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爆浆番茄22

    燕衔川从前觉着, 满脑子只装着下半身那档子事的人,不是弱智就是蠢货。

    这种人她见过不少,逃生游戏里没有法律礼教, 每个人心底的恶念都被释放出来,毕竟说不上哪天就会一命呜呼, 当然是过一天算一天。

    有露水情缘的不在少数,通过□□来依附强者的也比比皆是。

    她每每看到这种, 心里都是高高在上的鄙夷, 对此不屑一顾。

    情爱是腐蚀思想的毒药, 是蠢人才会掉入的陷阱,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受到引诱。

    而现在,她弯腰捡起破碎的白旗袍, 棉质的布料在手中软做一团, 微凉柔滑。燕衔川清楚地记得它是怎么在她指下碎裂, 像是被撕坏的包装袋, 被迫袒露出里面包裹的礼物——如同一尊冰凉却柔软的玉像。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液里劈啪作响,敲门声响起, 燕衔川骤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站着发呆了近乎十几分钟的时间,走廊的鹿鸣秋等了一会儿, 见她还不出来, 才敲门询问。

    “马上。”她扬声回了一句。

    匆匆忙忙找了个袋子把碎裂的戏服装好,放到衣柜下层,接着燕衔川看也不看地就拿出一套衣服换了上去。

    还好她的衣服都能互相搭配, 随便穿也不会出糗。

    她推开门, 鹿鸣秋正在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 那黑发穿过她的指缝,像是一条黑色的河。

    她的发丝和她的人一样,冰凉柔软,被汗水沾湿后,就一缕一缕地贴在身上,好似花纹随意的纹身。

    燕衔川深深记得它的触感。

    “我请了两天的假。”鹿鸣秋说。

    她的声音再次惊醒陷入回想的燕衔川,后者近乎茫然地在心底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移到对方说的话上面。请假,请假……鹿鸣秋穿着一条带黑纱的裙子,领口的剪裁恰到好处地遮掉脖颈上的痕迹,小臂露在外面,上面倒是没什么,双腿被裙摆盖住,也是严严实实,不露缝隙。

    请假,所以她请假,是为了等这些咬痕褪去。

    燕衔川的声带卡壳,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抱歉,我……”

    “没关系。”鹿鸣秋打断了她——谢谢她的打断,燕衔川自己也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我涂了药,很快就能好。”

    “这是抑制剂。”她伸出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根针管,“刚好苏虹那里还有一支。”

    燕衔川没说什么,默默拿起针管,对着胳膊扎了下去。

    “早餐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最近在剧组几天,恐怕你也憋坏了,正好出去走走。”鹿鸣秋说。

    用一如既往的关怀口吻。

    燕衔川的舌头变成木头做的,她的身体,她的骨骼,通通变成木头,以致于她走路僵硬,眼神木楞,口舌稚拙,说不出话,只是嗯了一声。

    嗯一声算什么回答?

    冷静,吃亏的人反复强调没关系,无所谓的态度,占了便宜的却要羞愧忐忑,她什么时候成了这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了?

    燕衔川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陷进肉里,由掌心传来的些许刺痛仿若一道灵光,冲开她混沌不堪的大脑。

    “听你的。”她说,抿了下唇,发挥出十二分的专注力,让自己展露出和之前一样的神情。

    “那走吧,宽福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圈子里的几个朋友去过,都说味道不错,一会儿可以一起去一趟。”鹿鸣秋说。

    她在前面走,燕衔川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像有透明的链子,套出了她的手。

    车还是鹿鸣秋在开,她瞧着行动要自如了很多,又或许是靠着意志力去忍受躯体上的酸痛。

    她很少戴饰品,但是手上的电击戒指一直没摘,燕衔川也有一个,两枚戒指款式相仿,瞧着就像一套的对戒。

    她们的确是法律意义上的一对。

    她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些手指细细长长,每一根都被自己反复含过。

    关节被轻轻咬到,就会听到甜腻的叫声。

    我怎么又在想?燕衔川几乎惊惶地回神,求助般低声说:“好像之前的药效还没过。”

    “我……”她支支吾吾起来,声音放得更低,“我总是想昨天的事。”

    鹿鸣秋先是严肃,后是诧异,最后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眼睛也笑弯了,好似一双蓝色的月牙,“你是第一次吗?”

    燕衔川就点点头。

    鹿鸣秋了然地说:“这是 ,嗯,正常现象,过两天就好了,我不会骗你的。”

    燕衔川还是有些狐疑,“你也会这样吗?”

    “会。”鹿鸣秋回答。

    怎么不会?她心里虽然不以为意,并不觉得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在她的观念里,两个人睡上一觉,和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区别。

    但心上的不在意放到一边,身体上的反馈却十分明显。

    这人像是属狗的,不得章法,吻痕咬痕哪儿哪儿都是,搞得她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腿根又红又肿,几乎要渗出血来,让她走路也别扭,只觉得骨头酸软,动一下都难受。

    这些异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晚到底多荒唐。

    只是,瞧着这人的表情,鹿鸣秋感到十分的可乐。

    看看她之前那种意气风发,又唯我独尊的样子,她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在瞧她现在,畏畏缩缩,茫然失措,甚至还会脸红。

    鹿鸣秋心底生出了一点儿怜爱之情,好像她是什么被雨淋到蔫头蔫脑的小狗崽儿似的。

    燕衔川勉强相信了她的说法,毕竟鹿鸣秋说过不会骗自己。

    坦诚是良好的美德,能让石头开出花来,可她担忧的另有其事——她好像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

    她没办法像另一个当事人一样若无其事,自如地说话交谈,没办法像她一样毫不在意,心态平和。

    燕衔川食不知味地用勺子搅拌碗里的虾仁粥,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做不到。

    她现在有了烦恼。

    吃过饭要离开,燕衔川却不小心碰掉了勺子,弯腰去捡,突然发现早上太过匆忙,自己的袜子穿反了,针线的接口处应该都朝里面,现在都朝向外面,和她打招呼。

    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甜品店的门口挂了一个小小的蓝色风铃,一旦有人进来,开门时的气流就会吹动它的下摆,让那些星星形状的水晶彼此撞击,发出清声脆响。

