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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第 251 章 那么,会是谁呢?

    弘昼身上的伤养了两三个月, 天气都已经冷下来了,他才算是能出门。和之前相比,面色还是有几分苍白,身形也显得有些单薄, 但总归是活着。

    耿文华之前已经听胤禛说过他受伤的事儿, 说起来, 也确实是被人谋害。

    原本他跟着章佳大人上战场, 冷不丁从后面射箭出来, 若非是弘昼身边侍卫知机快, 弘昼怕是直接要命丧当场。随后弘昼就知道, 必然是有人要他性命的。

    但他这时候转头去查不一定能查出来, 战场上用弓箭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是查到了, 对方一个没瞄准,射偏了, 也是能糊弄过去的。

    索性弘昼就将计就计, 带着自己贴身侍卫滚进了尸体堆里面,趁着双方正在交战,就换了敌军的衣服跟着敌军那边溜走了。

    当然, 溜走只是暂时的, 并不能在那边停留, 敌军那边又不是傻子, 自家队伍什么人,能不进行排查吗?所以弘昼只是脱离了章佳将军这边的视线, 就立马和噶尔丹那边也脱离开来了。

    再然后才是立功的事情。

    至于受伤,是他联系章佳将军之后,和对方里应外合, 上了战场留下来的伤。这次之后,他也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找了牧民家居住,随后才是被纺织厂那边的人找到。

    这整个事情说起来简单,也就是三两句话,但其实内里复杂危险,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在弘昼休养身体的这段时间,胤禛已经将当初放冷箭的人给查到了。弘昼不能查,是怕动摇军心。但胤禛查出来了,就并不怕那人会狡辩。

    顺着这条线,就查到了京城里,但到了京城,线索就断开了。也只查到是有人在大军出发之前,给这人送了银票。至于送银票的是谁,却是没办法知道了——毕竟这人也死了,与其等被押送到京城受刑,不如自己先自我了断。

    胤禛是颇有些气恼的:“朕怀疑是当初的八爷党余孽……”

    他并非是没怀疑过弘历的,就像是耿文华说的,弘昼死了,谁才是得利最大的那个呢?

    但作为亲生父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并不打算直接将罪名扣在弘历身上,甚至还要再弘昼面前遮掩一番:“不过你放心,经此一事,朕必定会将八旗子弟再给整顿一番。再者,你此次立功,之前是要养病,朕就没有大张旗鼓,现如今,一个贝勒的爵位还是可以的。”

    胤禛说话算数,很快朝堂上就下了圣旨,册封弘昼为贝勒。

    如此一来,弘历就有些小尴尬了——他现在还只是贝子呢。做哥哥的,居然在爵位上屈居于下,这可真让人郁闷的。但不管弘历心里怎么想,这册封的圣旨又不可能收回来。

    所以,弘历也只能是更加努力办差,上朝的时候也是认真。

    整顿八旗这个意思一透漏出来,弘历就立马上了折子,自请领这个差事。

    就跟胤禛当年为国库追债一样,看着这差事是十分得罪人的,但要是办得好了,那在皇上心里,必定是大功劳一件儿。整顿八旗也是,再者,整顿八旗可没有追债那么得罪人。

    追债是实打实的从人家口袋里面掏银子出来,能拿得出来的也就算了,但拿不出来的怎么办?

    可整顿八旗又不要人性命,顶多就是多制定一些规矩考核,将那些混日子的人给筛下来。

    反正那些不合格的人,本也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光吃白饭不干活儿,留着也是浪费国库里银两,那何必要为了点儿脸面就手下留情呢?

    看允禩就知道了,你做王爷,八面玲珑是没问题的。但你要是想要做皇帝,那就不能怕得罪人,甚至,得罪人才是好的。毕竟说来说去,这皇位给说,十之八九还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说了算的,而不是朝中百官说了算的。

    弘历既然自己兜揽这事儿,胤禛也就没有反对,直接将这事儿交给了弘历。

    转头,怡亲王那边就带着弘昼往京郊大营去了。

    弘昼去那边自然也是有差事的,并不是随着去观看人家练兵的。

    两个儿子都有差事,胤禛大约也是想一碗水端平,转头就给六阿哥也送了一样差事——将耿文华这些年编纂的教科书,给全部整理梳理一遍儿,然后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

    六阿哥觉得这差事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可整理的呢?人家皇后娘娘写的时候就已经分好了,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每一本都有编号的好吗?

    但既然是皇上定下来的,六阿哥还是进宫谢恩来了。

    这进宫来,见了耿文华,他才明白胤禛说的整理梳理是什么意思。

    耿文华还高兴终于有人来帮忙了呢:“这些都是初级版本,也就是说,适合初学者使用,但若是想更进一步,我现在是编写不出来这样的书本的,所以我只能定下来一个大纲。”

    初中知识她还是很熟悉的,可高中物理,高中化学,她也就记住一个大概,所以这部分,她就只能给出一个大纲来。至于大学物理,大学化学……不好意思,没接触过。

    她当年上大学,学的并不是物理化学。

    这方面,她连大纲也编写不出来的,所以早晚有一天,这部分的差事,她是要交出去给别人的。

    她只是没想到胤禛挑选好的人会是六阿哥而已。

    “当年你皇祖父呢,拿自己的私库出来,给你三伯修书用。现在,你也只管大胆的找人,我给你银子。”耿文华笑眯眯的,钱财这东西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就是了。

    她之前为了找弘昼,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库房给腾空了,现在嘛,那些银子换了货物回来。只要等着这批货物出手,她的银子指不定就回来了。

    所以,她不愁没钱的事儿,她只发愁没人。

    “我知道你读书上面素来有天分,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个人,你该叫堂姐的,原本是你九叔家的女儿,现在她自己开了府带着她额娘住,也一直没成亲,你若是找她做助手,那这些事儿,你想必也会轻松些。”耿文华笑着说到,生怕将六阿哥给累死了。

    “还有,量力而行,身体好了就多忙些,身体不好就先放着,先将身体养好了再继续。这些书,我也不着急用。”耿文华叮嘱道,六阿哥点头表示明白,伸手翻一下那些书本,顿了顿就说道:“皇额娘放心,您信任我,我就必定不让您失望。回头等编写好,我必定先送进宫来,让皇额娘您先看一看。”

    耿文华应了下来,看了看六阿哥单薄的小身板,还特意让人将那些书本给他送回去,既然是按照她大纲来编写,那必然是要看看以前的那些的。所以这些样本书,也全都得给六阿哥带回去。

    纺织厂那边到了年底,京城这边所有的布料作坊,就都开始展出新品了——大红色的毛毯。

    价钱只有羊毛毯的三分之一,轻薄,摸着也十分柔软,手放在上面,大冬天的,立马就觉得暖融融的,当然,这或许是心理作用。但不管怎么说,只有羊毛毯三分之一的价钱,就能买到可以刚好铺满一张床的毛毯子,这个东西还是十分划算的。

    再者,现在是年底促销,买一个床上的用的,还能送两个枕头上用的呢。

    纺织厂这边呢,根据耿文华的提议,还专门推出了新年礼品包装,一整套给你搭配好,铺着的,盖着的,枕头上的,用一个小小的包袱皮裹着,不管是自家买还是出门做客送礼,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一份儿年礼。

    甚至有些店铺门口都已经开始排队了,每个进门的,都是要拎着这样一个小包裹出来,有许多还会顺带买一些衣服之类的,毕竟快过年了,大人不穿,小孩子总得有两件新衣服吧?

    纺织厂那边还顺带送了许多货物往广州那边,这东西,怎么能只自家人用呢?还要大价钱卖到西洋那边才行。

    大清百姓来买呢,那就是几十个铜板的事情,但送上了去西洋的船队,那就是几百个铜板的事情了。

    塔纳在广州那边将算盘扒拉的要冒烟:“今年咱们的船队还没回来,就暂且只能和别家船队合作,咱们现在直接出手,也能赚,等自家船队回来,纺织厂那边刚好能跟上第二批货物……”

    到时候自家来卖就正好。

    算完账,塔纳对着地图看片刻,伸手,果断在甘肃那边点了点:“我原本想着将第九纺织厂开在四川那边的,但现在看来,甘肃那边才更合适。让账房将银钱准备好,现下要过年了,我先回京

    ,等过完年,我从京城回来,就带着银子往甘肃那边走一趟。”

    旁边嬷嬷忙应了一声。

    塔纳端着茶杯摩挲片刻,忽然问道:“我让人买的八音盒买好了吗?这可是我要送给皇额娘的礼物,需得仔细小心才好。”

    门口丫鬟忙笑着行礼回话:“公主放心,奴婢带着人亲自检查了好几遍,保证万无一失,八音盒无处不精巧,打开来音乐也能播放,总共八个八音盒,每一个盒子里的音乐都不相同。”

    塔纳满意的点点头,看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出门,今儿都已经是小年了,按理说她应该是在小年之前赶回京城的,但今年不是有特殊情况嘛?纺织厂促销新产品,她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看看情况。

    这不,顺便再和别的船厂来个合作。

    之前皇额娘撒出去的银子,她也记着呢,无论如何,总得将皇额娘的库房再给填充起来,免得她哪天用钱了忽然发现没钱,那岂不是糟糕?

    为人子女,怎么能让父母没钱用,捉襟见肘呢?羞也羞死了。

    更何况,她还管着纺织厂呢,这纺织厂,可也是皇额娘给的。

    检查之后,确定她要带回京城的礼物没什么差池,塔纳才开始吩咐起来回京的事情。

    塔纳这边在忙,章佳氏也忙,弘昼也是一样的心思,之前自己没有送信回来,让皇额娘又操心又花钱的,那这过年,不得好好尽尽自己的孝心吗?

    他又不像是塔纳,在广州这边,有许多新奇稀罕的西洋东西给他挑选。所以,他只能是买些贵重的,让人在江南那边采购。新出的首饰,新出的衣服样式——首饰能买,衣服嘛,就需得做了,毕竟耿文华不一定能看上普通的布料。所以这事儿,就落在章佳氏身上了。

    章佳氏对耿文华也是十分感激的,所以就算是忙的不可开交,她也并无怨言。

    整个京城都在忙忙碌碌,寻常百姓忙活了一整年,到了年根底,就是采买,好吃的,好穿的,一年到头了,总得有些什么东西能犒劳一下自己这一年的辛苦。否则,这一年到头,还有什么盼头?

    宫里也忙,耿文华又是皇后,内务府的总管几乎是每天进宫,今儿是要检查祭祀用的器皿,明天是要问一下采购肉类的事情。

    耿文华也没忘记顾氏之前的提醒之恩,特意让人给顾氏送了两套头面。顾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但她不傻,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去问,再将这赏赐给推辞掉。

    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但既然掉了,接到手就是自己的了,哪儿能让给别人呢?

    这忙忙碌碌,一转眼也就是大年三十了。

    太和殿举行晚宴,耿文华正在梳妆,胤禛就从养心殿过来:“听说内务府今年还准备了两出新戏?”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一个是仿照弘昼之前的经历编写的武戏,一个是写的文戏。”

    这文戏呢,就是民间孝子,本来是上京赶考,忽然听说家里老母亲生病,于是顾不得前程,又连忙返回伺候老母亲的事情。过年嘛,结局肯定是很美满的,因为他回来的及时,所以救下来了老母亲性命,又因为他很有孝心,得了当地知县的推举,做了孝廉。虽说没赶上科举,但也并没有断掉仕途。

    鼓励民间百姓孝顺,这也是朝廷的宣扬。

    胤禛见耿文华拿着一根簪子在头发上比划,就伸手拿了那簪子,亲自帮她扎在头发里:“这个位置正好,既不会被挡住,也不会喧宾夺主,可还要别的配饰?”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他自己就摇头:“朕瞧着现在这样就挺好,若是再用别的,就显得繁杂,你本身相貌清秀,并非是那种盛气凌人的相貌,若是这首饰,不宜太多。”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想说她不是浓颜系美女就直接说嘛。

    不过她转头看一眼镜子,也确实是不好打扮的太盛,不搭配,她就比较适合那种淡妆,看起来显得很是温柔可亲,又很是和善和气。

    怎么说呢,忽然有一种年华老去的心酸——上辈子的这种年纪,该是正在考虑事业,尽量打扮的让自己显得很精英的,现在倒好,得让自己显得和善些。

    一听就有一种宅斗小说里,那种明面行和善可亲,实际上心狠手辣的反派人物形象。

    胤禛可不知道耿文华在想什么,见她犹豫,顿了顿,退步:“你要真想再用些,就带这个。”

    他拿了一个小小的珠花,插在耿文华耳朵上面:“不是很起眼,但有一种锦上添花的感觉。”

    耿文华赶紧笑道:“我并非是不信皇上,我只是觉得,忽然像是老了许多一样。”

    胤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终于搭对了,笑眯眯的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脸颊:“不老,你看着和年轻时候一样,顶多就是气质更沉稳了些,但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他脸上带了几分怀念:“想当年,你还年轻,总是叽叽喳喳,朕一到你那玉兰院,就像是进了养鸟的地方,但偏偏你说话又好听,朕就觉得,就算是呱噪,听起来竟是也挺好。”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她起身:“皇上,时候怕是不早了,咱们先往前殿去?”

    胤禛点头,伸手拉着耿文华一起往外走,在屋子里的时候,耿文华是无所谓的,但是到了门槛这儿,她就顿住,松开自己的手,示意胤禛先过去:“我就在皇上后面呢,皇上只管大步往前走就是

    了。”

    胤禛看她一眼,果然大踏步出来。耿文华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步不离。

    两个人先后进了大殿,分别落座,随后就是众人喊万岁的声音。

    耿文华将视线放在熹妃身上,怎么说呢,就跟老师常说的那句话一样,你以为你自己在下面做小动作很隐蔽,其实站在讲台上,站在高处,对于你们的小动作,老师能看得一清二楚。

    熹妃虽说是跪在地上,但那两只手捏成了拳头,嘴角往下耷拉的角度,耿文华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耿文华面上很淡然,随着胤禛叫了起,就特意招呼熹妃:“你身后可是四福晋?瞧着那肚子有些明显了,是又有了身孕立马?既如此,快些让人搬个绣墩来,有了身孕就不好久站了。”

    熹妃忙笑道:“是,多谢娘娘挂记,也是刚诊断出来没多久,之前宫里事情多,也就没来得及和娘娘说。”

    耿文华笑眯眯的:“添丁是喜事儿,四福晋是有功之人。”

    四福晋后面的是那拉氏,高氏和富察格格就算是得宠,也不过是庶福晋,并不能进宫参加晚宴。

    耿文华看一眼四福晋,四福晋脸色略有些苍白,看着这一胎应该是怀的比较辛苦的。

    她垂下眼帘,吩咐了知春:“让人将四福晋面前的酒水收一收。另外,吩咐厨房,四福晋这边需得上心些,别上那些冷硬的东西。”

    知春应了一声,忙下去吩咐。

    随着胤禛一声令,晚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先是教乐坊出场的一个舞蹈,几个貌美小姑娘随着音乐声舞动。

    这种节目是很赏心悦目的,小姑娘们长得好,动作也好看,看得人心情就很是愉悦。

    胤禛一边看,一边还很留意下面臣子们的神色。过片刻,又转头来叮嘱耿文华:“少吃些油腻,有清淡的蔬菜再多吃两口,到了晚上了,不好克化。”

    耿文华应了一声,压低声音和胤禛说道:“我瞧着十二弟像是有些不太高兴。”

    十二弟说的是允裪,胤禛就叹气:“年前,他府上一个侍妾生了小阿哥,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耿文华有些惊讶:“不到一个月?那可真是……”

    十二阿哥太可怜了,这府里的孩子,没一个站得住的。唯一一个格格,活到了快成亲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一场病,就也没了。

    胤禛并未说话。

    耿文华也跟着他一起打量这下面坐着的宗室王爷们。

    若是弘历要谋害弘昼,他一个人怕是做不来这种事情,必得有人帮衬,或者,有人出钱,有人出力气,那他的帮手,会不会就隐藏在这些人里面呢?

    毕竟,她是皇后,弘昼登基的概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他们现在找上弘昼,弘昼还不一定看得上他们。

    自来呢,雪中送炭是必然要比锦上添花更给人施恩的。

    所以,扶持了弘历,将来弘历登基,带来的利润,也必然比扶持弘昼所带来的更多。

    那么,会是谁呢?

    她可不是白问起来十二阿哥的,历史上,弘历登基之后,十二阿哥是胤禛这一群兄弟里面,唯一得到了重用,并且活的长久的人。

    再者,光是富察家和十二阿哥 ,以及弘历的关系,就值得耿文华多关注几分了。

    耿文华视线再从其他人身上扫过,允褆和允礽已经买了,允祉现如今也年纪大了,坐在这里一边看歌舞,还要一边打瞌睡,他估计是没心情也没精力去参与新一轮的夺嫡的。

    五阿哥允祺郁郁不得志,七阿哥允祐自来低调,十阿哥自打八爷党倒塌,就很少再过问朝中之事……再者,他现在在理藩院呢,估计也不愿意掺和这新一轮的夺嫡。

    第252章 第 252 章 也可以时常接进宫来陪……

    过完年, 因着外面暂且也没什么事情,宫里也比以往安静了许多。耿文华正在书房里看书,知春就过来了:“皇上请娘娘去养心殿。”

    耿文华还有些好奇:“这会儿过去?”

    养心殿是办正事儿的地方,耿文华也就上次弘昼出事儿的时候去过一次。平常时候, 她是能不去就不去的, 免得被人误会, 再被人上折子参奏。

    数一数大清的这些个皇后, 估计除了有名的孝庄太后, 也就她耿文华, 有这样大的能耐, 被朝臣们上折子给参奏了。参奏纺织村, 也相当于是参奏她, 毕竟谁会不知道纺织村是她耿文华的呢?

    这样一想, 忽然就觉得自己竟是十分荣幸,居然能和孝庄太后相提并论。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耿文华一点儿没耽误, 换了衣服就往养心殿。

    胤禛面色有几分沉,见她进来,就示意她先往屏风后面去:“弘昼的事儿, 朕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且好好在后面听着。”

    与其等之后耿文华自己查,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瞒着。

    耿文华点点头, 按照胤禛的意思,站在了屏风后面。苏培盛知机, 能去搬了凳子过来,耿文华又给苏培盛道谢,这才落座。

    没多久, 她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随后是熟悉的声音:“汗阿玛吉祥,给汗阿玛请安。”

    耿文华在屏风后面忍不住抿抿唇,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是弘历。她原本就猜测是弘历,因为除了弘历,也没有谁,和弘昼是非死不可的仇恨。

    也只有弘历……弘昼若是死了,他就必然是胤禛唯一能选的继承人了。

    外面一片沉默,胤禛也并未出声,弘历跪在地上片刻之后,心里就开始有些紧张——汗阿玛不出声不叫起,这是……对自己有意见?

    弘历就忍不住将最近做过的事情在心里给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任何的疏漏,才又壮着胆子喊道:“汗阿玛,儿子给您请安。”

    耿文华轻轻起身,正好在她眼睛的高度,屏风上有一条缝隙,她能通过那缝隙看见外面,弘历还穿着一身便服,像是刚从府里过来的。

    胤禛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折子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然后,他问道:“朕记得你身边有一个侍卫叫图海?”

