错误?!”
“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坎特斯指节嘎吱作响,紧攥的拳头挥舞,最终却落在了墙壁上,灼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从眼中涌出。
七年了,兰瑟和他纠纠缠缠七年了,明明一切重来,明明已经看见了好兆头,为什么最后还是变成这个样子?!
兰瑟低着头,眼前的一切仿佛和他抽离开来,一切都变得似梦般,他忽然觉得跪在自己脚边哭泣的雄虫很可怜,比他还可怜。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段时间,他都快忘记坎特斯最初的样子了,拥有顶级家世的尊贵雄子,帅气的脸蛋和极高的等级,就算是个纨绔子弟,也称得上一句天之骄子。
他有一身臭毛病,眼高于顶、傲慢到不可一世,可现在这个天之骄子像是一条被抛弃后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跪在他的脚边哭泣着。
兰瑟想伸手去擦坎特斯的泪,那泪水滚烫,像是蜡油灼伤了他的手,那泪水太多,他擦不干净。
他伸出的手缩回,藏在了身侧,紧攥的掌心沁出了血。
坎特斯有什么错,如果真的有错,也是因为选择了他,和他在一起,坎特斯都变得不像他了。
墙壁上留下血痕,兰瑟看见坎特斯淤青淌血的手背再次挥舞,他闭上了眼,等待着疼痛落下。
他没有等来疼痛,他的手腕再次被攥紧了。
兰瑟错愕睁眼,他看见骄傲的雄子飞快擦去了脸上的泪,他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死死抓着最后的筹码,一刻都不敢松开,好似一松手一切都完了。
“兰瑟,我有钱,很多很多钱,我会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治疗布朗尼,别说分手,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坎特斯胡乱去找转着礼物的盒子,可他找遍了身上所有口袋也没发现,他愣愣垂下头,看着空落落的手:“不见了…礼物不见了,去哪里了?”
就像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忽然不见了。
兰瑟没说话,他也没挣扎,任凭坎特斯将他的手腕抓得生疼,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坎特斯,他冷漠的眼神比任何恶毒的话语都有用。
沉默是最好的冷暴力,像是一面镜子,在某一刻清晰地映出发疯癫狂的脸。
兰瑟看着坎特斯脸上努力挤出来的笑容一点点垮下去,看着对方眼眸中的光芒尽数熄灭。
他自私自利,本就是为了钱找上坎特斯,他们是两条相聚遥远的平行线,本没有任何交集,是他不知好歹心存奢望。
不过是裹了层蜜糖壳子的金钱交易,他竟然妄图奢想爱情,只能是痴心妄想。
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将他混沌的大脑猛地敲醒了。
错误势必会被更正,他对不起坎特斯,但他不能抛弃雌父,他唯一能放弃的只有坎特斯。
……
【这是什么鬼剧情,这到底是什么鬼剧情啊,明明昨天还亲嘴甜的要死,这么忽然就生离死别了,还有受为什么要和攻分手啊!】
【救命,昨晚等了一整晚的小黑屋,以为今天能甜甜了,这么剧情忽然就杀到急救室了?!】
【呜呜呜,攻宝还给兰瑟准备了礼物,那么大一颗宝石,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要分手了,今天是他们恋爱第一天啊,你让攻宝怎么忘得了!】
【应该就是情绪不稳定说的傻话吧,等过了这道坎应该就好了吧,不过受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可一定得醒过来啊,否则攻宝和受怎么HE啊?】
隔着玻璃,坎特斯看着病床前的亚雌,他在那里站在病床前很久了。
医生说兰瑟的雌父是因为情绪过激导致的脑血管破裂,万幸是抢救还算及时,可奇怪的是他偏偏就一直没醒。
按道术后三四个小时后他就应该醒来,可现在已经过了七小时了,他还是没有苏醒的痕迹,医生一直守在一侧,他们说要是二十四小时内兰瑟的雌父没醒,他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剧情走向怎么会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啊,兰瑟的父亲要是没醒过来变成了植物虫,那兰瑟和坎特斯的结局不会也和上辈子一样吧!】
【呸呸呸,楼上别胡说,攻宝已经做了很多了,生老病死这东西谁都说不准,这事情只能怪老天爷!】
【菩萨保佑,主耶稣基督保佑,各路神仙保佑保佑,一定要让兰瑟雌父醒过来啊,小情侣一路走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坎特斯,喝点东西,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
一杯热饮递到了坎特斯的面前,坎特斯慢半拍地垂下眼,抬起头,是布莱恩。
“快拿着!”
低低的催促声,热饮被塞进了坎特斯的手中,暖的,金色的眼眸动了动。
坎特斯没动,他也没说话,布莱恩看不下去了,他托着坎特斯的手把热饮递到了对方嘴边:“快喝一口。”
干裂的唇畔接触到了温热的液体,身体的本能让坎特斯张开了嘴巴,食不下咽。
见坎特斯总算吃了点东西,布莱恩安心了些,他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叫戴维过来,你去休息,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帮你守着。”
坎特斯看着手中的杯子,杯子在隐隐颤抖着,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
“不了。”坎特斯冷不丁开了口。
他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很累,喘不上气。
布莱恩面露诧异:“你不守着了?”
坎特斯没抬头,他将手中一口未动的热饮丢尽了垃圾桶里。
……
黑色的私家车低调,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窗外是茫茫黑夜,天空黑闷闷的像是藏着噬人的兽。
坎特斯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还在跳。
这个地方曾经因为毒药剧烈的疼痛过,心痛如绞。但现在却不疼,只是空落落的。
坎特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可把直播间的观众搞抑|郁了。
【怎么办,感觉攻要碎了】
【这就走了,真的就掰了?别啊,有误会你们说开啊,别信命啊,之前说什么命中注定、既定的结局什么的都是瞎说的啊!】
【不是啊,这是攻和受能决定的事情吗,说分手就分手了?不是还要做任务吗,不是说要改变BE结局,这眼看着就要BE了啊!】
直播间的弹幕一条接着一条弹出,靠在座椅上的坎特斯闭上了眼睛,连他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悲伤了。
【别说了,攻宝真的很难过,家人们真的别说了!】
坎特斯缓缓睁开眼,看着虚空中伴随着他两个月的直播间,他叫了一声系统。
【在在在,宿主,001在的!】
【电击、毒杀和心绞痛,哪个疼一点?】
001不说话了,直播间的弹幕也停止了,坎特斯没有看直播间,他的手仍旧按在心口上,目光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却毫无聚焦。
001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它被赋予的情感告诉它此刻坎特斯很难过,这种难过的程度被归为心碎:【宿主……】
【呜呜呜,我们攻宝实在太可怜了,这什么狗屁任务,不做了,我们不做了,不要再欺负我们攻宝了,不要电击不要惩罚,不许惩罚我们家攻宝!】
【对!攻宝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剧情有问题,他不该受到惩罚,不许电击他,我出钱!我氪金,不许欺负攻宝!】
弹幕大军自行掀起了一场为了免除坎特斯惩罚的募捐,但坎特斯没有看见,他太累了,身心俱疲,他睡着了。
车子停靠在布雷蒙德家族老宅,院内此刻灯火通明。
“布莱恩少爷,这次真的是谢谢您,谢谢您安慰雄子,要不是您在场,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戴维朝布莱恩恭敬鞠躬,脸上写满了感谢。
“我和坎特斯的关系说什么谢,他睡了就别吵醒他,他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我正好没事,我守着他。”
“实在太感谢您了!您一定累了,我这就叫厨房去准备吃食。”
布莱恩点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戴维欠身后退了出去,临走前贴心的关上了门。
“呼——”
布莱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捂着酸痛的脖子扭了扭头,掏出了口袋里的首饰盒。
“啪嗒——”
首饰盒被打开,一串耀眼的宝石项链被勾了起来。
布莱恩把玩着手中的南洋之星,硕大的钻石在他手中发着耀眼的光芒,他缓缓勾起唇,阴影中,他嘴角的笑容格外瘆人,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恋爱?礼物?呵呵,阴沟里的蛆就该安生趴着,什么下|贱|货色,竟然也敢蛊惑坎特斯,跟我斗,呵——”
“真是没想到,一个垃圾星来的低贱亚雌竟然能爬上坎特斯的床。”
看着手中的宝石项链,布莱恩的眼中涌出了怨毒。
这些年他从来没见坎特斯对哪个雌虫上心过,他以为坎特斯永远都会这样,那些虫得不到坎特斯的心,最后能留在坎特斯身边的只有他、也只会是他!
如果他不是雄虫,这一切哪里会轮得到那些下|贱雌虫!坎特斯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和坎特斯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坎特斯的所有习惯和毛病,他记得坎特斯的每一个样子,他偷偷藏了很多照片,什么样的都有。如果他不是雄虫,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待在坎特斯身边,可他偏偏是个雄虫!
这些年他是坎特斯的兄弟,形影不离,可这一切都在那个垃圾星来的亚雌出现后改变了,坎特斯的眼睛里装进了那个亚雌,他开始围着那个亚雌打转。
他害怕了,他远比坎特斯还要了解坎特斯,他明白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被吸引忍不住接近的眼神,那种神情是喜欢、甚至是爱!
万幸,坎特斯不懂得那种感情是喜欢。
为此他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他想尽办法破坏那个亚雌和坎特斯之间的关系。
他知道那个亚雌心高气傲,只要折辱一定会远离,给坎特斯出了包|养的主意,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有个等着钱救命的雌父,他更没想到对方真的会豁出去,真的当众脱衣卖身求荣,果然是下|贱雌虫!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恨得要死,他发现那个亚雌住在破烂的出租屋里,他就买下了那间破房子让房东赶他出去,可他没想到坎特斯及时赶到,不仅英雄救美还把亚雌带进了香园!一切都糟糕透了!
他知道坎特斯有众多追求者,他利用坎特斯的追求者去攻击那个亚雌,他要毁了对方,让他错过比赛完成不了项目,让他永远陷在泥地里,可他没想到那个亚雌不仅侥幸逃脱了,他还顺利完成了比赛,坎特斯又被他吸引住了,一切又搞砸了。
那天坎特斯被那个亚雌气到发病,他守了一夜,可坎特斯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错了?!坎特斯说他做错了事情!
这不是坎特斯,他认识的坎特斯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对,一定是那个亚雌是那个亚雌用了下|贱手段蛊惑了坎特斯,他要毁了那个亚雌,他一定要毁了他!
可他没想到坎特斯那么重视这个下|贱亚雌,把医院守得跟铁桶一样。他没法下手,只能在医院外头徘徊着。
这些天,他看见那个亚雌不知羞耻、处心积虑地勾|引坎特斯!而坎特斯就这样被他拙劣的手段勾住了!
一切都乱套了,不该是这样的!
坎特斯甚至还找他帮忙说要准备一个礼物,这个礼物是为谁准备的他当然知道,那个下|贱亚雌竟然手段如此了的!他决定要加快速度,这一切已经偏离中心太久了。
他在校园的论坛上发布了包|养的视频,他本以为坎特斯会和那个亚雌闹掰,但他没想到坎特斯竟然当众承认了,他没承认包|养,他居然承认自己做错了!那个骄傲到从不认输从不低头的雄虫竟然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做了错事,最后甚至对那个低贱亚雌告白了。
嫉妒之火燃烧着他的心,他太恨了,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下|贱亚雌,只要他消失了,坎特斯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他就这样坚信着。
他故意派虫假装病虫在布朗尼的必经之路上散布流言,他知道那个下|贱亚雌最在意的就是他的雌父,所以他就让布朗尼听见了自己孩子被包|养,果然这一次一切都如他所料,布朗尼被气进了医院,更值得高兴的是,布朗尼逼着亚雌离开坎特斯。
对啊,这才是正确的,坎特斯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是他们这群卑贱蝼蚁能触摸的。
布莱恩笑着松开了手,昂贵的宝石珠宝宛如垃圾一般被他丢弃在盒子里,他盖上了盒子。
唇边带着诡异温柔的微笑,他朝着床榻上的雄虫走去,他的指尖轻轻地揉上了坎特斯的眼眸,掠过鼻梁,最后落在嘴唇上。
“坎特斯,别害怕,等一切结束后你会变回来的,那时候我们又能一起开心的玩,你不会难过也不会悲伤,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就像我们以前那样,我们从前那样多好啊,我会给你找很多雌虫,很快你就会忘了他……”
布莱恩抬起手,针管的尖头闪着寒光,他手起针落,动作麻利地把药水注射了进去。
睡梦中的雄虫似有所觉,布莱恩的食指轻柔坎特斯的眉心,一点点揉开了褶皱:“乖乖,不怕,这是能让你睡得安稳的好东西~”
雄虫皱着的眉头被揉开了,他沉沉睡去。
布莱恩笑了,他舔了舔嘴角,忽然低下了头,他吻上了坎特斯的嘴唇,就这样沉醉地辗转碾磨,直到唇齿间被包裹的唇畔充血肿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贪婪地用舌尖撬开坎特斯肿胀的唇畔。
深吻的感觉可真好。
布莱恩的舌尖勾着坎特斯的唇肉,一点点舔干净坎特斯唇畔上的晶莹,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趴在了坎特斯的身上,闭上眼,喟叹一声。
早在坎特斯那次发病昏迷时他就该这么做了,深吻纠缠和浅尝辄止的感觉实在差太多了。
“坎特斯,你是我的。”
*****
两天后,首都医院。
“18床那个还没醒,这距离手术结束都已经24小时了,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院长都来看过好几次了,检查也都做了,听说报告上指标都是正常的,可偏偏就是醒不来。”
交头接耳的护士互相看了四周一圈压低声音咬耳朵:“诶,你说会不会是他不愿意醒来,不是说他雌子被包|养了吗,听说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气得脑溢血,之前手术那么难都熬过来了,这下好了功亏一篑,哎呦,真是世事难料。”
“谁说不是?他雌子现在应该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吧,这要是我,自己雌父被气成这样,我一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恨不得找个绳子把自己勒死!”
“有虫来了,诶,你看那个亚雌是不是他?”
“嘘,快别说了。”
并未搭聊闲话的护士,兰瑟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拿走了自己的饭盒,他什么都没说,扭头离开。
“真是……他竟然还有心情吃饭?”
“亏18号那位还一直说他雌子孝顺,这看着跟没事虫一样,这就是孝顺?”
“冷静啊,真是冷静,冷静到冷血的地步了吧?”
兰瑟站在拐角处,他并没有走很远,护士们的声音不小,说话的声音刚好传到他的耳中,他拿着饭盒的手紧绷,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后扭头离开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无需解释,因为解释毫无用处,他们可能听不懂,费了一番口舌让他们懂了,他们也不能解。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听懂了解了又能怎么样?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大多数只会假装解。因此,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因为都是无用功。
遇到事情了,眼泪没有用,不如吃饱了留着力气解决事情,他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怎么做才有活路。
他也是学医的,他看过了雌父的报告,一切指标都是正常,他能做的只有等。
推开病房的门坐下,雌父仍旧没有醒。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兰瑟的眼中都是红血丝,一张脸白到几乎发青,打开了饭盒,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病房外,戴维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了正在吃饭的兰瑟。
对方像是没事虫一样,正常吃饭正常睡觉,戴维咬紧了牙,他想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的坎特斯。
三天了,他待在医院三天了!这三天他没看见兰瑟有任何伤心的表现,他看上完全就不在乎他家雄子!
戴维并不在意兰瑟的死活,他也不想看见兰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坎特斯的命令。
就算戴维再厌恶兰瑟也无法违背坎特斯的意愿,他还是来了医院。他本想,他家雄子对这个亚雌已经足够仁至义尽,要是对方找死,搞什么绝食自|杀的,一切就是他咎由自取。
可这个亚雌一点都没有伤心难过的迹象,就这样心安得地享受着他家雄子的馈赠!他擅自对雄子提出了分手,惹的雄子伤心难过,却没有一点愧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是把他们雄子当提款机了?!
戴维恨不得立刻停了白眼狼的医药费,可这一切的决定权并不在他手里。
堪比生吞一只活苍蝇,戴维嫌恶地别开眼,低下头掏出了一张卡递给了护士,低声嘱咐了一句护士让他们继续送餐后,扭头离开了。
病房内,兰瑟面前摆放着打开的饭盒,他放下筷子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
他在期待谁?
兰瑟垂眸,是他说了分手,骄傲如对方,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应该不会再来了。
重新拿起筷子,兰瑟重新低下头吃饭,一口又一口,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不过是少了几分热闹,没关系,这些年他早就学会了独自吃饭,他喜欢安静,他习惯了孤独。
病房门被打开,来查房的护士走了进来,他看了年昏睡不醒的布朗尼,扭头朝兰瑟例行惯例问了问近几个小时布朗尼的状况。
兰瑟一一回答了,答案一直是同一个,没什么异常。
护士点了点头,为布朗尼挂上了营养液,临走前看了眼兰瑟的餐盒,今天的午饭有青椒炒肉,炒肉中的青椒被一一挑了出来,放在了餐盒上。
护士顺嘴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吃青椒?”
兰瑟啊了一声,顺着护士的视线回头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把青椒炒肉里的青椒都挑了出来,他没说话,护士本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扭头出去了。
门再次关上。
兰瑟看着被挑出来的青椒沉默不语,他不挑食,不爱吃青椒的不是他,是坎特斯。近一个月,坎特斯和他每天都一起吃饭,坎特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忌口,他喜欢青椒炒肉却不爱吃青椒,喜欢油闷大虾但是见不得虾头。每次吃饭的时候,坎特斯总喜欢夹他碗里的菜,美名其曰他碗里的菜好吃一些。
看着餐盘里被挑拣干净的青椒炒肉,兰瑟抿紧了唇。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兰瑟端起餐盘出了门,餐盘要放到回收区域,剩菜剩饭要倒进专门的垃圾桶,他把饭盒放在洗漱池旁,他伸出了手。
在他的左手上,一条鲜红的抓痕裸|露,狰狞着藏进了衣袖,浅棕的表带被浸透成深棕色。
露出的手腕上,伤口深深浅浅,有几道还渗着血,这些伤表带已经遮不住了。
“小伙子,吃剩的倒到这里就好了。”
手边就是厨余垃圾桶,兰瑟攥着餐盘的手发紧,他扭头离开了。
“欸,怎么走了,餐盘要回收的!”
现在是午休时间,楼道间很安静,兰瑟端着餐盘坐下,不知是怎么的,他没有坐稳,餐盘上摆着的筷子就这么掉了。
“叮,咕噜噜——”
静静地看着筷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停下,兰瑟没动,他没有起身去捡脏了的筷子,看着那些挑出来的青椒许久,他伸出手抓起了它们,一口又一口塞进了嘴里。
他抬起头,拼命地往嘴里塞青椒,直到塞得满满当当,他咀嚼着,可却总咽不下去,一块块青椒像是变成了一块块刀片,需要费尽全力吞下。
兰瑟抬起头,他在对面玻璃的倒影上看见了自己泛红的眼睛。
他想,今天的青椒太辣了。
第22章 雄子他清醒了 爱不得,恨也行
布雷蒙德家族大宅。
布莱恩轻轻推开房门, 桌上摆着冷掉了的饭菜,又是一口没动,视线扫视一圈, 他并没有在房间里看见坎特斯,他的脸色瞬间慌乱,匆匆忙忙打算去喊虫, 余光发现阳台亮着光, 推开门看见倚靠在栏杆前吸烟的身影,他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坎特斯侧着身坐在阳台上, 头顶的暖灯在他身上洒下阴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唇边夹着半根快要燃尽的烟, 烟气缭绕将他的俊脸显得不太真切,仿佛水中花, 任何波澜都会让他消失不见。
布莱恩心脏剧烈跳动,他忽然张嘴喊了一声。
“坎特斯!”