    她们两个都戴了墨镜,意意思思遮一下自己的脸。这的收费也称得上是奢侈品店的标准,往来的没几个人会发疯似的追捧明星,何况南津市遍布娱乐公司,最不缺的就是明星,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有个别人认出鹿鸣秋,想要合影,她都同意了。

    燕衔川就自己在柜台中间穿梭,看玻璃柜里精致可口的小点心们,毫不意外地发觉自己对它们提不起兴致来。

    但她还是挑了一个,总不能白来一趟。

    殷红圆润的樱桃,点缀在白色的奶油间,它尝起来一定很甜蜜,宛若情人的唇。

    她们两个属实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让这件事情冷下来,让心里的情绪也淡下来,可燕衔川想都没想过这条路。

    她跟着鹿鸣秋返回影视基地,跟着她一起出门用餐,在有人来时,假装一对亲亲密密的爱侣。

    鹿鸣秋会挽着她的胳膊,信口编造一些“我家阿川”的趣事,用一种又是无奈又是甜蜜的口吻,将编出来的故事娓娓说出。

    她身上只有浅浅的香水味道,一种燕衔川不认识的花香,很好闻,也很平和。

    但她心中暗自觉得,信息素的味道或许会更好,她还记得对方的形容,烤面包的香气。

    因为要挽着手,她们两个势必会贴近一些,肩膀摩擦,紧紧挨着。

    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燕衔川已经不甚在意地接受了,可今天就变了味儿。

    有一瞬间,她想躲开,她以为自己会躲,事实上她站在原地,甚至配合地将胳膊打开了一些。

    她也以为自己会笨嘴拙舌磕磕绊绊,实际上却天衣无缝地接起鹿鸣秋的话,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鹿鸣秋请假这几天,舒明玉没什么特殊动作,她的戏没拍完,舒家也不是抬腿就能跑的家族,他们扎根在南津市,根本动不了。

    舒明玉自然不能轻松放过,她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要好好收拾一番。

    整治舒明玉,对鹿鸣秋而言再简单不过,但怎么处理她,则被她交给了燕衔川,这个中药的受害人来想。

    她一说这个,燕衔川立刻就不烦恼也不纠结了,杀气腾腾地说:“我要扭断她的脖子,再用她的脑袋当笔,写出一个死字。”

    鹿鸣秋沉吟了一下。

    燕衔川见她没有立刻同意,料想这件事应该有些不好操作,她不想让对方为难,就退了一步说:“她喜欢攀高枝,不择手段,那就让她身败名裂也好。”

    “可以。”鹿鸣秋说。

    死一个人和废一个人还是有区别的。舒明玉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当筹码,未必没有家里人推波助澜的缘故。

    她长得漂亮,又小有名气,在舒家应当是年轻一辈的重要人物,可以卖个好价钱,要是一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难保不会引起舒家的反扑。

    要是她只是废了,就说明她惹到了不该惹的硬茬,被报复的同时,也留了一线,没有要她的命。

    定好目标,第二天影视基地里就来了几个人,被安排进舒明玉的酒店房间,事后又拍了照片,被曝光出去。

    没露什么隐私部位,却依旧能看出她做了什么。

    整个网络又炸了起来,铺天盖地都是小花舒明玉的风流事。像是不检点这种话是没人说的,评论里都在津津乐道地讨论,说她花样儿多。

    这种花边新闻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真正受影响的是,她的婚事,她一步登天的捷径。

    虽然思想开放,可上层这些财阀家族们娶妻,都要求o要身体纯净,有过床事的,自然就被剔除在外。

    她仍然可以嫁人,毕竟现在思想开放,不在乎这些,谁都可以嫁,但就是嫁不进她心心念念的顶层。

    她喜欢出卖□□,就让□□关系毁了她的“梦想”。

    舒明玉如何崩溃如何气恼,燕衔川已经不在乎了。这个插曲过后,整个拍摄进度都非常顺利,没再出其他乱子。

    鹿鸣秋杀青的最后一场戏,不是电影剧情里,她死去的那一场,而是一幕歌女独自走在小巷里,几个小孩儿拿着风车乱跑,不小心撞到了她。

    她的白旗袍被蹭上几道灰印。

    幼童们怯怯不安地道歉,歌女反倒一笑,从包里拿出两块水果糖给他们。

    这一幕被追在后面的大人看到,几个妇女走过来,抢走孩子手里的糖,把它们还给了歌女,又照着自家小孩儿的屁股上来了几巴掌,他们吃痛,哭叫起来。

    歌女只好转身离开,听见这几个大人在背后嚼舌头,一个说她给的糖上面印着的都是洋文,贵的很。另一个就说,那都是卖笑赚的钱,脏,谁晓得糖上面有什么东西,脏钱买的糖也埋汰的很,可不能吃。

    歌女拍了拍裙子,拍掉裙子上的灰,可拍不掉心上的。

    镜头画面最后停在她怔然的双眸上,导演喊了声卡。

    工作人员们都鼓起掌来,庆祝鹿鸣秋今天杀青,她眨了几下眼睛,从戏里出来,挨个和众人说谢谢,辛苦了之类的话。

    等她寒暄完,走到燕衔川面前,已经过了好一阵。

    “等很久了吧。”她说,“总算结束了。”

    “不久。”燕衔川摇头,注视着挽起头发的,她名义上的爱人。

    拍摄结束,她们离开影视基地,回到南津市的家里,如此又过了两天,镜子发来消息,圣愈教会要有大动作。

    她是从酒吧的人员动向看出来的。

    镜子把自己伪装成毒刺这个卧底,期间和圣愈教会的接头面具人联络了一次,对方只说等待指示,不要私自联系他,就把他放养到现在。

    但镜子也一直没闲着,她偶尔裝装毒刺的身份,在外面遛一遛,偶尔变一个样貌,去圣愈教会的酒吧据点监视踩点。

    她可以随意改变外形,没有人会发觉,至于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那只是在基地的时候才会用,方便队友们辨认身份。

    出任务的时候,她才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教会的人拿毒刺当棋子,自然不会告诉他组织有什么内部行动。但镜子可是最擅长观察模仿的高手,她从这些人的表情细节,聊天内容中,推算出他们潜藏的秘密。