    弘历顿了顿,点头:“是,图海是镶红旗的人。”

    “图海五月份曾出京,去了哪里?”胤禛问道,弘历抬头看胤禛,脸上有些迷茫,但又赶紧低头,皱着眉苦苦思索片刻,摇头:“儿臣记不清了,若不是儿臣吩咐了差事,这些侍卫告假,多是找他们的头领。”

    头领也是镶红旗的人。

    胤禛点点头,示意苏培盛,苏培盛就往外面喊道:“带钮祜禄赫柱。”

    很快外面就有两个侍卫带着一个人进来,中间这个,就是钮祜禄赫柱。

    胤禛问道:“钮祜禄赫柱,四爷府上的侍卫,图海,五月份曾经出京,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钮祜禄赫柱先跪下请安,这才忙忙应道:“他说是家里老母亲生病,要去探病,他阿玛是在甘肃那边当差,他额娘跟着他阿玛在甘肃。”

    胤禛问道:“你确定他是去了甘肃?”

    赫柱自然不能肯定的说确实是去了甘肃,只应答:“他是这样说的,到底是一片孝心,奴才也就批准了。不过他去的很快,六月底也就回来了。”

    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皇上现在问这个事儿,难不成是图海在外面做了什么错事儿?

    这样想着,赫柱脸色就有些发白:“可是图海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

    胤禛点头,将一本折子扔在弘历面前:“你看看吧。”

    弘历带着几分疑惑将折子给捡起来,一目三行,看完之后,脸色比赫柱的白许多,立马将脑袋磕在地上:“汗阿玛,儿臣……儿臣实在是不知道,图海竟是去了蒙古那边,他和军中的联系,儿臣也完全不知情。”

    那是一份儿认罪书,是章佳将军那边送来的,当然,不是章佳将军的认罪书,而是军中一个小将,当初往弘昼身上放冷箭的人。

    虽然不好排查,但章佳将军还是将人给拿下了。

    之前一直说是查到一半儿线索就中断了,但那是明面上的东西,查到京城这边,因着线索中断,胤禛也就让人将调查给断了。但实际上,胤禛怎么可能会将这事儿给搁置呢?

    弘昼是他的儿子,是他看中的继承人,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那先不说他有没有脸面见耿文华了,就说他百年之前,能闭的上眼睛吗?

    他今儿能将弘历叫过来,那些证据,就已经是收集的差不多了。

    弘历说不知情,但胤禛不会信。

    弘历转头去看赫柱:“钮祜禄大人,这事儿,你可知情?”

    钮祜禄赫柱一脸惨白,眼神也有些呆滞,这该说自己知情还是不知情?知情的话,谋害皇子是什么罪名?自己一点头,指不定九族都没了。

    可说不知情……皇上能信吗?就是皇上能信,四皇子……

    弘历着急给胤禛剖白:“汗阿玛,儿臣和五弟一起长大,从小兄弟之间就亲如一人,他自打跟着章佳将军上了战场,儿臣这心里,没一天不在担忧。儿臣是宁愿伤在自己身上,也绝不会伤害五弟的,这事儿必然有误会,还请汗阿玛明查。”

    胤禛只盯着地上的赫柱,赫柱心里已经衡量明白,不管自己知情不知情,谋害皇子这罪名,自己是洗不脱的,皇上心里已经认准了……那现如今能做的,就是护着四阿哥。

    若是四阿哥能念着自己这一番心意,自己的家人,也还能有一条活路。

    所以这事儿,绝对不能和四皇子扯上关系——其实,他就算是供出了四皇子,也绝不会有好下场。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寻常人家父亲,谁愿意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互相谋害?

    皇上更有权利,所以皇上能无所顾忌的迁怒。四皇子要谋害五皇子,那必然是他们这些下属没安好心,是他们撺掇的。

    他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这点儿忠心。

    希望四皇子能看在自己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放过自己的家人。

    钮祜禄赫柱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皇上赎罪,四阿哥对于此事并不知情,此事都是奴才自己心生妄念,自作主张。”

    胤禛冷笑一声:“你倒是个好奴才,只可惜,你想要为你主子担这罪名,也得看你主子愿不愿意,弘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此事,到底是不是你的吩咐。”

    弘历

    连忙摇头否认,胤禛又叫了苏培盛:“去将图海带上来。”

    弘历怔愣了一下,图海还活着?

    他一直以为图海已经死了,从一开始,图海最先被提出来,但一直没露面……

    图海身上有伤痕,那是经过了审讯的。弘历只看一眼,就觉得一颗心重重一跳。然后,图海就当真供出了他——图海出京的事儿,弘历是知情的,弘历不光知情,弘历还特意送了他一把火铳。

    很可惜,他没用到哪火铳,不是他不愿意用,而是那火铳在他要送给那军中小将的时候,凑巧被人看见了,军中除了火器营,其余士兵,是不能私自携带火器的。

    顺理成章的,这火铳 ,自然也就被上缴了。

    若是……若是他将这火铳成功送过对方,那五阿哥现在早已经成了尸体了。就算是皇上能查到四阿哥身上又如何呢?都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七阿哥还年幼,看不出来好坏,那除了四阿哥,皇上还能选谁呢?

    也实在是运气太不好了。

    耿文华站在屏风后面抿唇,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运气好不好的呢?九成九的运气,都是人的谋算。

    军中进了陌生人,章佳将军又不是傻的,如何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战场上杀掉一个人是很轻松很简单,也很容易遮掩痕迹的事情,却不知道,在有限的条件下,想要杀掉自己人,还不想让别的人看见,那也并不是什么轻松事儿,毕竟军中,少有能独来独往的机会,一天十二个时辰,所有的人,几乎是有十一个半时辰,都是和别人在一起的。

    在胤禛拿出的证据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弘历脸色也越来越绷不住。

    随后,他将事情推到了钮祜禄氏身上。

    是的,推到了他亲额娘身上,他说,钮祜禄赫柱,是钮祜禄氏的族人。钮祜禄赫柱的媳妇儿,很得熹妃喜欢,时常会进宫陪着熹妃说话。

    这个事儿,耿文华也是知道的。

    她做了皇贵妃之后,熹妃就很是不愿意去给她请安了。她做了皇后,熹妃就更是不怎么愿意去给她请安了。

    可宫里就那么大的地方,不给她请安,也不和齐妃等人来往,熹妃能怎么打发时间呢?她又不是有什么爱好的人,女红也并不情愿多做。

    所以,她大多时候,会叫了宫外的诰命来说话。

    外面的人对她只会捧着,熹妃就越发的喜欢和宫外的人来往了。

    说实话,这么一瞬间,耿文华都有些代替熹妃觉得悲哀。她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胤禛的情绪,胤禛大概也有一种……错愕又失望的情绪。

    胤禛让人去叫了熹妃来。

    熹妃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进门见弘历跪着,旁边还有人,她脸上的疑惑不要太明显。但还是规规矩矩上前,给胤禛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可是弘历这孩子犯错了?他若是犯错,皇上只管打骂,他做儿子的,能得皇上教训,也是他的幸事。”

    俗话说,不打不成器。做父母的,愿意教导孩子,那是孩子的幸运。尤其是在皇家,皇上若是不闻不问,那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胤禛示意了一下苏培盛,苏培盛快速上前:“熹妃娘娘,您可认识此人?”

    苏培盛说的是钮祜禄赫柱。

    熹妃自然是认识的,自家儿子府上的侍卫统领,赫柱的夫人又时常会进宫来请安。

    她点了点头,苏培盛就又问道:“此人曾在五月份的时候,得了一大笔的银子,这笔银子,可是娘娘赏赐?”

    熹妃皱着眉回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并非是她主动赏赐,而是弘历说此人有大功劳,他不好明着赏赐,就拿来了银票,希望她通过赏赐女眷的方式,将这笔银子给赏赐下去。

    熹妃一颗心就提起来了,这笔钱……难道并非是赏赐?

    她并没有立即点头,而是先去看地上的弘历,弘历垂着眼帘不敢动,他倒是想提醒自己额娘,可现在是在皇上跟前,皇上就在上面坐着呢,他别说是点头了,就是一个眼神,皇上都是能看得见的。

    到时候,可别没提醒道自家额娘,反而是弄巧成拙,让皇上觉得自己是在让额娘认下罪名。

    耿文华看熹妃,熹妃从弘历身上得不到提醒,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了。

    从雍亲王府到皇宫,她了解胤禛,胤禛这人,若不是拿到了真凭实据,他绝不会空口来问话。

    再者,就算是现在胤禛在空口问,她否认了,胤禛就不能查出来了吗?

    胤禛面无表情,又将钮祜禄赫柱和图海做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儿,重点是那笔银子的用途。

    钮祜禄氏的脸色越发的白,她忍不住转头去看弘历,弘历低垂着眼帘看地面,并不和钮祜禄氏对视。

    钮祜禄氏张张嘴,想说自己没有那样的胆量,但一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若是否认了,那这事儿,是不是就落在了弘历身上?就成了弘历的罪名?

    弘历若是背上了谋害兄弟的罪名,他这辈子,别说是和那个位置有缘了,怕是就要直接落个圈禁的下场。

    她是嫉妒耿文华,心里也想过取而代之,也想着弘昼赶紧死了,好没人和弘历争夺那个位置。但她胆子不大,也就是想一想,甚至还只能挑晚上来想

    ,白天是一点儿不敢想的,生怕自己脸上遮掩不住,被人看出来了什么。

    耿文华若只是和那拉氏一样,她就必然会想个法子,让她失宠,让她连累她的儿子。但偏偏,耿文华一个人,在皇上心里,那份量加起来比得上一整个后宫所有人。

    她不敢去想,若是她陷害耿文华的事情被暴露出来,皇上会她怎么样。所以,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下,她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可弘历不能等,也不敢等了。

    现在是耿文华做了皇后,那等弘昼从战场上回来,带来了战功,那他是不是就要做太子了?

    弘昼若是做了太子,那他弘历,还能有机会吗?

    与其等弘昼带着战功回来,倒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战场上死一个人,是多正常的事儿啊。

    熹妃越是想,越是觉得心里没底,嘴里都有些发苦。

    弘历能将罪名往自己这个额娘身上推,但她这个做额娘的,却不能说弘历才是主谋。

    熹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脑袋磕在青石砖上:“是,是妾身心怀歹念,妾身素来嫉妒皇后娘娘,又不愿意将来五阿哥登基,妾身起了贪心妄念,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做错了事情。”

    胤禛沉默不语,他视线落在弘历身上,弘历绷紧了身体,也将脑袋磕在地上:“汗阿玛赎罪,额娘之所以作出此等错事,也是因着为儿子,儿子愿意代替额娘受罚,还请汗阿玛看在额娘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过额娘。”

    钮祜禄氏眼泪都下来了,跟着念叨:“还请皇上赎罪,妾身一时猪油蒙了心,妾身知错……”

    胤禛看着弘历半天,摆摆手:“来人,先将四阿哥送回去,从今儿开始,四阿哥府上暂且关门谢客。四阿哥弘历,不悌不孝,回去反省去吧。”

    至于熹妃,也带回去,清朝没有冷宫,但封锁宫门,自此住处也就成了冷宫。

    熹妃还被夺了金册,贬为答应。

    人都被带下去了,胤禛才起身往屏风后面,伸手拉住了耿文华手腕:“你心里若是还有怨……”

    耿文华摇头:“皇上处置的很好,不说皇上是亲阿玛,就是我,看着弘历长大的,我能怎么样呢?我能让他去死,去给弘昼赔命吗?”

    先不说弘昼没了,就是弘昼真的死了,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的皇上,能舍得让另一个儿子去死吗?顶多了,也就是圈禁。

    但现在,有不悌不孝的罪名在,弘历这辈子,就和皇位是真的没有缘分了。哪怕没有弘昼了,就是从六阿哥和七阿哥里面挑选,也绝不会再是弘历了。

    再就是熹妃。

    虽说自打进宫之后 ,她和熹妃之间,就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情分了。可回想自己刚穿越过来,自己对上的第一个心怀善意的,就是钮祜禄氏。

    那时候多年轻啊,就算钮祜禄氏总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但她还想着,人无完人,她自己都不是什么完美的人,怎么能要求朋友是个完美的人呢?

    那会儿她有什么话,也都愿意和钮祜禄氏说。钮祜禄氏有个什么事儿,也从不会忘记和她说。

    她们就像是这世上最最寻常的一对儿朋友,她们一起议论王爷,一起讨论福晋,一起说年氏的小话。

    她还想着,历史上的钮祜禄氏和耿氏,好像也算一辈子的朋友,那她和钮祜禄氏,指不定也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可人啊,走着走着就散了。

    就算是朋友,也开始慢慢的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不再是和以前一样,拿着女红,一上午不一定动两针,但嘴巴是从没停下来过的。

    “好歹以前也有情分在,皇上真要将她怎么样了,我心里指不定还要难过,现在这样也挺好。”耿文华笑了笑:“等以后……说不定她还有出来的机会。”

    说不定,弘昼就念在她在他小时候,也照顾过他的份儿上,就将人给放出来了。

    亦或者,到时候胤禛没了,弘昼不愿意在宫里养闲人,将她给送到弘历府上去。

    反正,熹妃,哦,现在是钮祜禄答应了,总归是不会一辈子被圈禁在宫里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朕还以为你要觉得委屈,一来是事情拖得太久,二来……到底是冲着要弘昼性命去的。”

    耿文华抿抿唇,又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她确实是很想要弘历的命,杀人未遂也是犯罪。

    可弘历年幼时候,也是和弘昼一样天真可爱的。她也是看着弘历长大的,最重要的是,皇上必然舍不得。既如此,她又何必步步紧逼,寸步不让,让胤禛为难呢?

    再者,胤禛连弘时都没有杀死,能愿意杀了弘历吗?

    她反握住胤禛的手:“我知道皇上心里也难过,皇上,倒不如回头让弘时进宫来走动走动?”

    反正都是被皇上厌弃,那让皇上总惦记弘历,倒不如将弘时给拎出来。要知道,在没有弘历弘昼之前,弘时可是做了相当长时间的雍王府独子的,他小时候,胤禛难道不曾宠爱过疼爱过吗?

    要论起来父爱,弘时得到的,指不定比弘历弘昼多了去了。

    她抿抿唇,又说道:“宫里就这么小猫两三只,钮祜禄也被关起来了,总不好还让齐妃呆在自己宫里念经,也让她出来走动走动,宫里多少也有些人气在。”

    再就是顾氏两个:“也没个孩子,指不定在宫里寂寞,回头不如问问,若是愿意将娘家侄女儿接进宫,一来给公主们做个伴读,二来呢,也抚慰人心,皇上觉得如何?”

    宫里人一多,皇上就想不起来熹妃母子两个了。

    胤禛提起来弘时还是有些皱眉,但怎么说呢,亲父子,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都好些年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顿了顿就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至于顾氏她们两个,若是有喜欢的侄子,年幼的,也可以时常接进宫来陪伴。”

    第253章 第 253 章 这是红宝石做的?

    齐妃也不一定真就是喜欢念经, 往日里是没办法,一来是没有皇上宠爱,二来是弘时不能进宫,深宫寂寞, 她总不能每天去找耿文华打架吧?她又不像是钮祜禄氏能舍得下身段, 时不时来找耿文华说几句闲话。她拉不下面子, 不愿意奉承耿文华, 又不愿意得罪了耿文华, 那也只好是将自己困在宫里, 念个经, 求个心安。

    现如今皇上开了口, 允许弘时进宫来了, 齐妃高兴的简直坐不住, 一会儿让人开自己的钱匣子:“看看还有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弘时手里有没有可用的, 若是没有, 回头我还的贴补他。”

    “上次董鄂氏来,说弘时有些咳嗽?太医院之前不是送了枇杷膏吗?先准备着,弘时来了让他用一些, 若是味道还喜欢, 就给他带回去。”

    董鄂氏虽然是能进宫的, 但是这儿媳妇和儿子能一样吗?

    齐妃这边忙叨叨, 相比之下,钮祜禄氏答应那边就冷清了许多。

    她被贬了位份, 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不能留着太多。但打发了谁,留下谁,却不是钮祜禄氏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了。

    耿文华叫了内务府的人来领人, 带走的,自然都是钮祜禄氏的心腹,留下的多是原本的二等或者三等丫鬟。也可能是知道钮祜禄氏失势,她们对钮祜禄氏并不是很……精细。

    是,精细。

    寻常丫鬟伺候主子,茶水冷了热了,都必得要自己留意到,需得主子一伸手,拿到的就正好是能入口的茶水,而不能是太冷太热。

    但钮祜禄氏一伸手,拿到的是空杯子,还要叫了丫鬟来斟茶。

    倒也不是丫鬟不听命令,这宫里,哪怕是钮祜禄氏失势,但她还有个四阿哥呢,谁敢光明正大的不听从主子的吩咐?哪怕没有四阿哥,皇后娘娘也是不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钮祜禄氏叫了人,必定会有人来伺候,不光是茶水,别的事儿也如此。

    她说让人做什么,没人不听从,大家也必定做得好。

    可就是不太一样,就好像这些人是木偶,拨一下动一下,硬是让整个宫殿,变得更冷清了几分。

    两边对比这样明显,外面路过的宫女太监都能察觉出来,于是越发的不喜欢往钮祜禄氏那边凑,钮祜禄氏那边也越发的冷清。

    耿文华并没有去探望钮祜禄氏,去做什么呢?难道像是电视剧一样,追问钮祜禄氏为什么要那么做?这还用吗?或者她学了电视里的主角,问一句钮祜禄氏有没有后悔?

    都是做亲娘的,为自己的亲儿子,哪怕是后悔,那能承认吗?若说是不后悔,耿文华想听吗?

    所以倒不如不见。

    不过,弘历暂且被圈起来,这事儿在朝堂上带来的风波还是挺大的。胤禛虽说并没有宣扬弘历做的事儿,但这天底下也并没有不漏风的墙壁,有许多人立马就上了折子参奏弘历。

    胤禛只将折子留中不发,不过倒是越发的看重弘昼。弘昼既然身子骨还没养好,那暂且也就不用去

    外面办差了,留在京城,接手弘历之前的差事——整顿八旗。

    整顿八旗这事儿并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八旗儿郎,但凡出生,朝廷都按月发送粮食和银钱。

    想要整顿八旗,这方面,也就是老祖宗的规矩,就必得要动一动。但若是动这一条,那朝廷就还需得想到另外一方面——没有这米粮和银钱,八旗子弟靠什么生活呢?

    老祖宗还有规矩,八旗没有圣旨,不许出京,八旗子弟,也不许经商。

    可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不出京,该做些什么谋生呢?买地买不到,生意不能做,总不能一出生就让饿死吧?

    这条条框框都是事儿,所以整顿八旗也不只是要在军营内部将那些偷奸耍滑的人给开除掉,这是关系到整个八旗,甚至会影响到八旗女眷的事情,所以想在短时间内作出成绩来,根本不可能。

    弘历因着当时要急切表现自己,所以先将手伸到了军营那边,整顿了军营。现在弘昼接手,弘昼就打算从八旗寻常人入手。之前因着耿文华的缘故,内务府那边其实是有许多生意可做的,比如说,钟表生意,水泥生意,玻璃生意,滑板车扭扭车生意等。

    有些始终是捏在内务府手里的,比如说,煤炭,钢铁。

    但也有一些,内务府是不太看得上的,耿文华也更愿意公之于众的,比如说水泥,玻璃这些。

    还有一些,是内务府愿意做,但内务府偏又做不起来的这种,比如说钟表——当初跟着耿文华学的都是些贵人,这样的人,内务府也不可能收进来做工匠。再者,你做出来卖给谁呢?