抽烟的雄虫闻言微顿, 缭绕的烟雾中他好似微微偏了偏头, 他指尖抖落烟灰。
布莱恩快步跑到了坎特斯身边, 伸手帮他擦去了那掉落在衣服上的白灰,触碰到坎特斯的那一瞬间,心中隐隐的不安才终于淡去,坎特斯就在他眼前, 伸手就能触摸到。
坎特斯掐灭了烟头,他身侧的烟灰缸中凌乱地堆着十多根烟蒂,很明显他在这里抽了很久的烟。
布莱恩状若无意地碰了碰坎特斯的手,指尖的冰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冰,他忍不住开了口:“坎特斯, 你怎么不进去抽,外头这么冷,小心感冒。”
坎特斯没说话,他继续拿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微微偏头,见状,布莱恩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机帮他点了火。
玻璃阳台没有完全闭合,冷风顺着敞开的口子灌进来,冬天潮湿的阴雨天,飘摇的雨丝顺着风扫进露台,寒冷的潮气像是粘腻冰冷的湿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重。
布莱恩搓了搓冻僵的指尖,他看向仍旧吸烟的坎特斯,后者像是不知道冷似的,白色的烟雾在从口鼻中呼出,绕在眉眼指尖,衬得雄虫越发俊美,一根刚刚点燃的烟就这样在他手中消弭,烟灰缸中又多了一截烟蒂。
坎特斯向来不喜欢别虫干扰他的决定,布莱恩见他没回话,也不讨嫌,他默默在坎特斯身边坐下。他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烟味,裹着杜松子酒的味道,闻起来有些辣却不刺鼻,他下意识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暧昧。
布莱恩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坎特斯的脸,见对方并未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欲盖弥彰地开了口:“你这烟是什么味的,有些好闻。”
坎特斯没说话,但这次却给了反应,他将手中的烟盒抛进了布莱恩怀里,布莱恩笑眯眯地拿出烟盒里仅剩的一根烟,他掏出了打火机,故意好几次都点火失败。
“怎么点不起?没火了?”
布莱恩掩耳盗铃般喊了一声,将被自己弄坏的打火机丢到了一边,他朝着坎特斯凑近了些:“坎特斯,借个火。”
烟头触碰到烟头燃起了火星,布莱恩感受到了从坎特斯唇畔溢出的烟气,他下意识想要深吸一口,抬眸却看见了坎特斯的眼,暗金色的眼眸微垂,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可这也无损雄虫的俊美,反倒是让他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颓靡。
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好不防备地朝他靠来,呼吸间都清晰可闻,布莱恩呼吸一窒,鬼使神差般,他没有在借完火后退离,反倒是更近了一步,唇畔翕动,比起借火他更像是想借个嘴。
布莱恩眼中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痴迷。
“啪嗒啪嗒,砰——”
身后忽然响起稳健有力的脚步声,随后阳台的门被打开了,雄浑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布莱恩浑身一僵,他猛地撤离了。
“坎特斯,你在……”
布莱恩仓惶扭头,看见来者后他眼瞳忍不住紧缩,仿佛见了老鼠的猫,浑身上下写满了被抓包的心虚。
迎面走来的雄虫简直就是坎特斯的中年版,步伐矫健,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一双黄金瞳锐利到让虫不敢直视,仿佛一眼就能将虫心中所有的阴暗洞察,他就是布雷蒙德家族的现任家族,赫赫有名的布雷蒙德大公。
布莱恩心里慌张,起身行礼,他忘记手里还拿着香烟,被歪斜的香烟烫了一下,他嘶了一声,香烟落在地上溅起一丝火星:“大、大公安好。”
看着慌张到不行的布莱恩,想到自己推开门见到的一幕,布雷蒙德大公眼神微暗,一个猜测缓缓在心中成型,他并未作声,余光扫视了一圈,落在坐在椅子上抽烟的坎特斯身上,他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闯入视野的衣角印着家族的暗纹,坎特斯听见布雷蒙德大公的声音居高临下地落下,仍旧是熟悉的味道,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见到雄父也不问个好?”
“雄父。”
坎特斯没起身,他低了低头,算是问好。
见坎特斯这个态度,布雷蒙德大公剑眉一皱,视线扫过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怎么抽这么多烟,你身体很好吗?”
坎特斯烟瘾不小,他有头疼病,尼古丁有麻痹作用,然而尼古丁治标不治本,量少还好,量多的话反而会加重病情,因此他抽烟的剂量一直被控制着。
大宅里没虫敢给坎特斯送烟,这烟是布莱恩给的。若是放在以前,管家会劝阻一番,可是这一次坎特斯的精神状态实在反常,管家也不敢随意劝阻,害怕再生事端,只能小心翼翼守着,等着布雷蒙德大公回来亲自处。
坎特斯没抬头,声音低沉:“头疼。”
听见坎特斯说头疼,布雷蒙德大公神色一变,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坎特斯的额头,入手冰凉,他脸色难看,语气忍不住都加重了几分:“头疼还吹什么冷风,你是嫌自己身体很好是吧?”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叫医生了吗?吃药了吗?”
坎特斯没说话,他已经很久没听见布雷蒙德大公骂他了,如今听着反而还品出了几分安心,他没有向从前一样回嘴,只是安静地任凭大公摆弄,他这番表现落在其他虫眼中可彻底变了味道。
按照往常,大公和雄子见面没两句话就会吵起来,他们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秉性都一样,像是爆竹一点就炸,坎特斯的脾气比起年轻时的布雷蒙德大公不枉多让。这些年吵吵闹闹,连仆从都习惯了,如今忽然如此反常,吓得他们一个个胆战心惊。
布雷蒙德大公显然也品出了不对劲,他狐疑地看了眼安静的坎特斯,语气缓和下来:“头疼要看医生,不看医生,头难道就不疼了?”
其实看完医生头也还是会疼,吃的那些药不过是强制他昏睡过去,神智不清醒,身体依旧痛苦,坎特斯不喜欢吃药,以往听见布雷蒙德大公说这样的话,都会反驳,可这次却很平静:“知道了。”
自家孩子是什么脾气秉性,布雷蒙德大公自然知道,此刻坎特斯说话有气无力,一问一答都好,看似很正常,但偏偏正常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收到管家的消息,急匆匆从泽西赶回来,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一地狼藉,可如今这情况还不如把满屋子砸烂。堵不如疏,情绪积压在心头会成为顽疾,发泄出来反而好些。
布雷蒙德大公眯起眼,锐利的视线在坎特斯眼下的青黑处停顿,这些天他的雄子显然没睡好也没吃好,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视线落在坎特斯垂在身侧的手上,他眯起了眼。
坎特斯的右手藏在阴影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他的手指关节肿大,凝着一片干涸的血渍,像是狠狠捶打过什么坚硬的东西。
“手是怎么回事?”
坎特斯没说话,右手蜷在阴影中不愿出来。
布雷蒙德大公眼眸沉沉,吐出一句话:“去把伤口包扎了。”
坎特斯点了点头,管家见状赶紧带着坎特斯往楼下走,医生早就在大宅里候着了,这三天雄子状态明显不对,可偏偏不愿意看医生,可真是急死他们这些伺候的虫,所幸大公回来了,他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见坎特斯离开,布莱恩也待不住,他朝布雷蒙德大公欠身打算离开,临行前却被对方叫住了:“布莱恩,听说这几天你和坎特斯形影不离,真是辛苦你了。”
想到布雷蒙德大公进门前可能看见了什么,布莱恩心里打鼓,他强撑出冷静,谦逊道:“大公,我和坎特斯是朋友,这些不算什么。”
布雷蒙德大公嘴角噙着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他并没放布莱恩走:“你们的关系很亲近。”
“是,我们是好朋……”
“能告诉我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吗?”
布莱恩仿佛被施了哑术,双腿死死黏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迎着布雷蒙德大公锐利的眼睛,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他仓惶低下头,双手止不住颤抖。
“大公,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了。”
匆匆丢下一句话,布莱恩几乎落荒而逃,望着布莱恩慌张离去的背影,布雷蒙德大公的眼神越发冷凝。
坎特斯跟着管家去了大厅,医生已经等候许久,当见到坎特斯的伤手,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雄虫的手指青肿一片,比原先肿胀了约一倍大,指关节凝着一片暗沉的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指头,五个指甲盖崩了三个,裂了一个,还有一个缺了一半,真真是血肉模糊。
“雄子,您的手!”
一侧的侍候忍不住发出尖锐暴鸣,楼梯上的布雷蒙德大公闻言,快步来到坎特斯面前,只是一眼他眉头就皱死了。
十指连心,好端端的一只手被弄成这种凄惨模样,布雷蒙德大公是又气又心疼。
他是真没想到,他离开首都这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坎特斯竟然藏了个小情虫,一个垃圾星来的亚雌,成绩优异靠着全额奖学金闯出了一条路。
他家雄子喜欢,就弄了个包|养协议,一方给钱一方卖,不知怎么回事,后头变成了谈恋爱,可这恋爱就谈了一天就被分手了,于是他家雄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现在更是了不得了,还玩起了自残那一套。
布雷蒙德大公看着坎特斯血肉模糊的手,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瞧瞧你现在这个模样,为了点情情爱爱,还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还自残,你真是了不得了!”
坎特斯没说话,像是要践行沉默是金的原则。
“……”
“怎么不说话?”
坎特斯没抬头,该吵的架上辈子他们已经吵完了。
布雷蒙德大公骤紧眉,坎特斯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
要是坎特斯此刻跟他吵跟他闹,他可能还会恨铁不成钢,可现在看坎特斯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他着实不忍心。自己的崽子,还是唯一的崽子,他不可能不心疼。他要是真的不在乎,怎么可能收到管家的消息就丢下一切事务匆匆往家赶。
“真就那么喜欢?”
“……”
“要是真那么喜欢就收了当个雌侍。”
“……”
坎特斯的沉默让布雷蒙德大公会错了意:“你难道还想让他当雌君?”
布雷蒙德大公简直气笑了,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家的崽子竟然是个恋爱脑。虽然他们家大业大不至于靠着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但是找个一穷二白对家族没有任何助力的亚雌实在是太过儿戏。
“我看你这些年是白活了。”
布雷蒙德大公嘴下丝毫没留情面:“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的脸还是他的身体,你现在还年轻,没见过什么风浪,以后见多了就会发现一切不过如此,什么海誓山盟,年少时的欢喜不过是一场青涩的幻梦,是年少不经世事的错误而已。”
布雷蒙德大公眯起眼,金色的眼眸映照出坎特斯的模样,仿佛透过他在看曾经的谁:“什么爱不爱的,爱这种东西哪有这么简单,一时的头脑发热,意乱情迷、生性依赖就是爱?总是有虫把色|欲说成爱,说的天花乱坠、冠冕堂皇,以彰显他们有多么高大上。”
“您说得对。”
坎特斯冷不丁地出声,这倒是把一肚子火的布雷蒙德大公整不会了。
“我确实是头脑发热。”
坎特斯缓缓抬眼,他不应该奢望,这颗心他上辈子花了七年都没捂热,不过重来一世,就以为能改变一切,他这些天还真是头脑发热,昏了头。
他给了自己三天时间,他问自己他一定非兰瑟不可吗?
七年纠缠,痛苦和爱|欲并重,像是纠缠的刺深深扎进肉里,等到他发现,那些刺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既然一切都是因为钱,他有的是钱,兰瑟不是想要钱吗?他给他钱,他坎特斯不是路边的野狗,怎么可能由他心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既然爱不行,恨总行吧,恨吧,让兰瑟恨他吧,恨到咬牙切齿才好!
见坎特斯没恋爱脑,布雷蒙德大公咳嗽了一声,老生常谈:“知道错了就好,遇见顺眼的玩玩嘛很正常,但是不能过头,要注意身份体统。”
没见坎特斯和他叫板,布雷蒙德大公松了口气,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是真怕坎特斯动真情了。
雄虫,尤其是布雷蒙德家的雄虫,年轻时都是混蛋,都是一群以自我为中心、狂妄自大的混蛋,他们不会顾忌其他虫的情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如果幸运的话,他们会遇见命定的虫,宛如宿敌,互相折磨,纠纠缠缠,不死不休,直到某一天某件事让他们幡然醒悟,明白原来所谓的针锋相对、看不顺眼皆是见色起意,换个好听些的词,那叫做一见钟情。
坎特斯垂着手,指尖的伤口崩裂,再次溢出了血。
左手背被裹成粽子的左手,十指连心,可坎特斯却没挣扎一下,他咬着牙硬生生忍了,他越是冷静。
看到坎特斯满手的血,布雷蒙德大公心脏止不住发颤,为了一个雌虫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好一脸大情种的模样,真是没出息!幸好及时醒悟,这要是继续下去,另一只手也不用要了!
布雷蒙德大公眉头皱的死紧,终究是还是败给了心软:“手疼不疼?”
坎特斯摇了摇头。
自己唯一的雄子被情爱伤成了这副鬼样子,要是不心疼就有鬼了。坎特斯虽然调皮了些脾气急躁了些,但身为父亲,布雷蒙德大公宁愿自己的孩子和他斗嘴、惹他生气、让他收拾烂摊子,活蹦乱跳地和他斗嘴,也好过一身伤痛坐在这黯然神伤。
布雷蒙德大公抓紧了坎特斯的手腕,不忍再看那些伤,他低声开了口:“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些了,我带你去泽西。”
泽西在遥远的东方,哪里一切的社会制度都和首都相反,在哪里雌虫为尊,坎特斯的雌父是泽西的王。
坎特斯忍得住疼,直播间的观众们可忍不住,他们纷纷为坎特斯打抱不平,他们不仅替坎特斯洗白了渣攻的污名,还封了坎特斯绝世大情种的称号。
【呜呜呜,救命啊,刀死我了,攻宝真的很爱很爱受,攻宝被电昏了,昏迷时一直在喊受的名字,还一直在哭,呜呜呜】
【都这么惨了还不忘记派秘书去安顿受,这不是爱情是什么,是菩萨吗?!】
【何止是爱上了,简直就是爱惨了!恋爱脑啊恋爱脑】
【这真的很难评啊,攻受都很惨,可是我总觉得命运这东西是迷信啊,你们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巧了吗?】
【狗血也不是这样撒的吧?破系统为什么不发布剧情指令啊,这样攻和受就能见面了!】
【可别说了,发什么指令,还想攻被电击吗!攻都说了不做任务了,现在来剧情,他不做又要被电,攻真的太可怜了】
【唉,说真的,攻真的很惨,这么惨的攻真是少见……】
直播间里哀声一片,坎特斯对此一无所知,正如直播间对他的内心想法同样一无所知。
坎特斯身心俱疲急需休息,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坎特斯一定要爱惜身体,好好休息,有布雷蒙德大公坐镇,由不得坎特斯胡来。盯着坎特斯吃完药,布雷蒙德大公看着他睡着了才出来。
布雷蒙德大公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他朝着身侧的管家道:“那个亚雌,是叫兰瑟对吧?”
“是。”
“安排一下,我要见他。”
“是。”
第23章 雄子有了新的包|养协议 二十万一夜,……
首都医院。
长达80多个小时的等待总于窥见曙光, 上午十点左右,住院部的走廊忽然响起了呼叫声:“18床呼叫,18床醒了!18床醒了!!”
VIP18号床的病虫正是兰瑟的雌父布朗尼。
走廊里的护士都出动了, 并未注意到混乱中有虫悄悄拨打了一个私虫号码。
病房内。
“雌父,您醒了!”
“小…小瑟,我这是在哪里啊?”
“雌父, 您都已经昏睡好几天了, 您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兰瑟跪在布朗尼的病床前, 这些天仿佛没事虫一样的亚雌终于露出了软弱,劫后余生般喜极而泣。
戴着呼吸机,布朗尼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一圈四周拥挤的虫群, 他看见了围着他的医生和护士,浑浊的神智逐渐回归清醒。他枯瘦的手指艰难地抓住了兰瑟的手, 浑浊的眼中忽然迸发出奇异的光亮,像是两颗燃烧着的火星。
“小瑟, 你和他…呃…”剧烈的情绪让布朗尼猛地咳嗽了起来, 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口浓痰, 他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呼呼呃,听…话!你、你和、他断……咳呼呼!”
兰瑟知道布朗尼要说什么,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肉里,他没喊疼也没挣扎。
“雌父,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等您好了我会解释清楚。”
布朗尼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兰瑟,直到兰瑟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和他已经断了。”
抓在手腕上的力道总算松懈,兰瑟闭上眼, 他抿紧嘴唇,握紧了布朗尼枯瘦的手,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听见布朗尼沙哑的声音喘着气:“我要出院。”
护士也被布朗尼的话惊呆了:“这怎么行,医生说了还需要住院观察!”
可布朗尼坚持己见,不顾所有虫的阻拦挣扎地想要坐起来。
“欸欸欸,你别乱动啊!”
“雌父,您别这样!”
布朗尼本就因为担心花钱,知道兰瑟的钱是怎么来的后,他更不愿在医院里待着,现场一片混乱,直到病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已经能起身了?”
布雷蒙德大公看着病床上挣扎坐起的布朗尼,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还以为布朗尼病重地快要死了,视线扫过布朗尼身侧被强行拔掉的留置针,布雷蒙德大公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讥诮。
坐井观天者总是更为自大,见识短浅,固执己见,反而因小失大,简而言之依旧话就是没有脑子拎不清。
兰瑟不认识布雷蒙德大公,但他认识戴维,看着后者毕恭毕敬的模样,他已然猜到了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雄虫是谁。
病房里的无关虫员都被请了出去,门口还有保镖驻守着,布朗尼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架势,衰老瑟缩的脸上满是不安,他抓紧了兰瑟的手。
“小瑟,这位是……”
看着缩在兰瑟身后的衰老雌虫,布雷蒙德大公唇角的讥诮更甚,他知道兰瑟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不愿多费口舌,单刀直入:“能说能动,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也算是件好事,毕竟我家雄子花了钱。”
此言一出,布朗尼浑身一抖,他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你,你们要钱来找我就行,别动我的孩子!”
闻言,布雷蒙德大公忍不住冷笑出了声。
瞧瞧,他们就是这样,只有嘴巴最厉害,张张嘴巴话就出了口,说话前都不过过脑子,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为自己的话负责。
“咳咳咳——”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布朗尼止不住咳嗽起来,兰瑟赶紧为他顺气,尽量安抚:“雌父,您别激动,深呼吸,深呼吸……”
眼前这出好似苦情戏,相依为命的父子被逼无奈,而布雷蒙德大公则是反派,可眼见不一定为实,如今的苦主可是坎特斯,布雷蒙德大公挑了挑眉,他身侧的戴维收到示意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兰瑟匆匆说了一句谢谢后,扶着布朗尼喂他喝水,喝了几口水,布朗尼缓了过来,他抓着兰瑟的手腕,像是母鸡护崽,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朝着布雷蒙德大公沙哑道:“是我…咳咳欠的钱,欠你们的钱…我来还,别动我的孩子。”
“可以。”
布雷蒙德大公点头,他朝身侧的戴维抬了抬下巴,戴维见状立刻报出了坎特斯这些天为兰瑟花的钱:“一共是两百四十二万五千七百三十二块八毛。”
精准到小数点后一位,布雷蒙德大公瞥了眼戴维,见后者眼里藏不住的义愤填膺后收回了视线,病床上喊着说要还钱的布朗尼已经傻掉了,两百多万对于大公家还不够一顿饭钱,可是对于他们却是天文数字。
布雷蒙德大公没有藏起眼中的讥诮,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呆滞的布朗尼,大发善心地为他们减轻了一些负担:“抹去零头,就两百四十万吧,你们打算怎么还?”