    何况最近往来酒吧的人比之前要多,一些人来了以后就去后台,去工作间,然后再也没出来。

    酒吧人来人往,不会有人注意,镜子却不会放过这些异常。

    圣愈教会的疯子,有一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气质,接触多了就能轻松分辨。

    来酒吧的人,大多是为了放松,有的喝酒,有的跳舞,有的天南海北地吹牛,当然也有赏金猎人在这儿谈任务。

    他们大多是底层人,底层人有自己的特点风貌,教会的人则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经质,单看没什么,放到人堆里,那点异样特质格外明显。

    好像他们和正常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最近往来的教会成员,有些太多了。

    镜子冒充毒刺,又冒险找上黑市的那个叫黑心肝的义体医生,问他最近到底还有没有活儿,他想尽快脱离反抗军。

    他显得烦躁不堪,一副快要被自己逼疯的样子,教会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枚棋子到了该报废的时候,自然不会吝啬去用。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接头人果然联络上了他。

    他依旧戴着一副白色的笑脸面具,桃心形状,眼睛弯弯,嘴巴弯弯,两颊还有粉色腮红。

    “你最近有些太跳了。”他说,声音低柔丝滑,宛若巧克力酱般甜腻。

    “要不是你们一直不兑现当初说好的条件,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毒刺面色不善地说。

    “正好最近的确有一个新的任务要给你。”白面具说,“你去向反抗军传消息,就说发现了有教会的成员在平安码头出没,可能是要做点什么,把人都引到那边。”

    毒刺瞳孔微缩,“你们要对反抗军一网打尽?”

    “怎么会呢。”白面具轻轻笑了几声,“这些人就像野狗身上带的虱子,怎么也抓不完,只是想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那边,好顾及不到教会真正的行动。”

    “如果把人引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我会被当场处理掉。”毒刺讨价还价地说,“而且仅凭我几句话,上面根本不会派那么多人去,顶多去两个踩点的。”

    “不用担心,我会提前安排几个替死鬼过去。”白面具背着手,“你只需要把人带到,从此以后,就恢复自由了。”

    毒刺眼神一亮,又犹豫起来,“我的精神坐标……”

    “之前给你的设备,可以屏蔽坐标。”白面具抚了抚身上的教士袍,“教会可不会言而无信,你走了,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好!”毒刺难掩兴奋地说,“具体什么时候干?”

    “这周三。”白面具笑眯眯地说,“提前恭喜你恢复自由。”

    说完他就断了联络,下线了。

    毒刺,也就是镜子冷哼一声,那个小玩意儿研发部的人早就弄明白了,根本就没有屏蔽精神坐标的功效,如果毒刺现在还活着,信了他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这个白面具话里唯一重要的信息,就是周三。

    镜子立刻就联系上鹿鸣秋,和她报告自己的发现。

    第42章 所谓因果1

    这是一个陷阱,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鹿鸣秋决定将计就计。

    今天是周一,距离周三的行动时间, 还有两天三夜,足够调派其他基地的成员过来。

    鹿鸣秋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 她喜欢一切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圣愈教会是老对头, 死对头, 他们是财阀走狗, 当然视反抗军为眼中钉肉中刺,两个组织大大小小加起来的摩擦数也数不清。

    只要是教会的行动,破坏就对了,肯定不会出错。

    数十个人被从环城调过来, 他们将在周三晚上, 前去平安码头, 主动踩上教会的陷阱, 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这十来个人里, 有五个是异能者,相互配合,其他人也是样样精通的好手。

    教会的人不会在码头布置精英, 更大的可能是这些全部都是类似毒刺这样的弃子, 借反抗军的手将他们除掉的同时,也让他们发挥出了最后的价值。

    一举两得。

    平安码头是个中型码头,主要用来运输货物, 往来的都是一些货船, 客船则在南津市的另一个港口停泊。

    到了周三晚上, 镜子和接头人白面具约定好了时间,在半夜的时候,带着四个反抗军成员,一起来到码头附近。

    她仍旧假装毒刺的样貌,用他的语气习惯说:“就是这儿,我之前看到好几个教会的人,从船上往下搬箱子,神神秘秘的,看起来很重,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几个人不疑有他,跟着他逐渐深入,在集装箱中间留下的路上穿行。

    到了预定袭击的地点,三个架着机枪的人突然跳出来开始扫射。

    其中一个反抗军成员双手一抬,地上瞬间隆起一面高墙,将子弹通通挡住。与此同时,又有几个人冒出来,其中还有两个异能者,手上不断冒出火团,另一个时不时就会消失一会儿,接着再次出现,像是隐身。

    他们没人穿教袍,也没人带教会的圣标,其中一个人镜子还认识,是本地有名的赏金猎人。

    果然是教会推出来的炮灰,他们开枪扫射的时候,可没避着毒刺,明显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小命。

    他们的人跳出来,反抗军剩下的成员才突然出现,把敌人团团围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边的人刚出发的时候,鹿鸣秋已经率领另一队人,到了酒吧里。

    既然知道了这里不对劲,黑格也入侵到附近的公共摄像头里,去逐个分析排查出入酒吧的人员构成,终于让他发现了异常。

    这个小小的,能容纳百十号人的双层酒吧,需要每天进两卡车的货吗?