    所以京城里有些勋贵人家会做这个,但也只做那么几个,大价钱卖给同样是勋贵人家的人家,钟表这行当,一直没有完整规模的生意。

    弘昼要做的,就是将这一行给整理出来,拿给八旗来做。

    八旗这身份,说高也挺高,比汉人高,比包衣高,出生之后,男孩儿就是记录在册的兵丁,女孩儿就是记录在册的秀女。但说不高贵,一家子若是有几十口人,那真的,一天三顿饭都不一定能凑得出来,相比较之下,不说汉人了,就是包衣里面也有做了告官,八旗需得巴结的呢。

    让他们做工匠,他们也必然不愿意,但若是开月钱,并不入工匠籍贯,甚至这个钟表厂是挂在朝廷名下,所有盈利是归于朝廷,是为朝廷立功,换一种说法,他们就是很愿意的了。

    耿文华知道弘昼的打算,就让他索性也将自行车建造给归属于朝廷,让八旗参与进来。

    毕竟,自行车这一行也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现在是自行车,以后会有三轮车,再之后会有电动车,然后是小汽车……科技发展,不就是一步步来的吗?

    若是自行车能站稳脚跟,说不定在大清灭亡之前,还有可能会造出小汽车呢?小汽车的出现,是要比电动车更早的。

    弘昼忙于这些事情,甚至还去女学那边找了几个人帮忙——格物这方面,女学还真有几个十分出色的,身份也不算低,也有汉军旗出身的。

    女子能走出家门,就算是耿文华不在明处说什么提高女人地位,男女平等之类的话,但只要女子开始赚钱,就能改变处境,就能改变她们自己的想法。

    她当年洒下来的种子,也总有开花的时候。

    日子这么简简单单的过着,耿文华也不是没烦恼的,比如说,六阿哥成亲多年,一直没子嗣。胤禛不好直接问,就旁敲侧击,耿文华能怎么办呢?

    她也不好意思问六阿哥,只好叫六福晋进宫。

    六福晋也颇有些无奈:“本打算给六爷纳妾……但六爷自己也不愿意,我并不挑拣孩子出身,哪怕是……我倒是愿意和庶福晋一起养着。”

    府里能有个孩子,哪怕是庶出的,她也高兴也喜欢。

    真的,小孩子那欢笑声,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可六阿哥就是不愿意纳妾,六福晋也不好逼迫,六阿哥那身体,万一再给逼迫出点儿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宫里都来问了,六福晋也只好实话实说:“太医也说,六阿哥最好是多保重身体。”

    既然太医都这样说了,耿文华能有什么法子?皇上着急……着急去吧,反正她也没法子,她又不是神仙能塞给六福晋一个孩子。

    这边六阿哥夫妻没孩子,那边弘历府上倒是又传出来好消息了——说是高氏又有了身孕。

    弘历虽然是被圈禁,但府里有了喜讯,这事儿还是要上报的。

    耿文华当即叫了太医过去把脉,回来就说确实是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

    大约是因着弘历想寻个契机,所以高氏也没有和上次一样瞒着,而是一到两个月,能确定脉象了,就立马找了人来回报。

    四福晋这边就给耿文华送了信儿,说是担心高氏没经验,上次又小产,吓坏了,这次怀孕就有些惶恐,想请耿文华给派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看。

    耿文华拿着这封信都有些忍不住夸赞四福晋:“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不过这事儿我却是不好沾手的,回头你和钮祜禄氏说一声,看钮祜禄氏可有人选送过去,若是钮祜禄氏那边也没人选,就让内务府的管事,带了嬷嬷往四阿哥府上,让四福晋亲自挑选。”

    她又不是弘历亲娘,这种事情怎么沾手?万一高氏就是个运气不好的,怀胎不好,半路出事儿了呢?就算不是人为的,那高氏没了孩子,能不迁怒吗?

    耿文华倒是不怕高氏迁怒,就算高氏的爹在胤禛跟前很有些分量,但高斌是能冲进后宫来还是能在前面对胤禛进谗言?

    她就是觉得,不想多事儿。

    钮祜禄氏那边并不很在意高氏的孩子,一个庶出的而已,能有多贵重?

    但耿文华让她派人过去,这倒是个机会。钮祜禄氏思来想去,将之前曾在自己身边伺候过的一个嬷嬷给找了过来。

    这嬷嬷……在她被贬了位份之后,又回了内务府。因着伺候过钮祜禄氏,一时也没人敢用她,若是再没个去处,怕是就要被内务府分到一些不太好的去处了,比如说浣衣局之类的。

    现如今能去四阿哥府上伺候孕妇,好歹比打发去刷马桶强吧?

    就这样,这嬷嬷收拾了包裹,很快就去了弘历府上。

    自打高氏怀孕,弘历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今儿抄写几卷佛经让人送到宫里给钮祜禄氏供奉,明天抄写孝经让人送到耿文华这边。他倒是聪明,知道胤禛大概心里还有怒气,也不敢去胤禛那边说什么。

    但钮祜禄氏和耿文华这里,就时不时能收到他一些孝敬。

    钮祜禄氏是很激动的,吃的用的,她有些自己留着,有些也会送到各处去——说是各处,也就李氏和顾氏,还有陆氏那边。

    顾氏和陆氏就免不了在耿文华面前说。

    耿文华就觉得弘历这一招怎么说呢……难怪人家是做皇帝的人呢,阳谋用的光明正大的。

    你看人家多孝顺,亲娘孝敬,嫡母也孝敬。

    就算耿文华不愿意将弘历送的孝敬说给胤禛听,但胤禛自己没长耳朵没长眼睛吗?顾氏和陆氏难道就必定会保守秘密么?若是耿文华自己说,她就少不得要为弘历说几句好听的。

    若是耿文华不说,那胤禛知道了,岂不是要觉得耿文华不厚道?

    可胤禛又正在气头上,耿文华若是说,胤禛又会不会觉得耿文华是别有用心呢?

    她正感叹弘历心思巧,知春就又急匆匆的来:“宫里这两天忽然有了些流言,说是弘历阿哥当年曾在您跟前养过一段时间,您也是弘历阿哥的养母。”

    耿文华愕然片刻,简直哭笑不得:“这可真是……是不是还说当年弘昼和弘历是换过来养过?”

    知春有些诧异,但沉思了片刻,还真点头了:“有这么个意思,说当初您养了弘历阿哥一段时间,钮祜禄答应

    又养了弘昼阿哥一段时间。”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是换过来养的,但意思是一样的。

    耿文华就摆摆手:“既如此,你回头叮嘱一下五福晋,下次进宫,可别忘记给钮祜禄氏答应带一些吃的用的,若是四福晋有什么事儿,五福晋能帮一把就一把。”

    指不定历史上的换养,也是有缘故的。

    不过,说起来,她也确实是算养过弘历一段时间。至于钮祜禄氏……在她在圆明园养病的时候,钮祜禄氏也确实是照看过弘昼一段时间。

    但男孩子嘛,尤其是弘昼那会儿也已经住到外院去了。

    算了算了,不好斤斤计较,人家非得要揪住这个事儿说,她若是大张旗鼓的去反驳,倒像是她小气,忘恩负义容不得别人提起来以前的恩情一样。

    既然有恩,那让弘昼夫妻多关照几分也是应当的。

    耿文华在胤禛来永寿宫的时候也提起来这事儿:“钮祜禄氏既然要说,我也不好让人觉得弘昼是个白眼狼,不过一些吃的用的,能花费多少?只管给就是了。”

    就算钮祜禄氏是个长寿的,但弘昼又不是个没底线的对不对?

    钮祜禄氏要个花生,弘昼也绝不可能给她打个放金花生的仓库是不是?

    所以耿文华是很不用担心这方面的,就是弘历的事儿,耿文华就叹气:“他还说今年这千秋节,要送我贺礼,这要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提起来这养育之恩,我是受还是不受?”

    千秋节这事儿,是胤禛早早就定下来的。

    因为也算是耿文华做了皇后之后第一次过生日,胤禛是素来不好大摆宴席的。他自己的生日,从继位到如今,也只办过一次。

    那拉氏在世的时候,压根就没过过千秋节。

    但耿文华毕竟不同,胤禛还是很愿意彰显一下耿文华的得宠的,年前弘昼身体好转,他就和耿文华商量了,定下了今年的千秋宴。

    哦,皇后办千秋宴,弘历身为皇子阿哥,就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啊?

    弘历他就算是被暂时圈禁了 ,那不也是皇子阿哥,该在嫡母生日的时候送一份儿贺礼的吗?这是规矩,是礼法,不是耿文华说,我不想要他的礼物,所以你们将这事儿给瞒住不要上报就能瞒住的事儿。

    内务府那边要记录,要入账,礼部这边也是要记下来的。

    所以弘历说要送礼,那是必然能送到耿文华面前来的。顶多就是耿文华不喜欢,回头将东西扔在库房里不拿出来而已。

    胤禛皱眉,片刻才说道:“他人不能出来,若只是送礼,不管什么,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耿文华有些无语,只管拿着,那钱不办事儿,不得被人讲究啊?

    胤禛笑道:“他既然是孝敬,那你只当是他给了孝敬,被子孙孝敬,要办什么事儿?”

    耿文华就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无赖吗?”

    无赖就无赖了,弘历是能到外面嚷嚷还是能做什么?

    这很快也就到了千秋节,耿文华穿着大礼服,坐在上面笑的完美无缺,先是弘时带头,恭贺她千秋,然后送了两身衣服,是董鄂氏亲手做的。

    然后是弘历,弘历人没能出来,但礼物还是能送得到的。

    还是两个太监给抬上来的,一打开,好家伙,一箱子,满满当当的,都是弘历亲自抄写的孝经。

    这礼物看的耿文华脸色险些维持不住,但又赶紧扯出来笑容:“四阿哥有心,抄写这样多的佛经,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他有如此恒心毅力,也算是有心了。”

    然后光明正大的吩咐:“既然是四阿哥的一番孝心,白白放在库房里倒是可惜了,回头让人送到护国寺,让大和尚们给舍出去吧。”

    这也算是为四阿哥扬名了。

    这对弘昼来说并不是妨碍,弘昼又不是不孝之人,还能和弘历做对比吗?弘历孝顺,只能说弘历是个好的,并不能说弘昼是个坏的。

    弘昼送的就很是实际了,给耿文华送了一个一人高的座钟,中间才是表盘,下面是一个小桥流水的园林,上面是穿着仕女服装的仕女,随着钟表的走动,几个仕女还能作出动作来,有抬手的,有弯腰的,再随着轮盘转动,看起来就像是在跳舞。

    耿文华看着就喜欢的很:“放在书房里,回头看时间也有几分趣味。”

    六阿哥七阿哥,还有塔纳,还有养在宫里的公主们,也一个个都准备了礼物,有钱的准备的好一些,比如说塔纳,就准备了一个宝石做的凤冠。没钱的就只凭心意,比如说有一个格格就只送了两双鞋子。

    不管是便宜的还是昂贵的,耿文华都喜欢的很。

    收完了礼物,就正式开宴。

    这一天千秋宴办下来,高兴是真高兴,但累人也是真累人。

    等宾客出宫,胤禛又去养心殿,耿文华一边让人给自己拆了头发,一边问道:“东西可都登记在册了?”

    知春笑着应道:“是,娘娘放心,都已经入了库房。娘娘,齐妃和顾答应陆答应那边,也都送了贺礼来。”

    还有钮祜禄氏那边,钮祜禄氏那边送的是一个玉如意。

    耿文华看见那玉如意,就忍不住叹口气:“钮祜禄氏可真是……这玉如意,还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呢,现如今,竟是又送了回来。”

    这是指望着耿文华想起来府里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情谊?

    耿文华摆摆手,示意知春将东西收起来:“回头若是要赏赐人,将这个给拿出来放进去。”

    不过一个物件,一点儿不重要。

    看着也是徒增烦恼,倒不如送出去。

    耿文华也并没有去见钮祜禄氏,而是趴在镜子跟前感叹:“我这里好像有一个白头发?”

    知春忙笑道:“就一根,娘娘,奴婢帮您剪掉?”

    不能拔掉,拔掉生疼,而且,民间都说,白头发是越拔越多的。所以,只能从根部剪掉,别让人瞧见了。

    耿文华忽然笑道:“想起来以前我和钮祜禄氏染头发那事儿了,也是先后宽容,没治我们一个肆意妄为的罪。那会儿还年轻,就是顶着一脑袋红头发,看着也还好看。现在嘛,要是再给头发换一换颜色,那可真就成了老妖婆了。”

    知春安慰耿文华:“娘娘看着一点儿不老,就像是二十来岁的人。”

    耿文华哈哈笑:“你说我像是三十来岁我还能信,你说像是二十来岁,这话你自己能信吗?”

    知春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七阿哥的声音:“额娘额娘,快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耿文华转身,七阿哥冲进来,手里捧着东西给耿文华看:“快看。”

    耿文华看一眼,哭笑不得:“这是红宝石做的?”

    一个红色的星星,正躺在七阿哥手心里,哭笑不得之后,耿文华心里就是一片复杂:“你知道额娘想要这个?”

    第254章 第 254 章 到底是没敢再言语什么……

    七阿哥笑嘻嘻的:“我以前听额娘哼唱曲儿, 总唱什么红星闪闪放光芒,不过额娘,为什么是红星?星星不都是明黄色的吗?”

    额娘哄他睡觉的时候也会唱满天都是小。

    不管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总这么提, 那额娘肯定就是喜欢的。

    耿文华抬手摸一摸他脑袋:“因为红色的星星更耀眼啊, 额娘确实是很喜欢, 你有心了, 额娘多谢你。”

    七阿哥很一本正经的点头:“额娘喜欢就好, 也不枉费我挑选红色的宝石, 额娘生辰快乐。”

    耿文华点头, 将红色的星星放在自己荷包里:“回头让人打一个簪子, 将这星星镶嵌在上面, 这样额娘一照镜子就能看见了, 一看见就高兴。”

    母子两个说了片刻的话,因着时候不早了, 七阿哥就又忙回了阿哥所。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让人拿了纸笔来, 自己开始画图,要打一个簪子,肯定是要她自己喜欢的样式才行。但她自己画了五

    六张图纸, 却是都有些看不中。

    太细致的, 倒是有些遮掩这星星的光芒了。

    最后干脆只留下一个金簪, 就像是打那种戒指托一样, 将星星给镶嵌上去就行了,不用另外的点缀。她试着将星星往头发上放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笑:“倒真是闪亮的很。”

    知春也忙捧场,夸赞了几句七阿哥的孝心。

    内务府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于是耿文华这头发上, 就忽然多了这么一个装饰。

    胤禛来永寿宫,一眼看见,还有些诧异:“怎么……孤零零的这一个星星?而且是不是太大了些?”寻常做首饰,要做星星的,必然是小的,多的,放在一起金光灿灿,那才叫一个好看。

    这孤零零一个的,胤禛几乎是从没瞧见过的。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笑眯眯的:“七阿哥一番孝心,再者,我也确实是喜欢,我自己喜欢就成,何必管他人眼光呢?”

    胤禛顿了顿,只好点头:“也挺好看,今儿是来和你商量塔纳的婚事。”

    六阿哥已经成亲,宫里适龄的孩子也就剩下塔纳一个了。塔纳今年已经有十五岁,按照以前的惯例呢,都已经是指婚了要准备成亲了。就算是宗室里的格格,要抚蒙,也对是十三四就嫁过去了。

    因着耿文华觉得太早成亲不好,胤禛登基之后,连选秀的年龄都改了,所以民间跟着改,女孩子也大多是及笄之后成亲。

    满人不办及笄礼,但塔纳既然及笄,现如今就该将这婚事定下来。

    胤禛还拿来了名单:“你和塔纳看一看,商量一番,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或者是让弘昼再去问一问就是了。这些个人,都是礼部精心挑选出来的,相貌必然是十分端正,身体也康健,身边也没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伺候。”

    总结下来就两个词,相貌人品端正,家世清白。

    胤禛毕竟是亲爹,这唯一的女儿,他连抚蒙都舍不得,自然也不会给塔纳挑选个不怎么样的人家。

    这些名单,不光是礼部查过,他还让侍卫也一一查了一遍儿。里面不光是有书生,还有武将,甚至文武双全的,就看塔纳喜欢哪一样了。

    这样周全……耿文华也总算是有了一种另一只鞋子终于掉下来的感觉。

    从塔纳过了十三,她就一直在忧心塔纳的婚事。

    这么说吧,清朝并没有明确的女户这方面的律法,因为康熙年间呢,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统治汉人,康熙是学了不少汉文化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者是因为大清人口太多了,不用再为生育率发愁了,或者是因为这样会给他们满人披上一层仁义礼智的人皮,反正就对于前朝的程朱理学,一方面是贯彻的更彻底,一方面是略加改动,让这些东西更适合于清朝的统治。

    于是,什么贞节牌坊啊,烈女传啊,贞女传啊,这些东西大行其道。

    这导致了一个什么结果呢?别说是立女户了,寡妇再嫁都成了难事儿,死了爹娘成了孤女怎么办?赶紧找个人嫁出去。嫁了人死了男人怎么办?守着吧。

    塔纳就算是公主,她不想嫁人,这事儿也有些行不通。

    再者,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她才万万不能不嫁人——上行下效,公主都能不嫁人,那有些势力的人家,女儿就不嫁人,长此以往,必然是要生出来些问题的。

    耿文华就总在想塔纳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婚后日子会过的如何之类的。

    想嘛,就是空想。现在,胤禛将名单给拿过来了。

    耿文华决定自己先筛选:“这个年龄是不是有些太小了?太小了怕是不太好,自己都不成熟,如何会照顾女孩子呢?这个,是不是长得太矮了些?咱们塔纳穿上花盆底,都要比他高了,这站在一起能般配吗?”

    吹毛求疵。

    胤禛就这么一个感觉,他能拿过来,那定然是因为他查过了,并无什么明显的缺陷。

    谁说年纪小就不会疼人的?男孩子嘛,因着要养家糊口,从小就读书受教育,那娶妻了,就是长大了,怎么就不会照顾人了?

    还有那给个子高矮,谁天天在家穿花盆底呢?

    但他很明智的不反驳:“那这两个就先排除了?”

    “也不用,等塔纳来看看,说不定塔纳不喜欢个子高的呢?”耿文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算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喜好了,她做父母的也不能总什么事情都替她做主。

    耿文华眼不见心不烦,将名单给合上,交给了知春:“给塔纳送去,她若是想去见见,趁着这会儿在京城,赶紧去见一见,若是有喜欢的,就先指婚,等过两年成亲。”

    顿了顿,到底是怕亲闺女受委屈,又说道:“成亲也并不可怕,她自己有公主府,若是不愿意和婆家多接触,就住在公主府,若是日子过的不开心,有她汗阿玛在呢,和离也是小事儿。”

    知春悄默默看胤禛神色,见皇上并不觉得娘娘说的不妥当,就忙接过来了名单,急匆匆往公主所送过去。

    耿文华又说起来宫里的事儿:“顾氏接了自己娘家侄女儿进宫,那孩子有六岁了,聪明可爱,顾氏带来给我看了,我瞧着也喜欢的很,顾氏的意思是想让她宫里住半个月,再回家住几天。”

    孩子到底是有亲生的父母,不好让孩子和父母太疏远。

    顿了顿,耿文华说道:“回头等这孩子长大了,要嫁人,皇上不如封赏个爵位?”

    胤禛笑道:“好,她陪着顾氏在宫里,也算是尽孝心了,回头朕就给个爵位。”

    这会儿给更合适,因为给了爵位,就能表示是晚辈了,也不用担心长大了会在宫里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了。胤禛示意了一下苏培盛,苏培盛就将这事儿给记住了。

    陆氏那边也是接了个娘家侄女儿进宫,不过,她接的这个是没有了父母的,父母双亡,往日里是跟着她大嫂在家过活儿。本来她挑选孩子进宫陪伴,这是个荣耀,就好像耿文华刚才提议的,那到最后必然是有些赏赐的,就算不敢奢求一个册封,那至少陆氏手里的东西也会留给孩子。

    再者,在宫里长大,不说别的了,那规矩礼仪,在外面谁敢挑拣?日后嫁了人,她在这方面,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了。

    又是宫里长大的,就算是不能和阿哥们有什么感情,那宫里娘娘们会不护着呢?赏赐个金簪手镯之类的,出了宫遇上事儿了,这些东西也能救命用。

    所以除了不能在父母跟前之外,进宫是利大于弊的——当然,也是因为耿文华在外面还有个菩萨的名声。耿文华要是个善妒不容人,性情暴虐的,谁敢将孩子送进宫来?