“两百、两百四十万?”布朗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他抓着兰瑟的手陡然失去了力气,满脸的仓惶不安:“怎么会花这么多钱,我的病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小瑟,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学校和医院有项目,你说他们给我们开了什么绿色通道,你说……”
面对布朗尼仓惶的追问,兰瑟沉默不语,他答不上来,那些都是他撒的谎。
布雷蒙德大公无声嗤笑一声,被蒙在鼓里的雌虫还活在梦里,孰不住他这梦不过是有虫替他负重前行。
“布雷蒙德大公,这钱我会还给您,我们绝不是忘恩负义的虫,只是如今却是囊中羞涩,请您宽限时日,我手头正在做的项目已经初见成效,从年底开始就会陆陆续续有收益入账,请您高抬贵手,容我和您立下字据,允许我分期将这些钱补上,本金利息都由您定。”
看着朝自己九十度鞠躬的兰瑟,布雷孟达大公没说话,兰瑟也没起身,布朗尼如今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梦醒了,自然知道自己此刻只是个无用的累赘,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闭嘴。
兰瑟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他听见了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击的声音,他想起了坎特斯,每当坎特斯思考的时候他就会敲击手边的物件,兰瑟没有起身,他就着鞠躬的姿势朝布雷蒙德大公屈膝跪下。
“大公,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布雷蒙德大公敲击桌面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果然,交易必须得和聪明虫做。
布雷蒙德大公看过兰瑟的资料,脑子很聪明,从小到大得了不少奖项,这还是基于他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情况下,这些年带着这样一个拎不清的雌父从垃圾星爬到首都,也算是个人才。他在医学院参加的那几个项目发展前景都不错,他又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力军,实现小幅度阶级跨越是迟早的事。没有了拖后腿的累赘,他会升的更快,爬得更高。
布雷蒙德大公想起戴维向他汇报的事情。被当众分手,坎特斯将自己锁在房间三天没出门,可就算这样他也没忘记安顿兰瑟和布朗尼,可见坎特斯是真的喜欢这个亚雌。
布雷蒙德大公眯起眼,他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兰瑟,聪明有脑子,没有家室背景,负债缺钱,还是个不易受孕的亚雌,从这些方面上来看,他倒是挺适合做情虫。
布雷蒙德家族从不委屈自己,既然喜欢,那就夺来,坎特斯如今情窦初开,有个好拿捏的情虫放在身边养着,只要对方听话乖巧,知情识趣,花钱不过是洒洒水的事。
“抬起头来。”
兰瑟顺从抬头,黄金眸是布雷蒙德家族的印记,比起坎特斯璀璨的眼眸,如今坐在他面前的布雷蒙德大公好似丛林中的野兽,慵懒、漫不经心,却让他不寒而栗,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在他眼中,兰瑟看见了阶级的蔑视。
戴维躬身将手中的协约书递到布雷蒙德大公手上,后者伸出手,将协约递到兰瑟面前:“这是一份协约。”
兰瑟伸出手,然而在他碰到协约的前一秒,对方忽然松开了手,一纸协约从兰瑟指尖滑落掉在他的膝前。
视野中映入白纸黑字的四个大字——包|养协议。
兰瑟指尖微顿,他伸手捡起了协约,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没有丝毫自尊被侮辱的愤怒。
布雷蒙德大公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对兰瑟的反应还算满意,想做情虫,第一步要学会的就是放弃尊严。
“小瑟,不能签,你,你不能签,要签什么,我来,欠钱花钱的是我,我来签……”
布雷蒙德大公眼眸微沉,戴维立刻朝身后的保镖示意,他们一左一右立刻将病床上想要挣扎坐起来的布朗尼控制住了。
兰瑟见状心急如焚,他赶忙朝着布雷蒙德大公跪行几步,连连求情:“大公,我雌父并非有意冒犯,他大病初愈,求您高抬贵手!我立刻就签!”
无用者的自尊心极为廉价,创造不了任何价值的家伙的自尊能值几个钱,偏偏有虫还自以为骨气能当饭吃,真是可笑。未来的兰瑟也许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到了那时候他的尊严可能值几个钱,可现在的他只值这个价,他已经很大发善心了。
这一切都是看在坎特斯喜欢兰瑟的面子上,自家孩子不经事,做不好的事情自然是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处。
布朗尼心疼自己的孩子,他难道不心疼坎特斯?医生说,坎特斯的手上的伤是因为多次撞击捶打导致的,指甲是他硬生生掰断了,十指连心,可见坎特斯当时有多心痛!他的雄子,天之骄子,从来就没吃过苦,就连他都舍不得真的伤他,如今他出趟门,回来就看见孩子被伤成这个模样,他如今能好好坐在这里和兰瑟说话,他们就应该感谢虫神仁慈了!
直到兰瑟将额头都磕得红肿,布雷蒙德大公才抬起了手,保镖们见状松开了抓着布朗尼的手,但他们没有离开,像是两堵墙一样堵在布朗尼和兰瑟之间。
兰瑟飞快地在协议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颤抖的手恭敬递上。
布雷蒙德大公瞥了眼兰瑟的签名后,将协议丢给了身后的戴维,他不愿在这多留一秒,扭头径直离开了。剩下的事情,戴维会代他处。
“医院的钱已经算进了协议里,你们还能继续住三天,当然,如果你们着急出院我也不阻拦。”
戴维的声音冰冷,布朗尼和兰瑟的情况本来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可难道值得同情就能为所欲为?在他看来,布朗尼和兰瑟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次的包|养协议是大公亲自操刀,由他着手办,二十万一次的费用买兰瑟一晚已经是虚高,这个费用足够去秘密俱乐部和那里的应侍生玩个尽兴。
“既然签了协议就要履约,别耍什么花招,协议上的注意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朝秦暮楚没有好下场。”
丢下这句话,戴维扭头出了门,病房门将布朗尼撕心裂肺的哭泣隔绝。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戴维看见抱着兰瑟泪流不止的布朗尼,他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心中默默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好端端的你情我愿被搅和成如今这般,但这样也好,金钱交易比情感纠纷好处多了。
……
医院的三日之期眼看就要到了,这两天布朗尼一直以泪洗面,但凡有清醒的时刻就骂自己是个无用的父亲,他的精神状况糟糕,他不愿花钱吃药,只想着早早出院。可是出院了他们又能去哪里?出租屋回不去了,更别提香园,他们如今无家可归,贸然离开医院只能露宿街头。
兰瑟红肿着眼,替哭累了睡下的布朗尼盖好了被子。
这些天,布朗尼精神状态很差,身边不能没有陪护,他守在病床前不敢离开,因而根本没时间去找出租房,眼看明天就得离开医院,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他必须尽快找到房子。
他手里还剩下一点钱,是之前兼职的工资,这些钱不够年租,但应该足够找个月租房。如今只能先应付着住下,剩下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兰瑟去卫生间洗了脸,首都医院的普通病房有些陈旧,热水得放就一段时间才会出来。手指被冷水冻得通红,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打旋,消失,他的心神像是也随着水流流走了,直到热水的温度将他重新唤回来。
冰透了的手指碰到了热水变得肿胀,慢慢地这红肿就开始发痒。
冷水浸透伤口的时候会刺痛,慢慢地刺痛就会变成麻木逐渐适应,等忽如其来的热水浇上,刺痛再次炸开。
水池中的水里飘着几缕浅红,被打湿的表达软趴趴地黏在他的手腕,紧紧贴着手腕的伤口。
兰瑟抬起头,他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红肿,脸色难看,他看起来没有丝毫魅力,这样的他能值多少钱?
兰瑟想起了协议上的内容,二万一次,这钱还真是好赚,现在看来还是他占了便宜,他掏出了光脑,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
坎特斯没有联系他,这是好事吗?
雌父躺在医院里,他需要继续吃药,他需照顾,他们身上没有钱,他们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兰瑟忽然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刚刚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坎特斯的脸,当坎特斯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用操心这些,只要他在,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像是个蛀虫,待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有家了。
兰瑟闭上了眼,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苍白的脸被扇歪了,瞬间浮起大片红肿,镜子里的亚雌垂着头,终于在冰冷和疼痛中清醒。
他对不起坎特斯。
能够让他肉偿也好,天底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饭,戴维说的没错,他拿了钱就该好好办事。
他一无所有,直到遇见了坎特斯。
兰瑟听见了布朗尼不安的梦话,雌父似乎做了噩梦,时不时地抽搐一瞬,他握紧了布朗尼的手,检查额前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烧后,他替布朗尼压好了被脚,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现在的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困难,都会度过,当时会难受会流泪,一旦过去了,回头望,也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能找到解决办法,现在的情况比他之前设想的好多了,雌父健在,这样就够了。
兰瑟坐着电梯下了楼,时隔多日,他总算重新走出医院。今天是阴天,没有一丝阳光,天冷得仿佛要夺走口中最后一口热气。
兰瑟朝远处的地铁站走去,他越走越快,到了后来直接跑了起来,他听见胸膛里呼哧的响声,他想,他今天会找到房子。
第24章 雄子他的赌约 未接通的铃声
租房经的二郎腿差点晃到天上去, 他扶了扶鼻梁上歪掉的眼镜:“你没开玩笑吧?”
兰瑟摇了摇头,嗓子因为长时间的干燥发哑,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几乎是强求:“我手头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钱, 面积小一点没关系的,只要能住,我先租个半年, 一两个月也行。”
“你以为我这是菜市场呢, 搞贱卖啊,这点钱别说是搞个单虫间, 就是个卫生间都没可能,还说什么一个月的,谁家出租就租这么几天?我这没有月租房, 得了得了,赶紧走吧。”
兰瑟没动, 这已经是他今天问过的第七家地产,天色渐晚, 街上很多店铺已经打烊。
兰瑟看着对方, 他弯了弯腰朝对方说了声谢谢。
租房经摇了摇头, 关了店里的灯,锁上了门。
兰瑟走在街道上,他徒步慢慢地走,像是迷失了方向。
街角巷尾飘出了饭菜的味道, 透过玻璃门,兰瑟看见了欢欢乐乐碰杯的一家虫。
小虫崽笑得很开心,他的雌父和雄父也笑得很开心,热热闹闹的。时过境迁,他好像还是那个趴在玻璃窗上看着橱窗中的小孩, 透过这小小的窗口,觊觎着别虫的幸福。
如今已经到了冬季,冷风飕飕刮着,天色暗的很快,转眼间最后一丝光亮都被吞没天际,暗沉沉仿佛濒死者眼前最后的光景。
一阵大风刮过,将电线柱上摇摇欲坠的广告纸吹落,仿佛接受了命运的指引,摇摇晃晃落在了兰瑟的脚边。这是一张租房招聘,劣质的黑白纸张上零星地写着几行字。
房间月租,水电齐全,拎包入住,除此之外就是一串电话号码。
像是随手黏在角落里的小广告,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往何处,仿佛一场拙劣的骗局。
穷困潦倒者总是最容易被骗,因为他们走投无路,急切地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此时此刻,任何机会放在他们眼前都将成为救命稻草。
兰瑟抓紧了手中的广告纸,他拨通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阴暗的小巷里三个身影正在游荡,其中一个搓了搓冷的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他抱紧了自己,跺了跺脚,朝着最中间的雌虫开口道:“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今天应该没戏了,好冷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被叫做大哥的雌虫没说话,他身边的高个雌虫反倒先开了口,他一巴掌挥了过去:“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养你还不如养头猪,就你知道冷啊,大哥都没开口,你叫什么叫!”
被打了脑袋的雌虫捂着头,一脸委屈,他那副魁梧的身材跟着他简直是吃了大亏,他嘟囔了一声。被叫做大哥的雌虫吸完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高挑的雌虫见状立刻掏出烟盒,可烟盒里早就空了,刚刚就是最后一支烟。
他们是靠着打劫为生的街头混混,如今生意惨淡,三天没开张,别说买烟钱他们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被叫做大哥的雌虫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就在他们决定空手而回的时,安静了三天的光脑终于响了。雌虫老大咽了口唾沫,他接通了电话,他们听见了光脑那头礼貌询问是否他们手头是否还有房源,在喽喽们兴奋的眼神中,雌虫老大咧开了嘴巴,他说:“当然有啊,我们这里可是有很多房子等着租。”
“租房子找我们就对了,首都物价多贵啊,这些出租房都死贵死贵的,我们手头的房子可都是物美价廉,家具水电样样都有,拎包入住……”
面前的雌虫染着一头杂毛,自从见面他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四周的环境愈发阴暗荒凉,兰瑟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朝着面前滔滔不绝的雌虫开了口:“请问,还没到吗?”
“啊,快了快了,就在前头了,只有两百米了,你也知道首都物价贵,我们的房子虽然偏僻些,但是价格优惠,你找我们租房子绝对是捡了大便宜!”
还有两百米。
同样的话术,兰瑟眼眸微沉,刚刚他问的时候,对方就说只有五百米了,他刚刚走的这些路可远不止三百米。
“诶,你怎么不走了,都说了就在前面,这没骗你!”
面前的雌虫显然满嘴谎话,兰瑟视线迅速扫视四周,这里地处偏僻,一路走来极少见着亮光,根本看不见对方口中两百米外物美价廉的出租房。
兰瑟心如擂鼓,他攥紧了藏在口袋里的卡,他低低出声:“我内急,想上个厕所,这里哪里有卫生间?”
“卫生间?”一直笑嘻嘻领路的雌虫缓缓朝兰瑟逼近,阴影打落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嘴角的笑容不怀好意,他哼笑一声:“要什么卫生间,直接在这里解决不就好了?”
手腕忽然被紧紧抓住,力气极大,兰瑟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他强迫自己冷静,直视对方的脸:“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跑?!”
陡然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兰瑟猛地给了对方脸上一下,痛呼声中他朝着透着光亮的巷尾跑去,然而两个身影冷不丁堵住了他的出路。
“艹,血!狗崽子!抓住他!”
雌虫老大摸了一把脸上的血,狠狠吐了口唾沫。
一前一后朝他逼近,两侧是高墙,兰瑟死死咬紧牙,他朝着巷尾的两个雌虫冲去,然而没跑两步他猛地扭头,卯足了劲朝着雌虫老大撞去,后者没想到兰瑟竟然有这一出,一时间竟然让他得手了。
“操了,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都给我追!”
狭窄的巷子阴暗潮湿,因为长久不见天光,地上长了不少滑腻的苔藓,兰瑟飞快地往前跑,一不留神踩到了苔藓,猛地摔倒在地。
兰瑟挣扎爬起,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怒吼,他扶着墙站起来,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后跌倒在地,他捂住了扭伤的脚踝,咬紧了牙齿,双手猛地有力。
“啪嗒”一声,错位的骨头被生生掰了回来,兰瑟踉跄着朝前跑去,他跑啊跑啊,直到他撞入了死胡同。
“呼呼呼,累死老子了!”
眼前是高墙,身后是豺狼,兰瑟咬紧了牙,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身形彪悍的三个雌虫,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
雌虫老大吐了口唾沫,满脸狞笑地朝兰瑟逼近:“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我把钱给你们,你们放过我。”
兰瑟举起手,他从包里掏出了钱包,另一只手却悄然握住了光脑,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犹豫多想,他按下了拨号快捷键。这个号码是坎特斯从前存进他光脑里的,雄虫曾说只要他拨打这个号码,他就一定会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雌虫老大根本不吃兰瑟这一套,他一声令下,兄弟三个一同朝兰瑟抓去,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兰瑟是亚雌,他打不过虎背熊腰的混混们,不仅被抢走了钱包,还被发现了小动作。
“老大,他在打电话!”
“老大,钱包里没钱!”
“他虫的,你竟敢耍老子!没钱怎么可能租房子,说钱在哪里?!”
光脑被狠狠摔在地上,在凄惨地闪烁完最后一丝亮光后熄灭了,兰瑟被掐着脖子掼到了墙上,模糊的视线中撞入凶神恶煞的脸,扇在脸上的耳光让他耳鸣阵阵。
“说!钱在哪?!”
“搜!把他的衣服扒了!”
衣服被扯烂,恶臭粘腻的手掌在他身上胡乱摸着,从他的口袋里夺走了他仅有的财产,眼前阵阵发昏,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
“老大,这里有银行卡!”
“密码是什么?说!”
“你不怕死是吧,你说不说,信不信我弄死你!”
掐在他脸上的手好似散发着恶臭,兰瑟用尽最后的力气咬了下去,他听见了意料之中的惨叫。
“啊,松口,该死的,给老子松口!”
拳头入雨点般落下,兰瑟口中血腥翻滚,他死死咬住嘴里的那块肉,直到眼前一丝寒光划破黑夜。
“噗呲——”
“他虫的!痛死了!疯狗!”
兰瑟宛如垃圾一般被甩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中,黑夜里闪着寒光的刀高高举起,挥舞,落下。
“噗嗤——”
……
半小时前,豪森堡宴会厅。
坎特斯是此次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布雷蒙德大公这些年极少在贵族圈内走动,身份摆在那里,他不需要结交亲贵维持低位,毕竟他就是圈子里的顶级权贵。如今不仅罕见地出席了宴会还带上了自家的雄子,此行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贵族圈的适龄雌虫那叫做一个蠢蠢欲动,毕竟那可是大公家唯一的雄子,要是能成为他的雌君,往后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今天到场的雌虫绝大多数都是亚雌,清一色的黑色头发,尽量展现自己纤细的骨架和柔美的脸庞。贵族圈里没有秘密,坎特斯和兰瑟的事情随便打听一番都能知道个大概,一夜之间贵族圈的适龄雌虫争先染起了黑发。
坎特斯对这个叫做雪莱的雌虫无感。
四周的环境喧闹嘈杂,看上去热热闹闹的,谁的脸上都是笑脸,坎特斯抿了口酒,果酒甜腻,可他舌根却莫名发苦,没有丝毫胃口,这段时间他喝了太多酒,医生说他伤了脾胃。
“雄子,您不喜欢甜果酒吗?”
坎特斯没回答,摆明了不愿意搭,但雪莱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软言细语,他倒了一壶新酒:“甜果酒一般是为雌虫准备的,度数不高,雄子,您尝尝这个,说不定您会喜欢。”
坎特斯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烟雾缭绕中,刀削斧凿的俊脸藏在烟雾中,看得不甚分明,更显惊艳,好似甜美却致命的毒药,要是有谁被蛊惑胆敢献上嘴唇,就会在触碰后的那一瞬间穿肠烂肚。
重新被倒满的酒杯中映出雪莱的脸,坎特斯看见了雪莱柔美顺从的脖颈,一缕墨发状若无意般飘到了他身前。
兰瑟有着一头黑色柔顺的发丝,性格倔强得要命,可头发却很软,在指尖滑走宛如上好的丝绸。
一侧被冷落的雪莱自然发现坎特斯走了神,他唇角的微笑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眸微垂遮掩住了眼中的神思,他攥紧了手。
雪莱是爱斯豪森家的雌虫,贵族的圈内都知道爱斯豪森家是出了名的“寡儿户”,现任家主的雌君纳塔利生不出雄虫。纳塔利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典型的无脑花瓶,靠着脸蛋嫁给了现在爱斯豪森的家主,这些年他的肚皮几乎没有闲过,一连生了八个,可每一次都是希望落空,这些年他一直是圈子里的笑话。如今,他后半辈子都要张罗这八个雌子的婚姻,将他的雌子送上他走过的老路。
【家人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叫雪莱的长得和兰瑟有些像啊,尤其是他低头的时候】
【有有有,我还以为就我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好几次简直幻视兰瑟!】
【攻他老爹这就是变相带着攻来相亲了,还找了个和受长的这么像的,这是要搞替身文学吗?】
坎特斯勾了勾那抹飘到他指尖的发,他看见了雪莱眼中骤然迸溅的惊喜,受宠若惊地将软若无骨的身体凑得更近,柔美顺从地朝他吐气如兰,一举一动透着精心设计的媚,坎特斯暗金色的眼瞳冷沉,注视着雪莱朝他贴来。
“叮铃铃——”
坎特斯怀中的光脑忽然响了,特殊提示零表明来电的对象对他具有特殊的意义。
雪莱身形微顿,他感受到坎特斯骤然变化的情绪,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中模样的雄虫在听见电话铃后忽然变了,冷漠的黄金瞳中好似燃起了闷烧的焰火。
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响?