    镜子换样貌假装吸烟透风的时候,和搬货的人聊了聊,他们说自己只负责送,上头说箱子里都是各种食材。

    教会方面很谨慎,运货工人两天换一次新的,来往的客人根本没人会注意酒吧后门来了几趟运货车。

    黑格发现这一点后,立刻又去翻以前的监控记录,赫然发觉这一行为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

    大量不明货物被运到酒吧里,却不见运出,那这些东西到底去哪儿了,又是做什么的,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鹿鸣秋带上基地里所有的异能者,潜入到了酒吧里。

    这是个小酒吧,一楼有一个舞池,台子上竖着三根钢管,有五个舞者在上面跳舞,男女都有,动作极尽诱惑。

    舞台下面围了一圈人,每当台子上的人做出一些诱惑的动作时,他们就纷纷发出喝彩和尖叫,还有的伸出手去摸他们汗津津的身体,场面很是火热。

    每隔半小时,就有一次互动环节,随机挑两个客人上来和他们贴身热舞,还可以接吻。

    这儿的舞者身材火辣,样貌也是各具特色,非常受人追捧。

    燕衔川几个人进来时,正好到了互动环节,舞台正对入口,她一打眼就看到一个只穿着内衣的裸女将腿勾到客人的腰间上下滑动,双手捧着对方的脸,同这人热吻。

    她光速拨开自己的视线,像是被酒吧蓝蓝紫紫的灯光晃到眼睛一般。这个民风开放的社会,她很难入乡随俗。

    他们一行人是两两分开进来的,鹿鸣秋走在前面,面对这一幕,她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只是随意一扫,就开始观察起周围环境。

    镜子已经录下来这里的内部构造,她用了几天时间,假装不同的人,把酒吧能去和不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包厢和卫生间等等能去的地方,她都标注了起来,有三个地方是不能去的,一个是后厨,没有牌子,但是她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所以猜测这儿是后厨。

    另外两个一个是二楼的楼梯间向上,有保镖看守,另一个是沿着后厨往里走,里面的走廊有拐弯,但是在外面就她被服务生拦住,无法探查。

    这几个地方,楼上被首先排除掉。

    这栋楼上面几层是一家火锅店,就算中间有一层不让客人进入,是教会基地的可能性也很小,一个是面积小,一个是不够隐蔽。

    地下是最有可能的。

    似乎每一个秘密组织,都有擅长打洞的能力。

    怎么绕过侍应生不被发现,潜入地下基地,是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

    不过鹿鸣秋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通风口。

    反抗军内部除了镜子一个变形类的异能者以外,还有一个,他叫格尔。

    他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变成其他物种,小到飞蝇,大到鲸鱼,只要是他见过的动物,都可以变,反抗军内部基本很少叫他名字,都叫他大德鲁伊。

    格尔的异能等级很低,除了变幻外形以外,没有其他的能力,持续时间也并不太久。

    但没有不好用的异能,只有不会发掘的使用者。

    鹿鸣秋让格尔变成蚂蚁,举着专门定制的微缩芯片,顺着通风口向下爬,潜入到酒吧地下。

    没有监控的地方,他就变大身形,让自己移动得更快,有监控的地方,他就绕着摄像头的死角,或是沿着地砖和墙缝走,尽量隐藏自己。

    他有几个小时的营业时间用来潜入。这期间无法和同伴们联络,好在他走过的地方,会自动上传给黑格生成地图,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具体动向和状态。

    格尔在通风口里跑得飞快,一路向下,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一个明显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异能等级很低,但用好了却是个大杀器,反抗军基地的所有通风口都加上了滤网和电网,就是防止有类似的异能者侵入。

    教会的人显然不清楚他们还有这一个杀手锏,格尔没费什么力气,就顺着网格爬过去,看到下面房间里印着的圣愈教会标志,知道自己没来错地方。

    他沿着管道线一直走,却发现基地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按照镜子的观察,这里应该会有很多人员聚集才对。

    格尔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一直找到监控室,顺着通风口的狭窄缝隙钻出,悄悄爬向电脑主机。

    监控室坐着一个人,正捧着一本教典读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

    他从机箱的扇叶处钻入,变成一只蝎子,用钳子夹着芯片,把它塞进插口里。

    芯片里装着黑格的一部分数据,这样他就能入侵这里的网络了。

    做好这个,他又重新变回蚂蚁,原路返回,绕到这个人的背后,恢复人身。

    他的身形不断拉高拉长,全程都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个人毫无察觉,依旧在看手里的教典,浑然不知自己身后的异样。

    格尔变成动物时,只能带一些十分贴身的武器装备,像枪械这种,他一变身,就会自动从身上掉下来。

    因此他身上带的最多的是电击片,练得最好的是投掷。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体服,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剃成了光头,静悄悄地站在原地,抬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圆圆的纽扣大小的电击片。

    手腕一抖,黑色的圆片旋转着钉到这人的脑袋上,力度之大,直接嵌入他的脑壳,蓝色电光跳跃间,他瞬间僵直,手里的书向下掉落,被格尔伸手一捞,稳稳接住。

    【潜入成功。】

    他这边一成功,鹿鸣秋就开始动起来。

    后厨看门的人很好解决,不用洗脑这么麻烦,假装问路,直接催眠他去上个厕所,人就走开了。

    圣愈教会有智能ai负责监控全场,一旦发现异常,ai会直接发送警告,所以不论什么时候,率先入侵监控设备,永远是优先级别最高的行动。

    黑格接手基地网络,还有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帮他们开后门,不用身份验证,直接下楼。

    黑格:【基地的人很少,只有七个。等等,有一队人回来了,他们正在搬货箱。】

    他一边说,一边将地下基地的地图传了过来,把敌人都在上面标上红色记号,五个红点正堆在一起。

    七加五也才十二个,怎么会这么点儿人?

    鹿鸣秋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分头把人都解决掉。”

    众人四散开,剩下燕衔川跟在她身边,一起朝那个五人队冲过去。只是一个照面,这几个人就毫无反抗能力,全被鹿鸣秋用异能震晕了过去。

    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是异能者。

    燕衔川走上前,掰开地上密封好的塑料箱,里面的压缩食物一股脑涌出来,淌了一地。

    她再打开一个,还是如此,里面竟然装的全是压缩食物。

    除了这几个人,基地空空如也,显然早就撤离了。

    鹿鸣秋看向前方黝黑的地道,“这条路通向哪儿?”