    但她那大嫂,就有些转不过这弯儿,总觉得陆氏在宫里不得宠,没有个子女,叫孩子进宫也是陪着坐冷板凳,所以就不愿意将这事儿给自家女儿留着。

    于是才落在这孤女头上。

    胤禛一视同仁,不等耿文华说完就点头:“也给个封号,既然是在宫里长大的,总不好什么也落不着,让陆氏好好养着,回头这婚事,也她们自己看着办。”

    这意思就是不抚蒙。

    不抚蒙,这才是最大的恩典。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皇上这几年少有将公主嫁给蒙古了。”

    “有别的路子,何必非得和亲呢?”胤禛说道,他虽然不喜欢打猎,但是每年也往蒙古那边送不少火器营那边快被灰尘给盖住的火器。

    有这样的东西在,蒙古岂敢有什么二心?

    再者,不管是羊毛还是牛皮,或者羊奶牛奶,蒙古还要仰仗大清。人嘛,只要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才想着拼命,都有好日子过,能吃饱穿暖,还能有钱喝酒玩耍,谁喜欢打仗呢?

    所以这几年,对蒙古那边,胤禛也是略改变了些策略的。

    宫里也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再收养过宗室格格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

    小丫鬟就急匆匆的来了:“钮祜禄答应生了病,想请娘娘过去见一面。”

    耿文华就有些吃惊:“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是生了什么重病?”

    按照固定思维,必然是病得快要死了,这才想要见一见故人。

    耿文华话问出口,小丫鬟就有些无措了:“说是受寒,有些着凉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摆手:“既然不是什么重病,你就回去说一声,本宫这里正忙着,抽不开身,让她好好养着,回头病好了,我再去看她。”

    又叫了知春:“我记得库房里有柴胡?拿一些给钮祜禄氏送过去。”

    小丫鬟带着一把药材回去,钮祜禄氏瞧着有些发热,双颊通红,看见小丫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脸上就有些遮掩不住的失望:“娘娘不愿意来探望我?”

    小丫鬟就点头:“奴婢去的时候,皇上正和娘娘说话,娘娘要陪伴皇上,自然是没空来的。不过小主您别担心,娘娘说了,等您病好了,她就来探望您。”

    钮祜禄氏张张嘴:“她是怕我过了病气给她?”

    这可说不准,小丫鬟没敢应声,钮祜禄氏就开始落泪:“我还以为我们多年交情,她能看在我生病的份儿上,和我说说话呢,没想到,她倒是将我当瘟疫了。”

    小丫鬟更不敢吭声了,钮祜禄氏本就有些鼻塞,这一哭,更是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可不是熹妃了,身边大丫鬟尽心尽力,她这身边就两个小丫鬟,那都是属算盘的,不拨不动,哭半天,没人搭理,还是自己喊道:“还不快些给我拿了帕子来,要温热的。”

    她要不说清楚,那小丫鬟拿来的就是干的。

    湿热的帕子捂在鼻子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有鼻涕要下来,忙捏着鼻子使劲擤一下,又带了几分厌恶的将帕子丢掉:“扔了吧。”

    顿了顿,又叫住小丫鬟:“还是洗一洗吧,今年内务府也没送布料来……”

    越是觉得悲从心来,竟是连个帕子都舍不得扔了,想她以前做熹妃的时候,用的都是上等布料做的帕子,但凡有点儿脏污就立马扔掉换新的……现在可好,连个棉布做的都还要再洗一洗用。

    越是想,越是觉得悲愤。

    她叫小丫鬟来:“就和娘娘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她若是不来,我就上吊自缢。”

    耿文华才不来呢,既然连朋友都做不了了,走到这一步了,何必再见面呢?又不是演电视呢,到最后,还要再去听反派剖白一下心思?

    再者,万一钮祜禄氏不服输,要亲自上阵谋害她呢?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上这样的当呢。

    钮祜禄氏就是有再多心思,见不着耿文华,那就一个都施展不出来。她这风寒一直拖了半个月,后面又咳嗽起来,险些一病不起。

    还是耿文华让太医院尽心救治了,这才赶在变成肺炎之前好转了。

    钮祜禄氏这边的事儿,也并没有在宫里引起太大的反向。

    因着圆明园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胤禛就决定带着耿文华再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

    塔纳也跟着来,带着那名册来了,她大大方方的告诉耿文华:“我选中了这个。”

    耿文华低头看,先是一张小小的画像,五官很是端正,身材高挑,瞧着也壮实。

    随后才是看到名字,叫马佳茂林,今年十七,现下是个一等侍卫。

    别小看了侍卫,宫里的侍卫,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许多二三十了都还只是个二等或者三等的侍卫呢,他年纪轻轻就做了一等,必然是因为身手很好。

    耿文华忽然反应过来了:“你见过?”

    塔纳大大方方的点头:“之前我去广州,汗阿玛就是派了此人跟随,为人比较沉默寡言,做事儿却是十分细心。他家里兄弟三个,都是嫡出,他阿玛身边并没有妾室通房之类的,家风很是不错。”

    这个马佳茂林,是个嫡长子,因着是嫡长子,自幼也是家教很严。

    既然是个御林侍卫,耿文华要见就很方便了,等胤禛来,她提出来见一见,不到一刻钟,人就站在跟前了。

    长的是真高,瞧着都快两米了,相貌是端正的,还有几分忠厚,为人也确实是沉默寡言,行礼之后就站在一边等着吩咐,耿文华不说话,他就站的笔挺,一动不动的。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若真是老实的,又怕塔纳受不住他沉闷。若是装出来的老实……他今儿这样站在这里,那必然所图甚大。

    再者,就怕他不是喜欢塔纳,他是有所图,这才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塔纳面前。

    顿了顿,耿文华就让人去叫了塔纳来。塔纳进门,耿文华一边应和塔纳,一边用眼尾看马佳茂林。然后,就瞧见马佳茂林有些想侧头,但偏偏要忍住,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耿文华就吩咐道:“之前你不是说要去花园里摘一些槐花的吗?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让人跟着你去,多摘一些,回头做了槐花包子,槐花饺子,还有槐花蒸菜。”

    塔纳也知道耿文华的意思,就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等塔纳一出门,胤禛就问道:“若是塔纳喜欢,直接指婚就是了,他难不成还能抗旨?”

    “成亲嘛,就算是……”一开始奔着和离去的,但少年男女,哪个没想过婚姻美满?就是耿文华,也没想过弄死胤禛自己做寡妇啊。

    日子能过,那就要过。实在是过不了,和离就是最后一条路了。

    所以,就算是心里存着什么想法,那必得是冲着和和美美来的。

    “若是能顺心如意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趁着还没成亲,换一个人来就是了。”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又不是认准了这一个。

    塔纳到底是年幼呢,选人只看相貌品性和家风,要说她自己多马佳茂林有多少喜欢,那是丁点儿没有的。

    他们两个老夫老妻,说说话,喝喝茶,床边又有微风习习,索性就拿了棋盘出来,耿文华下棋水平不算很高,但在胤禛指点下,也能下。

    那边少男少女,一个大大方方,一个略有些羞涩。大大方方的是塔纳,羞涩的是马佳茂林。

    塔纳说外面槐花开得好 ,马甲茂林就摩拳擦掌上了树。

    马佳茂林是真不善言辞,并非是沉默寡言。塔纳说两句,他能接上一句都算是急智了。所以时间一长,他就额头冒汗,天儿当然是还没热到这程度,也就是心里紧张。

    七阿哥从花丛中窜出来,一头撞在马佳茂林腿上,被塔纳拽着耳朵拎起来:“这会儿正是上课时候呢,你怎么在这儿?”

    七阿哥跳脚:“好姐姐,你快松开我,一会儿小太监该追上来了。”

    塔纳挑眉

    :“你还没说,上课时候,你怎么在这儿呢。”

    七阿哥看塔纳,不言语,眼珠子咕噜噜转,还能是怎么回事儿呢?不就是逃课吗?他就不信自家亲姐姐,小时候没逃过课。大家都一样做过小孩子,那还追问什么呢?

    塔纳看他脸色就知道心里在嘀咕什么,伸手捏他脸颊:“逃课不好,我送你回去。”

    她拽了两下没拽动,再看看七阿哥体型,长大了,抱不动了。只好转头看马佳茂林,马佳茂林不等塔纳吩咐,一手拎着七阿哥,就将人放在自己胳膊上了:“奴才将七阿哥送回去。”

    塔纳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七阿哥在茂林的胳膊上往上窜:“你快放开我,我要告诉我额娘,让我额娘打你板子!我要告诉我阿玛,让我阿玛将你赶出宫!你放开我,放开小爷!”

    茂林充耳不闻,只跟着塔纳一步一步往前走。

    七阿哥喊的累了,气喘吁吁的扒着茂林肩膀:“姐姐你从哪儿弄来的侍卫?跟个榆木疙瘩一样。”

    茂林赶紧偷偷去看塔纳神色,塔纳脸色淡淡:“你还是想想等会儿见了先生你该怎么说吧,还有,不要总说阿玛额娘怎么怎么的,你逃学被我抓了,不说老老实实认错,还威胁人,先生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七阿哥脸上闪过惧怕:“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和阿玛额娘说好不好?我下次不这样了。”

    塔纳哼一声,并未言语,七阿哥顿时沮丧,过片刻,又看茂林:“那我给你道歉?”

    茂林赶紧摇头:“不敢当,不过小爷年幼,还是该认真上学才好。”

    七阿哥顿时气哼哼,有塔纳在旁边跟着,到底是没敢再言语什么。

    就是好生气啊,好不容易逃课出来……下次必得先让人打听打听姐姐在哪儿,她若是在园子里,自己就需得躲着她走。不然再被抓住,额娘指不定要生气。

    七阿哥被拎着送回书房,塔纳才笑着看茂林:“今儿劳烦你了,你先回去吧,下次再叫你说话。”

    这次表现好,才有下次。

    第255章 第 255 章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侄儿……

    既然是相看, 那事情也不是立马要定下来的。今儿塔纳叫了人一起捕捉知了,茂林就拎着水桶跟着。明天塔纳要去纺织厂那边看看,茂林就骑马跟随。后天塔纳要钓鱼,茂林就在旁边给串鱼饵。

    两个人相处机会总会比别人多一些。

    耿文华瞧着, 就知道马佳茂林这人大约还是不错的, 少言寡语估计也是真性情。

    她索性就撩开手了, 反正成亲的是塔纳, 这事儿最后还是要塔纳自己点头的。塔纳觉得好, 那婚事定下来, 等到了年纪成亲也就行了。塔纳要觉得不好, 回头胤禛再找个借口将人给打发出去就行了——实在不行, 就赏赐个出身, 也算是陪着公主这一段时间得的奖励了。

    住在园子里, 那和宫里是一点儿不一样的。宫里一到了夏天,那屋子里就像是个蒸笼, 放了冰盆也觉得气闷。园子里则是宽敞的很, 又有竹林又有树林还有诸多花草,还有池塘,那一天天的, 只要你想, 就永不会觉得无聊。

    耿文华也很是兴致勃勃, 她更愿意去栽种的园子里。那里不光有她早些年让人移栽过来的嫁接果树, 还有这些年,她让船队从西洋带过来的各种……原本大清没有的东西。

    比如说, 橡胶树。

    不过,大概是因着气候缘故,虽说是精心养殖了, 但总共十棵树,到现在也只剩下三个了。

    耿文华摸着树干站了片刻,询问那栽种的太监:“若是栽种在南边,可能会更好一些?”

    那太监赶紧点头应是,他这些年观察,这种树木应该是更喜欢温热的气候的。京城这边,到了冬天,实在是冷得很,就算是用了各种保暖手段,但又干燥,确实是不利于这种树木的生长。

    耿文华就笑道:“若是让你去南边栽种,你可愿意?这种树木的作用你也看见了,若是栽种成林,到时候朝廷就可以办一个橡胶厂。”

    橡胶这种东西,那应用可太广泛了。

    小太监就哆嗦了一下,不是怕的,而是激动的,若真是如此,那自己栽种成功,岂不是大功一件?就是……到时候自己手持这东西,也必然能大赚一笔吧?

    “娘娘放心,奴才若能得娘娘差事,必定赴汤蹈火,竭尽全力。”小太监忙应下来。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好,回头我本宫和皇上说一声。”

    看完橡胶树,再去看面包树,但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也不是栽种不成,就是用途不如耿文华想的那样大。这东西实在是不怎么好吃,而且,栽种条件比橡胶树还更苛刻。

    橡胶树顶多是要一个温暖潮湿的环境,这面包树则是要一个炎热的环境,南方天气虽说冬天不会冷,但也不代表冬天也是炎热似酷暑。

    耿文华看过之后,就表示很遗憾,这东西,大概是要从大清移植目录里面排除掉了。

    除了这些树木,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原本也是大清没有的,有些是能栽种的,不过大约是因为气候土壤发生变化,和以前是大不相同的,发生了很大改变。

    耿文华就像是在考察自己的士兵,一个个走过去,一个个都要亲口问一问,甚至还要看一看各自负责这些东西的小太监们的栽种手册。

    像是橡胶树这种的,她就打发出去弄橡胶园。

    像是玫瑰花这样的,她就弄出来许多用来做赏赐——既能脸上有光,又能不花大钱。

    耿文华巡逻完自己的种植园,一个上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她现在也不怎么习武了,太医说她身体是受过大亏损的,并不合适天天出汗,否则更容易气血两虚。所以呢,她早上就是打个太极拳,或者是练一练八段锦,随后在种植园里转悠一上午。

    活动量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大的,但因着动作是舒缓的,也就是微微出汗,不到那种大汗淋漓的地步,如此,才是对养生有益。

    知春领着几个小丫鬟,伺候着耿文华换了衣服,就笑着问道:“眼看要用午饭了,娘娘今儿是想在哪里用午饭 ?”

    耿文华想了一下,就笑道:“不如去七孔桥那边,让人做两条鱼,配上鱼丸汤,再来一个爽口的鱼皮菜,用笋丝拌一拌,今儿不吃米饭,就吃馒头吧。”

    知春忙应了下来,转身出门找了嬷嬷吩咐。

    耿文华不太愿意走路了,干脆就叫了轿辇来,乘坐着去七孔桥,七孔桥因着设计的缘故,上面有孔洞,所以到了夏天,风吹过,这边就凉爽的很。

    耿文华才在亭子里落座,七阿哥就冲过来了:“额娘,午饭我和您一起用?我今儿下午不用上课。”

    耿文华就好奇:“为什么不用上课?”

    “先生布置了功课,我在自己书房做功课就行了。”七阿哥笑嘻嘻的说道,扒着桥栏杆往下看,招呼人去拿钓鱼竿:“我来钓鱼,钓上来的鱼咱们做烤鱼吃?”

    耿文华无所谓:“好,你钓上来咱们就做烤鱼。”

    钓不上来就算了,反正他们不差这一条鱼吃。

    七阿哥钓鱼很有派头,特意让人弄了遮阳伞来挡着阳光,自己坐在凳子上,神色紧张的盯着手里的钓鱼竿。

    他正忙活,胤禛也过来了:“苏培盛说你们在这边,内务府前段时间送了些果子酒来,江南知府上了折子,说是今年江南那边水果大丰收,果子酒的产粮比往年要高一些,询问朝廷的意思。”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果子酒,但也需得朝廷调度。

    朝廷若是不闻不问,果子酒没销量,对于江南地方来说,可能就是一笔亏损。

    耿文华就问道:“那两广那边,皇上可要下旨,今年不多做果子酒,只做罐头?”

    水果越多越是好的,虽说价钱会降低,栽种果树的人会收入少,但更多的普通百姓却是会受益,吃上价钱寻常的水果。这样算的话,其实对果农来说,也不算坏事儿。你五文钱卖,大约只有一个人买。你卖三文钱,那到时候可能会有五个人来买。

    不过是需要照看栽种的果树更多了些。

    皇上之所以是皇上,是因为皇上从来不会只看一个人的得失利益,皇上要看的是整个天下的百姓,日子过的好不好,能否吃上好的,能不能穿暖。

    所以水果酒是个小事儿,但也不是个纯粹的小事儿。

    胤禛就笑道:“罐头的储存时间也并不是很长,早些年你说若是有橡胶树更好,现如今咱们也有橡胶,所以这罐头的存储,倒是可以再延长些时候了。”

    正好耿文华要说这橡胶树的事情,干脆就趁此机会说了。

    皇上点头:“那小太监,回头让他到前面回个话,朕要仔细问一问。”

    若是为朝廷办事儿,那自然得有个朝廷的名头了。大清吸取前朝教训,是绝不会允许太监插手朝中事情的,但这种植橡胶树,若非得要说,也不能算是朝廷的事儿。

    再者,朝廷还有个内务府呢。

    内务府虽说也是官员统领,但内里也是有太监总管的。到时候,先将人挂在内务府名下?

    胤禛如何想,耿文华是不管的,她说了事情,就去看七阿哥钓鱼

    了。

    胤禛索性也先放下这些事儿,让人拿了钓鱼竿来,和七阿哥一起凑热闹。父子两个,分别占据一边,一个闲散,一个紧绷,一个虽然拿着钓鱼竿,但那态度是愿者上钩。一个捏着钓鱼竿,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耿文华两边看看,就忍不住笑,和当爹的比起来,这儿子,也确实是年幼,略少了几分耐心。

    “我钓上来了!”正想着,就听七阿哥欢呼起来,手里钓鱼竿猛然上扬,然后,欢呼的声音就中断了,别说是钓鱼了,钓鱼钩上,连个饵料都没有了,一根水草都没挂上来。

    胤禛摇头:“就算是看见鱼漂动了,也不一定就是鱼上钩了,你需得多几分耐心等一等。”

    七阿哥不服气:“等一等就鱼就将饵料吃完了。”

    吃完了也就跑了,哪儿还能等自己钓上来?

    胤禛不是钓鱼高手,但胜在经验丰富,当即开始指点七阿哥。

    七阿哥只好又将鱼饵挂好,将鱼钩扔进水里。

    小太监在一边帮忙,撒了些饵料在水面上,以此来吸引更多的鱼过来。

    嬷嬷拎着食盒过来,耿文华就让人摆膳。鱼丸汤是用新鲜的鱼肉做的,细腻滑嫩,又很有弹性。两条鱼,一条是清蒸的,一条是红烧的,用的也是不同的鱼。

    耿文华看着就觉得喷香,招呼两个人先来吃饭,于是胤禛领着七阿哥过来。

    大约是惦记钓鱼,吃饭也吃的不安心。

    耿文华也没拦着,毕竟这天气,就算是吃两口冷的也没什么。她自己吃了八分饱,就让人将躺椅放在桥边上,自己躺在躺椅上,一边吹着小风,一边看那两个人钓鱼。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上头,索性就闭上眼睛睡觉,反正有胤禛和七阿哥在,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打扰。

    七阿哥好不容易钓上一条鱼,正要欢呼,就见自家汗阿玛竖起来手指对他嘘了一声,又往另一边指了指,七阿哥看过去,就见额娘睡得香甜,他立马压低了声音:“我钓上来一条大鱼!”