雪莱抿紧了嘴唇,眼中暗潮涌动,好不容易磨得雄子有些松动,一切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雪莱不甘地抬起眼,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坎特斯并未接通电话,他手中握着不停嗡鸣的光脑,再无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雪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明白自己还有机会,他柔柔端起了酒杯。
“叮铃铃——”
“铃——”
光脑在手中响了又响,每一声都像是一记耳光。
这是坎特斯第一次收到兰瑟的电话,是他亲手给兰瑟的光脑输入了自己从不外露的私虫号码,并且把自己的号码设为了紧急联系。
他想起当初自己满心欢喜期待着兰瑟拨通他的电话,如今铃声响起,仿佛在嘲笑从前他的愚蠢天真。
坎特斯和布雷蒙德大公打了个赌。
就在三天前,布雷蒙德大公告诉坎特斯他和兰瑟签了一份新的包|养协议。睡一次二十万,总共两百四十万,一共十二次,协议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兰瑟签了,落款的名字是他的字迹。
布雷蒙德大公和坎特斯赌三天之内兰瑟会给坎特斯打电话,如果他打了电话,一纸协约结束后坎特斯就跟他去泽西,从此一刀两断。如果三天之内兰瑟没给他打电话,布雷蒙德大公就不再插手此事。
今天正是第三天。
坎特斯输了。
不远处,布雷蒙德大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嘲意,他抿尽杯中的红酒,朝靠近的戴维耳语了两句。
“叮铃铃——”
铃声嘶哑着好似催魂般,坎特斯的手指朝接听键探去,然而就在他按下接通键的前一秒,光脑忽然安静了下去。
对面挂断了电话。
坎特斯握紧了光脑,指骨因为大力泛白,他的神情阴沉的可怕。
“雄子,您尝尝这酒…啊!”
“砰——”
手中的酒杯落在餐桌上发出闷响,酒水淌了一地,四周的视线都投向了坎特斯和他身侧的雪莱。坎特斯站起身,跪在地上的雪莱呆愣愣地抬起眼,流淌的酒液浸透了他撑在地上的手,他满眼不可置信,他不愿相信自己被当作垃圾一样甩开的事实。
戴维快速朝坎特斯跑去,他低声唤了一句雄子,然而后者没有分给他丝毫注意,坎特斯攥着光脑,看着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点击了回拨。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砸在坎特斯跳动的神经上,戴维见状指挥侍从带走了摔倒在地的雪莱,他满眼担忧地朝布雷蒙德大公寻求指示。
宴会上的气氛瞬间紧张,仿佛炸弹一触即发。
布雷蒙德大公慢条斯地放下酒杯,锐利的黄金瞳轻轻眯起,他看着被围在中心的坎特斯,他想他的雄子知道该怎么做,他不会让他失望。
事实也正是如此。
坎特斯来到布雷蒙德大公面前站定,许久的沉默后,他开了口:“雄父,我愿赌服输。”
光脑发出最后一丝哀鸣,在坎特斯的掌心中彻底碎了。
“……”
血腥味好似附骨之蛆缠绕在口鼻之上,昏乱的视线渐渐模糊,咬烂了的舌尖再次溢血,兰瑟扶着墙壁站起,脚边歪七扭八倒着三个身影,最近的雌虫老大捂着喉咙,死死瞪着眼,艰难地从深处发出嗬嗬声响,他的喉咙被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但他还没死。
医学生知道怎样的伤口不致命,却能让虫重伤到毫无还手之力。
兰瑟捂着渗血的腹部踉跄地往外走,鲜血在他身后淌出蜿蜒的痕迹,他缓慢地蹲下,捡起了地上的光脑。
这是坎特斯送给他的礼物,他的是银色,坎特斯的也是银色,像极了情侣款。
光脑上裂开蛛丝碎网,手指在光脑上留下暗色血渍,兰瑟反反复复按下开机键,可光脑的屏幕始终黑暗,它坏了。
兰瑟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失血过多发抖,夜晚的寒凉让他快速失温,再不自救他就会死在这里。
兰瑟将染血的光脑和银行卡攥紧,他想要强撑着走出去小巷,可小巷好长,阴冷潮湿的苔藓让他抓不住墙壁上的石块,脚踝再一次传来剧痛,他重重摔在了地上,光脑再一次摔在地上,这一次它彻底报废了。
兰瑟听见了脚步声,他艰难抬眼,他看见了朝他跑来的身影。
是谁?
是坎特斯吗?
兰瑟费力睁大眼睛,可眼前却是粘腻的腥黑,他看不清。
“喂!睁开眼睛!”
好似冰冷的湖水灌入耳中,沉甸甸地拽着他往下坠去,直到彻底陷入黑暗。
戴维奉布雷蒙德大公之命来找兰瑟,本意是为了警醒兰瑟,告诫他不要痴心妄想,可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血腥场面。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虫都是谁?他们死了吗?”
“喂,你还清醒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兰瑟浑身冰冷粘腻,巷子里太过阴暗,戴维看不清自己手中的粘腻是汗还是血,他发挥秘书超强的办事能力,掏出光脑打电话,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的事情。
这个地方地处偏僻,救护车赶到这里怕是会耽误伤情,况且地上还倒着三个生死不明的虫,戴维必须保证自家雄子的利益,在兰瑟肉|偿两百四十万之前,他不能死也不能进局子。
满身是血陷入昏迷的兰瑟被抬上了车,戴维催促着司机去最近的医院。汽车在道路上飞驰,戴维通过光脑远程指挥巷子里的虫处后续,得知那并非三具尸体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兰瑟被送进了急诊室,医生一边检查伤口一边询问情况,戴维并不在现场,当然是一问三不知。
“刀伤,长两寸,由肋旁下三寸扎入,初步诊断为尖锐匕首,血压很低,预判是内脏出血,需要立刻止血,把他身上的金属去除,送进手术室!”
“是!”
“医生,他手里握着东西!”
“他抓的太紧,我掰不开!”
“用力掰!”
兰瑟被送进了手术室,担架上残余一滩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戴维看见了兰瑟被医生护士合力掰开手夺走的东西,那是一个屏幕碎裂的银色光脑。
雄子,这些是今年新出的光脑,都是限量款。
不要单个的,要一对,我要的是情侣款。
对了,这些光脑有没有特殊功能,我要一个和其他铃声都不一样的信息铃声。
雄子,敢问您指的是特别关心铃吗?
对,就是这个,你教我怎么弄。
戴维捡起了屏幕碎裂的光脑,正如他在宴会上捡起另一只,像是捡起了一颗破碎的心。
……
黑暗如影随形,直到痛苦将疲惫的身体从昏睡中拖拽而出。
兰瑟睁开眼,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看见了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还有架子上挂着的药水,他艰难地撑着身体坐起身,手背因为用力导致转针,他伸手拔掉了药水。
打算给兰瑟换药的护士才进门就见到这一幕,他立刻喊出了声:“诶,你怎么坐起来了,你还自己拔针!”
伤口撕扯得疼,兰瑟咬紧牙,脸像纸一样煞白,他朝护士道:“这里是哪里,谁送我过来的?今天几号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护士被兰瑟抓住了手,明明重伤未愈,一副随时都要归西的模样,可力气却大的要命,他喊挣扎不开只好回答:“这里是C医院,今天是3号,我不知道送你过来的虫是谁,但他会在中午来看望。”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兰瑟抬头望去,他看见了门口的戴维,护士也看见了,没好气道:“就是他送你来的,问题回答完了,你放开我!”
兰瑟松开了手,他朝着护士说了声抱歉。
护士揉着泛红的手腕,没好气地扭头出去了。
目送护士离开后,戴维关上了门后上了锁,他朝着病床上的兰瑟走去,他知道兰瑟要问什么,他率先开了口:“布朗尼没事,他好好待在医院里。”
兰瑟张开的嘴唇翕动一瞬后抿紧,他说了声“谢谢”。
闻言,戴维瞥了眼兰瑟,瘦削的亚雌看上去弱不经风,怎么都想不到他能单挑三个虎背熊腰的雌虫,还把他们弄成了重伤:“你怎么会去库洛洛街?”
事故发生的地方在库洛洛街,那块地方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在那里遇上抢劫犯都算是幸运的。戴维已经查到了那三个被兰瑟打伤的雌虫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是警察局里黑名单上的家伙,前科累累。
兰瑟苍白的唇畔抿紧了:“我去租房子。”
戴维惊诧挑眉:“去那种地方租房子,你脑子没问题吧?”
兰瑟没说话,伤口隐隐作痛,提醒他做的事情有多愚蠢,这件事情有这么多疑点,粗制滥造的小广告和满是漏洞的话术,放在从前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昏了头。
见兰瑟不说话,戴维也不多说,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这件事我已经处好了,你不用管,希望你以后长点心,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要知道现在你的命不属于你,这段时间,这具身体你只有使用权但没有所有权。”
戴维至今还能想起他看见兰瑟满身是血的模样,要是他没有给兰瑟装定位器,要是那天他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在还完债务之前兰瑟没有死亡的权利。
“我会谨记。”
把具有这样武力值的亚雌留在雄子身边,风险极高,戴维眼眸微沉,心中对兰瑟的戒备更高,说话间,他已经在想协议期间该如何处兰瑟。必须捆束住手脚,套上嘴套,还得给他戴上实时监测仪器,但凡兰瑟显露出丝毫反抗暴力的迹象,仪器就会立刻对他进行惩罚。
戴维想,他必须确保坎特斯在协议期间的安全,他瞥了眼兰瑟,他希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兰瑟能够保持现有这种乖顺听话的态度,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是想着,戴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他:“这是新光脑,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雄子会联系你,记住,你没有擅自联系的权利,不要痴心妄想,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皆是出自布雷蒙德家族的恩赐,别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也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我会谨记。”
闻言,戴维站起身,他已经办好了他自己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多留。
“戴维先生,请您留步。”
戴维的脚步一顿,他扭头看向兰瑟,他看见兰瑟朝他弯腰鞠了一躬:“谢谢您救了我。”
苍白的亚雌捂着伤口鞠躬,谦逊有,在这一瞬间,戴维忽然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过分,他不太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我不是过去救你的。”
他过去是教训兰瑟的,他奉布雷蒙德大公之命去“教”兰瑟身为情虫的规矩,放下尊严后学的第一课是安分守己,不要哗众取宠,不要整日想着用不下流的手段蛊|惑雄子的心。
“无论您的目的是什么,您救了我,我就该感谢您,我知道此刻的我虫微言轻,我会记得您的恩情,我会报答您。”
这话要是从别虫的嘴巴里说出来,戴维真的会笑,一个迫于生计沦落到卖肉为生的雌虫说这种话,难道不好笑,说什么以后,眼前都已经顾不上了。
然而看着兰瑟的眼睛,戴维嘲讽的话语却没能说出口,那双浅色的眼眸很坚定,这是一双终将会成功的眼睛。
戴维抿紧嘴唇,匆匆丢下一句随你便后再次要走,可他没走几步,兰瑟又把他叫住了。
“戴维先生。”
戴维脚步微顿,他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兰瑟微垂着头,指尖无意识摩挲右手空落落的手腕,他的嘴唇苍白到好似泛青,像是很冷,微微发着抖,戴维注意到了他手背上晕开的血渍。
“您送我过来的时候,有看见我的光脑吗?”
戴维想起了被他收起来的光脑,他皱了皱眉:“原先的光脑碎了。”
闻言,兰瑟的语气骤然变了,他的语速比起刚刚快了不少:“您能还给我吗?”
“你要它做什么?”
戴维紧盯着兰瑟,似乎想从兰瑟脸上找出什么阴谋诡计的迹象。
“我没有恶意,我并非故意打搅坎特斯,我……”
兰瑟攥紧了手腕,在戴维的注视下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后来索性闭上嘴巴,他并不陌生这样的视线。这种上下打量、试图探寻是否心怀不轨的眼神他极为熟悉。他想要解释,可是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解释无用,自证只会让其他虫觉得你内心有鬼。
兰瑟想要拿回光脑,因为那光脑是坎特斯送给他的礼物,因为光脑中有他偷偷珍藏的回忆,在夜深人静时陪伴他安然入睡。
“不是已经给了你新光脑了吗?你在光脑里藏了东西?”
“我没有!”
兰瑟猛地摇头,一向镇定的他在此刻流露了仓皇无措,就仿佛戴维戳破了他心中某些不可窥见天光的东西。
“你最好没有,还有,对雄子需尊称,不许直呼其名,这是规矩。”
戴维丢下这句话扭头离开了,兰瑟的回答不重要,光脑在他手中,要是兰瑟动了手脚藏了东西,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今三日赌约已经结束,木已成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事情的走向,雄子会在协议结束后跟随布雷蒙德大公前往泽西,他会忘记兰瑟。
从始至终,戴维都认定坎特斯值得更好的虫,可他不知道的是,情爱这种东西,向来不是由旁人觉得如何。如同漩涡,他们身陷其中,苦痛或是甜蜜,总归纠纠缠缠、无法逃脱。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收起来的破损光脑,在未来的某一天派上了大用处。
第25章 第一夜 他像是件使用后被拒收的礼物
落下的课程太多, 学校的项目也在关键时期,一堆事情等着他,伤势稍微好些后兰瑟就匆匆出了院。
兰瑟重新回到了学校, 独自做实验,独自上课,独自吃饭, 独自走路, 独自去图书馆,从前他身侧的并肩而行的雄虫好似一场幻影。
手指反反复复点开光脑, 他养成了看短信的习惯,每时每刻等待着坎特斯的信息,但他先等到的是校园中盛行的流言。
“听说了吗, 大公家的雄子另寻新欢了!”
“啊,真的假的?!之前那个不是刚刚谈上吗, 就学校里那个包|养的……那时候搞得可轰动了,广播台直接告白的, 当时一堆雌虫都羡慕死了!”
“还能有假!我表哥去宴会都看见了, 新欢就是爱斯豪森家的第二子, 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听说大公挺中意他的,婚姻嘛,总归还得是由长辈做主的。”
“说的也是, 欸,那之前那个呢?”
“之前那个当然是被甩了呗,一个垃圾星来的破落户,不,连破落户都不算!你见过有哪个浪荡子回头的吗?不过是一是上头而已, 腻了自然就甩了!所以说啊,千万不要奢求海王回头,他们永远都不会被满足,痴心做梦只会粉身碎骨!”
“啊,要上课了,快走快走!”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脚步声匆匆,最里面的隔间从内打开,兰瑟走了出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洗手台打开了水龙头,默默洗手,洗手台旁有一把被遗落的雨伞。
他听见匆匆的脚步声。
“真是服了,丢三落四的,雨伞落卫生间了!”
兰瑟抬起头,他们的视线交汇,刚刚还大声嚷着的虫瞬间消音了,面面相觑,脸上露出背后说闲话的心虚。
兰瑟收回视线,并未停留,他擦干手,扭头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对方的说话声。
“你说他到底听没听见?”
“管他呢!听见又怎么了,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兰瑟垂下眼,他们说的没错,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坎特斯很出名,到哪里都能听见关于他的消息,在食堂在教室在实验室,甚至在图书馆的自习室,而他是故事中的陪衬,一块被抛弃的边角料。
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声,兰瑟停下笔,他扭过头,这段时间他总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坎特斯仍旧坐在他的身边,只要他放下笔扭过头,就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金色的眼眸明亮又漂亮,朝着他弯弯一笑。
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块洞,墨色晕染开来。
兰瑟偏着头,唇角无意识浮出一抹微笑,他唇畔微动正要说什么,下一刻面前的雄虫仿佛泡沫般幻灭了。
笔尖在纸张上划出一声细长的刺啦声。
兰瑟低下头,草稿纸毁了。
黑色的油墨糊上了他的手,看着一分为二的草稿纸,兰瑟的脸色越发青白,浅色的嘴唇微抿着。他们说的是实话,他配不上坎特斯。
布雷蒙德大公家唯一的雄子,就算用皇亲国戚来作陪也值得,而他不过是挣扎求生的蝼蚁,刚刚从垃圾星的泥淖里爬出来就忘记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和坎特斯是云泥之别。
“叮铃铃——”
自习室中忽然响起的铃声招来了不少白眼,一直沉寂的光脑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顾不上四周投来的视线,兰瑟握着光脑冲出了自习室,像是握住一颗心,捏紧,松开,再捏紧,救活了一颗死寂的心。
“坎特斯——”
“兰瑟先生,你接的太慢了,半小时后,埃洛酒店2801,请勿迟到。”
戴维冰冷的声音从光脑那头传来,随后就是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兰瑟握紧光脑的手失了力气一般骤然垂落,窗外下起了雨,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这才是真正包|养,不过是一个玩物,不值得劳累买主亲自拨打电话。
在倒计时最后一分钟时,兰瑟终于赶到了埃洛酒店,28层只有一间房,2801是这座酒店顶配的豪华套间.