    黑格回道:“不清楚,这里的资料也全被清空了。”

    她眼神一沉,“通知金环把这几个人带走,回去审讯。”

    “我们去看看。”

    燕衔川点头,走在前面探路。

    作者有话说:

    姨妈痛得我魂飞魄散,本来想请假一天,后来一想,不可以这样堕落,小剧场先停一停,想不出骚话了()

    第43章 所谓因果2

    通道幽深, 并不算宽阔,只能供三四个人并排行走。

    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壁灯亮起, 发出昏黄的光芒,像是一个个眼睛, 默默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鹿鸣秋没有说什么安抚的话,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安静氛围, 任务期间, 她一向不说无关紧要的内容。

    她在思考。

    从基地内部的表现不难看出, 这里的人早就撤离了,而且是有序的,按部就班的。他们删除了所有的资料,留下几个成员做收尾, 其余人全部离开。

    在走进通道之前, 她让格尔去酒吧三路看一看。离开时不用这么小心, 格尔变成一只蜻蜓, 快速沿着正常通路飞出去。

    现在她得到了消息,三楼也是空无一人。

    这儿的基地已经转移了。

    给毒刺的消息, 不过是一个幌子,一次借刀杀人顺便给反抗军找点儿小麻烦的指示行动。

    是什么让他们放弃了南津市的据点?

    依照两个组织相互对立,不死不休的过往, 教会在明确知道这里有反抗军驻扎以后, 不可能轻易退走。

    召集人手来对付他们才是正常现象,所以鹿鸣秋才没有过多考虑,她是抱着将基地里的人手尽皆清除的打算, 组织了这次的行动。

    而现在却扑了个空, 有什么事会比和反抗军作对能加紧要?

    燕衔川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会比一片雪花下落更轻。

    她走在前面,自动担任了探路的职责。

    但的确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块又一块的光斑照在水泥墙上,整个甬道再没有其他事物。

    又一次经过方形的壁灯,她停了下来,“前面没路了。”

    这话有一些不准确。

    鹿鸣秋走上来,望着昏暗的下水道网,面色阴沉。

    不是没有路,是路太多,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

    “走吧。”她说。

    事到如今,把那几个抓到的俘虏审讯一番,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次行动无功而返,好在鹿鸣秋并不会觉得失落颓唐,并不是做的每件事都能得到应有的正向反馈,她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好在去码头的那一队没有折损,只是有两个倒霉蛋,不小心被流弹擦伤了胳膊,要休养几天。

    俘虏们被送进医疗室里,先挨个摘除掉他们脑子里的监控芯片,过了麻醉期,他们悉数醒了过来。

    这五个人没穿教袍,只是脖子上戴着无瞳之眼的项链,和燕衔川之前在教堂上见过的,那个教士佩戴的吊坠相比,少了穿过眼瞳的麦穗,仅剩下一只眼睛。

    他们的表情倒像是一个加工厂出来的假人模特,皆是一副时刻准备英勇就义,要为母神献出生命的感觉,就算被抓到敌营里,也是不假辞色,神态傲慢,一种不屑和无知平民浪费口舌的态度。

    鹿鸣秋完全不把他们的抵抗放在眼里。

    每一个被抓来审讯的人,都是这幅模样,坚决不肯透露一个字。但无所谓,他们的想法并不重要,这儿又不是幼儿园,还要哄着他们,劝他们开口。

    鹿鸣秋把他们几个挨个催眠了,交给旁边的其他人分开审讯。

    这些人都是小喽啰,根本提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讯息,其他的分部在哪儿,他们不知道,这些物资箱运到哪儿,他们也不知道,是干嘛的,还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上面下命令让他们把箱子运出去,他们就运走,至于这些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几个人也不清楚,没问过,他们只需要乖乖按命令行事就行。

    不过,有一个人还是说了一点儿有用的,他记住了前来接货的一辆车厢上挂着的车牌号。

    其他人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泄气,折腾一趟,就得到一个车牌号,和什么都没得到有区别吗?

    黑格再厉害,也不可能检索所有城市的交通网络,去查这辆车究竟走到哪儿了,再说,依照教会的谨慎程度,中途难保不会换车。

    鹿鸣秋还是很沉稳,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带着燕衔川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像没事人一样。

    燕衔川偷瞄了几眼她的脸色,什么也看不出来。

    “有话就说,这么犹犹豫豫的,不像你的风格。”鹿鸣秋边开车边看她一眼。

    “你瞧着好像不太失望。”燕衔川说,“我在外面看到好几个人正唉声叹气的。”

    “反抗军和教会之间有这么大的矛盾吗?没抓到人,他们瞧着比少吃一顿饭还难受。”

    鹿鸣秋失笑,“你也知道,教会是财阀一手扶持的地下组织,帮助他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是一方面,对付我们就是另一方面。”

    “财阀只手遮天,掌控权势,他们想做点儿什么,其实不用太费心遮掩,没谁能推翻他们,所有人都对这一现状习以为常了。”

    “组织和教会的第一次冲突,是在七年前。”鹿鸣秋目光逐渐放远,像是回忆,“那时候我还没加入,但看过行动录像,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教会经常做人体试验,他们以各种方式抓走流浪者们,反正没人在乎这些游荡家族的生死,组织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前去营救,和教会的人撞倒了一起。”

    “反抗军赢了,但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至于那些可怜人,被当做实验对象,有许多人甚至不能称作是人……”她说到这儿,眸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他们最后都死了,没活多久 。”

    “从那以后,我们都知道了彼此的存在。直到现在,仍然有捣毁教会实验室的行动,一直进行着,只是我负责的辖区最近没有发现而已。”

    “组织里不少成员,都是从实验台上被救下来的。”鹿鸣秋叹了口气,“他们对教会有十二分的敌视,这次行动一无所获,会失望是正常的。”

    燕衔川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明白了然的表情。

    但她其实对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并不关心,只是单纯为了说话。

    交流。

    她从前主动开口,大多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显摆自己,试探她的反应,现在她开口,没有目的。

    可找话题突然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当她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要谈什么。

    最终她们还是一路保持安静地回到了家里。

    一夜过去,天已经蒙蒙亮,铁灰色的云彩丝丝缕缕地由下至上被日光染成红紫色。鹿鸣秋噙着笑,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快去睡觉吧,辛苦一晚上了。”

    燕衔川鬼使神差地扫了一眼她的锁骨,“不辛苦,你也早点儿休息。”

    她推开相对的门,回到自己房间,冲了个澡,躺回床上。

    薄毯触感柔滑,仿若丝绸,自带凉意,燕衔川的胳膊搭在上面,心思不由得神飞天外。

    另一边,鹿鸣秋回到房间,却没休息。

    她在椅子上坐了没多久,就收到一个视频请求,接通后,一道模糊的人形被投影出来。

    “这辆车,必须要追踪。”她说,语气严肃,“教会的行动让我很不安。”

    “的确很反常。”投影说,声音被模糊处理过,“我让人去办,明天之前给你答复。”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形闪了一下,消失在原地。

    鹿鸣秋这才不那么紧绷,但眉头仍旧隐隐皱起,思索着教会的异常。

    就算想要供给地下分部,也不可能购买如此大量的压缩食材,教会完全有正规手段进行采买。

    拿反抗军举例,造分部基地,提供武器弹药,各种后勤供给,想要维持人员运转,无疑需要大量的资金流动,而他们地上的每一家产业都能做幌子,根本无需大费周章。

    反抗军有这样的手段,让账目正常,教会可能没有吗?