    胤禛笑眯眯的看了看,只微微点头算是夸赞,于是七阿哥更来了劲儿,今儿必得要钓上来一条更大的鱼才行。

    耿文华一觉睡醒,都还有些发蒙,七阿哥就凑上来了:“额娘额娘您快看,我钓上来一条大鱼!”

    耿文华眨眨眼,伸手在脸颊上揉一揉,这才笑道:“是吗?那我这会儿还能吃得上你的烤鱼吗?”

    七阿哥立马说道:“那没问题,额娘等着就是了。”

    七阿哥亲自抱着鱼去让人宰杀,胤禛凑过来看耿文华:“睡醒了?”

    耿文华点点头,伸手搂着胤禛手臂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知春在旁边应道:“半个小时。”

    耿文华打着呵欠点头:“是吗?也没很久,不过,这也可以了,再睡下去,怕是会走了困,晚上就不好入睡了。皇上可钓上来了大鱼?”

    胤禛点点头,将自己脚边的水桶拎起来让耿文华看,耿文华看一眼就忍不住笑,这条鱼看着是比七阿哥的那条更大一些的,再看胤禛,脸上果然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七阿哥还年幼 ,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有点儿什么就宣扬的到处都是。”

    真男人,就该和他一样,喜怒不行于色。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怕胤禛羞恼,赶紧点头应和:“皇上说的是,不过七阿哥还小呢,皇上多教教他就好了,那皇上这条鱼打算怎么吃?”

    胤禛沉吟了片刻:“午饭已经过了,不如留着晚上吃,让厨房做个酸汤鱼,我记得塔纳喜欢吃这个,叫了塔纳一起来吃。”

    耿文华一一应下来,苏培盛亲自拎着水桶往御膳房送。

    七阿哥又是折腾柴火又是折腾烤架的,弄的脸上都是一层黑一层灰,还是胤禛看不过去了伸手帮忙,要不然他这烤鱼,估计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吃得到。

    耿文华很是不留情的,烤鱼吃了,就立马撵七阿哥走:“不还要做功课的吗?赶紧的,不然赶不上晚上吃酸汤鱼了,你若是不愿意吃,那倒是可以磨蹭一会儿,不过今儿你姐姐也来用膳,所以你要不要赶紧做功课,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七阿哥当然要赶紧做了,她姐姐打他可不会手下留情,要知道他磨蹭不做功课,少不得一顿打。

    七阿哥赶紧溜走去做功课,胤禛又去前面书房。转眼,这七孔桥就又剩下耿文华了。

    耿文华让人拿了两本书来,索性就在这边看书。

    大约是她日子过的太悠闲,很快宫里就来人传了信儿,说是弘历府上的高氏又小产了,弘历大怒,非得要查出来一个幕后凶手,还要请太医过去。

    因着弘历现在算是被圈禁,所以他要人去查案这事儿,就需得经过胤禛和耿文华同意了。

    胤禛是很不高兴的,觉得弘历实在是……连个后院都弄不清楚。耿文华就安慰他:“也不一定就是后院出了事儿,富察氏一向贤惠,那拉氏又低调谦逊,富察格格 既然有了大阿哥,她但凡不是脑子进水了,何苦去谋害一个高氏呢?倒不如让人将事情给查清楚了,还无辜者一个清白,也让受害者有个公平公允。”

    既然要查,那就是让宗人府和刑部的人一起出面了。

    有断案子的高手在,这事儿没一天也就弄清楚明白了——并非是有人谋害,而是高氏自己不小心的缘故。

    她这顿时间因着天热,吃了不少寒凉之物。孕妇嘛,女子怀孕时候,体质大多是会发生一些改变的,有些是会变得更怕热,有些会变得更怕冷。高氏是前者,本就体热,怕热,若是不吃寒凉的东西,甚至脸上身上都会长疹子。

    偏她是弘历喜爱之人,若是顶着一脸的疹子见弘历,那就算是生了阿哥,弘历一见到她,怕是也只会想到她满脸疹子斑块的样子。

    如此一来,她后半辈子,岂不是只能靠着一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婴儿了吗?

    可这寒凉东西吃的多了,哪儿会不出事儿。

    高氏在察觉到孩子又要保不住的时候,就起了心思,想要将富察福晋给拉下来,就算是不能废除福晋的地位,也要让她失去弘历的看重倚重。

    刑部来和耿文华回话的时候,正巧胤禛也在,顿时皱眉:“那高斌也算是个能人,怎么生个女儿,如此的……”

    心思狠毒呢?

    耿文华笑道:“皇上,这事儿倒是不太好办了,高氏再如何,也是弘历的妾室,弘历若是不处置,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主动开口,这事儿怕是还要看弘历自己的意思。”

    弘历是舍不得高氏的,但弘历又不傻,一次两次的,每次都是高氏闹出来事儿。这次尤其是闹的……不太好,汗阿玛和皇额娘怕是都要觉得

    自己连内宅都打理不好了。

    康熙朝时候,康熙也并不如何管儿子们的后宅的,但一个八福晋,让康熙都说允禩是受制于后院女人。这话一说,允禩脸面扫地。

    现如今,难道他要走允禩的老路吗?

    可如何处置高氏,弘历也是有些头疼。一来他到底是爱高氏颜色,二来高斌也得重用,他现在处置了高氏,和高家就断绝了关系。

    他现在被圈禁,富察家几乎是要舍弃他了,若是连高家也舍弃他,他别说是再有机会了,怕是连出府都没什么机会了。

    思来想去,弘历还是只将高氏给禁足了。

    耿文华听到他这样决断,就忍不住摇头:“弘历有些优柔寡断了,就是没了高斌和高家,难道这事儿,还需得他给高家解释吗?”

    高家养出来这样的女儿,不该是高家给他赔罪,给他一个解释的吗?

    要用高家,就将高家高高捧起来,连自己都能忍一口气,也着实是……太可惜了些,太看重利益,少了几分情分。

    胤禛听过也就算了,但耿文华还是来找了胤禛商量:“弘历这样糊涂,富察氏怕是要受委屈,倒不如让富察氏将她的大格格,送到宫里来抚养。”

    反正也不用她费心,有嬷嬷有丫鬟,小孩儿养在宫里将来也能有个前程。

    胤禛顿了顿就笑道:“这样孩子,也不是养个猫猫狗狗,只放在宫里让嬷嬷照看,难免可怜,不如等略大一些再说。”

    现在孩子年幼,还是让她跟着亲娘一起过活吧。

    耿文华也就应了:“也行,那我回头赏赐富察氏一些东西。”

    也算是为富察氏撑腰。

    耿文华并不因为自己曾经做过侍妾,就觉得侍妾日子艰难,非得要怜惜同情侍妾。做了正妻,那就得有正妻的权利和义务。做了侍妾,那就需得守着侍妾的规矩。

    宠妾灭妻为什么在前朝会是大罪?不就是因着一旦有了这样的事情,家宅之中必得要出人命吗?就算不出人命,也必得混乱闹腾。

    将规矩给定好了,谁也不跳出来这个规矩定下来的筐子,那就不会出更大的事儿。

    胤禛也并不拦着,于是耿文华转头就收拾了东西让人送去给了富察氏。

    弘历府上的事情才消停,弘昼这边就传来了信儿,不过这次是好事儿。弘昼媳妇儿,也就是章佳氏,又有了身孕。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因为之前有三个月不好往外宣扬的说法,所以之前只他们夫妻自己知道。

    现如今,就能往耿文华这边送信了。

    耿文华大喜,她原以为弘昼之前身体不好,这要孩子至少也得等两三年呢,没想到,这就有了。

    不等和胤禛商量,她就忙忙叫了知春来:“我记得我那库房里还有一些上好的益母草,让人给五福晋送过去,另外还有些西洋参,说高句丽去年进贡的,也给五福晋送过去。”

    顿了顿,又笑道:“和五福晋说,已经有了大阿哥了,这一胎,无论男女,她都要安心养着,不用担心什么。”

    七阿哥从外面进来,一脑门的汗水,身上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估计又是在哪个园子里乱钻了,一边让人拉着洗手,一边笑哈哈的问道:“额娘,我是不是又要做叔叔了?我五嫂又怀孩子了?我今儿刚得了一个新弹弓,我可以送给我小侄儿。”

    耿文华笑眯眯的:“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小侄儿?”

    七阿哥凑过来坐在她身边:“一定是个男孩儿,我喜欢小侄儿,我可以带他玩打仗的游戏,若是侄女儿的话……”

    他颇有些苦恼,也不是说不喜欢,就是吧,不知道该怎么带着玩儿?小女孩儿喜欢玩儿什么呢?玩偶吗?那自己是不是只买些玩偶送给她就行了?

    而且,女孩子大多娇滴滴的,自己怕是不能带着她打仗玩儿吧?

    耿文华看的哈哈笑,伸手捏住他脸颊:“你怎么忘记了,你五哥家还有个大侄儿呢?”

    第256章 第 256 章 管天下不平事。

    在弘昼的女儿出生之后, 塔纳的婚事也就定了下来。

    并无意外,定下的是马佳茂林。

    婚事一定下来,胤禛就下旨册封了塔纳为固伦公主,并开始让内务府准备嫁妆等一系列事情。嫁妆是包括一个女孩子嫁人之后, 后半辈子所用的所有东西的, 大到家具, 小到甚至一个掏耳勺, 再就是布料香料这些。塔纳是公主, 除此之外, 还需得有公主府, 这公主府自然是要修建在京城里。

    胤禛盯着京城的地图看了好几天, 终于决定是要在弘昼府上附近给塔纳选一个地方。

    有了宅子, 就需得开始修建。

    工部的人领了这差事, 请了雷家的人帮忙画图。

    然后还要挑选伺候的人,公主府诺大一个府邸, 里里外外, 光是伺候的人就需得小一百,除了原本在公主所伺候的,另外还需得填补上几十人。

    谁都知道塔纳是个脾气好, 性子温和的公主, 所以内务府那边也是有不少走门路, 想要被选到公主府去的。

    不过耿文华并没有让内务府全权做主, 她让内务府圈定了一百多个人,自己慢慢筛选, 然后才定下来的的名单。

    这些人是要在塔纳入住公主府之前,先被送到公主府去打理公主府的。

    大半年的时间,耿文华都一心只扑在塔纳的婚事上。

    今儿内务府送来了布料, 她需得一一检查,有颜色不好看的,或者是花纹不喜欢的,就需得尽快换下来。

    明天内务府送来了首饰,她也得一一检查,有没有以次充好,有没有样式过时,有没有用料充足。

    反正每日里都有事情做,忙的晕头转向。

    索性就将七阿哥抓过来帮忙:“你帮额娘登记在册,整理嫁妆册子,不然额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她倒是想找顾氏和陆氏帮忙,但是不凑巧,到了换季时候,顾氏的侄女儿有些着凉,这两天正上吐下泻,顾氏照顾孩子都有些忙不过来了。至于陆氏,陆氏这段时间在做香露,深宫之中嘛,给自己找个事儿做也挺好。既然她有的忙,耿文华也就不用非得找她帮忙了。

    七阿哥对于额娘能找自己帮忙这事儿是有很大的兴趣,挽着袖子就来找笔墨:“额娘放心,我肯定将这嫁妆册子给您整理好了,保证一个东西都不落下。”

    只要不上学,不做功课,让他做什么都行。

    耿文华岂能看不出他这点儿小心思?但七阿哥又不用做皇帝,他就是稍微松散些也没关系,再者,不过是松散些,又不是说让他彻底不学了。

    她就指点七阿哥:“这嫁妆册子也是有规矩的,先大厚小,先木器后金器……”

    然后是布料,香料,压箱底的银子是不用写上去的,那个银子就是给女孩子用的,但有多少,双方心里也要有数,免得被夫家给用掉了。

    七阿哥那字写的……差强人意。

    但塔纳并不计较:“我亲弟弟写的嘛,我嫌弃什么?将来等有了孩子,我还能告诉孩子,这是他们小舅舅写的嫁妆单子呢。”

    反正丢也不是丢她的人。

    七阿哥很有胆气:“谁想笑话就笑话呗,我又不是写给他们看的。”

    不过,私底下到底还是更加勤奋的练习写字去了。字是人的脸面,字写的不好,长得再好,别人也会觉得他一肚子草料。汗阿玛说的话,那必得是要铭记于心的。

    在雍正十二年的八月,秋高气爽之日,塔纳一身大礼服,坐着大红色的轿子,从宫里出发,下嫁给了马佳茂林。

    耿文华随着胤禛站在宫墙上,看着那轿子越走越远,就觉得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样,有些钝钝的疼。

    胤禛笑着安慰道:“又不是不能回来了,你看,她的公主府就在那边,马车到宫里,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儿。”连三刻钟都不到。

    “你若是想她了,让人去传信,一来一回,连午饭都不会错过。”胤禛又说道:

    “孩子大了,总是要学会自己飞行的,塔纳的本事是你亲自教导的,你还担心她过不好日子吗?真若是过不好,你不是常常念叨着和离了也行的吗?”

    耿文华和塔纳说过这婚姻最坏的结果,最好的就像是她和胤禛这样——当然,这说法略有些厚脸皮,但耿文华走到如今,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和胤禛还算是比较圆满的。

    最坏的,顶多就是过不下去,两个人和离。

    但是无论好坏,人都需得先爱自己,才能有余力去爱别人。

    塔纳是个聪明孩子,她八岁就开始陪着耿文华看账本,十岁就能为纺织厂的事儿拿主意,十一岁开始掌管纺织厂的宣传部,十二岁彻底掌管纺织厂,十四岁开始接手女学,甚至有了官服,十五岁能自己去广州建立新的纺织厂。

    她有本事有能力,若当真是在婚姻里没过好,相信以她的心性能力,必然是能再作出一个对她更有利的选择的。

    七阿哥今儿是送亲兄弟,一早就跟着弘昼,随着花轿出宫去了。

    胤禛就岔开耿文华的心思:“还有个七阿哥等着你忙活呢,塔纳嫁了人,你也该将注意力多放在七阿哥身上。”

    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七阿哥成亲还早呢。”

    她忙活什么呢?总不能七阿哥十来岁就成亲吧?

    “不是说他成亲的事儿,他现在也该仔细想想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了,文臣还是武将。”胤禛说道,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自打塔纳的婚事定下来,胤禛就开始蓄胡子。

    他这胡子,那就跟女人的头发一样,照看的十分精心。

    早起有太监专门负责梳理,然后一点点儿修剪,耿文华有幸见过一次修剪场面,那真是……几乎是一根根在修剪。白日里修剪,晚上要洗,还要用专门的护理膏涂抹,保证每一根胡子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长,他想要山羊胡,就需得往中间顺。他想要八字胡,就需得往两边顺。

    若不是胡子没有头发多,光是每天花费在胡子上的时间,都要比女人打理头发的时间长了。

    耿文华一时是有些接受不了胤禛蓄胡子的,但胤禛自己很是乐意:“再者,朕都当祖父了,朝中大臣,有到了三十就蓄须的,朕如今也有五十,蓄须才是正常的,不蓄须,那是为老不尊。”

    耿文华不喜欢八字胡,当然,朝中也没有人蓄八字胡。武将多是络腮胡,文官多是连鬓胡,谋士多是山羊胡,胡须也是分种类的,什么身份什么胡须,虽不是强硬的规矩,但就好像九凤衔珠这东西不能乱用一样,用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但给人的印象就是不太好。

    胤禛蓄的胡子,准确来说,也不是山羊胡,而是那种垂胸胡,但奈何刚开始蓄,时间短,尚且没有长出来那么长,所以耿文华才开玩笑说这是山羊胡。

    好好一个人,长了胡子就好像忽然老了十多岁一样,耿文华转开视线,让自己别去看那糟心的胡子:“等小七成亲,若是有人能作出用水蒸气带动的车子,咱们倒不如去外面转一转。”

    小汽车嘛,蒸汽机其实是带不动的。

    她之前说的火车,因为她要求高,不许煤炭烧的不充分,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一个模型。

    不过耿文华并不着急,有模型在,有构思在,就算是胤禛这会儿做不出来,那再等五十年,八十年,或者一百年,说不定就做出来了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视线往更远处看过去:“咱们也像是那戏本子里说的一样,微服私访,哪里有不平事,咱们就去哪里,管天下不平事,走天下不平路。”

    胤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倒是志向挺大。”

    但顿了顿,也没反驳。若是有机会……他倒是也愿意和耿文华一起出门走一走,不带别人,只他们两个,像是寻常百姓一样,过寻常夫妻那样的日子。

    不过,现在朝堂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他暂时是脱不开手的。而且,弘昼到底是年轻,他自己继位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了,性情稳重,任何事情都能考虑好,但弘昼……

    胤禛还是有些不放心。

    也就是耿文华不知道胤禛在想什么,若是她知道,必然要嗤之以鼻。也有脸说自己稳重啊,是谁特意下旨让允禩和允禟改名字的?

    这种小事情上斤斤计较,平白给自己添一个刻薄的名声,也好意思说自己年龄大了宽厚?

    苏培盛来提醒胤禛和耿文华:“起风了,虽说今儿天气不冷,可若是吹风太久,也难免头痛……”

    胤禛就伸手来拉耿文华:“走吧,花轿也看不见了,再过两三天,他们就该回门了,到时候塔纳过的好不好,你亲自问一问就是了。日后若是要见她,也只管让人去叫一声。”

    耿文华就笑:“孩子长大了,嫁人了,我也就是伤感那么一下,毕竟是从这么点点儿大,好不容易养到如今的。但我毕竟还是有理智的,孩子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哪儿能整天进宫来陪着我说话?再者,我难道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做,整日里只想有人陪着的吗?”

    塔纳要管理纺织厂的事儿,弘昼原本管着江南那边的,现在也逐渐将自己的人从里面抽调出来,让塔纳安排人进去,准备将江南那边纺织厂过给塔纳了。

    耿文华自己除了管理后宫这些事儿,也就剩下审核了。

    审核六阿哥送来的新编写的教材,审核印刷厂那边送来的绘本和话本。

    她自觉自己上了年纪了,其实这段时间,也是正想着,要不要将印刷铺子那边的事情,也交出去呢。这个,她是很有些发愁的,从她得了这印刷厂,一直到雍正五年之前,这铺子一直是出于亏损状态。

    基本上所有的绘本,都是在亏钱售卖,因为又要涂抹色彩,又要做硬装本,她卖的价钱也就是成本的三分之一。

    后来之所以盈利,是因为她添加了教科书生意。

    不管是技术学院,还是女学那边,甚至启蒙学堂,都是用的她的印刷铺子里出来的书。而且,允祉在外面建立藏书楼,也需要大批量的书,这些书,也是耿文华的铺子里负责的——国库给钱。

    但这些东西怎么说呢,也不是天天有这样的生意的。

    教科室完全可以用两三年,藏书楼那边建立起来了,就不需要再印刷了,因为各地都有贫穷的需要抄书的学子,他们抄写的书本抵得上从京城这边进货的路费了。

    于是,印刷厂那边就又开始入不敷出了。

    这样一个铺子,她能交给谁?现在印刷铺子那边的开销,大多还是从纺织厂走账。

    若是将印刷铺子交给塔纳,塔纳必然是不会嫌弃纺织厂给钱的。

    若是给了别人,塔纳会不会觉得这一笔开销是很没必要的呢?