看着匆匆跑来的兰瑟,戴维暂停了手中的计时器,他瞥了眼大汗淋漓的兰瑟,眼神近乎轻蔑:“29分48秒,兰瑟先生,您还算准时。”
兰瑟喘着气,埃洛酒店这种豪华放纵之地附近不可能有地铁这种便民设施,他只能打车,可奈何外头忽然下起了暴雨,他加了近一倍的钱才找到了车,一秒都不敢停歇,匆忙而来的他从头到尾都淋湿了,狼狈地宛如落水狗。
“我想,兰瑟先生需要先洗漱一番。”
脸上不是是汗还是雨水,兰瑟想,他不会再被现在更狼狈了,直到他抬起头看见了戴维身后一一陈列的物件,口球、手铐,黑色捆束带,润X油…还有其他秘不能宣的物件。
“请吧,您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只一眼就遍体生寒,兰瑟抓紧了手腕,他跟着戴维进入了洗浴室。
……
酒店里点着昂贵的熏香,用极北之地盛开的花淬炼成液,初闻是浅淡幽香,在暖熏中勾出缠绵蛊|惑,这炉盖中指甲盖大的香薰撑不过一个晚上,却能抵得过平头百姓一年的生计,这才是真正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奢靡不过是贵族们最不值一提的日常。
坎特斯端着红酒慢慢啜饮着,他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从这个角度能俯瞰首都最繁华地段的夜景,千万灯火在他眼前连成璀璨的光晕。
门打开了。
坎特斯品酒的动作微不可察一顿,他偏过头。
不再是一副穷酸的学生打扮,作为被献上的礼物,他被精心打扮过了,白皙的肌肤和黑色的束带对眼球造成了极大冲击,他胸前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他戴着黑色眼罩,这是黑暗性测试,豢养宠物前得先驯服,服从是第一步。
坎特斯站起了身,衣角发出细簌声响,跪在地上的亚雌耳尖微动,下意识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动了动,但随即就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再次摆正了自己,他的小动作很细微,并未被发现。
手中的检测仪忽然震颤,戴维瞥了眼兰瑟脖子上的检测仪,不知为何,刚刚还毫无异常的检测仪忽然闪烁光芒,显示兰瑟此刻身体内的激素变化,PEA指数忽然显著增加,伴随着还有肾上腺素的小幅度增加。
戴维瞥了眼安静跪着的兰瑟,后者不声不响,平静地低着头,他并没有捆住兰瑟的手脚仅仅给他戴上了眼罩。这种方式看似好像并未剥夺对方的自由,实际上却是最大的考验,忽然被夺取光明,其余的感官都会放大,从前细微的声响、味道还有温度都会被无限放大,未知的恐怖会一点点攀升,直到达到引爆点。
在这种情况下,被捆束住手脚反而更加轻松,因为无法挣扎,就无需时时刻刻紧绷情绪,控制自己的行为,如同在钢丝上行走的每一秒,需要极大的耐力和控制力,这才是戴维对兰瑟的规训,真正的服从。
这段期间,哪怕兰瑟表现出丝毫抗拒的违规动作,他都会对他进行惩罚,这是布雷蒙德大公交给他的任务,确保坎特斯雄子的绝对安全。
这才是真正的包|养游戏,来自权力、阶级和金钱的绝对碾压,躯体被串上钢丝变成了听话的肉,并非只是为了形成一种肌肉记忆,那是烙刻进血肉骨髓乃至灵魂的绝对命令,但凡沾染就永远无法剥离。
兰瑟看起来和一切在洗浴室时没什么任何区别,可比起自己的眼睛,戴维更相信冰冷的机器,他按下了按钮。
跪在地上的亚雌忽然弯下了腰,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受到了极大痛苦,瘦削细瘦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地上的毛毯,戴维冰冷地注视着无声哀鸣的兰瑟,见到兰瑟在惩罚中也牢记待在自己所属的区域,他才略微满意地松开了惩罚键。
脚步声落在不远处,戴维视野中多出一双笔直的长腿,他赶忙请示:“雄子,请您稍等。”
“出去。”
雄虫的声音毫不拖沓,听不出什么情绪,戴维抬头,他看见坎特斯暗金色的眼瞳,唇角抿紧的弧度冰冷渗人,他身上的浴袍微敞,露出玉石般色泽的肌肉,并非军雌过分夸张的壮硕,薄肌线条优美,就这样隐没在浴袍之下。
布雷蒙德家族的雄虫绝非池中之物,哪怕是被叫做纨绔的坎特斯,此刻无论谁在这里,都会被坎特斯身上的气势震慑,戴维匆匆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考虑到坎特斯的舒适体验,戴维没有给兰瑟戴上扣球或是嘴套,如今想来,是他的失职。根据他现在的判断,兰瑟应该不会做出过激行为,戴维将手中的遥控器献上:“雄子,我们就在外头,如遇意外随时呼叫我们。”
在坎特斯无声的注视下,戴维快速退到门外关上了门。
遥控器被把玩着发出声响,兰瑟的惩罚结束得以喘息,他听见指尖轻叩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时而轻缓时而沉闷,每一下仿佛扣在了他的心上。
他听见了脚步声,慢慢远去。
鼻尖轻动,在混杂的味道中兰瑟辨认出了坎特斯的味道,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没有解开眼前的眼罩,他伸手试探地朝前跪行了一步。
“咔擦——”
他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随后是混着薄荷的烟味,像是漂泊汪洋中忽然亮起的灯引,他忍住喉间的痒意,朝着烟味的源头爬去。
细细簌簌的声音坚持不懈地响起,坎特斯咽下一口红酒,他看着朝他一步步爬来的兰瑟,后者像是初次探出洞穴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打探四周。
兰瑟乖巧地戴着眼罩,不知是戴维别出心裁有意装扮,还是兰瑟刻意引|诱,每当他朝坎特斯摸索爬去的时候,他身后晃动着耀眼的白,像是一只等待爱抚的波斯猫。
坎特斯上辈子可没见过这副光景。
兰瑟曾跪着向来爬来无数次,可没有一次如此乖顺自觉,更不会贴在他腿边轻蹭,像是发|情的狗。
坎特斯捏住了兰瑟的下巴,他在想,黑布之下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屈辱不堪?嫌弃厌恶?又或者是冰冷到毫无生机?
坎特斯掀开了兰瑟的眼罩,他看见了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眸,好似弥漫着初秋湖面上的雾,纤长的睫毛颤颤,勾出了眼尾狭长的粉。
坎特斯的手指一顿。
重获光明,兰瑟终于看见了坎特斯的脸。
他冻僵的心瞬间盈满了热血,涌动的热血在心脏中奔涌着。身体恨不得下一秒就死死嵌入坎特斯的怀中,感受对方的体温、他唇畔的柔软,带着潮湿滚烫,粘腻汗液中的十指相扣,背脊被抚摸的颤抖,他想起了那在耳畔喘了彻夜的呼吸声。
这么多天压抑着的情绪在他眼中升腾,变成了朦胧水雾,他猛地意识到,他仍旧怀揣着奢望,那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每每在深夜反复品味的奢望。
这一刻,他几乎崩溃地发现自己竟然疯了般地想念对方。
兰瑟死死咬紧了牙,眼前的一切昏花开来,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他很想他。
扑通扑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有什么东西在响,很响很响,那是他的心跳。
浅色的唇畔翕张,止不住地发颤,鬼使神差般,兰瑟朝着坎特斯献上了自己的嘴唇。
兰瑟的嘴唇没有落在实处,擦过了坎特斯的下巴,扑了个空。
因为坎特斯别开了头。
房间好似忽然安静了,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扑通的心跳逐渐归为死寂,兰瑟的脸色一瞬灰败,好似抽干了血液,苍白地好似枯木上最后一片叶子,在萧瑟秋风中彻底坠落。
天堂和地狱不过是一念之间,是他亲手将自己抛进了地狱。
兰瑟猝不及防被扣住腰翻转过去,他被迫朝地面低着头,滚烫的大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烫得他忍不住发抖,他听见了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不许扭头,不许露出你的脸。”
他不愿看见我的脸。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陡然冒出,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将兰瑟的幻梦打碎,他忍不住发抖起来。
雄虫的气息依旧滚烫,香园中相拥的温存和食髓知味的迷恋在这一刻破碎,倾轧而来的是冰冷暴戾,生硬地将兰瑟记忆中的一切美好彻底摧毁。
仿佛有一只大手伸进了他的身体,将他的五脏六腑搅了个稀烂,临到末了还将他的内脏扯了出来,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恶心,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忍住咽下。
兰瑟忽然被掐住了脖子,大手紧紧捏住了他的下巴,随后探入两只手指,搅动着他淌着口涎的舌头。
“好好咬紧牙关。”
低沉的声音喷洒在而后,明明是灼热滚烫的温度,却好似一条冰冷的毒蛇,吐着芯子将苍白的脖颈盘旋缠绕,一点点收紧了尾巴,兰瑟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浅金色的眼瞳紧缩成点,眼白处漫开蛛网般的血色,仿佛下一刻就会裂出血来。
黑色的眼罩被塞进了淌着涎水的唇,堵住了所有恼人的声息,直到终了,他都没有再发出一声动静。
浴室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凌乱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个身影,安静的仿佛死去,他口中塞着吸饱了唾液的眼罩,裸|露在外的背脊斑驳,喉间泛着一圈恐怖的青紫色。他仍旧穿着刚进入房间时候的“衣服”,胸前系着黑色蝴蝶结皱巴巴,却没被解开。
他像是件使用后被拒收的礼物。
第26章 第二夜 xx几次?
“把药吃了, 等会有虫会送你出去。”
兰瑟认出了戴维给他的白色药片是什么,上面刻着的字母表明了它的作用,避孕药。
兰瑟接过药吃了。
戴维负责处善后工作, 他评估事后战场分析坎特斯的喜好,确保能让坎特斯得到最舒心的享受,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做下记录。
雄子是否喜欢束缚带结(束缚带划掉)
雄子是否喜欢黑暗性测试(打勾)
无鞭打痕迹(补充)
眼罩湿了(补充)
雄子信息素灌溉量如何(……)
XX几次?
戴维掀起眼皮, 他看了眼吃完药的兰瑟,朝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他递给了兰瑟一个量杯,满脸公事公办的冰冷,他递给了兰瑟一张表格:“进去, 把上面的问题回答完毕再出来。”
兰瑟接过了那张纸,他看见上面的问题, 羞于启齿的事情被冰冷文字以专业的方式表现,而他要填完这张表, 看着问卷的第一个问题, 兰瑟握紧了手中的量杯。
“快些, 磨磨蹭蹭做什么?”
戴维忙着记录一手资料,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手腕上一圈吓人的青紫,戴维抬头, 不过一个愣神,他听见兰瑟沙哑地嗓音响起:“五次。”
“什么?”
兰瑟拿起笔在戴维打问号的问题后写下数字5,他回答了另一个问题:“眼罩是被口水打湿的。”
戴维挑眉,倒是没想到兰瑟如此配和,他还以为兰瑟会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他快速写下笔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道,这才对,钱货两讫,拿钱办事,对双方都好。
当事虫就在眼前,既然兰瑟肯配和,戴维也不用费心思去试探猜测,他直接开口问询,兰瑟一一回答,偶有停顿也是思索,并非扭捏遮掩,这倒是让戴维高看了他一眼。
提前完成任务,戴维心情不错,连带着看兰瑟都顺眼了起来,他看着兰瑟手里握着的量杯,好心解释了两句:“药是特效药,对你的身体没有副作用。”
戴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币,放到兰瑟面前:“你好好听话,乖顺些,早点把协议完成了,到时候我们不会亏待你。”
纸币的厚度不薄,目测有三四十张,可见戴维所说非虚,兰瑟垂眸,他一直都知道布雷蒙德家族出手大方,无论是坎特斯还是大公,他们都很慷慨。
“坎特斯生病了吗?”
冷不丁听见兰瑟这个的问题,戴维皱眉,眼神中露出戒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雄子有头痛症,这是等级过高导致的后遗症,相当于是基因病症,他的身体数据向来是机密,除了极其亲近的虫以外,谁都不知道。
兰瑟没说话,他本以为坎特斯做完就会走,他本想闭眼装睡,可坎特斯没走,他坐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压抑的咳嗽多次响起。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协议上写的很清楚,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
戴维冷冷开口道,他看着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的兰瑟,补了一句话:“还有,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对雄子应该尊称,直呼雄子名讳视为不敬,下次再让我听见就得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了。”
戴维声音冷冷,暗含威胁,兰瑟并没有太大反应,要是此刻满心戒备的戴维知道兰瑟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觉得荒谬无语,因为兰瑟在想,坎特斯好像不喜欢甜口。
鲜百合莲子汤做成咸的会好喝吗?
————
热水在锅中沸腾,兰瑟站在勺子腾腾热气将他的面容熏得不甚清晰,他搅动锅勺,感受汤汁的粘稠度后往里头又加了两颗冰糖。
兰瑟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借用厨房,他多付了老板一些钱,说是想要自己动手烧。老板干餐饮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担心兰瑟厨艺不精是来炸他的厨房,心里头不放心就守在一侧以防万一,但他没想到的是兰瑟还真的会烧,甚至手艺还不差。
因为现在还没到学生下课的时间,店里不忙,闲着也是闲着,老板所幸坐在旁边和兰瑟聊起天来:“小伙子,没想到你还真的会烧,不过就加这么一点糖,味道是不是淡了些?”
兰瑟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
老板挑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连忙搭腔:“你这是给心上虫准备的?”
兰瑟动作一顿,片刻后摇了摇头:“我配不上他。”
老板眼睛一瞪,他见不得有谁在他面前妄自菲薄:“自信些,你长得这么俊俏,手艺又好,加加油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说不定就成了!”
“想当年我和我家那位就是这样,要是不勇敢迈出那一步,说不定就错过了!”
提及心爱之虫,老板满脸怀念,似乎是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兰瑟抿紧的唇畔动了动,他开了口:“他不想看见我的脸。”
老板惊呼一声:“怎么会?!”
兰瑟:“他也不想听见我的声音。”
老板皱眉:“是不是你们闹矛盾了?”
兰瑟摇了摇头:“不是闹矛盾。”他和坎特斯之间并不是恋爱关系,根本就没有闹矛盾的机会。
老板以为兰瑟是口是心非,继续用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劝告:“谈恋爱闹矛盾很正常,说开了就好了,身为雌虫别那么刚强,偶尔撒撒娇,示弱一下,有奇效。”
兰瑟没有解释,他将甜汤转进保温碗里封好口,对老板说了声谢谢后离开了。
老板是个热心肠,连连挥手说没什么,兰瑟临走前他还在支招:“记住,示弱撒娇很有效!”
兰瑟没说话,他抱着保温碗走远了。
……
七点五十五分。
兰瑟抱着保温碗坐在酒店大厅里,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当指针指向八点的那一刻,光脑铃声响起,兰瑟接通电话,他站起身朝酒店电梯走去。
戴维倒是没想到兰瑟这次这么快就来了,就仿佛刻意等着时间,领着兰瑟上楼的侍从见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得知兰瑟二十分钟前就已经在酒店大厅内守着,戴维诧异挑眉,无他,兰瑟实在太配合了,想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忽然变成了听话顺从的小羊羔,只会让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瞥了眼兰瑟手里拎着的袋子:“这是什么东西?”
兰瑟将袋子递过去:“莲子百合桂圆汤。”
戴维皱眉:“你带着过来做什么?”
兰瑟:“…雄子这昨天咳嗽了。”
戴维闻言瞅了兰瑟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兰瑟会有这么好心,他不可能让自家雄子吃来路不明的事物,他拿过兰瑟手中的甜汤,冷声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别打那些歪主意!”
雄子的身体有专门的膳食老师负责,吃的喝的都是最营养的套餐,不缺兰瑟这一碗什么莲子汤。
“赶紧去做准备,等会雄子就要到了。”
兰瑟没说话,他看着那晚莲子汤随手被丢在一侧,在戴维冷然的催促声中,他走进了洗浴室。
……
埃洛酒店2801。
光影晃动,房间里的信息素味道极浓,像是花开颓靡时的香,浓郁却显出糜烂的艳。
坎特斯呼出一口气,眉间的褶皱终于有些许缓和,他伸手拿了根烟,精壮的肌肉因为汗水显出釉质的光泽,白色的烟气盘旋而上,在他指尖缠绕,他深深吸了一口,细长香烟瞬间少了一半。
“咳咳——”
一条西裤挂在床沿,蜿蜒地落下半截凌乱的暧昧,坎特斯咳嗽一声,薄唇溢出苍白的烟气,他站起身,忽然感觉身下传来一股细微的拉力,他垂眸。
细白瘦削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手。
坎特斯没说话,但他也没甩开兰瑟的手,他静静地保持站立的动作。
兰瑟口中塞着口球,舌根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肿胀,从头到尾他一直很安静,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行为,该说是一回生二回熟吗?现在的兰瑟比第一次好得多,起码现在的他符合情虫的标准。
一切已经结束,手是自由的,但兰瑟没有解开口球,他仰着头,指尖勾着坎特斯的手指,很轻,像是害怕被拒绝。
从坎特斯的角度,他能看见兰瑟轻颤的眼睫,浅色的瞳孔,些微泛红的眼眶,被迫张开的嘴巴因为长时间挤压,无法很好控制唾液的吞咽,晶莹的水泽顺着修长漂亮的脖颈流下,竟然显出几分荒诞的美感。
像是一个礼物,邀请他解开捆束的包装。
坎特斯伸出手,指尖拂上兰瑟嘴里的口球,拨弄了一下,更多的唾液控制不住地溢出。
坎特斯没有解开兰瑟嘴里的口球。
他让虫把兰瑟接了出去。
“雄子。”
坎特斯缓缓掀起眼皮,他看见戴维拿着检测仪朝他行礼,这是例行的惯常,坎特斯伸出手臂。
戴维见状,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掏出针管抽了一小管血。
二次分化之后,坎特斯的信息素一直不太稳定,和头痛症一样,这都是因为等级过高导致的后遗症,因此必须定期监测,尤其是结合热将临前后,务必时刻警惕,此次结合热已经延期,比预计的时间晚,为此这段时间戴维一直忧心忡忡。
戴维收起了检测仪,如释重负:“万幸,雄子您的激素水平处于正常范围。”
“雄子,大公在大宅等您。”
坎特斯嗯了一声,他由着戴维替他完外套后出了门。
门口,工作虫刚收拾好房间出来,推车上摆着需要换洗的床单和物件,坎特斯余光一扫,忽然停下脚步,他的视线落在餐车上的旧袋子上。
洗到发白的灰格子布袋,和高档豪华的酒店格格不入,坎特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布袋属于谁。
见坎特斯被冲撞拦住了去路,戴维眉头一皱,上前训斥不懂规矩的侍从:“雄子还没走,收拾什么?不懂规矩!”
坎特斯伸手拿起了格子布袋,戴维见状朝一侧的护卫看了一眼,无声质问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好巧不巧地被雄子撞见。
打开格子布袋,坎特斯看见了一个陶瓷保温碗。
坎特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是一碗莲子百合桂圆汤,用保温碗装着,隔了一晚上,已经不热了。
上辈子加这辈子,坎特斯第一次知道原来兰瑟会煮汤,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知道兰瑟会烧饭煮汤,他和布朗尼相依为命,不可能不会煮饭这种生存技能,只不过他从来没在坎特斯面前展示过而已。
“雄子,是我们的疏忽,这本该是丢掉的东西。”
戴维伸出去拿保温碗的手落了空,迎着他错愕的视线,坎特斯把那份甜汤带走了。
第27章 第三夜 现在的兰瑟还不会深|喉……
2801。
哪怕是戴上了口球, 堵住了唇齿,亚雌未免也太过安静。
兰瑟很能忍,坎特斯一向知道这个道, 若非紧缠发颤的肌肉在信息素的刺|激做出强烈的反应,他会以为兴奋的只有自己。
付钱来享受,可只有他独自辛苦, 得不到回应, 那岂不是冤大头。
坎特斯点了根烟。
压抑含糊的声音传来,从坎特斯的角度, 他能看见兰瑟单薄发颤的背脊,后者一向对烟敏感,显然是被烟气呛到了。
单薄的肩胛骨颤颤, 胸腔因为咳嗽打抖,每咳嗽一声就颤一下, 苍白的肌肤此刻泛着红,浅红深红淤红, 像是一朵朵被揉开的花。
插花之中有一门技巧叫做醒花, 其中坎特斯记忆最深的是醒荷花。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连着根茎折下, 用清水洗干净泥土和脏污,剖开最外层的遮挡,残损枝叶将被毫不留情地处掉,将根杆倒置灌水, 直到那狭长而窄的小洞中灌满清水,用力扇打,一下两下三下。
蔫头耷脑的花苞会在这暴力之下饱吸水分,这叫做深水灌花,精心呵护的花苞蔫巴紧闭, 好声好气供养着却不愿开放,只能手动开花,将那紧紧闭合的花瓣折叠,平折、倒折、三角折,被揉打得不得不开,偏偏得吃了苦头。
坎特斯拿着香烟的手指一顿,他再度吸了一口,脑中的刺痛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变得麻木,连带着神经都迟缓了,他身后将手中尚未吸完的烟掐灭了,他朝着发抖的兰瑟吹了口气。
“咳咳——”
老话说,冲着对方脸上吐烟,不是挑衅就是调情。
坎特斯眯着眼打量着,他看见单薄的背脊再次沉闷震颤,两块肩胛骨格外突出,像是振翅欲逃的蝶,他看见白皙修长的脖颈再度泛起了粉,不仅脸咳红了,连身上都红了,看起来还真是可怜。
坎特斯就这样眯着眼看了几秒后,他忽然伸出了手。
大手贴上了被啃咬的脖颈,指尖尚未收拢,他感受到了一阵潮湿的冰凉。
坎特斯眉心皱起,掌心顺着向上,他摸到了一手湿润,他动作微顿,将背对着自己的兰瑟翻转过来,后者显然没料到他的动作,一直忍耐的喉咙忍不住发出一声含糊的音节。
坎特斯看见了一张被泪水浸透的脸。
“哭什么?”坎特斯淡淡出声。
一副凄惨悲凉的模样,仿佛在受刑,坎特斯脸色不愉,显然兰瑟的反应让他很不痛快,就感觉他是在虐待他一样。这里不过是酒店,他甚至没带兰瑟去香园,要知道香园里头有一间暗室,上辈子兰瑟是暗室的常客,那时候的他可没有像现在一样掉眼泪。
“钱不够?”