    除非这些食物必须完全隐蔽,因为不敢保证这些产业不会被渗透,所以索性不走明面上的账目,全程在暗地进行。

    那么问题来了,教会的人要这些压缩食物干什么用?总不能是用来喂猪的。

    鹿鸣秋揉了揉眉心,感到精神上的疲乏不堪。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进入睡眠。

    她需要自己时刻保持精力充沛。

    ****

    早上七点,郭承被闹钟叫醒,顶着鸡窝头迷迷糊糊地去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停止后,他再出来,就是睁大双眼精神奕奕的板正模样。

    郭承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三明治放进微波炉叮了一下,又拿出一盒牛奶,坐到餐桌前,几大口把三明治吃光,再一口气喝光盒里的牛奶,将包装袋都扔进垃圾桶里。

    他一边吃,眼睛一边看着悬浮屏,刷各种视频,时不时笑几声。

    等到早餐吃完,郭承抹了抹嘴,去衣柜里拿出一套有着黄色胸章的制服套在身上,那圆形的胸章上面印着三个字——交通部。

    郭承住在宿舍,坐电梯下楼走几步就是行政大楼。

    像他一样住在宿舍的人有很多,每个人都穿着制服,只是胸前佩章不同,有的蓝色,有的绿色。

    “哎!”一个同样有着黄胸章的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郭承的脸拉下来,显得郁郁寡欢。

    “不应该啊。”来人纳闷地挠了挠头,“我可是打听过,人家单身,长得也好看。”

    “是我不怎么样。”郭承重重叹了口气,“他看不上我,我一说自己只是个小职员,他就把我删了。”

    “啊这……这这这,没事儿!是他有眼不识嵩山,真是没有品味!”这人尴尬地讪笑几声。

    “是泰山。”郭承一脸无奈,“明子,你文化考核到底怎么过的。”

    “就、就那么过的呗。”万明岔开话题,“对了,你看消息没有?来活了。郑队让我们查一个车牌号。”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按向二十二层,有其他穿着不同制服的人一起进来,电梯很安静,他们两个也闭上了嘴。

    电梯门开开合合,终于到了二十二楼,两人走出来。

    “我没看呢。”郭承开口,“又是肇事逃逸?”

    “好像不是。”万明说,“他没提,估计又是什么私活儿。”

    最后一个词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它变得含混不清。

    郭承有点厌烦,但也无可奈何。在体制内工作,就是得学会逢迎,上级加派的活,不管是公是私,都得干,不干就要被穿小鞋。

    他家里没人脉,是纯靠成绩考进来的,在最底层干了四年,眼看着同期都往上爬了不知一个台阶,他还在下面。

    时间一久,郭承也看开了,就是心里还有点儿反感。

    他和万明推开办公间,已经有一个同事坐在里面了,这一间办公室,一共四个人,还有一个没来。

    万明往椅子上一坐,打开电脑,拉长了音说:“唉,干活儿吧。”

    他在检索框里输入“JDS96681”,系统开始自动搜索全市的所有车辆,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

    “让我看看……昨天晚上的。”万明的手在触摸屏上滑动,点开昨晚的道路监控,“文明街,蓝山路,白桦路……出城了。”

    郭承坐着椅子探头过来看,“找到了吗?”

    万明指了指屏幕,“一辆货车,不知道找它干嘛。正在298省道上。”

    “上面的心思还是别猜了,报上去就行。”郭承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仿佛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是早上吃饭刷视频的时候。

    “说的也是。”万明耸了耸肩,和上级报告。

    他们的上司,叫郑队的人,得到消息,也在往上报,跟他的上级,同时又说了一堆久等了的告罪话。

    这样层层向上,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手里,她敲了敲门,在得到准许时进入,“您早上要查的车牌已经找到了。”

    “继续盯着,我要知道它的最终目的地。”一道冰冷严肃的女声从椅背后传来,“你亲自负责。”

    “是,部长。”穿西装的女人毕恭毕敬地应声,退出房间。

    下一刻,睡梦中的鹿鸣秋被特殊消息的提示音叫醒,她刚一睁眼就清醒过来,“298省道……是朝北去的。”

    能找到就行,她重新倒回床上,心里的重担轻了几分。

    从别处临时调过来的成员,在南津市待了一天,就这一天空闲时间,十几号人组团去看圣愈教堂,好像那是什么打卡点一样。

    不仅看,还要嘀嘀咕咕说话,惹来好多教徒的瞪视,这帮人脸皮一个比一个厚,根本不在乎视线伤害。

    母神伊塔露仍旧很美,她慈悲而丰润,倘若真有这样的神,祂必然是博爱众生的神。

    可惜,只是纯粹的谎言而已。

    为了编造历史,他们仿造壁画,仿造古籍,大清洗之前的历史很多都遗失了,何况历史本身就是可以伪造的。

    只要改掉教科书里的内容,控制住所有的媒体,统一口径,篡改历史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年轻一辈的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被灌输虚假的文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也没有真实给他们看。

    圣愈教会将自己伪装成传承数千年的教派,是早已灭绝的古埃拉文明留下的宗教体系,有大量考古的壁画佐证。

    在这个苦难与压迫盛行的时代,在这个反抗无用的时代,人们迫切需要精神上的寄托,需要一个让自己活着的希望。

    教会给了他们希望,这点不能说是坏的。

    但他们借此向民众传达认命,传达顺服现状的毒瘤思想,就是大错特错。

    教会是一头巨大的拦路虎,反抗军不仅是在和财阀做对抗,还在和千千万万被愚弄的民众做斗争。

    这很难,但每个人心底都有期望,每个反抗军成员,都是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这十几号人吵吵闹闹了一天,第二天就各自返回自己的常驻分部了。