    可若是给塔纳……这样一个咽喉一样的存在,给她并不是为她好,反而是有可能会害了她。她心里其实是有更好的选择的——章佳氏。

    还是那句话,赚钱的生意给亲女儿,赔钱的生意给儿媳妇儿,你若是儿媳妇儿,你心里会如何想?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要先让印刷铺子开始赚钱才行。

    耿文华就开始列赚钱的印刷生意——教辅材料,报纸,杂志……

    报纸是不能碰的,宋朝出现过小报,这算是报纸的前身。后来朝廷就严厉禁止了这种东西,为什么呢?因为里面可夹带的信息可太多了,对朝廷来说,是很不好的。

    清朝本就和别的朝代不同,若是报纸盛行,对于满人的统治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漏洞了。

    白莲教在江南宣传教义用的是什么?小报。

    悄悄会在山西盛行,是如何招的人?小报。

    这东西除非是完全掌握在朝廷手里的,但朝廷也并没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官报。

    那耿文华何必费心思,弄个报纸去和朝廷抢生意,论长短呢?

    教辅材料倒是能搞一搞,但她的印刷铺子要是寻常人开的,这生意也就无所谓了。偏是皇家人开的,那日后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会押中朝廷科举题目?那到时候,是不是就被牵扯到科举舞弊里面了?

    所以,综合以往的科举试卷是没问题的,这个耿文华已经做过了,但出三年科举这种试卷,就大可不必了。

    到这会儿,耿文华的视线也只能是落在最后一个上面了——杂志。

    杂志又分为好几种,小说杂志,时装杂志,八卦杂志。

    耿文华在纸张上将她所能想到的东西都列出来,然后让人去请章佳氏:“顺便带了大阿哥进宫。”

    小格格还年幼,倒是不好随意出门。

    至于大阿哥,都两岁了,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呢。

    没多久,章佳氏就抱着大阿哥到了永寿宫。

    耿文华冲大阿哥招手:“大阿哥,来看祖母给你准备了什么。”

    大阿哥圆溜溜的眼睛看耿文华,片刻,咧着嘴露出八个小米牙齿,笑的乖巧:“皇祖母,给您请安啦。”

    这话是父母教的,从一岁就开始教导,但凡见了胤禛和耿文华,都提醒他要说,所以现下大阿哥已经很熟练了,等章佳氏放他下来,他还有模有样的

    行礼,撩着衣服下摆要下跪,然后差点儿没一个倒栽葱摔下来,幸好旁边奶嬷嬷眼明手快给拽住了衣服领子。

    大阿哥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挣扎开,非得要行礼,章佳氏也不拦着,这次大阿哥倒是没栽下去,而是顺顺当当的行了礼。

    耿文华赶紧将他抱起来:“咱们家大阿哥可真乖,行礼也很规矩,真棒。”

    她就喜欢夸奖教育,小时候弘昼和塔纳也是被她夸出来的,现在七阿哥也经常被夸。轮到孙子了,哪怕是打个喷嚏,耿文华都要夸赞声音大,中气足。

    大阿哥害羞,将脑袋藏在耿文华脖子上。小家伙的皮肤软软嫩嫩,又带着几分热气,还能闻到身上的奶香味儿,耿文华那一颗心啊,顿时像是河水,软踏踏的。

    她伸手摸一摸大阿哥脑袋,顺便也摸一下脑门——小孩子小时候多容易生病,时不时摸一下脑袋确定一□□温也是她的习惯了。

    “今儿叫你来,是有个事儿和你商量,我有个印刷铺子,这个你知道吧?”耿文华将让人准备好的点心给大阿哥,又拿了让木匠新做的小木马给大阿哥玩儿,一转头,就和章佳氏开门见山。

    章佳氏忙点头:“儿媳知道,之前五爷带儿媳去看过,给大阿哥和小格格都买了绘本,五爷说他小时候就是看着这些绘本长大的。”

    耿文华点点头:“不瞒你说,这些绘本的制作成本并不低,但我卖的价钱不高,为的就是让寻常百姓也买得起,所以这铺子,一直是亏本的状态,以前呢,是多亏了纺织厂填补。但现下,塔纳既然已经成亲,我就想着,彻底将纺织厂给她,那印刷铺子和纺织厂也就需得分割开来。”

    章佳氏也是做主母的人,瞬间就明白这意思,一个亏本的,一个赚钱的,若是在同一个人的手里,那倒是没问题,左手倒右手的事情嘛。可若不是一个人的,那就不能放在一个锅里搅合了。

    她心里就是一动,额娘今儿特意叫了自己进宫……

    但那印刷铺子是个亏钱的……

    “我有新的主意,想将这铺子给再整顿整顿,不说盈利多少了,至少不能亏本。”耿文华说道,章佳氏心里微微松一口气,只要不是让自己管着这亏本铺子就行。

    “你看。”耿文华将之前整理的纸张递给章佳氏:“事情呢,我打算先交给你来做,你按照这上面的来整改,头一次呢,也别着急,等印刷出来了,你拿过来让我先看看,我觉得可行,你就可以让人售卖了。”

    她强调道:“若是做小说杂志,最好是分短篇,中篇,长篇。短篇呢,不能超过两页。中篇,不可以超过十页,长篇可以做连载,一次印刷三成,或者两成,分四五次印刷完毕。”

    “中间可以刊印广告,广告你知道吧?”耿文华问到,章佳氏忙点头,三年一次的弘晖运动会,打出了广告语的那些商家,做的就是广告之事,广而告之。

    这广告,可以是一段简单的介绍,也可以是一句简洁明了的话语。

    “当然,一开始不用刊印广告,先看看这杂志有没有市场,能卖得出去,咱们等着广告商上门就是了。”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又改变主意:“或者,找塔纳要钱去,给纺织厂刊登广告。这笔钱,得能支撑至少两期的杂志印刷。”

    章佳氏是精明之人,心里迅速就有了将具体步骤。

    她连连点头应下来:“是,正好铺子里也有常用的书生,写的故事都还算是可以的,儿媳回去了,就立马将这要求给说了,争取十天……不,八天之内,就给额娘送来样本。”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耿文华笑着说到:“定位,市场定位,就是你这个杂志,准备卖给谁。所以,你们要写的故事,得是谁喜欢看的。”

    这点儿不用耿文华仔细说,章佳氏也是能理解的,就比如她自己和弘昼,还有大阿哥,三类人,喜欢看的书就是不同的。

    她自己喜欢看一些神怪奇谈,弘昼喜欢看一些山水游记,大阿哥就喜欢看一些动物乐园。

    她沉思片刻,问道:“额娘觉得,该将市场定位在哪儿呢?”

    耿文华笑了笑:“后院女眷。”

    她掰着手指给章佳氏算:“如此一来,这杂志上可以刊登的东西就多了,甚至你可以专门出一期关于女子穿衣打扮的,或者京城里有名的胭脂水粉点评,一个好的杂志,除了文章写得好,还必得有互动性,否则,人家买话本就成了,何必买你这杂志呢?杂志,还是要和话本区分开来的。”

    第257章 第 257 章 朕自己的身体,朕心里……

    塔纳再回宫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就算是平日里冷静自持,这会儿见了额娘,也是脸色羞红,尤其是在被耿文华拉着询问新婚之后的日子过的如何的时候。

    总的来说, 塔纳觉得还是没问题的。三天时间虽然短, 但是两个人都请了婚假, 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还是能察觉出来对方的性子的。再者, 成亲之前也相处了一段时间, 也并不是一掀开盖头才算是认识了对方的。

    塔纳就安慰耿文华:“额娘不用为我担心, 我无论什么时候, 都是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的, 就是真的过不好, 我也定然会和额娘说,肯定不会和额娘的那些话本一样, 为了不让你们担心, 就将各种事情都给隐瞒着。再者,我就是不能告诉父母,我还有兄弟呢。您若实在是不放心, 回头让小七多到我那公主府走一走。”

    小孩子嘛, 看到什么说什么, 若是塔纳真的在府里受苦, 七阿哥岂能忍住不说?

    耿文华就笑道:“好,回头我就让小七过去。现如今, 你也成亲,你阿玛说,你驸马的差事也该换一换, 不好总在侍卫这位置上呆着了,你回去也问一问额驸,看他自己想往哪里去。”

    塔纳笑道:“这个不用回去问,我现在就能说。之前我就已经和额驸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去甘肃一段时间。”

    耿文华有些诧异:“去甘肃?”

    塔纳笑道:“是,之前额娘为了弘昼,不是收购了许多羊毛吗?我忽然发现,甘肃那边牛羊也很多。我打算将纺织厂再往甘肃建立两个。若是要建立,一两年必然是不够,我一个人去是一两年,额驸跟着也是一两年,索性他外放,我们一起去。夫妻嘛,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总不至于耽误了彼此。”

    顿了顿,塔纳继续说道:“等日后,自然是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了。等大清的土地上都开满了纺织厂,我们也就能回京来了。到时候额娘和汗阿玛若是不嫌弃我烦人,我就带着孩子额驸,天天往宫里来。”

    耿文华一时说不出来话,顿了顿才笑道:“你刚才还说让小七时常到你府里去玩儿呢,这一转眼你们就要出京去……”

    “并不耽误小七去找我们玩儿,公主府那边也需得有人经常去照看,免得房屋破损,他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甘肃。”塔纳笑着说到:“小七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现在略大了些,额娘若是舍得,我们就是带着他又何妨呢?”

    就看耿文华舍不舍放手,以及七阿哥自己想不想出门去玩儿了。

    耿文华自然是舍不得的,顿了顿就摆手:“这一两年还是让他留在京城,日后再说吧,再者你们新婚,让他跟着像是什么话?好了,回头再说这事儿,今儿我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你平日里喜欢吃的,对了,公主府那边的厨子,也是平日里你喜欢的,今儿可要带一个点心师傅回去?”

    塔纳忙摆手:“暂且不用,现在那师傅也可以,再者,我偶尔也愿意到外面去买。”

    家里的吃多了,总想尝尝外面的。

    说着话,胤禛就带着弘昼过来了。

    马佳茂林忙起身行礼,他今儿还是休沐,一进宫就跟着塔纳直奔永寿宫来了。这会儿见了胤禛,脸色

    也有些紧张,同样是男人,想想就知道了,将来若是非得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出去,他能对娶到了自己女儿的男人有好脸色吗?

    再者,胤禛一进门就是绷着脸色,他不紧张才奇怪了。

    弘昼打圆场:“额娘是不是又偷偷给妹妹什么好东西了?我瞧着额驸这脸色,倒像是一看见我们就紧张的不行。”

    塔纳笑道:“就是给我好东西来,你难道还能抢过去不成?”

    弘昼赶紧摆手:“那不能,倒是你,要是想要什么,也只管开口,就算是什么奇珍异宝,我也得给你找过来,免得额娘和阿玛说我不疼爱你。”

    “那你疼爱我就是因着有阿玛和额娘压着?若是阿玛和额娘不说,你就不疼我了?”塔纳立马问道,弘昼笑道:“这一成亲,果然是不同了,立马开始护着额驸了,好好好,我疼你自然是真心的。就是阿玛和额娘不说,我也对你十分疼爱,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为了展示我对你的疼爱,额驸,来来来,咱们到外面来说说话。”

    他笑道:“我这妹妹呢,时常出门在外,我听说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着你要护送我妹妹去广州?她千金之躯,总在外面行走,身边也必得有个本事高强的才能护得住她,往常这种事情都是交给侍卫,现如今她成亲了,总不好还是什么事情都交给侍卫,我也来讨教讨教你身手,也好看看你能不能护得住她。若是不能,说不得我还要求阿玛,再给妹妹找两个身手好的侍卫呢。”

    马佳茂林先去看塔纳,见塔纳点头,这才笑着起身:“五爷,比划可以,点到即止。”

    弘昼点头,还特意让人伺候着换了的方便行动的短衫,拉着马佳茂林到院子里。正好七阿哥也放学回来,七阿哥书包一扔,也不管小太监接住了没有,自己摩拳擦掌:“小爷也来。”

    弘昼在上面光明正大的攻击,七阿哥在下面,个子小嘛,就胡乱钻着攻击。

    马佳茂林到底是本事高,上面一边应对弘昼,下面还能转着圈的躲着七阿哥。

    弘昼还能和马佳茂林有来有往,十下里面总能有两三下落在马佳茂林身上,七阿哥就不行了,自己累的气喘吁吁,落在马佳茂林身上的拳头没几下。

    最后是七阿哥累得不行,他还差点儿将弘昼给绊倒了,这一场比试才算是结束了。马佳茂林还是风度翩翩,虽说额头上也有些汗,但也没有输掉。

    对上皇子嘛,没有输掉就是赢了。

    他转头对塔纳笑,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笑起来就十分灿烂,塔纳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耿文华悄悄对胤禛说道:“看来是不错的,马佳茂林还算是靠得住。”

    胤禛点头:“朕仔细挑选的人,定然是不错的。”

    耿文华招呼大家伙儿都进门,又说起来塔纳打算往甘肃去的事儿。胤禛沉吟片刻,想起来甘肃那边还有一个总兵的空缺,总兵呢,四品武将。

    原本马佳茂林做侍卫,是御前侍卫,这种御前侍卫呢,也是有品级的。马佳茂林这一种,就是三品的。

    现在若是去做总兵,看着是下降了,但实际上,这总兵才是通往仕途的一个转折。侍卫总不能做一辈子吧?现在他年轻长得还算可以,所以才做了御前侍卫。

    那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人一旦开始上了年纪 ,不管是体力还是反应力,都是不如年轻时候的,他如何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保护的了皇上?

    所以,总归是要谋一个别的官职的。

    要么呢,是上战场。要么呢,是去军营。

    总兵就是去军营,不过是没留在京城,而是去了甘肃那边而已。

    甘肃那边停留三年,若是能立功,指不定就能调回到京城来。若是没立功,在那边也能熬资历熬上去。至于日后跟不跟着塔纳到处跑,这是日后的事情。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确保两三年后的事情呢?

    塔纳也知道,忙扯着马佳茂林起身谢恩,事情就算是暂且定下来,回头等胤禛的旨意下来小两口就可以启程了。

    塔纳在宫里硬是磨蹭到了黄昏才回去——新媳妇,不走夜路。所以,必得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才行。

    耿文华都忍不住催促她:“这几天还在京城呢,你想进宫就进宫来了,不要这样依依不舍。再者,你往日里又不是没出过京城,长大了,你有自己的事情做了,额娘也不能总将你困在身边,好了好了,不要做小儿女姿态,赶紧走吧。”

    塔纳哭笑不得,舍不得是您,赶人走的还是您!

    但到底是跟着马佳茂林,一起出宫去了。

    耿文华站在永寿宫门口瞧着人走远,叹口气往回走。

    七阿哥正在院子里搂着自己的摇摇马玩耍呢,笑嘻嘻的安慰耿文华:“额娘不用伤心,回头等我长大了,娶媳妇儿了,咱们家就能又多一个人了。”

    耿文华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一下:“光胡说八道。”

    儿媳妇儿,那能和亲生女儿一样吗?就算是她愿意将儿媳妇儿当亲生女儿看,但儿媳妇就能将她当亲额娘吗?

    亲生的母女若是吵架了,今儿吵架,下一刻钟就能和好,一起讨论吃什么好。但儿媳妇儿,就算是没吵架,一句话,她心里估计也得琢磨半个时辰,看你是想试探她还是想敲打她。

    所以说,对儿媳妇儿,那必得是小心谨慎的。一句话说不对,指不定儿媳妇儿心里就落下什么痕迹了。

    胤禛从养心殿回来的时候,就见耿文华有些无精打采的,他就问道:“过几天带你去园子里住?”

    圆明园嘛,也并非是只有夏天才能去避暑的,冬天也是有独特的风景的。尤其是下雪的时候,白雪皑皑,景致可比皇宫里的好看千百倍。

    也不是皇宫不好看,而是皇宫的景致看了几十年,胤禛甚至连宫墙上哪儿有一道划痕,墙根底下哪儿有一个老鼠洞,都一清二楚。

    去圆明园,,也就是看个稀罕。

    再者,圆明园现如今有许多景致,都是胤禛自己亲手画出来,和园林大家一起讨论定下来的稿子,那院子自然是景致精美,一步一景都不算夸张。

    耿文华想了想就应了下来:“也带了顾氏和陆氏她们去吧,年纪轻轻,只在宫里过日子,难免可怜。”

    胤禛就忍不住笑:“你倒是有空可怜她们,当初她们留牌子也不知道是谁自己生闷气,好几天都不愿意给朕好脸色看。”

    “我生气针对的是将她们留牌子的人,而不是她们。说到底,她们也是可怜,身不由己。若是她们自己知道留牌子要在宫里过这样的日子,你觉得她们会愿意自己留牌子吗?”耿文华问到。

    胤禛挑眉:“说不

    定还真愿意。”

    据他所知,顾氏和陆氏在娘家,也并不是过得就怎么自在随意的。

    不过,这话他到底没说满,人嘛,各自不同,有人可能只追求清净过日子,不管在哪里,只要清净了就行。但肯定也有人是追求夫妻美满,有亲生的儿女承欢膝下。

    胤禛行动很快,说搬去圆明园,没几天就立马通知了耿文华,行礼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准备出发了。

    耿文华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没了之前的紧张兴奋。到了圆明园,如同以往一样安排住处。

    胤禛忙的时候顾不上她,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胤禛闲暇时候是来找她说话的,也说起来两广那边的变化,,因为开放了海上贸易,那边现在已经修建了许多码头,但凡码头,都必然昌盛。

    那边的西洋物件也是最多的。

    耿文华的船队,也第二次返航。

    这次不光是将纺织厂的东西给卖出去了,还按照耿文华的吩咐,买了不少西洋那边比较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比如说,西洋那边新的武器,西洋那边新的机器。

    那边现在又出了一种新的裁剪羊毛的机器,很庞大一个,将绵羊塞进去,再赶出来,身上的毛就掉了。

    当然,不像是剪刀那样修建的十分整齐,但对于纺线来说,这种程度的还是可以的。

    若是用剪刀,熟手用半个小时可能修剪完一只羊,但用这个机器,也就是三分钟的事儿。

    胤禛对于剪毛器是没什么兴趣的,他感兴趣的是西洋那边的武器。当然,按照大清的情况来衡量的话,对方这说是最新的,但能流落出来的,必然不是最新的。

    但和大清的想必,还是有许多不同的。那边是猎枪毕竟盛行,而且枪支不怕走火,杀伤力是很大的。

    耿文华的船队这次还带来许多宝石,是因着正好遇上了一个小部落,那部落正在闹风热呢,船队带的草药正好对症,救治了那小部落的头领,于是得到了对方的谢礼——皮毛和珠宝。

    这些东西大多是直接送到京城,耿文华看过之后,将她喜欢的留下来,不喜欢的就给弘昼章佳氏,或者是赏赐了别人。

    反正经过这一次,耿文华原本空下来的库房,就又填满了。

    可能是胤禛这段时间总在琢磨那西洋的武器,耿文华也想起来自己很长时间没问起来十四阿哥允祯了,趁着胤禛又来她这边,她就赶紧问了一声。

    胤禛就笑道:“也是巧了,前几天刚写信回来,密信。他素来机灵,在那边还算是过的可以,风生水起的,总说自己是被我容不下,逃到那边避难去的,实际上这段时间,已经挑拨了几个幕府将军大打出手,天皇那边也被他挑起来了野心。”

    那边是幕府将军掌权,但天皇也并不是心甘情愿做傀儡的。

    但凡不是铁板一块儿,十四总能找到机会撬开那一条缝的。

    他又有银矿做后手,有银子用,只要自己本事高强不怕谋杀,基本上就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耿文华就好奇:“皇上不怕他做大了?”

    胤禛笑着摆摆手:“就算是做大了又如何?守着那弹丸地方,难道他还打算和大清抗衡不成?他若是识趣,朕自然会送人给他用,他若是有反叛之心,你真以为他在那地方能立住脚?”