仍旧是沉默,说不出话,并不代表做不出反应,点头摇头这些肢体行为也是表达,可兰瑟偏偏要做一条死鱼。
坎特斯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明明很有反应,却哭成这个样子。
坎特斯站起身,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凉水下肚,烦躁的心情略微和缓,他朝着兰瑟走去,偷偷哭了这么久,哪里都不要钱地哗啦啦流水,不补充点水分得枯死了。
湿哒哒的口球沾满了唾液,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地上,坎特斯将水杯递上:“喝。”
被解开束缚的兰瑟似乎发懵,像是试探一样慢吞吞地伸出手,坎特斯眯着眼,他觉得自己的耐性都提高了不少。
兰瑟接过了水杯,干涩的唇畔碰到清水的一瞬,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狼吞虎咽的喝起了水。
“咳咳咳咳——”
没想到兰瑟喝个水也能呛到,见兰瑟咳得难受,坎特斯伸了出手,口中下意识数落:“喝个水都能呛……”
坎特斯的声音停住了,因为兰瑟咬住了他的手指。
不是那种用力的咬,准确的说,像是吞食,温暖的口腔含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吞吃进去,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调情。
坎特斯挑眉,显然是觉得对方上道了,他将杯子放到一边,指尖逗弄着兰瑟的唇。
现在的兰瑟还不会深|喉,被坎特斯的手指戳到会下意识干呕。
坎特斯枕在床头,眯着眼打量着兰瑟,他实在是看不懂兰瑟到底在想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端端捧着他却无动于衷。
将一切都夺走反而乖乖贴了上来,说到底他喜欢的不过是他的钱。
有钱真好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为什么要得到一个冰冷的大脑,温热的身体远比前者来的熨帖。
如今看来还是这样最好,他为什么要奢望得到兰瑟的心,如今兰瑟离不开他,他的身体会在他手中展现可爱的反应。
坎特斯漫不经心地想,原来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
与此同时,汉密尔顿宴会厅。
宴会是上流社会的信息交易所,是秘密八卦流言最好的温床。
“此番下来二位损失不少吧?”
“钱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是为了讨个巧,没想到差点好心办了错事。”
“若不是布莱恩雄子提醒,我们都不知道,差点得罪了大公……”
“布莱恩雄子,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说话的正是豪森制药和审批部的主事虫,他们是同胞兄弟,家族在首都医院中扎了根,早早探听到坎特斯在身边养了个亚雌,当时瞧对方的姿态,简直堪称掏心掏肺,寻常包|养不过是给点钱打发了,可坎特斯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公雄子却放下身段,整日陪着那亚雌,几乎是形影不离,比起包|养更像是动了真心追求对方。
当初发现这事情他们可是大跌眼境,要知道那可是布雷蒙德大公唯一的雄子!他们知晓以那亚雌的身份,他和坎特斯绝无可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示好。
他们悄悄打听过了,那亚雌缺钱却清高得很,明明可以哄着雄子向他要钱,可他不仅没有,还简直做着兼职,偏偏雄子最后还妥协了。
他们得知亚雌是医学院的学生,赶紧往他的实验室里砸了好几笔钱,美名其曰看上了项目,实际上是送礼,等到时候“不经意”让坎特斯雄子知道,也好凑个近乎。
他们本想着讨个巧,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了,谁曾想那亚雌没有脑子竟然惹怒了坎特斯雄子,如今布雷蒙德大公坐镇,自然得琢磨大公的意思,这些还得感谢布莱恩雄子的提点。
“几位过赞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吃了顿酒,不过,大公向来看护坎特斯,三年前那件事想必两位不曾忘记,要是大公知道问起二位…”
兄弟俩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三年前首都曾出过一次大事,布雷蒙德大公唯一的雄子是金疙瘩,当时把心思往他身上打的虫不少。坎特斯雄子误服了加了催X药的牛奶,被迫提前二次分化,极度性命堪忧,大公发了雷霆震怒,血洗首都。自那以后心怀鬼胎的虫都安生了下来,想来这些年过的太安逸,他们都忘记了之前的事。
“是是是,我们知晓的,有虫问起来我们就说项目没前途没前景,做不出来就是!”
话说到这自然不用继续,在场的都不是没脑子,点到即止。
“布莱恩雄子,我们兄弟再敬您一杯。”
如是想着,两位主事虫脸上的表情更加热络,他们朝布莱恩举杯致谢,布莱恩轻轻与他们碰杯,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唇畔。
没有了坎特斯的爱护,兰瑟能算什么东西?只要他稍稍动动手指,兰瑟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十二夜太长,他等不及。
第28章 替身误会 “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
“为什么忽然断了项目资金?”
“什么叫做审批没通过?”
“我们会不会是得罪谁了?”
“我看不是得罪虫的不是我们, 是……”
实验室的大门被推开,兰瑟走了进来,刚刚还在说话的虫见状用手肘捅了捅伙伴, 示意对方不乱要说话,后者看了眼兰瑟嗤了一声,显然心存不满。
“呃, 既然到齐了, 我们就开始数据分析吧。”
“他三天两头不见影子,知道现在项目都进行到哪里了吗?”
“没什么好分析的, 资金链都断了,项目进行不下去,没钱都是白搭。”
闻言, 兰瑟拿士官的动作一顿,显然他并不知道实验室遭遇了经济困难, 明明不久前还说甲方提供给他们大量了资金。
“我听说豪森制药不过是办事的,他们顶上有……”说话的虫做了个朝天的手势。
“审批部的都是达官贵族, 我们这种小虾米可没有得罪他们的机会。”
“我就说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这种烧钱却难见结果的项目,怎么可能会有虫大笔砸钱,原来是拖了某虫的福……”
实验室的同门话语之间夹枪带棒,显然是在阴阳怪气, 兰瑟的朋友缘并不好,甚至说差的可怜,他是空降,资历阅历都比不上实验室的同门,可是菲克教授直接让他担任实验室的一把手。本来同门还想着兰瑟能力出众, 能被带着蹭一波学术也不错,谁曾想兰瑟在实验室发表的那篇顶级论文根本就没有加他们的名字,哪怕致谢里提一句都没有。
当时实验室大骂他自私自利,蹭不到好处还被压一头,同门早就看兰瑟不顺眼了,这段时间兰瑟又频频缺席,校园流言盛行,这些给了同门诋毁兰瑟的把柄。
兰瑟向来不在意这些同门的诋毁,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同门想要的是什么,但他不愿便宜了他们,如今实验室出事,甚至没有谁来只会他们一声。
“实验室的资金链断了?因为什么原因?”
“谁知道因为什么,你没嘴巴不会去问吗?”
“有没有嘴巴不知道,但一定有洞,否则也不会招惹上大公家的雄子。”
“你以为你是谁,你牛什么牛,你说你既然舔了那就好好舔啊,好好把雄子伺候舒服了不就行了,偏偏没本事还惹得一身骚,事到如今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我们的毕业设计都压在实验室里了!”
“是啊,我们被你害死了!”
对于同门的质问,兰瑟目光很冷,他知道他们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用找借口,其中好几个同门延毕几年了,显然他们的毕业论文写不出来和实验室此次经济困境问题不大。若真的是如他们所说,是因为他得罪了坎特斯导致实验室遭殃,他真正对不起的是他的导师菲克教授。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做实验?”
菲克教授推开实验室的门,视线扫过排排站着的学生,他一边清双手一边往里走:“你们的实验都做得如何了?别忘了今天下午开例会你们可都要做汇报。”
菲克教授若无其事地激励学生,可他的脸上难掩疲惫,兰瑟能看得出来导师是在为烦心事忧心,同门的话虽然添油加醋,但是并非空穴来风。
菲克教授能强撑出一派泰然,可学生们就不一样了,已经有虫急吼吼开口道:“教授,实验室的事情到底怎么说啊!”
“是啊是啊,教授您和我们说说,实验室到底能不能继续下去啊?”
“要是没钱,就算开始做了,后续也撑不住,不如不做!”
“对啊对啊!我们得有保障啊!”
安静的实验室瞬间闹哄哄,菲克教授眉间褶皱深深,这几天他已经听过无数次这样的问题,他们本以为回到实验室自己的耳朵能清静些,没想到也是一样,他罕见地露出怒气:“你们需要什么保障?”
“要是想走,大可以现在就走。你们看中了哪个老师,你们提交申请,我立刻批。”
此言一出,闹哄哄的实验室安静了下来,菲克教授脸色难看:“整日里不好好做学问,就惦记着项目奖金,你们的毕业论文写出来了吗?开始写了吗?还想要延毕几次?吉米和穆拉特,尤其是你们两个,我周一给你们打回去的报告你们为什么还不教给我?”
被点名道姓的正是刚刚挑头问问题的,实验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以为菲克教授左支右绌,哪里会顾得上他们的报告,如今被骂,脸上挂不住,余光落在菲克教授身侧的兰瑟身上,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子不服:“教授,您为什么只说我们,兰瑟他缺席了半个月,您为什么不批评他?”
“他的报告前天已经交给我了,写的很好。”
“吉米,你不好好抓自身的问题,整日盯着兰瑟做什么,你已经延毕两年了,难道还想再实验室里混日子吗?”
菲克教授知道自己这话难免重了些,可是点醒学生是老师的职责,但显然对方并没有接纳他的苦心。
“是啊,我没本事,教授您看不上我,您就喜欢兰瑟,您偏心他,可是往日里我没少给您端茶倒水,您知道我写不出论文,您带带我不行吗?加一个名字有那么难吗?”
吉米家里不缺钱,过来读研完全就是为了镀金,他家有一家制药厂,从小到大他就被打造的活招牌过活。
“您的爱徒兰瑟他不要脸,跑出去卖屁|股,如今得罪了虫灰溜溜地回来了,还把实验室害了,还把我们一起连累了,这就是您的好学生!”
“你住嘴!”菲克教授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没先到吉米竟然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教授,您就和您的好学生一起烂在这里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根本没有情面可留,吉米嗤笑一声后扭头走了,穆拉特一向为吉米马首是瞻,见状跟着也走了。实验室剩下的虫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都走吧。”
遣散学生后,看着空荡荡的实验室,菲克教授强撑出一丝笑容,他朝着兰瑟道:“你的报告写的很好,不过想要发顶刊还得再修改,你先前请假说是去照顾雌父,你雌父如今怎么样了,钱还够用吗?”
兰瑟摇了摇头,他扶着菲克教授坐下,说了声够用。
“有需要联系我,这么些年我还是有点资源能……”
菲克教授忽然止住了话头,显然这些天他已经用过自己的资源,结果不尽人意,他叹了一口气,不过短短几天,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兰瑟眼中露出愧疚,他低声问:“老师,是因为我吗?”
菲克教授拍了拍兰瑟的肩膀,这些天他处处碰壁,只有几个感情还算不错的好友提醒他,叫他稍安勿躁:“别想那么多。”
菲克教授没有回答,但也没反驳,兰瑟抿紧了唇,低下了头:“老师,是我连累了您。”
菲克教授摇了摇头,满脸疲惫:“他们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年纪轻沉不住气,容易偏听偏信。”
菲克教授亲耳听过坎特斯在广播台的告白,字字句句都发自真心实意,他不愿恶意揣测。
兰瑟没说话,他攥紧了掌心。
……
“这位先生,您遇见了什么事情吗?”
ATM自助机机器的喇叭忽然响起询问的声音,兰瑟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拿着钱站在机器前走神很久了,久到监视器前的工作虫以为他遇见了危险。
兰瑟说了句没事后,将钱放进了机器里,花花绿绿的纸币被机器吞进去,空荡荡的账户金额上多出了几个零,兰瑟将钱汇进了医院的账户。
机器弹出银行卡,与此同时送上冰冷机械音的祝福:“交易结束,祝您生活愉快。”
兰瑟拿卡片的手指一顿,苍白的脸陷在阴影中,像是个游荡的鬼魂,他推开了玻璃门,天色阴沉沉,像是要下雨,他没有带伞,不想淋成落汤鸡就得加快脚步。
然而比雨水先来到的是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就是兰瑟?坎特斯雄子的包|养对象?”
兰瑟抬起头,他看见了逐渐将他包围的雌虫,对方有四个,从他们外貌和穿着打扮,可以看他们非富即贵。
兰瑟没动,这群雌虫年纪不大,青涩的脸上已经流露出阶级傲慢的影子,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廉价的地摊货,明明不屑一顾却还是要任何恶心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得出不可置信的讥讽:“就你?”
“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你凭什么能赢得雄子的欢心?”
兰瑟捻酸吃醋这种事情不该有他做,他没有资格参与,也不想参与。
“喂,你竟敢忽视我们,好大的胆子!”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兰瑟看着拦在自己身前费力仰起头的雌虫,眼神冷淡,后者被他这种眼神激怒了:“你竟敢俯视本少爷,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挖了你的眼睛!”
兰瑟侧身躲过,朝他扑来的雌虫因为惯性摔在地上,蹭破了手心的皮,疼的他瞬间就掉出了眼泪:“呜呜呜,我的手,我的手,好疼啊!”
四周的雌虫见状赶紧围了上去,摔破掌心的雌虫靠在小伙伴的怀里抹着眼泪,兰瑟得到了其他雌虫的怒目而视。
兰瑟没有在意对方的眼神,他扭头打算离去,然后对方说的话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我告诉雪莱哥你欺负我!”
雪莱……
流言中坎特斯的新欢,近段时间学校哪里都能听见他和坎特斯之间的事,绘声绘色,称赞他们是天作之合。
他们的年纪很小,一群未成年,心智不定,容易受撺掇,贵族雌虫出门一向有随从陪同,如今这四位雌子形单影只,身边既无护卫也无陪同,就这样出现在这里,显然有鬼。
兰瑟明明知道,但他还是没忍住,鬼使神差般问出了口:“你是雪莱的弟弟?”
“没错!”哭鼻子的雌子抬起下巴,他在小伙伴的搀扶下站起来,一脸骄傲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当了情虫就了不得,你就是个学虫精,学我哥哥染黑色头发,我都知道,就是你蛊|惑坎特斯雄子!”
学虫精?
学他哥哥染黑色头发?
“安吉!”
一声柔柔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兰瑟看见哭鼻子的雌子亮起了眼睛,兴奋地朝着他身后挥舞手臂:“雪莱哥!我在这里!”
好似魔咒降临,兰瑟扭过头,他看见了朝这里快步而来的雌虫,对方有一头柔顺的黑发,瘦削高挑,白皙的脸庞上是粉嫩如桃花般的唇,对方甚至和他一样都是亚雌。
“哥哥,就是他,就是他害得你伤心!”
“安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呜呜呜,都怪他,是他害我受伤的!”
“你为什么要伤我弟弟?”
兰瑟忽然觉得很冷,就仿佛天上的雨水灌进了他的四肢,沉得他一步都动不了。
兰瑟花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缩在雪莱怀中假哭的雌子,声音冰冷:“我没有打他,是他自己摔的。”
安吉瞪着眼睛:“你骗虫!就是你害我受伤的。”
兰瑟声音毫无起伏:“是你想来打我,自己没站稳摔的。”
事实摆在眼前,他说的就是真相,是这个叫做安吉的雌子自己摔的,因为他想来打他,他躲过去了,难道这还是他的错。兰瑟扭头打算离开,但对方哪里会就这样放他走。
雪莱上前一步,挡住了兰瑟:“小孩子不会撒谎,你伤了我弟弟,难道还想轻易离开?”
兰瑟静静注视着雪莱,对方和他一样都是黑色头发,只不过对方的头发更柔软更有光泽,一看就是精细养护,而他是荒芜野地的杂草堆。
“我说了是他自己摔的,我没碰他。”
“我弟弟说了是你推的。”
兰瑟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晃而过的恶意,他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安吉的手是如何受伤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咬定是他害的。这里是监控死角。
兰瑟声音很平静,几乎毫无波澜:“你想要什么?”
雪莱扫过兰瑟的脸,眼中是难掩的嫉妒,柔美的声音掺入恶毒:“听说你很缺钱,因为缺钱所以爬上了坎特斯雄子的床,我知道你没钱,靠着买卖自己过活,不也不为难你,你跪下道歉就行。”
兰瑟没动。
雪莱见状眼中闪过恶毒,他朝着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虎背熊腰立刻上前朝兰瑟走去。
朝自己抓来的大手裹着掌风,兰瑟冷脸往后一躲,可这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撕裂的拉扯感席卷了他,他动作一顿,落了下风,他被抓住了。
膝盖磕在石子路上生疼,下巴上的手指尖锐地划过皮肉,兰瑟被迫抬起头,他看见雪莱朝他附身低语:“就凭你也配和我长得像?替身,呵呵笑话!”
雪莱记得宴会上的羞辱,他费尽心思讨好坎特斯雄子,可雄子却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和父辈们的情面,让他当众沦为了笑话,就连他一向引以为豪的黑色长发也变成了耻辱。
他们笑话他一心攀高枝,笑话他不如那个垃圾星来的下等亚雌,雪莱自负,贵族雌虫所有要学的课程中他都是第一,从不甘心被压一头。他本以为布雷蒙德大公是中意他的才情,有意撮合他和坎特斯,没想到竟然都是他一厢情愿,他不过是用来替雄子缓解情伤的第二春,一个应付紧急情况的工具。
他竟然是眼前这个下等亚雌的替身!
他这些年经营的名声就这样被毁于一旦!坎特斯雄子对他无意,他没捞到一点好却落了一身臊,雪莱如何能甘心,既然不甘心,这羞辱就必须有发泄口。
眼看着情况差不多了,布莱恩从阴影中缓缓走去,他看着被迫跪地吃了好几个耳光的兰瑟,慢条斯地出声阻止:“差不多了。”
闻言,雪莱高举的巴掌顿住了,因为嫉恨扭曲的脸庞在下一秒恢复原样,他揉着自己的手腕,娇柔又委屈地朝布莱恩投去一眼:“布莱恩雄子,是他先伤了安吉还死不悔改,雪莱并非有意中伤……”
布莱恩读懂了雪莱眼中的野心,见得不到坎特斯就换了个目标,愚蠢又贪婪,不过这样才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布莱恩瞥了眼被压在地上的兰瑟,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逢场作戏:“手疼吗?”
布莱恩揉了揉雪莱的手腕,后者见状眼睛都黏在他的身上,撒娇示弱:“雄子,雪莱的手都红了,他的脸皮好厚……”
布莱恩嫌恶地别开眼,躲过了雪莱的亲昵,他蹲下身,隔着手帕轻轻勾起兰瑟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后,嗤笑一声:“脸皮确实挺厚。”
兰瑟的脸上好几个巴掌印,脸上好几处都被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唇角淌血,布莱恩欣赏着兰瑟此刻的“尊容”,憋闷许久的心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畅快,他凑近了兰瑟,用着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坎特斯不过是玩玩而已,你就是个跳梁小丑,没了坎特斯,你什么都不是。”
“走吧,别让坎特斯等久了。”
雪莱眨了眨眼,他还以为此次只有他和布莱恩,能得到布莱恩雄子的邀请已经让他兴高采烈,没想到坎特斯雄子也来了,能得到两位尊贵的雄子同行,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要是能有一张照片留念……雪莱已经可以想象到圈子里的雌虫看到他和两位雄子的合影时会有多么嫉恨。
如是想着,雪莱哪里顾得上兰瑟,他娇羞地追上布莱恩的脚步,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戴维看着兰瑟脸上的巴掌印怒目而视:“这张脸怎么能服侍雄子?!我不是说过了吗,协约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你的身体不属于你,你的脸你的手你浑身上下所有地方都属于雄子!”
兰瑟没说话,耳鸣让戴维的声音变得有些空。
“快去拿消肿剂来!还有药膏!”戴维朝仆侍喊了一声,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兰瑟,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张脸肿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见雄子,幸好雄子今天参加晚宴。”
兰瑟忽然抓住了戴维的手腕,后者一惊,想要挣脱,可手腕上的力量出乎寻常的大。
“你做什么?!”
“坎特斯去参加晚宴,什么晚宴,雪莱也去了吗?”