    周末的时候,燕衔川正缩在沙发里打游戏,被鹿鸣秋叫起来,“收拾一下,我们要出一趟远门,下午出发。”

    “去哪儿?”燕衔川一怔。

    “核桃镇。”鹿鸣秋说。

    燕衔川眨巴几下眼睛,对这个地点一无所知。

    “这就是那些物资运送过去的最终地点。”鹿鸣秋抿了下唇,“带件外套,那儿的温度比这里低很多。”

    沙发上的人点了下头,表现简直可以用乖巧来形容。

    不是说燕衔川之前对于她的指示会有疑问,而是她最近实在很安分。

    这么久没出去“运动”,她竟然也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吵着闹着要做点儿见红的事,和之前两三天不外出就要发癫的状态相比较,简直判若两人。

    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这是一点儿好的变化,也就没必要去过分追溯原因。

    两个人收拾好行李,想要去核桃镇,得先坐飞艇到利佩阿市,再倒车。

    核桃镇是个小镇,虽然有镇级的划分,实际上由于人口流失,居住在此的人加起来也就几千人,少得离奇。

    这个村镇很封闭,鹿鸣秋也是查了好久的资料,才找到关于镇子的一言半语,它从前是靠贩卖核桃维生,那还是大清洗之前的事。

    大清洗结束后,就找不到任何记载了。

    从南津市到利佩阿,飞艇要开六个小时,商务舱有信号,倒不至于太过无聊,只是飞艇上的餐食不尽人意,就算是给商务舱的供给,也称不上美味,只能说是不算难吃而已。

    燕衔川原本不挑嘴,但自从跟着鹿鸣秋住在一起后,天天好吃好喝,口味隐隐有要变刁钻的趋势。

    送的一个桃子,味道还算清甜,被鹿鸣秋递了过来。

    可能是她吃饭的时候太过不情愿,被看出来了。

    刚一下飞艇,燕衔川就感受到了温度的变化,这个季节,虽说是到了秋天,但南津市还是热烘烘的,像是烤炉一样,下雨的时候能稍微凉爽一些,不下雨的天,那些水汽就变成蒸汽,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大蒸炉,把人困在里面烤。

    利佩阿则不同,它的凉爽简直是扑面而来。

    燕衔川看了一眼天气,体感温度只有十八度,这还是室内。

    她们两个身上还穿着短袖,鹿鸣秋指了指休息室说:“先去把外套拿出来穿上,不然出去会冷。”

    果不其然,她们穿上外套,一出门,燕衔川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差点儿吹了个倒仰。

    再一看其他人,都是弯着腰,捂着衣服,一个个像是苦行僧似的顶着风挪。

    鹿鸣秋早有先见之明地把头发盘了起来,大声说:“我就说会冷吧。”

    作者有话说:

    聊一些题外话。

    我是早上五点起床,做饭,七点坐在电脑桌面前,抠抠搜搜写到晚上七点,能憋出五六千字,有时候看到一些轻松时速三千的人,说一些日万就好了呀之类的话,真的很难保持心理上的平衡,尤其觉得自己费了半天的劲,好像也没写出什么绝世巨作。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狗都大,我才是那个狗。

    晚上九点睡觉,但实际上是,常年失眠入睡困难,每天都在犯困和内耗。人最怕的就是比较,生活越比越糟糕,我已经很能调节情绪,有些时候,这点儿压力不是说好就好的。

    之前说一些日六日万的话,现在没有完成,觉得自己像是满嘴跑火车的大骗子,每次想到都要痛骂自己一万遍。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姥姥生病住院了,比较突然,忙了一天,忘记请假。

    说了一堆,就是想说,多多写可能做不到,但是少少写一定可以,能日五日六的时候,我就多写,写不了憋也要憋出三千来,坑是绝对不会的,不仅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书里的这些人。

    很不喜欢把负面情绪传达出去,最后一次!啵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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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所谓因果3

    利佩阿的天也黑得很早, 此时户外已经漆黑一片,但每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将广场照亮, 仿若白昼。

    广场风声呼啸,尽情地向来此的旅客展现这座城市凛冽暴躁的自然风貌。这里的人更多偏向高鼻深目的长相, 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雀斑,来接人的等到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 他们彼此拥抱, 嘴里说的是很饶舌的一种语言。

    燕衔川听见了他们的话, 却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好在鹿鸣秋早有先见之明,给她准备了语言辅助芯片。

    过了一两秒的延迟,芯片便如实地翻译出他们说的是很普通的问候语, 等候的人问归来的人路上顺利吗?后者答了, 又抱怨起飞艇上的餐食, 前者就说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大餐, 有他最爱的伏特加。

    两个人哈哈大笑着走入寒风中,他们的笑声里带着暖融融的情感, 是北风也吹不冷的东西。

    也有人没注意天气,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是轻薄,燕衔川路过时听见他在打喷嚏, 一个接一个, 嘴里还不忘骂上几句。

    噢,这也是句骂人的俚语,被翻译器尽职尽责地转换出来。古往今来, 骂人的词汇总是逃不过生殖器官和族谱, 这句话更是优秀, 连家里养的狗也没有放过。

    燕衔川听了一耳朵,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正朝自己打开。

    穿过广场,来到路旁,鹿鸣秋转过头来问:“要去吃个夜宵吗?我订好酒店了,咱们在这儿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要是想吃夜宵,现在就可以去,利佩阿的火锅很出名,酒也不错。”

    她用的是一张新脸,延续之前的大众特色,唯一有些不同的是,眼睛没做太大修改,或许是为了融入当地环境,她的瞳仁仍是自己的本色,像是一汪蓝色的海。

    燕衔川则是大变样,她原本是非常中式的长相,如今头发染成了浅金色,眼睛同样改成蓝色,眼窝加深,瞧着更像是混血。

    混血和西式长相在利佩阿都很常见,纯中式的样貌要少见许多。

    因为利佩阿是个不发达的城市,年轻人都跑了出去,也少有其他地区的人过来,这座城市就像它的年纪一样,充满了迟暮的味道。

    燕衔川有些意动。

    鹿鸣秋瞧着她,有些纳闷地笑起来,“你怎么了,想去就说呀。”