    他以前和耿文华说过的,打下来一个国家容易,但治理并不容易。先不说那些仇恨埋在心里,总想要复国的人,就是两边国家的生活习俗不同,都够上位者心烦的。

    大清也是满人统治江山,大清的皇上们,用了多少年,才走到现如今这地步的?

    就是现在,下面百姓们,还时不时来个起义呢。

    民间用朱家的名声,造反了多少次?

    从皇太极到胤禛,这中间,几乎是走了一百年。

    耿文华也就是好奇问一问,见胤禛并不担忧,也就将这事儿给放下了——就算是收复不了小日本,能搅动他们内乱几十年,也还是很划算的。

    说着话,胤禛就皱了皱眉,耿文华忙问道:“怎么了?”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可能是这两天太忙了些,总觉得有些心悸。”

    耿文华也跟着皱眉:“既然身体不舒服,可让御医给看了?御医是怎么说的?”

    “御医也只说需得静下心来养一养。”心脏上的不舒服,唯一的办法也就是不要去劳累,养一养。但偏偏多事之秋,南边有水患,东北今年的大雪来的比往年早。

    云南南边又有匪患,江西那边又出现起义——说是当地县令太过于贪婪,竟是越过朝廷,自己又制定了许多税收项目,什么进城税,穿衣税,穿个棉衣都得交税。

    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干脆造反,将衙门给围住,打死了那县令。

    这事儿呢,县令当然是有罪的,打死算活该,但是那些造反的人也是要抓起来的,不然日后各地有学有样,但凡有点儿什么不满,都要打死朝廷命官,朝廷颜面何在?

    今儿是打死了县令,明天是不是就该打死知府了?打死了知府,是不是又该打死巡抚?这样一层层往上跳,最后是不是就该打死他这个皇上了?

    所以就算是厌恶痛恨那贪官,带头造反的人也必得严惩。

    胤禛并不想说这些事情,就又问起来耿文华:“前段时间听你说要办杂志?”

    “是,交给了章佳氏去办,就是一种娱乐的东西。”耿文华并不隐瞒,将自己之前打下来的稿子拿给胤禛看:“皇上若是觉得有哪儿不妥当,我这就让人改一改。”

    只说改一改,没说不办。

    胤禛只浏览了一下就放下了那纸张:“回头让章佳氏也送一份儿到我这里,或者让弘昼带进来。”

    耿文华点头,又将话题给扯回来:“御医可曾开药了?”

    胤禛点头:“开了,不过朕不爱喝汤药,觉得麻烦,让他们做成了丸药。”

    他拿出来自己随身带着的瓶子,倒出来几个让耿文华看,黑褐色的药丸,一粒大概有花生豆那样大小。

    胤禛说道:“说是叫保心丸,朕吃着觉得还好。”

    “皇上……”耿文华顿了顿,到底是没说出来,她倒是想劝胤禛休息一段时间呢,但胤禛是皇上,天下无小事,哪怕是两个村子械斗这种事情,胤禛但凡拖延一天,都可能会出人命。

    再者,胤禛若是要休息,这朝堂上的事情交给谁呢?

    她要是没儿子,她倒是坦坦荡荡的劝说胤禛放权了。

    但她有儿子,她自己还是皇后,她劝说胤禛放权,胤禛心里会怎么想?

    话到了嘴边,耿文华又换了话题:“这种病,最忌讳情绪波动太大,皇上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别总发火,有什么事情呢,太生气了,就先放一放。到园子里走一走 ,打一下太极拳,发散一下。”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毕竟咱们也都上了年纪了,不好总坐在屋子里不动弹的,皇上还是要早早开始锻炼身体才好。”

    胤禛笑道:“你倒是操心,好了,朕知道怎么做,朕自己的身体,朕心里有数。”

    耿文华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是思来想去,想不起来,干脆不为难自己:“皇上前段时间还说要作画,可请了画师进宫来了?”

    胤禛点头,这次是请了国画的画师,西洋画嘛,稀罕两次,过了那新鲜劲儿也就提不起来兴趣了。说到底,还是这自古传下来的画法,才是最让人欣赏喜欢的。

    毕竟审美这东西,多少年培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立马发生转变呢?

    说起来画画,胤禛又来了兴趣,让人去准备衣服:“咱们这次扮做唐时之人,我让人准备了襦裙,你也去换一下。”

    第258章 第 258 章 所有人都只能等着。……

    耿文华睡到半夜里, 忽然一阵心悸,她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醒过来。

    脚踏上睡着的知春朦胧中察觉到动静,忙起身,就见耿文华已经坐起身来, 她赶紧起来将夹袄给耿文华披上, 虽说已经过了年, 但二月的天气, 乍暖还寒, 尤其是这晚上, 晚风一吹, 凉气就像是渗入到骨头缝里来了。

    “娘娘可是要喝水?”知春一边问, 一边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后背, 察觉到她后背上都是汗, 就忙又去拿了新的衣服来:“娘娘,先擦擦身子吧。”

    趁着耿文华换衣服, 她就又到外面去倒了温热的白开水来。

    耿文华抿了两口, 只觉得这水进肚子,就好像是将刚才猛然惊起的心悸给压下去了一样。

    她问道:“什么时候了?”

    知春笑道:“才十一点多。”

    耿文华索性下床往外面走,知春忙跟上:“娘娘, 天冷, 穿上鞋袜?”

    耿文华又停下来穿鞋子, 然后走到门口张望:“皇上今晚上又没回来?”

    开春之后事情多, 一个是春汛,各处河堤的事儿都要关心一遍。一个是春耕, 有些地方该栽种稻谷了。

    塔纳小夫妻,开年之后就直奔甘肃去了。七阿哥呢,又被关在上书房, 耿文华每日里闲着无事,也就只关心关心胤禛的事情。

    毕竟,儿

    女们大了,也用不着她很操心了,就连没成亲的七阿哥,现在也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事情。

    尤其是在耿文华过完年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今年已经是雍正十三年了的时候。

    她脑子里对于后面事情是忽然变得模糊了,但却是还对这个年份要发生的事情,却还是有些印象深刻的。毕竟,改天换地这种事情,谁会轻易忘记呢?

    所以自打开了年,她就总想着,要不要劝胤禛多保重保重身体。

    但这种话,她自己偏偏又不好说,她若不是皇后就好了……皇后这身份,是一种看重,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并肩的情深。可对于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就又有一点儿束缚了。

    她若是直接去劝说胤禛,你干脆别干活儿了,将大大小小事情都交给弘昼吧,胤禛会如何想呢?

    可若是一句话不说,耿文华更不愿意。

    若是胤禛真的没了……她后半辈子岂能心安?

    知春应道:“苏公公十点钟的时候打发了小徒弟来说了,皇上今儿歇在前面,今晚上怡亲王也在。”

    朝中大事儿,胤禛多是和胤祥商量着来办的。既然是留下了胤祥,那想必是又有大事儿。

    耿文华皱了皱眉:“让御膳房那边准备些的清淡的东西送过去,这忙活一整天了,不吃点儿东西怎么能行?身体怕是撑不住。另外,让人到太医院叫了院正来,请他去给皇上和怡亲王把脉。”

    胤禛那性子,就算是她真的出口劝说,让他多保重身体了,他会听吗?

    倒不如,自己先将事情做了。

    “日后呢,让太医院那边遵守此例,但凡皇上熬夜,超过十点钟没睡觉,太医院就必得有人过去请平安脉。”猝死这事儿,必然是有预兆的,总不可能是说,要死了,立马一闭眼就死了。

    在死之前,心慌,燥热,不安……应该还是有的吧?

    耿文华抿抿唇,又叫知春:“各种急救的药材也需得准备好,明日里让太医院送过来一份儿药单,本宫要看看。”

    皇上身边其实是跟着有御医的,两个御医,是专门负责胤禛的身体的。

    但御医也并不像是苏培盛一样,一步不离的跟着的。而是守在养心殿的班房里,等皇上叫,皇上叫了,他们才去。

    历史上胤禛猝死,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还是因着御医被调离了呢?

    耿文华不知道。

    她只能防患于未然:“两位御医明天也叫了来,本宫有话要吩咐。”

    仔细想想,好像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暂且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了。耿文华这才察觉到腿上有些冷,她哆嗦了一下,忙扶着知春的手臂往回走:“定要记住了,明天先将这些事情给解决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先是太医院那边院正来请安,耿文华就说起来这夜间值班的事儿,但院长有些犹豫:“一来是已经有两位御医随伺在身边,太医院若是再派人去,各自推诿,怕是更容易出现纰漏。”

    原本是御医的事儿,太医院这边觉得御医会负责。但偏偏太医院被派过来了,那御医又觉得太医院这边会负责,两边互相推诿,岂不是更坏事儿吗?

    耿文华沉吟了片刻,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那皇上那边,就还是交给两位御医,值夜班这事儿呢,你们太医院也只派人到班房那边守着,皇上晚上要熬夜,必然不是只一个人熬夜,其余大臣,还是你们来负责。”

    这样也行,太医院也是有值夜班的规矩的,不过以前都是在太医院里面,太医院也就在宫中。现在嘛,不过是将值班的人分为两批,一批还是留在太医院那边,一批则是送到皇上跟前而已。

    至于急救的药材,耿文华特意点了几样针对猝死心悸之类的:“皇上前段时间总说心悸,虽说并未有什么大病症,但做些准备总是没什么差池的。”

    院正也忙应了下来,太医院药材齐全,不过是将皇后说的这几样给单独拿出来放,等用的时候不费力就能拿走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院正这边告辞,御医就赶过来了。

    进了门,两个御医还有些紧张,生怕耿文华询问起来胤禛的身体。

    关于皇上的身体状况,这都是需得保密的,除非皇上点头,否则谁来问,都是不能说的。但偏偏,皇后又不是别人,皇上对皇后情深,万一就愿意告诉皇后呢?

    但没想到耿文华没问,而是说起来这熬夜的事儿:“熬夜伤身体,两位御医也都是明白的,回头你们也帮本宫多劝一劝皇上,有什么事情呢,尽量在白天做完,实在是不行……略等一等也无妨,何必总熬夜呢?”

    “再者,若是熬夜,你们需得一个时辰给皇上把脉一次。”如此一来,就需得有人总要去通报了,但凡通报,胤禛应不应的,总得有个动静。

    就不怕他单独相处,万一昏厥耽误了治疗了。

    顿了顿,又觉得一个时辰太长,就改正:“干脆一个小时把脉一次,顺便给皇上揉按一下,最好是尽快让他入睡。”

    御医互相看一眼,也应了下来。

    这宫里的事情,哪儿有能瞒得住胤禛的?

    到了下午,胤禛就抽空来了一趟:“你将御医也训斥了一顿?”

    “并未训斥,不过是让他们更警醒些。”耿文华叹气,伸手摘掉胤禛的帽子看一眼:“皇上这个年纪了,不是我非得要操心,而是皇上自己也该上心些,我总盼着皇上能活的长长久久,永生永世陪着我,可皇上却是如此不爱惜身体……”

    她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说让胤禛别看折子了,每天就回来陪着她?这话传出去,她怕是立马要被大臣们给参奏,要求胤禛废除皇后了。

    对于大臣们来说,皇上累死了这种事情,好像是很不可思议,压根不可能发生的。

    若非是耿文华知道历史,耿文华十有八九也会觉得是谣言。

    所以,与其相信皇后是真的在担心皇上身体,倒不如猜测是皇后想要勾引皇上 荒淫无度,为自家儿子谋求皇位。

    话虽然没说完,但耿文华眼圈红红,胤禛瞧着还是有些心软,赶忙说道:“也就是忙这一段时间,广西那边出了些事情,本该春种了,结果却是发现留下的稻种被水淹了,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整个县城,因着今年天气反常……”

    南边是有回南天这种天气的,但凡遇上这种天气,稻种就需得小心谨慎。

    偏今年呢,回南天来得早,往年都是三月四月,今年却是二月就来了。来得早也就算了,还持续时间长,从二月初到现在,别说是稻种被水淹了,家家户户,几乎

    连个干燥东西都没有。

    稻种的事儿是大事儿。

    而且,回南天也不只是广西有,广东那边更严重些。

    胤禛笑着摸了摸耿文华的头发:“你放心,朕心里清楚,人嘛,有性命在,才能做别的,朕想做的事情尚且没做完,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他顿了顿,笑道:“你之前那话说怎么说来的?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这话朕觉得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耿文华趁机问道:“那我让御医给你一个小时把脉一次……”

    胤禛就皱眉,他来就是说这事儿的,太繁琐,有时候他批复折子,忽然有人进来打断,一时之间思绪就很难再续上了。

    再者,他身体现如今也没有大毛病,何必那样繁琐呢?

    早晚一次把脉不就好了吗?

    可对上耿文华视线,胤禛就不好反驳了——他刚才说耿文华说的有道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呢。若是反驳了耿文华这建议,那岂不是在说,他就是在糊弄耿文华,并没有将耿文华的话真正放在心里?

    胤禛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来。”

    “还有,皇上若是熬夜,需得让苏培盛来和我说一声,免得我心里总惦记着。昨晚上我久等你不来,晚上都被惊醒了。”耿文华连忙说到,胤禛忙问道:“是吗?可是做噩梦了?”

    “不是做噩梦,就是心悸。”耿文华说道,叹口气:“现下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才是能陪伴彼此的人,在我心里,也最是惦记你,你若是能听我的,让我少几分惦记就好了。”

    胤禛无奈:“要不然,朕晚上将折子带回来看?”

    耿文华眼睛立马亮了,胤禛忙摆手:“朕开玩笑呢,有些事儿需得找人商议,再者,每日里带来带去的,也是麻烦。况且,朕看折子,有时候生气,难免要抱怨几句,再打扰了你睡觉。”

    胤禛是个急性子,有时候看折子上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就控制不住会发脾气,臭骂几句都是轻的,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拍两下桌子。

    他自己不睡觉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来打扰耿文华呢?

    耿文华也并不敢很撺掇胤禛将折子给带回来,后宫干政这话可不是一句闲话。她之前病重,昏迷不醒,胤禛要守着她,巴不得将她吵醒,这才能将折子带回来。

    现如今,她好好的,胤禛再将折子带回来,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那些大臣们会不会怀疑她也看过折子?

    虽然大臣们就算是怀疑了,只要胤禛不承认,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这容易留下隐患。

    耿文华思来想去,又想到好主意:“皇上若是不愿意打扰我,那我去陪着皇上?”

    胤禛都有些无语,连连摆手:“你还是好好留在自己屋子里安睡吧,你且放心,朕说话算数,既然听了你的会让御医把脉,就不会随意作践自己身体。”

    他还有事儿,连晚上都不能早早入睡,白日里能抽出的时间自然也不会长,说了几句话就忙起身,耿文华将人送到门口。

    耿文华心里是盼着不会出事儿的,但偏偏,到了三月一日,她半夜里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忙起身掀开帘子喊了知春:“外面有人走动?”

    “是苏公公来了,说是皇上忽然昏迷……”知春忙说道,耿文华立马起身,知春忙拎着衣服快速给她穿上:“娘娘您别急,御医都在,太医院那边已经全部过去……”

    耿文华着急的鞋子都没穿好,急匆匆的赶到前面去。

    苏培盛脸色傻白:“皇上今晚上是自己看折子,到了十点钟,发了一次脾气,奴才不知道那折子上写了什么,但皇上很生气。”

    胤禛不光生气拍桌子了,还砸掉了茶杯。

    苏培盛知机,生怕那些瓷片扎到了胤禛,就忙自己亲自收拾,又去拿新的茶叶被茶杯。

    等他回来,就发现胤禛脸色通红,双目怒睁,他以前肯定是会觉得胤禛发怒,不敢乱看的,但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是耿文华总提起来心悸之类的事儿,他放在心里了,今儿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胤禛脸色,就发现胤禛的唇色有些发青。

    这可不得了,苏培盛就连忙要叫御医。

    他这边才叫了御医,那边胤禛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了。

    御医进门,苏培盛一边忙着让人看守大殿,不许人随意走动,一边赶忙亲自来叫耿文华。

    耿文华赶到的时候,御医已经将胤禛给放在了床上,胤禛的十个手指头上都扎着金针。顺着金针,有殷红的血滴往外冒。

    胤禛头上,也扎着一脑袋的金针。

    两个御医神色紧张,一边说着自己这边的发现,一边念着药材名字,旁边太医院院正亲自拿着笔墨在记载药方。

    耿文华大气不敢出,就站在一边等着。

    片刻,院正拿着药方去熬药,御医也总算是抽出空来给耿文华请安来了:“娘娘安。”

    “皇上是怎么回事儿?”耿文华忙问道,御医斟酌了一下:“身体过于疲惫,又大怒伤肝气,心神受损。”

    “可要紧?”耿文华追问道,这个怎么说呢,肯定是要紧的,稍有不慎,人可就没了。但现在,因为御医来的及时,用金针疏通,再加上汤药辅助,性命大约还是暂且能保住的。

    但只是暂且,若是胤禛这脾气还是那样着急,情绪压不住……这心脏上的毛病,十之八九是因着情绪上的问题来的。

    “皇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今儿能醒过来吗?”耿文华又问道,御医就摇头,这个问题比较好回答:“皇上本就疲累,现如今昏迷,身体必然不会轻易清醒,再者,若是强行叫醒,难免损害身体脏器。”

    所以,倒不如让皇上还是这么昏睡着。

    睡一觉,有时候比吃药都管用。

    耿文华自然也能听明白这道理,她皱了皱眉,并未再说话,而是坐在床边看胤禛脸色。

    过了片刻,也到了拔针的时候。御医双手很稳当,胤禛昏迷中大约也是感受不到,脸上神色半点儿变化也没有。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汤药才算是煮好。

    人是昏迷着的,不好喂药,耿文华就让人拿了汤勺来。

    御医抚着胤禛咽喉,迫使胤禛微微张嘴,耿文华直接用勺子来喂。

    幸好呢,胤禛吞咽的本能还是有的。一碗药喂下去,耿文华就让御医在旁边守着,自己则是先到内室去更衣——她来的匆忙,衣服也只是胡乱穿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将衣服给整理好。

    万一明天早上胤禛还是醒不过来,到时候她需得叫怡亲王等人进宫,不好这样衣衫不整的见人。

    等整理好衣服,也就和御医们一起在外面守着。

    那汤药是两个时辰一次,行针也是如此。

    扎针的时候大约是有些疼的,耿文华能看见胤禛会微微皱眉。

    不过她心里倒是更高兴,能皱眉好啊,说明有感知,有感知那就是好事儿。

    到了大概四点钟,她就叫了苏培盛来:“让人去通知怡亲王,还有弘昼。”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叫了自己的徒弟徒孙亲自去通知。

    也就是半个小时,怡亲王先赶过来的,耿文华就先将情况对他说了一下:“现下是昏迷着的,但御医说,再过两个时辰就能醒……偏今儿是大早朝。”

    大早朝是五点半就开始的,距离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怡亲王先去看胤禛,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两个御医都在旁边守着,就知道耿文华所言不虚——他并不是怀疑耿文华,自家好四哥,既然是疼爱信任这位四嫂,那他对这个四嫂,也只是敬重。再者,因着青霉素的事儿,他也算是被这位四嫂救回来的,有救命之恩在。所以,他也并不愿意怀疑耿文华。

    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情况,以防万一。

    又仔细询问了御医几个问题,都说久病成医,怡亲王早些年也是身体多病,对于一些身体状况,还有药材的疗效,都是比较了解的。

    问完之后,他才说道:“请四嫂让苏培盛跟着我走一趟,大早朝的事儿,今儿只能是暂停一天了,但暂停是需要理由的,皇上……”

    他等着耿文华决定。

    要停大早朝,用什么理由呢?直接说皇上病了吗?那怕是会人心惶惶。

    耿文华皱了皱眉,过了片刻说道:“还是直接说吧,皇上这身体,也不知道醒来之后还需得养多久,若是隐瞒……怕是也不一定能瞒多久,出尔反尔,才更容易引起恐慌。”

    再者,现在有什么可人心惶惶的呢?