戴维猛地甩开兰瑟的手,他朝着护卫使了个眼神,后者上前双手其下压住了兰瑟,戴维站起身,他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神色很冷:“看来今天必须教你一点规矩了。”
“第一,称呼雄子用尊称。”
“第二,你没有资格过问雄子的行程。”
“第三,不许带不三不四的东西给雄子!”
脖颈环是大家宅为雌奴配备的物件,方便掌控,窒息和电击惩罚不会留下伤痕。
……
贵族间的聚会总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坎特斯身边从来不缺开屏求偶的雌虫,贵族为了保持优秀基因,他们想尽办法通婚生下来的种,外貌上绝对属于上等,其中不乏有比兰瑟年轻漂亮的。
他们更乖顺、更知道如何讨他欢心。
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们?试着和他们玩一玩,他不吃亏,对方也感恩戴德,毕竟高级雄虫的信息素极其珍贵,只要做好安全措施,也不会留下麻烦。
贵族家的雄虫都是这样成长的,哪怕他雄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浪荡子。
他为什么不试一试?
坎特斯尝试了,他听从雄父的安排去了宴会,去见那些极尽手段讨他欢心的雌虫。不知道是怎么回来,每当他触碰那些雌虫,当他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信息素,他胃里就一阵翻滚的恶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冷不丁地攥紧,无法呼吸。
“雄子,您又头疼了吗?”
戴维一直密切关注坎特斯的情况,例行监测表明雄子近期的身体数据并不想,他看见坎特斯捂着头掏出了烟。
坎特斯没说话,脑中密密麻麻针扎一般的疼痛,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尽管车子已经开得格外平稳,他胃里翻滚,口中涌上一股酸水。
戴维眼含担忧,示意司机加快速度。
未来得及点燃的香烟被咬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这段时间,他头疼次数越发多了,偶尔是针扎的刺感,时间很短咬咬牙就能忍受,有时候又是长时间的顿疼,像是有谁把手伸进了他的脑子里搅和。医生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也给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攻宝又开始头疼了……】
【感觉自从坎特斯和兰瑟闹别扭后,不,是从他们分手以后,他身体就一直很不好】
【虫族医学这么发达都查不出什么问题,有没有可能这根本就不是病?】
【不是病,是什么?】
【说不定是系统对攻放弃做任务的惩罚……】
【不是已经电击过了吗?还有惩罚?系统呢,这不讲啊!】
【系统好像遁走了,自从攻放弃做任务之后,它就不见了,垃圾系统!】
【按照这个道的话,只要攻宝重新接受任务就能不头疼了?受难道是什么十全大补丸,舔一舔就能包治百病?】
忍过针|刺般的疼痛,坎特斯重新点了根烟,视线落在直播间弹幕的讨论上,指尖缭绕的烟雾将他冷峻的脸庞遮掩得若隐若现,他伸手按下了车窗键,冷风涌入,裹挟着风雨带来的潮意,吹散了指尖的烟气,露出他紧绷的下颚,他开了口:“去酒店。”
一个合格的秘书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戴维知道坎特斯今夜赴宴,他非常希望雄子能在宴会上看见个合心意的,但难保事与愿违,雄子眼光高万一没看上,酒店临时准备可来不及,因此他早早把兰瑟安排妥当了,如今看来,两手准备确实很有必要。
坎特斯今夜喝了不少酒,脑子虽然还算清明,可步伐却稍显踉跄,戴维将坎特斯送进了房间。
坎特斯径直朝床走去,长臂一伸,落了空,但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隐隐作痛的头忽然平静了下来,酒醉的疲乏涌上,坎特斯觉得眼皮沉重,四肢好似灌了铅一样,让他不想动弹。
“过来。”
坎特斯按着眉心,沉沉吐出一句话。
没有回应。
坎特斯不悦睁眼,视线扫向床榻,他看见了兰瑟的背影,他缩在床头一角,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对他的要求无动于衷。
“睡着了?”
坎特斯嘀咕了一声,他今天很累,间歇性的头疼让他这两天没睡过好觉,他想起了直播间的弹幕的说法。
疼痛宛如毒蛇将他的智吞噬,他费力撑起身,他朝着兰瑟靠去。
坎特斯看见睁着眼的兰瑟,下意识问了一嘴:“你没睡?”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些迟钝,坎特斯倒也没生气,他伸出手,他想要靠一靠。
兰瑟躲开了他的手。
神经猛地疼痛了起来,坎特斯咬牙捂住了头,眼前的一切似乎昏花开来,他一把掐住了兰瑟的脸,声音冷沉:“躲?”
“躲什么?”
掺杂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兰瑟的脸上,浅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坎特斯冷嗤的脸。
“对你好一点就得寸进尺了。”
“不想卖?”
坎特斯抓住了兰瑟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他的声音裹着冷沉怒气:“还是说不想卖给我?”
口球被摘下,坎特斯眯着眼再度逼近:“不说话?”
手指探入口中精准地抓住了舌,毫不留情地夹住扯出,指尖被沾染晶莹粘腻,坎特斯冷笑一声:“明明有舌头,却要当哑巴?”
酒精的作用下,情绪会被放大,那些压抑许久的情感发酵在某一瞬间迸发,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你不是要钱吗?”
坎特斯拽着兰瑟来到了桌子前,他伸手拉开了抽屉,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捆捆纸钞,坎特斯拿起一沓钱拍在兰瑟的脸上。
脸上的力道远比不上巴掌,甚至都称不上疼,可兰瑟却身体里的血液都僵住了,从头到脚冻成了块,动弹不得,无法呼吸。
“你说你喜欢钱,我特地为你换的,比起支票,这些钱对你来说更有实在感,是不是?”
轻柔的声音像是情人的低语,兰瑟嘴唇颤颤,他想要说话,可这一次坎特斯不给他机会了,滚烫的掌心堵住他的嘴,他听见坎特斯在他耳畔发出嘘声:“嘘——”
“这些钱一沓是一万,这里总共是一百万,”坎特斯说着又拉开了下面的抽屉:“这里还有,这里是两百万。”
抽屉一层一层被拉开,足足八个抽屉都装满了钱,坎特斯抓起一捆钱在兰瑟的眼前晃了晃:“看见了吗?这是十万块,你想不想要?”
兰瑟眼睛睁得极大,眼眶几乎通红,他死死盯着坎特斯。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你说的吗?你喜欢钱,我们是错误,”坎特斯朝兰瑟笑了笑,他回忆着兰瑟曾经的语气,薄唇中吐出的话语淡漠到几乎恶毒:“但钱总是没有错的。”
坎特斯捂着兰瑟的手指越发用劲,像是想要生生将兰瑟掐碎在他手中,苍白的脸变得涨红,他看着兰瑟在他掌心一点点窒息,却在最后一刻松开了手。
脱力的雌虫跌落在地,他摔下去碰掉了桌上的纸币,他坐在一地散乱的纸币中,艰难喘息着。
金钱、性、暴|力在此刻融合成了一副极具荒诞的暴力美学。
坎特斯弯下腰,他拎起了颤抖的兰瑟。
腾空的亚雌下意识挣扎起来,他被狠狠压在了书桌冰冷的棱角上,疼痛让他红了眼,他再也无法维持乖顺的假象,他不管不顾,用脚踢用嘴咬。
书桌因为剧烈的撞击发出闷响,抽屉被乱动的小腿踢翻,一沓沓纸币跌落撒了一地,可书桌前的他们谁也没在意。
锃亮的皮鞋踩上崭新的纸币,铺撒的纸币被浸润、挤压、摩擦、揉捏,最后变成一团皱巴巴的狼藉,像是一块被丢弃的破布,狼狈之极。
……
坎特斯的食指和中指上多出了一道牙印,深深嵌在手指的根部,牙印淤紫,就仿佛有谁狠狠压下,不留余力想要将它们齐根咬断。
“为什么这么对我?”
一地狼藉中,瘫软的亚雌靠在桌脚,他沙哑地吐出一句话,像是在质问,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疲惫绝望至极时的哀莫。
坎特斯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阵阵抽搐起来,他分不清这是爱还是恨,是酸涩还是畅快,他低下头直视兰瑟空洞红肿的眼,缓缓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第29章 偏听偏信 一副街边贱卖的做派
“就是他害得我!”
“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 大字不识一个,一身的病,就指望着家里头的房子换口饭吃, 我看他是学生,好心好意给他便宜,让他住进我家, 可没想到他竟然坑骗我的钱!”
“他欺负我不认识字, 让他填什么合同,不仅不付房租还骗了我三倍的钱!”
校门口喊着吃了大亏的虫正是出租房的房东, 他们不知道怎么找来的学校,堵在校门口宣扬兰瑟的“恶名”,撒泼打滚诉说自己有多悲惨, 四周围了一圈看戏的吃瓜群众。
比起哭天喊地的房东,被质问辱骂的亚雌显得格外平静, 他站在包围圈中,四周都是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就像是一台搭好了的大戏, 径直将他架了上去, 由不得他想或不想。
看着贼喊捉贼的房东,兰瑟神情很冷:“是你单方面撕毁了合同,你说房子有了买主,大晚上把我的行李丢出去, 根据住房合同你需要退还房租并且赔付三倍房租作为违约金。”
“噢!”
见事态有隐情,四周的吃瓜群众态度反转,指指点点的话头指向了闹事的房东。
房东冷笑一声:“什么买主,明明就是你的阴谋!”
“是你找了虫假装要买我的房子,这样你就能得到房租和违约金, 你拿到了钱就跑了,我的房子卖不出去了,这就是你的诡计,你就是为了骗我的钱!”
“啊?”
故事又有反转,吃瓜群众再度调转话头。
一盆脏水泼到他头上,兰瑟神情更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房子卖不出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你违约付我违约金按照合同办事,一切合法合。”
“狗屁的合法合,当初就是你骗我签合同,我不认识字,想着你是学生不会骗虫,就相信了你,没想到啊,你竟然狠心骗我的钱!”
房东大喊大叫,他房子没卖出去还赔了钱,出租房地段本就不好,一连一个多月找不到租客,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昨天喝酒时他听见有虫谈起新型租房骗局,合伙做案,一个虫先租进来十天半个月,然后让同伙假装要买房子,价格随便开就是要求尽快过户。他一听,酒都醒了大半,这不就他这段时间遇见的事嘛!
他越听越觉得自己着了道,憋了几个月的火气总算有处撒!房东把昨晚听来的新型骗局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遍,他朝四周看戏的学生喊道:“这就是A大的高材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的同伙就是那天晚上过来接你的虫吧!”
“说什么是大公家的雄子,我真是昏了头了,竟然骗你们骗了!就你这种家伙哪里有本事接触到大公家!”
房东恨恨呸了一口,他指着兰瑟鼻子骂道:“我就说,为什么这么着急要买我的房子,还出那么高的价格,原来这都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也知道干这种勾当见不得光,所以才特意挑的大晚上吧?我就说嘛,怎么来的那么快,搞什么英雄救美,原来都是阴谋,就是为了骗我的钱!”
凌乱的碎发遮住了兰瑟的脸,让人无法揣测他此刻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任凭对方痛骂却没有反驳一声,就仿佛抽离了灵魂。
四周的看客随波逐流地点着头,舆论开始偏向房东那边,他们没注意被围在声讨的兰瑟,直到一个声音冲破嘈杂。
“让开让开!”
一个身影像是炮弹一样冲破包围,他一把抓住兰瑟的手,猛地将他拉了出去。
“学长,你没事吧?”
“米诺?”
“对对对,我是米诺,没想到学长还记得我的名字!”
米诺是实验室的新来的小师弟,他刚入门的时候兰瑟曾经带过他几天,后来因为很多事情耽搁了也就不了了之。
“学长,你别听他们乱说,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做出那种骗钱的事情的!”
米诺一脸坚定地信任,兰瑟看了他几秒,缓缓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学长,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和我说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一脸真诚的米诺,这些天无数流言蜚语将他包围,这是第一次有虫说相信他,有虫尝试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兰瑟紧闭的嘴唇翕动,最终开了口。
“天呐,那些家伙也太坏了,幸好雄子出手了,这简直就是神兵天降,英雄救美!好帅啊!”
米诺捧着脸一脸粉红泡泡地陶醉,他略显夸张的语气让气氛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俊美雄子深夜来访拯救落难雌虫!天呐,这个标题绝对会爆!”米诺激动到跳脚,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兰瑟脸色微变:“你这是……”
米诺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哦,我喜欢写小说,随身携带笔记本方便记录灵感,不过学长你放心,未经允许我不会把别虫的经历发出去。”
兰瑟抿了抿唇,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米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兰瑟觉得不舒服了,他在笔记本“深夜来访”四个字下加了一条下划线,此刻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细节:“学长,你跟雄子说了你的住址吗?雄子是第一次深夜去找你吗?你们当天有约定吗?还是说是命运的安排,是一个超级大巧合?”
兰瑟离开的动作顿住了,他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之前被忽略过的细节随着一个个问题涌入脑中,蛛丝马迹仿佛被打碎的拼图,在他脑中飞快凑出一副扭曲的图像。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坎特斯出租屋的地址,他也没有和坎特斯约定见面,为什么金尊玉贵的贵族雄虫会在深夜忽然出现在破落户居住的肮脏小巷,还有房东口口声声说的租房骗局。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一个兰瑟他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学长,学长……学长你的脸色好难看。”
兰瑟猛地弯下腰,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胃里抽搐,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朝他肚子上狠揍了几拳,让他撑不住跪下呕吐,撕心裂肺般,没有丝毫仪态可言。
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想过?
贪欲……
是他贪图坎特斯给他带来的一切,沉浸于金线织成的网,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许久,他渴望有一双手能够拉住他,他渴望身边能有虫陪伴,他渴望能够将所有抛掷脑后,将身上沉重的担子放一放,能不用精打细算、左支右绌,长长的舒一口气。
那双手足够温暖安稳,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味道,蛊|惑着他投入怀抱,抱着他,就这样牵引着他沉沦,他忘记了自己卑如草芥,他忘记了何为权势滔天,我忘记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上桌的资格,他忘记了自己根本输不起。
不过是玩玩而已,跳梁小丑。
如果一切不过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场捉弄的游戏……
他一无所有,只有一颗跳动的心,如今他押上了所有筹码,输了个一塌糊涂。
————
戴维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因为他收到了坎特斯的指令,雄子让他除去对兰瑟的束缚,除去口球、眼罩还有那些限制他行动的束缚带。如此一来,雄子将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行动限制的雌虫,哪怕对方是个亚雌,但这也是一个极大的冒险。
戴维无法忤逆坎特斯,他只能更加严苛地要求兰瑟安分守己。
“记住了,进去不准乱说话,雄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说话你就说话,你要知道协议上写的很清楚,你的身体的所有权都归属于雄子,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任何逾越的小动作!”
戴维看着低头沉默的兰瑟,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威逼利诱一番后将兰瑟送了房间。
坎特斯坐在沙发上,指骨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扣着,节奏很乱,听见声音他抬起头,他看见兰瑟被送了进来,这次兰瑟是站着走进来的,因为坎特斯对戴维下达的命令。
喝酒误事,但哪怕是酩酊大醉也不会导致永久性失忆,坎特斯昨夜在言会上多饮了几杯,酒精激着他的情绪发酵,酒醒之后他自觉言行过激。
“过来。”
亚雌乖乖朝他走来。
坎特斯眯起眼,他下意识想要掏出一根烟,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取烟的手行至半路又收了回来。
坎特斯握住了兰瑟的手,一拽,后者像是一只轻飘飘的蝶,悄然落入了他的怀中。
坎特斯肌肉反应,托着兰瑟颠了颠。
这次的兰瑟格外地乖顺配和,仿佛成了个称手的物件,由着他随意摆弄弯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太过乖顺。
唇角擦过脸颊带来些微酥麻的痒意,像是蝴蝶振翅撩起了心湖的波澜,坎特斯注视着兰瑟已然化为艳色的唇,低头落下了一个吻。
这是这些天,他们第一个吻。
坎特斯抬头,兰瑟没有闭眼,他的目光让坎特斯觉得不自在,他下意识伸手遮住了兰瑟的眼睛,低低出声:“闭眼。”
坎特斯看见了兰瑟身上的伤痕。
肌肤暴露在冷空气中起了细细密密的小疙瘩,瘦削的胸膛些微起伏着,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红肿,浅色的,深色的,腰上那块颜色很新,是昨天被书桌磕的。
坎特斯手指一顿,心脏轻轻抽动着,像是在反抗,不愿继续探究这衣物之下的躯体,他收回了手。
坎特斯抱起了兰瑟走向了床。
昏暗的灯光中雌虫被放倒在床榻之上,浴袍松散堆积在腰间,遮住了还带着粉色新肉的疤。兰瑟再度被翻转了过去,坎特斯没有看见他腹部的疤,他也没有看见他空洞眼底闪过的嘲意。
……
空气中熏香味变了味道,混杂着信息素的劲,坎特斯从床上起身,他想去抽根烟,打火机点燃烟头的那一刻,他夹着烟的手忽然一顿,随即掐灭了烟头。
视线落在床上躺着的身影上,对方背对着他,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朵朵艳色的花,从瘦削精致的背脊一路延续直到没入凌乱的被褥中。
这么些天里坎特斯今天的体验感为最佳,爽到让他的心又开始忍不住蠢蠢欲动,他猜想兰瑟最近一定很难熬,如今布朗尼仍旧住在医院里,该花的钱一分没少花,兰瑟如今可没有什么额外收入。
“想要什么?”坎特斯开了口,他想自己可以答应兰瑟一个要求,算作对他今天乖巧的奖励。
“请雄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导师的实验室。”
“你说什么?”
兰瑟朝坎特斯爬去,他嗓音沙哑,一字一句仿佛泣血:“我知道是我得罪了您,您朝我撒气打我骂我都行,可我导师没有得罪您,他不应该受我的牵连,雄子,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
坎特斯皱眉,他看着扒拉着他手臂的兰瑟,什么得罪什么牵连,脸色沉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好说话!”
兰瑟抬起头,一双眼红得仿佛沁血:“您为什么不认?”
坎特斯啧了一声,他甩开了抓着他手臂的兰瑟,声音冷沉:“你这是在质问我?”
没做过的事他有什么好认的,什么屎盆子都敢往他头上扣。
“钱……”
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艰涩地仿佛咽下了满口的碎玻璃,坎特斯看着倒在床上的兰瑟重新朝自己爬来。
“我要钱,雄子请您给我钱,您给我钱好不好?”
坎特斯脸色难看,他捏住了兰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他直视兰瑟空洞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话:“趁我心情变得更糟糕之前,你好好把话说清楚了。”
亚雌像是听不懂话,空洞的眼球里光是发散的,没有丝毫聚焦,哪怕坎特斯就站在他眼前,眼中也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子。
“现在连钱都不能要了吗……”
声音轻的好似自言自语,坎特斯目光阴沉,兰瑟的反应让他莫名其妙,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你发什么疯?”
“雄子我喜欢您。”
暗金色的眼眸紧缩,忽如其来的告白让坎特斯骤然一惊,捏着兰瑟下巴的手都卸了力道。
“可我不过就是个玩|物,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您如此费尽心机,您何必假意示好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一颗心像是被高高托起后重重砸下,坎特斯眼中的情绪骤然冷却,他死死盯着自说自话的兰瑟,他听见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知道您有钱,您给了我钱,我拿了钱就该好好做事,可我痴心妄想,竟然以为您也曾对我抱有真心,不过是一场游戏,我一无所有,我押上了所有的筹码,丢了一切能丢的东西,雄子您现在满意了吗?”
兰瑟说的每一个字坎特斯都认识,可连成一气他却一句话都听不懂,他无法解兰瑟此刻的质问,只能一遍遍地追问:“你给我说清楚!”
“什么叫做以为我是真心的,什么叫做一场游戏,什么叫做你丢了所有能丢的东西?”
兰瑟直视坎特斯发红的眼,事到如今他早已经破罐子破摔,他知道自己应该好好闭上嘴巴,协议只剩下最后两次,等事成之后一切就会彻底结束。可他的心里像是被捏碎了,他没有力气再斟酌利弊,他现在就已经快活不下去了,他熬不到一切结束了。
凌乱的发落下堪堪遮住他满是牙印的脖颈,兰瑟朝着坎特斯讥讽一笑:“您这么有钱,只要给钱就好,您为什么要费力设计让我无家可归搬进香园?您想要下命令就好了啊……”
坎特斯气极反笑:“你说我设计你?明明是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现在还……”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您出租屋的地址,况且是半夜凌晨,为什么您会出现在那?”
“我……”
坎特斯的声音顿住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总不能说是系统发布任务告诉他兰瑟有危险,这的的确确是真相,可却比谎言更加敷衍可笑。
“医院的事情后,老师实验室的资金流立刻出了问题,这些难道真的只是凑巧,他们都说是我是扫把星,因为我得罪了大公家的雄子。”
坎特斯眉间紧锁,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这件事与我无关。”
兰瑟的质问让他想起上辈子,在他濒死之际兰瑟就曾这样质问过他,冰冷无情,锥心刺骨,没有留一丝情面。
他不信他!
坎特斯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愤懑不甘,他想兰瑟凭什么质问他,他没有质问他的资格,要质问也是他来问,凭什么只有他重活一世,眼前的兰瑟一无所知,只有他满身伤痛,被迫将所有的质问深藏腹中,连个质问的机会都得不到!
兰瑟垂下头,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的他只希望能拿到钱,拿到钱就能继续给雌父治病,拿到钱就能填补实验室的资金流,拿到钱就能……
“你做什么?!”
坎特斯看着忽然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兰瑟,他感受到了挤压的力度,并不艰难地进去了。
“雄子,我会乖乖听话的,你想怎么玩都可以,你不给我钱也行的,我求求你放过其他虫……”
坎特斯掐着兰瑟的腰,猛地把黏在他身上的亚雌掼了下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与我无关。”
坎特斯从不屑于解释,可是每每遇见兰瑟都破了戒。
“您别生气,是我错了,协议上说不能惹您生气,生气就会中断协议,那就没有钱了……”
对方明显精神状态不对,满嘴都是钱钱钱,坎特斯脸色冷沉,他拽着兰瑟来到了书桌前,拉开了装钱的抽屉:“你看看,这里都是钱,你想要的钱,我告诉你,我做过的事我会认,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扣我头上!”
“钱,好多钱……”
抽屉被打翻,一沓沓钱跌落在地上,跌倒在地的亚雌顾不上疼痛的身体,他朝着散落的纸币抓去,卑微低贱到了骨子里,淫|秽荒诞,一副街边贱卖的做派。
坎特斯的头再次疼痛了起来,针扎的刺痛让他想要暴力毁灭一切,他抓住兰瑟的脚踝猛地一扯,大手扣住了兰瑟的脖子,望着那双空洞到仿佛只有钱才能填满的眼睛,他恨恨吐出一句话:“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可能是坎特斯的声音太过愤恨,又或是下巴上的疼痛太甚,兰瑟忽然清醒了过来,浅色的瞳孔映出坎特斯几乎扭曲的脸,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心好像停止了,又或者是跳的更快,他静静注视着坎特斯,眼中好似迷蒙混沌,又仿佛一阵清明,最不该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吐露出来。
“是啊,您不该看上我,我应该卖给别的虫。”
第30章 协议破裂 一刀两断
布雷蒙德家宅。
床榻之上, 浑身滚烫的坎特斯已经陷入昏迷,他这高烧来的诡异,来势汹汹, 家庭医生半小时前已经给他注射了药物,然而本该立竿见影的药物没起丝毫作用,高烧不退反升, 情况棘手。
布雷蒙德大公神情焦灼:“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高烧不退?”
医生面容凝重:“敢问,雄子近期结合热是否正常, 有无被迫中止的情况?”
闻言,戴维脸色一变,坎特斯的身体情况一向是由他记录, 听医生说坎特斯是因为被迫中止结合热引发的后遗症,他猛地跪了下来:“大公, 是我失职,雄子半月前曾有结合热将临的症状, 当时雄子与亚雌兰瑟在一起, 可后来发生变故, 雄子近期的激素一直不稳定,如今发病……是我失职!”
医生摇了摇头:“结合热易疏不宜堵,正是因为耽搁中断,激素反扑, 如今这种情况正是结合热中断的后遗症,雄子等级过高,结合热来临时信息素极其不稳,这段时间又频繁发病,心情郁结, 情绪大起大落,这才引发了这场高热。”
坎特斯结合热不紊是当年强行二次分化的结果,当时情况凶险,几度险些丧命,万幸最后熬过来成功分化为高级雄虫,可是也落下了常年头疼的毛病。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严峻,他没有斥责跪地请罪的戴维,此时不是处对错的时机,他朝医生问道:“现下这种情况该如何处?”
医生:“劳烦大公找一位和雄子信息素匹配的雌虫进行疏解,最好是雄子常接触的雌虫,免得引发过激反应。”
与坎特斯常接触、发生过关系的雌虫,这种条件合适的虫选只有一位。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微凝,他朝跪地请罪的戴维投去一眼,后者立刻请|命:“大公放心,我这就去把兰瑟带来。”
布雷蒙德大公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他朝戴维挥了挥手:“做好安全措施,不要让他伤到坎特斯。”
“是!”
戴维迅速站起冲出了大宅,比起请罪此刻他跟更需要做的是将功补过。
……
“右边第二排穿黑衣服的同学!”
陡然提高的声量将兰瑟的神智唤回,抬起头,他看见了怒气冲冲朝自己走来的老师,还有四周窃窃私语的讥笑。
“你说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
“现在是什么课?你的书呢?一堂课下来,你听了什么?”
“……抱歉。”
“你叫什么名字?我查查你的出勤率。”
“……兰瑟。”
“好啊,我一个学期不过八节课,你倒好,头三节课就请假不来,现在来了还在我的课上走神,既然如此,你干脆别来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我们上课的时候,哪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还敢走神不尊重老师,你们这是在浪费生命抛弃未来!好好想想吧,真是的!”
老师大发雷霆一通后,摇头晃脑叹气离开,他刚走会讲台准备开始继续上课,话刚出口就被一阵铃声打断了。
“叮铃铃——”
“是谁的电话,上课不知道关静音吗?!”
在老师的怒吼声中,在场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兰瑟的身上,铃声正是从兰瑟的口袋里发出来的。
“还不把声音关掉!”
出乎所有虫的意料,兰瑟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抱歉,在一众目光中他猛地冲出了门,徒留下讲台上的老师大生闷气。
一辆漆黑的私家车在A大门口停下,在来的路上戴维已经给兰瑟发了消息,要对方收到消息后立刻到校门口见面。车子刚停稳,戴维猛地拉开门,他大步朝着兰瑟走去,押着他上了车。
戴维只怪自己不够谨慎,昨夜雄子的状态就不对劲,他本想请医生为雄子诊断一番,可雄子却命令他去查事情,他急急忙忙搜查一夜,尚未将信息全部收齐,就收到了管家说雄子病了的消息。
医生说雄子情绪大起大落,能让雄子如此的怕是也只有眼前的兰瑟。还有先前雄子被迫中断结合热,若非兰瑟和布朗尼闹出之前那一遭,总归雄子的病和兰瑟脱不了关系!
事态紧急,戴维没时间追究昨夜发生了什么,如今将兰瑟送给雄子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脱掉。”
兰瑟脸色灰败,空洞的眼瞳震颤:“……什么?”
戴维没有心情和兰瑟废话,他必须争分夺秒。
前后座之间的车隔板缓缓落下,戴维拿出了那些器具和物件,眼前如今的场面都表明戴维所说并非玩笑,他是真的要在车上对他做出清洗处。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透了,指尖死死掐入掌心直到沁出血,兰瑟看着已经戴好黑色橡胶手套的戴维,脸色惨白:“是坎特斯让你做的吗?”
戴维瞥了他一眼,从兰瑟的嘴巴里听见坎特斯的名字让他心情糟糕,若非是医生说治疗需要是和雄子发生过关系的雌虫,他绝对不会来找兰瑟。
戴维没回答,他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兰瑟,冷冷吐出一个字:“脱。”
迎着戴维冰冷到极致的视线,兰瑟无声惨笑了一声,他拉开了拉链。
……
仿佛变成了一块肉,为了将他端上餐桌,必须仔仔细细地清,就像是制作一道工艺复杂的菜肴,不可随意摆弄,要保证外观看着美丽,要保证香气足够美味,要保证味道足够可口,哪怕这是一块干巴的、僵硬的、甚至内里即将腐烂的肉。
在紧迫的时间内将这样一块不甚合心意的原材料变成一道大餐,需要非常强的专业能力,为了能让备受煎熬的食客赶快享用美食,当一切就绪,负责运输餐盘的速度也必须快。
他像是被泡进了漆黑冰冷的水中,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的四肢被捆紧了,他的嘴巴被堵上了,他的耳朵也被封住了。隔着一条厚实的毛绒被,他像是一盘菜被端了上去,兰瑟不知道是谁端了他,又是谁呈了他,直到周身的颠簸终于平静,他想,他此刻应该在一张床上。
一切和之前被叫到酒店时截然不同,当时的他起码能够摸索着行动,而如今的他只能等待着对方的到来,他甚至不知道来的虫究竟是谁。
坎特斯会将他送给别虫吗?
不,不会的,他记得协议上只说了他要履约十二次,随叫随到,无论发生了什么……
可、他的记忆可信吗?协议上有明确指出只要求他和坎特斯发生关系?有没有可能当时太过匆忙他看漏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纯黑色的床榻上,被呈上的亚雌瑟瑟发抖,因为匆忙,他并未像上次一样被精心装扮,他身前没有稍作遮挡的蝴蝶结,也没有若隐若现的丝绸,柔软的身体被呈现出弯曲的弧线,雪白的小腹随着呼吸起伏,他被固定住了,在有虫替他解开镣铐前,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
漂亮的服饰适合作为点缀,像是奶油蛋糕上的杏仁片,又像是肥美多汁羊羔肉上的百里香,没了点缀物反倒更考验食物本身的色泽和质量,奶油蛋糕上的杏仁片和羊羔肉上的百里香终究只是陪衬,绵密奶油上的鲜嫩的草莓甜美,羊羔肉香嫩,一口下去口齿留香,这才是真正的主食。
兰瑟费劲仰起头,长久垂着头让他血液不通,大脑仿佛都眩晕开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只能凭借着心跳的声音计数,可数字乱了又乱,稀里糊涂数不清了。
兰瑟感受到自己身侧忽然凹陷下去,随即一个滚烫至极的身体贴了上来,像是猎鹰的钩爪猛地抓住了他,他几乎要尖叫出声。
滚烫的唇落在他的脖颈上,每一口都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肚,他浑身都抖了起来,他想要蜷缩身体,可镣铐锁住了他。
亚雌是劣性种,他们没有翅翼,更准确地说,他们的翅翼发育不良,单薄的肩胛骨凸出,骨骼好似要破开薄薄的血肉,每一次的挣扎都用尽全力,每一次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戴维是一个好秘书,他的专业能力很强。
锒铛作响的环扣忽然停顿,挣扎耸|动的肩胛骨忽然不动了。
兰瑟闻到了味道。
薄荷的烟气混着烈酒的香,是坎特斯信息素的味道。
刻在虫族身体基因中的本能,只要雌虫的腺体里留下雄虫的刻印,他将终生无法忘记对方的味道,只要闻到,就会立刻顺服。
兰瑟这才发现眼罩已经被泪水浸透了,恐惧让他被冷汗浸透,他被从冰冷漆黑的湖水里捞出来了。
没有雄虫信息素的引导,雌虫无法顺利敞开,哪怕是做了准备工作,过程也会显出干涩。可浓烈到极致的信息素对于雌虫而言无亚于另一种折磨,就仿佛将被抛入了纯氧之中,大脑中的神经炸开一片,眩晕将他眼前的所有都湮灭,坚硬的骨骼渐渐融化,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炸药桶,任何摩擦火花都会让他燃烧炸裂。
口球挤压着舌根,让他说不出话来,他被迫低着头敞开,被捆束在身后的双手被触碰,他感受到一双手将他拖了起来。
……
大手挎进了打抖的膝窝,随即再度掼下,结合热的雄虫没有智,更何况此刻雄虫还遭受着高热的折磨,他像是一个出了毛病的机器,不停地运作,扇叶锋利,转速极快,将所到之处的所有都割裂损毁。
怀抱化为牢笼,困住了濒死的兽,一方濒死,一方为兽。
牙齿迫不及待地嵌入温热的肉里,刨开、切割、咀嚼、咬碎,这是食肉动物的盛宴,与暴力血腥同样原始的冲动。
……
疲惫宛如潮水涌来退去,坎特斯缓缓睁开了眼,他看见卧室中熟悉的吊顶,耳畔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声。
“大公,雄子醒了!”
随后是急促到显得慌乱的脚步声,坎特斯看见布雷蒙德大公憔悴的脸,眼下青黑,眼圈泛红,一看就是熬了大夜。
“雄父咳咳……”
喉咙干涩沙哑,坎特斯忍不住咳嗽起来,旋即一杯水抵在他的唇边,他一连咽下好几口才缓过劲来,布雷蒙德大公拿着手帕擦拭坎特斯唇角流下的水渍,眼含心疼:“慢点喝,没谁跟你抢。”
戴维送上了软垫,坎特斯被扶着躺好,他咳嗽了一声,有气无力:“雄父我这是怎么了?”
布雷蒙德大公叹了口气:“你发烧了,烧了三天,昏睡了三天,感谢虫神,如今总算是醒了。”
坎特斯不记得了,视线落在胳膊上缓缓推入药水的注射器上,他轻轻回了一句:“是吗?”
布雷蒙德大公伸手摸了摸坎特斯的额头:“头还痛不痛?”
坎特斯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头很沉:“雄父,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微变,他不着痕迹道:“梦见什么了?”
坎特斯想要回忆,脑中冷不丁针|刺般的疼,他伸手捂住了头,倒抽了一口冷气。
布雷蒙德大公扶着坎特斯躺好:“头疼就别想了,不过是梦,不重要的,如今你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药水有助眠的作用,很快起了效果,坎特斯没多久就睡着了,布雷蒙德大公和医生来到了外间。
“雄子已经平安无事了,休息三两天就能恢复,大公尽管放心。”
闻言,布雷蒙德大公神色一缓,他松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将医生送出去,戴维见状捧了杯热茶献上。
布雷蒙德大公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如今坎特斯没事了,他总算有精力来处其他。
“他怎么样了?”
戴维自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谁,此番他将功补过,并未遭受惩罚。他是坎特斯雄子的秘书,掌握着雄子大量数据,他不可能像是司机一样被简单外派,若是布雷蒙德大公真的要罚他,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是坎特斯的下属,但真正听命于布雷蒙德家族的掌权者。
听从雄子的命令是他们的职责,但若是学不会变通,遵守本职造成了不良后果,依旧会遭受惩罚,司机听从雄子的话送他去出租房找兰瑟,按照道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可布雷蒙德大公将他外派了出去。
“已经叫了医生处。”戴维恭敬回应,他知道布雷蒙德大公不喜兰瑟,这才有了三日赌约,十二次是为了买断坎特斯对兰瑟念想,绝不是兰瑟攀龙附凤的青云梯:“我会让他管住嘴巴。”
茶杯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布雷蒙德大公低低出声:“还剩几次?”
戴维恭敬回答:“此次是第十一次。”
布雷蒙德大公掀起眼皮,他当初和坎特斯立下赌约就是为了让坎特斯认清内心,可眼瞅着再继续下去,坎特斯都要把命玩没了,他神色不露喜怒,不置一词。
戴维额前流下冷汗,他像是等待判决的罪犯,不敢起身不敢抬头,直到布雷蒙德大公再次出声:“起来吧。”
戴维支起酸胀的背,他朝着布雷蒙德大公谢恩。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淡淡:“协议到此为止,我会带坎特斯去泽西,剩下的事情你去处,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戴维恭敬地回了句“是”后,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朝外退了出去。
此时此刻,兰瑟就在布雷蒙德家宅的另一处屋子里,他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他躺在床上,睡得不甚安稳,药力渐渐褪去,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一瞬抖动后他猛地睁开了眼。
“醒了。”
戴维站起身,视线打量着床上的兰瑟,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兰瑟幸运,结合热的雄虫本就凶残,更何况坎特斯是高级雄虫,当时雄虫激素极其不稳,戴维本以为那种情况下兰瑟凶多吉少,可没想到最终不过是一些撕裂伤,宅子里候着的急救车没派上用场。
“醒了就把药吃了。”
白色的药片没有任何标记,兰瑟收紧了手指,他身上很痛,动一下就传来撕裂的疼,舌根忽然泛起一阵苦涩,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当时的他动弹不得,戴维扣着他的下巴,强行让他咽下了药丸,是避孕药。
高门贵族不允许自己的种流落在外,尽管兰瑟是不易受孕的亚雌,但结合热的雄虫威力惊人,戴维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戴维把水和药放在了床头柜上,声音冷冷:“这是止痛药。”
兰瑟没说话,他攥着床单的手腕上有两道极深的青紫,三天了勒痕都没淡去,可见当初戴维下手之狠,为了保障坎特斯的安全,戴维没有给兰瑟留任何垂死挣扎的余地。
床榻上的亚雌安静到仿佛死去了一般,脸色灰白,手腕青紫,床单之下还有更多吓人的伤痕,本该是惹人同情的惨状,可戴维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怜悯。
“告诉我,昨晚你在酒店对雄子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兰瑟没说话,戴了三天的口球,他的下巴几乎脱臼,此刻就算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戴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他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大概。”
戴维拿出昨夜自己匆匆找到的信息,放在兰瑟眼前晃了晃:“我告诉你,第一,雄子没有动菲克教授的实验室资金,你们的项目本就不具有市场前景,资金链断裂再正常不过。第二,出租屋事件发生当天,雄子只去了会所和香园,别把脏水扣在雄子头上。第三……”
戴维忽然逼近了兰瑟,冰冷的纸张甩在了兰瑟的脸上,他缓缓吐出剩下的话:“雄子从不屑于说谎。”
“本以为这些天你已经学乖了,我明明告诫过你,你的命被掐在我们手里,你雌父的命也一样,不想好好活着,是想找死?大公仁慈,雄子善良,这才有了第二次协议,可你不知好歹,屡屡犯禁,协议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大公让我通知你,协议破裂,剩下的钱不用你还,如果你还有点良心,怀着歉疚一辈子为大公和雄子祈福吧!”
戴维说完话后离开了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从此刻开始,兰瑟再也不会收到任何通知和电话,自此彻底一刀两断。
兰瑟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瘦削的肩膀将衣服撑起硌手的棱角,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惨白,他似乎在看床脚散乱的纸张,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他眼中的光茫然地涣散着,根本没有聚焦,就仿佛失去了灵魂。
兰瑟被接走了,走时被戴上了眼罩,他又坐上了来时的那辆车。窗外风景一闪而过,他回到了学校,他消失了三天,这三天什么都没变,只有他变了。
“滴滴——”
口袋里的光脑忽然震动,兰瑟猛地僵住了,他止不住地发抖,手指却下意识伸向光脑,冷汗粘腻,光脑像是变成了滑溜的鱼,他尝试了很多次才成功抓住,他按下了解锁键。
是医院的催缴单子,看清短信的那一瞬间,兰瑟跪倒在地,好似溺水的人被夺走了所有呼吸。
“诶,你怎么了?”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你的手!”
路边的学生经过,看见兰瑟抓着衣服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赶紧上前帮忙,他的手不小心拉开了兰瑟的袖子,手臂上的肌肤露出。看见青紫的伤痕,学生愣愣出声,兰瑟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他,捂着自己的衣服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狼狈地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