    有怡亲王压阵,弘昼又是皇后的儿子,弘历被圈禁,六阿哥体弱,七阿哥年幼。就算是皇上当真有个什么,那也完全不用担心这王朝的继承人的事儿啊。

    所以,慌乱肯定是有的,但若是胤禛真的没熬过这一关,那也不至于会造成多大的乱子。

    怡亲王点头应了,带了苏培盛一起往前面。

    怡亲王因着是住在圆明园外围的,所以赶来的快。弘昼是因着住在府里,来的就比较慢,他赶过来的时候,怡亲王都已经宣布完暂停大早朝的消息了。

    弘昼也是先进来看胤禛,然后问道:“过两个时辰,汗阿玛确定能醒过来?若是……是不是也该考虑侍疾的事儿?四哥和六弟,还有七弟这边,都需得安排。”

    不然万一真出了事儿,这些个兄弟们不在场,怕是也容易起乱子。

    怡亲王微微摇头:“侍疾的事情暂且等皇上醒过来再说,不用着急。”

    御医也不敢保证胤禛两个时辰后确实是会醒,只能说是尽量。

    所有人都只能等着。

    如此一来,就显得屋子好像变狭小了一样,站着的,坐着的,墙角里蹲着的,到处都是人。

    第259章 第 259 章 娘娘,皇上醒过来了。……

    一直熬到九点钟, 又是一碗汤药灌进去,片刻之后,胤禛眼睫毛才略动了动。耿文华就坐在床边握着胤禛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张脸呢, 这点儿微小的变化, 也并不能逃过耿文华的眼睛。

    她连忙趴在床上, 一手摸着胤禛脸颊:“皇上?皇上?可听见了?皇上, 您醒一醒, 时候不早了, 该起了。”

    胤禛没什么动静, 耿文华着急, 转头去问御医:“我瞧见皇上眼皮子有动静, 你们不是说今儿早上会醒过来吗?”

    御医赶紧应是:“从脉象上来看, 这会儿确实是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但能不能醒过来……也是要看皇上自己的。”

    顿了顿, 又补充道

    :“皇上之前因着疲惫, 又因着情绪起伏过大,心脏上是有些心悸的毛病的,但更重要的是脑袋里面怕是会有出血……”

    古代的说法和现在的不太一样, 古代没有脑出血脑梗的说法, 但有出血性中风的说法, 其实大概病症是一样的。

    胤禛本就有心悸的毛病, 这毛病也不是新得的,而是随着年纪增大, 他呢,又是个性子比较急躁的,容易着急愤怒, 所以才增添了这毛病。

    平时注意点儿是没有大问题的,但偏他这几天劳累,再加上又是情绪起伏过大,于是引起出血性中风。

    虽说因着耿文华的安排,御医下针比较及时,但这病情并非是一两天能治疗好的。甚至有许多,就算是能醒过来了,也避免不了一个鼻歪嘴斜的下场。

    康熙当年,也曾有过中风,不过他那会儿治疗的比较及时,最后也就是落了个手抖。

    大约是因着康熙曾得过这病,所以现下御医在这方面还算是略有些经验。

    耿文华听着他们拽文,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只要不危及性命即可,就算是真的中风,但后期康复做得好,就算不能完全好转,好转个五六成,她也还是能接受的。

    或许,这辈子的胤禛,和历史上的胤禛的区别,也就在于吃没吃丹药了。

    吃了丹药,又遇上脑出血,救治不是很及时,于是嘎嘣一下,人就死了。

    没吃丹药,又被耿文华催促着锻炼身体,苏培盛不敢走远,御医来的及时,所以就算是中风,也还能保住性命。

    耿文华一边问御医接下来的救治,一边捏着胤禛手掌的虎口位置,片刻,又察觉到胤禛手指头有些动静,她连忙转头去看,这次胤禛眼睫毛颤巍巍的动了两下,眼皮子竟是掀开来了。

    耿文华大大惊喜,忙喊道:“皇上,可看清楚了?皇上,现在觉得如何了?”

    胤禛盯着耿文华看了片刻,又转头去看其他人,怡亲王也忙过来:“四哥,您昨晚上中风了,因着御医来的及时,现如今才能醒转过来,您若是还想身体好转,往后可需得多控制自己脾气。现如今,感觉如何了?”

    弘昼也挤在耿文华身后看胤禛:“汗阿玛,可还认得我?”

    胤禛撇他一眼,张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含糊不清。胤禛素来要脸面,听自己发出的声音,顿时脸色有些涨红,耿文华赶紧安慰道:“别着急,您这才病了,哪儿能说好就好?需得好好养着才行,这朝堂上的事情,您暂且放一放,我陪着您好好养病,回头让怡亲王和弘昼陪着您说话。”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就问道:“那些折子,不如让怡亲王先去批复了?”

    怡亲王是胤禛最信任的人,这种信任远超过对子嗣的新人——毕竟儿子们可能是盯着他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的,怡亲王却绝不会对这个椅子有什么觊觎。

    所以耿文华也只提起来怡亲王。

    胤禛顿了顿,却是点了点弘昼,又看怡亲王。

    怎么说呢,不愧是史书上都盖章的情谊深厚的兄弟,怡亲王立马问道:“四哥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弘昼暂时监国?”

    胤禛立马点头。

    怡亲王笑道:“好,不过四哥也知道,我也是需得静养的人,所以四哥还是尽快养好身体才是。”

    胤禛没说话,怡亲王就行礼:“那我先带着弘昼去书房了 ,四哥若是有事儿,让人来叫我就是了。”

    有苏培盛守着,耿文华也没有别的儿子,后宫也没有第二个比弘昼还合适的皇子了,所以怡亲王是怎么都不用担心胤禛会在后宫被人谋害的。

    耿文华也问清楚了御医,这种病呢,是只能慢慢养,慢慢治疗,着急是最没用的。就是施针,也只能是两三天一次。所以这会儿御医守着 ,已经是没太大的用处了。

    她顿了顿,也并未再收回之前的规矩,还是让他们两个轮班倒:“每天十二个时辰,皇上身边总需得有人,太医院那边呢,也要派人过来守着,也就是每个时间段,皇上身边不得少于两个人,每次也需得是不同的搭配。”

    太医院大夫多,御医虽然只有两个,但若是分开搭配的话,还是能分出来许多个搭配方式的。

    除了现在要陪着皇上的,剩下的就能先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耿文华就守在胤禛身边,知道他心里也必然是放不下朝堂上的事儿的,索性也就将他留在这边养病,免得他被带到后宫,心里更惦记着。

    “皇上先睡一觉?”耿文华自己也困,昨晚上从后半夜到这会儿,眼睛都没闭上过,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的。

    她打着呵欠,让人去将外面的软塌挪进来:“就放在这边,将这边的书架给搬走,离着皇上近一些,皇上略有些动静我就能知晓。”

    胤禛说不清楚话,干脆就不吭声,只看着人忙来忙去。

    耿文华见他不闭眼,也不管他,只自己说自己的:“我也有些困,皇上现在醒过来了,我也总算是能略歇一歇了,皇上有事儿只管叫我就是了。”

    正要躺下,忽然又想起来事儿,赶紧叫苏培盛:“先服侍皇上起来去净手,再喂皇上用一些白粥。”

    苏培盛忙应了,赶紧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小太监来,抬着胤禛去洗漱——也得刷牙,不然总觉得那白粥吃不进去。胤禛的这些习惯,苏培盛也是明白的。所以哪怕耿文华没有吩咐道,苏培盛也能做好。

    耿文华脑袋放在枕头上就睡过去了,屋子里再大的动静也没将她吵醒。

    再次醒来都已经是黄昏了,坐起来就觉得肚子咕噜噜叫了,她略有些迷茫的捂着肚子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去看对面床上胤禛。

    胤禛正睡着。

    耿文华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床边来摸一摸胤禛脑门,再摸一摸胤禛手心,这才起身往外走,知春她们几个就在屏风外面等着,听见脚步声忙过来伺候,给她穿了衣服又给端来洗脸水 ,刷牙水。

    耿文华忙活完,到外面看一眼天空,就叹气:“这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啊。“

    顿了顿,又问道:“怡亲王和五爷可有派人来?”

    “中午派人来问了皇上和娘娘的情况,知道皇上早上和午后都吃了白粥就说,能吃东西就是快好了。知道娘娘睡着,五爷就说今儿晚上他来侍疾。”

    知春笑着说道,耿文华点了点头:“让人去叫了七阿哥来,晚上让七阿哥陪着皇上用饭,另外呢,这侍疾,最好是两个人来,今儿就是七阿哥和五爷吧。”

    她顿了顿才说道:“再让人去和三爷四爷六爷说

    一声,明天让三爷和六爷来 ,后天让四爷和怡亲王府的二爷一起来。”

    怡亲王府的二爷也就是允祥的嫡子,他上面有个庶出的兄长,所以他也就成了二爷。

    自打胤禛登基,因着胤禛对于允祥十分看重,连带着这孩子也几乎是在宫里长大,从小就是跟着弘昼他们,一起叫胤禛汗阿玛的。

    既然这孩子和胤禛亲近,那不管是为了怡亲王还是为了……弘昼,都必得要将他安排进来。

    至于让他和弘历一起,那是因着他绝不会和弘历勾搭在一起的。

    若是胤禛并未清醒,耿文华还要顾虑一下这个侍疾的事儿,但现在胤禛都已经能睁开眼了,那若是不让弘历来侍疾,才是会落人口舌的事儿。

    吩咐完了知春,耿文华又叫了苏培盛:“皇上在这边养病,你需得将门给守好了,夜里阿哥们来侍疾,也让里里外外伺候的人们上点儿心,别阿哥们有什么动静他们都听不见。 ”

    这话说的很有深意,苏培盛忙应了下来:“是,娘娘放心,奴才必定会安排好了,御前侍卫是章佳大人统领,章佳大人乃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

    这位章佳大人,是章佳将军的儿子。

    除了御前侍卫,还有御前行走,御前行走也是侍卫,不过御前侍卫能带刀,御前行走不能,品级也不同。

    内有苏培盛,外有御前侍卫。

    耿文华夜里是不用额外操心的,她只白天陪着胤禛就好了。

    她将这安排又给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确定是万无一失,这才略松一口气。

    正在门口这边站着,就听见里面大宫女的说话声:“娘娘,皇上醒过来了。”

    耿文华赶紧转身回去,走到床边,对上胤禛视线,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醒来了?我让人给你洗脸漱口,等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胤禛张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第260章 第 260 章 你略等,我这就让人去……

    他倒是顾忌脸面不想说呢, 但不说又不行,中风之后若是想恢复正常,那无论如何也都是要锻炼的,他若是不说, 怎么好转呢?

    外人在他需得顾虑, 但现在只有耿文华在跟前——丫鬟太监都远远在外室等着呢。

    耿文华就笑道:“要请怡亲王过来?好, 你略等, 我这就让人去叫。”

    耿文华叫了苏培盛打发人去, 没多久, 怡亲王就过来:“四哥, 可是担心朝堂上的事儿?”

    胤禛点点头, 示意他说。

    怡亲王顿了顿, 就干脆从胤禛最惦记的事儿说起来:“昨晚上四哥看的那折子, 是湖北巡抚上的,说是发觉湖北总督有谋反之意……”

    但那总督, 也是胤禛提拔上来的, 也可以说是胤禛信任重用之人。

    这就不亚于是自己亲手给人递了一把刀,然后那人一转身,将自己给捅了。

    再者, 这三四月, 春耕时候, 若是湖北忽然出现这种事儿, 少不得要动刀枪,到时候吃苦受罪的是百姓, 说不定牵连甚广,使整个湖北都出现大问题。

    又急又气,胤禛这才出了事儿。

    怡亲王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务之急, 是派人前往调查,看这事儿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弟弟的意思是先安抚住总督,若是能不动兵戈是最好了,若是假的,那就需得追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儿被报上来。”

    他又说道:“弟弟打算派七哥走一趟,一来是七哥身份足够重,他先带着赏赐过去,如此那总督也就不会怀疑什么。二来呢,七哥为人谨慎细致,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脱他的视线,四哥觉得如何?”

    胤禛点头,怡亲王就笑道:“除此之外,今儿臣弟还和弘昼商量了几件小事儿。臣弟将张大人提拔为了军机处行走,另有曾大人,可为御前行走。”

    再比如说广西有个地方的县令生了重病,怕是不行了,朝廷需得派人去接管这个活儿,怡亲王觉得现在翰林院有个叫林广材的很不错。

    再比如说,四川那边有人说是发现了吉兆,通体雪白的食铁兽。以前胤禛就不爱看这种折子,但凡看见,都直接压下,可自来朝堂上就是少不了这样钻营的官员的,所以这样的折子,也还是年年都有。

    很快弘昼也过来了,怡亲王就顿住了话头。

    耿文华忙问道:“皇上,怡亲王也累了一天了,这会儿正好用晚饭,不如留下怡亲王陪您用膳?”

    胤禛微微点头,耿文华就吩咐人准备了晚饭。胤禛病着,这饭菜也不用非得拿到大堂去用了,就在室内摆了桌子。

    怡亲王和弘昼吃的,肯定和胤禛吃的不一样。人家两个坐着屏风另一边吃正常饭菜,胤禛只能吃白粥。

    耿文华肚子也饿,她刚才起来的时候就饿的不行了,但因着要先办事儿,就一直耽误到现在。闻着外面饭菜香味,再看看胤禛面前的白粥,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一勺子喂给胤禛吃,一勺子塞到自己嘴里。

    胤禛都忍不住有些无语了,真差这一碗白粥吃吗?

    可心里又有些忍不住感动,生病了嘛,耿文华能不嫌弃自己,还和现在的自己分一碗粥吃,可见还是患难见真情,她并没有因着自己生病就嫌弃自己。

    耿文华可不知道胤禛心里那么多戏——她也是知道胤禛起来之后有人伺候着刷牙洗脸了,这才愿意吃胤禛碗里的粥的。

    真的,若不不是肚子太饿……她才不吃白粥,没滋没味的,有什么好吃的?

    人嘛,越是有什么,越是不想吃什么。越是没有什么,也就越是想吃什么。

    以前她喜欢吃清淡的,一想到那味道重的就皱眉。但今儿大约是太饿了,吃着白粥还要想着火锅,就该要一份儿红油的,吃起来酸辣,又开胃,又提神。

    想的入神,该喂给胤禛的白粥接连几次都塞到了自己嘴里。

    苏培盛都看不下去了:“娘娘,不若奴才来伺候主子爷?”您赶紧自己吃顿饭去吧,可别再将主子爷的白粥给吃完了。

    耿文华这才回神,忍不住讪笑:“大约是今儿饿过头了……还是我来吧,苏公公也赶紧下去用饭吧,等会儿也就轮到你伺候皇上了,吃饱了饭,这才有精神是不是?”

    打发了苏培盛,耿文华才嘘一口气:“差点儿丢了大脸了,皇上不埋怨我吃了你的粥吧?我让人再给您端来一碗。”

    这东西,御膳房要多少有多少。

    胤禛还难得的给耿文华一个微笑,耿文华也笑眯眯的:“皇上就该这样,心情好,

    这病才能好的快,心情若是不好,再好的身体也被磨垮了。今儿我让人去叫了弘时几个,让他们按时来给您侍疾。”

    她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下:“皇上若是觉得哪儿不妥当,就和我说,我再调动一下就成了。”

    胤禛点头,很妥当的,并不用改动。

    耿文华又说道:“回头让人给您做了轮椅,等御医说您能动了,我就推着您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胤禛微微皱眉,不是很愿意。虽然他鼻子没歪嘴巴没斜,但话也说不好,动一下手指头都困难,他并不愿意去做个废人被人围观。

    耿文华就当没看出来他的不愿意,继续说道:“晒一晒太阳对身体好,再者,现在外面四月天,正是一年四季最好的时候,看看花儿,吹吹风,皇上是不是很久没清净下来过了?”

    她笑眯眯的:“到时候我陪着皇上钓鱼,咱们也比一比看谁钓上来的鱼大。”

    胤禛斜睨她一眼,欺负自己不能动是不是?话都说不出来了,如何钓鱼?

    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本有些不愿意见人的恼怒,这会儿已经被转移掉了,什么春风花草,阳光池水,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暖意融融,所以到外面走一走……其实也挺好?

    喂胤禛吃完粥,耿文华才到外面来吃饭。

    怡亲王已经告辞走人了,只留下弘昼在这儿。弘昼帮着耿文华盛饭,笑着问道:“额娘,儿子让章佳氏明天进宫来陪着额娘?”

    好歹也能帮耿文华分担一些。她是儿媳,也不好亲自贴身照顾公公,但是吩咐丫鬟做些事情,比如端茶倒水的,倒也能帮衬耿文华些,让耿文华少为别的事儿操心些。

    耿文华摆手:“你府里孩子还小,她照看孩子尚且分不出精力来呢。再者,你阿玛的事儿,也不好让旁人经手。你也不用操心我,有嬷嬷有丫鬟有太监的,我也就是动动嘴,真正累的能有几分?等你阿玛这两天能动了,我带他到后面去住着,到时候才是轻松。”

    她低头吃饭,弘昼也就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而是说自己查阅的医书:“还是需得多走动,多动弹,让血液流通起来,日后也是不能多操心的……”

    耿文华没做声,弘昼又说自己让人去做玉玲珑球了:“到时候拿在手里把玩,从手里到腿上,自有一条筋脉,到时候活动起来,人也就能站着了。不过,这锻炼是个辛苦事儿,而且,人累了就容易发脾气……”

    这是担心耿文华受气。

    耿文华摆手:“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帮你阿玛按摩一下吧。”

    伺候病人嘛,她上辈子也是伺候过自家爷爷奶奶的。那还是老年人,到了重病那会儿,一来是脑子有些糊涂,二来也确实是控制不住脾气——这个是身体缘故,并非是本心愿意发怒的。

    那会儿动不动也是怒骂,摔摔打打的。

    她也有钱请护工,爸爸也专门给找了护理师。但她还是要在旁边守着,为什么呢?因为谁也没有亲人更精心。

    她和胤禛走到如今,爱情也有,亲情也有。胤禛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胤禛好,总不能胤禛一生病,她立马转头将人给扔到下人手里,自己去享受生活吧?

    而且,许多事情都不用她亲自动手,本来就已经是轻松了许多的。

    弘昼在屋子里给胤禛按摩,从手上到脚上,一边按,一边喋喋不休的说今儿朝堂上的事情:“张大人很想见见您,儿臣和他说,过两天您好些了让他来请安,汗阿玛您看什么时候让他来?”

    胤禛皱了皱眉,伸出来两根手指头,弘昼就点头:“好,那儿臣让他两日后来。陈庆陈大人上了折子,说是年老想乞骸骨,儿臣说让他等汗阿玛病好了再说。”

    胤禛微微摇头,弘昼又点头:“现在就准了?行,那明日里儿臣和十三叔商量商量。”这种一看帝王生病就告老的人,本来也就是软骨头,既然汗阿玛说不用留,那自己就不留了。

    耿文华吃完饭过来看了一眼,见他们说的热闹,也没打扰,转身去另一边暖阁拿了几本书,她特意挑选了山水游记之类的,免得胤禛听了再有情绪起伏,这书晚上可以读给胤禛听一听。

    今儿是弘昼留下来侍疾,所以这读书的事儿,也就安排给了弘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