    她抬起手招了一辆车,等车子在路边挺稳的间歇,她说:“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我怪怪的……?燕衔川心底不由得重复起这句话,像是反问,又像是在问自己。她用余光偷瞥了一眼正在和司机说目的地的身边人,不禁懊恼气闷地想:还不是因为你。

    她是怕耽误行程,才犹豫不言,怎么落到对方眼里,反倒成了自己的错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事,有所亏欠,按照合理的社交逻辑,就应该对鹿鸣秋作出补偿才是。

    但这人不需要她的补偿。她无法按照既定程序走完应有的正常人际交往,又时常陷入无法言明的臆想当中,这两者不知道哪个更让燕衔川感到无所适从。

    “客人是来这儿旅游的吗?”司机用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通用语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鹿鸣秋和他攀谈起来。

    听到这话,司机就大笑出声,很是自得,“我一看就看出来啦,我做了三十年出租司机,眼力可不是吹得。”

    “这年头,来利佩阿旅游的人已经很少了,唉,没办法,谁叫这儿是个老古董城呢。”

    “我倒是觉得这里很有历史感,那些大城市,看着是很发达,可都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没有特色。”鹿鸣秋透过车窗望向灯光明灭下的楼层,“像这种大清洗之前的建筑,已经很少见了。”

    “历史感……”那司机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下,却没再说些什么。

    “不过你们要是来旅游,有几个地方一定要去,旅游攻略上的多半都是用来骗外地游客的,一个就是老约翰酒馆,他家卖酒,也卖烤肉,味道是真的一绝,还要去德图撒乌宫逛一逛,那儿曾经是以前的王宫,我带着儿子去过几回,那小混蛋淘得没边儿了,也说好看,还说长大了要住这样的房子里,这不是做梦吗?”

    司机笑骂了几句,话里却全是宠溺。

    燕衔川看到驾驶座上的小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个小机器人玩具的脚,多半是他儿子留下的。

    司机很健谈,也很热情,和南津市的司机是两个风格。

    临下车,他又说了句祝她们两个玩儿的开心,才把车子开走。

    这儿的楼栋高了不少,正巧把北风挡住。路灯都是红色灯笼的样式,白天看估计很漂亮,到了晚上,照出一地红光,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往来的路人司空见惯,不觉得有什么,燕衔川倒是一个激灵。

    鹿鸣秋望着她,轻声说:“你怎么了?心里有话,有想法,为什么不说呢?”

    燕衔川张了张嘴,本能地把心底纠结的事咽回肚子里,避重就轻地说:“我担心吃夜宵会推迟你的计划。”

    “你想太多了。”鹿鸣秋认认真真地说,“我既然提出来,就说明做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不利影响,如果没有时间去做,我是不会说的。”

    “而且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一看,在外围探查一番,毕竟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不会冒险行动。”

    “我们两个的能力刚好适配,就算发生意外也能退走,如果是想要做什么,我不会只叫你一个人来。”

    “所以不用想太多。”她轻轻笑了一下。

    燕衔川只好点了点头,又补上一句:“知道了。”

    “走吧。”鹿鸣秋带头走在前面,“我看你飞艇上也没吃几口,一定饿了。”

    她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走上两步,又往前一赶,和人平齐了并肩走。

    这的火锅和燕衔川在南津市吃的那顿味道也很不一样,后者的更麻,而这儿的虽然辣油看上去红彤彤的,吃着却不算太辣,反倒有股油炸辣椒的香味儿。

    店里的肉分量很实,牛肉,羊肉,马肉,鹿肉……各种各样的肉类在菜单上摆了好几页,和它数量一样多的就是酒。

    酒也以白酒和麦酒居多,葡萄酒要少一些,口味不一。来这儿吃饭的人很少有不喝酒的,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摆上几个空酒瓶,人们高声说话,喧哗热闹 。

    或许是天气寒冷,人才更加热情,嗓门也更大。

    燕衔川没喝过烈酒,只是她看着鹿鸣秋喝,心里好奇,也倒了一杯给自己。

    按道理来说,她的酒量应该很好,因为她的体质好,十几二十度的鸡尾酒,她也没少喝,都是当饮料来尝的。

    酒还没进肚,味道先扑鼻,酒香但刺鼻,一闻度数就极高。燕衔川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想喝水一样一杯下肚,面不改色,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喝了一口,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两分,嘴里的透明液体不像是酒,倒像是什么刀子或者针刺,在疯狂扎她的舌头。

    燕衔川连忙把它咽下去,它就一路扎过食道,再扎向胃壁,从喉咙到胃全程都是火烧火燎的,说不上是辣还是烫,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胃囊向外迅速扩散,最后直达天灵盖,连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

    她眼神发直,鹿鸣秋一下笑出声来,揶揄打趣道:“怎么样,好喝吗?”

    燕衔川吐出一口热气,倒是没做出斯哈斯哈的动作来,“有点儿辣。”

    鹿鸣秋乐不可支,倒了一杯清水推过去,“喝点儿水润一润吧,这个酒的度数很高,要不要再尝尝麦酒?”

    燕衔川看了一眼桌角上立着的易拉罐。

    “就是啤酒,但麦香味儿很浓,味道挺不错的。”鹿鸣秋说。

    “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燕衔川把印着麦子图案的易拉罐拿过来,拽掉拉环,这次没敢直接灌一大口,而是稍稍抿了一点儿。

    清澈的棕色酒液从舌尖淌过,先是微苦,随后口腔里泛起麦子的味道,让人想到日光下金黄色的麦浪,仿佛走在麦田中,能清楚地嗅到植物茎叶的清淡香气。

    她眼神一亮,又喝了一口。

    “还不坏吧?”鹿鸣秋笑吟吟地说,“我的酒量一直都很好,只是平时不经常喝而已。”

    像是看出了这人嘴里未尽的疑问,她又举起酒杯,将透明的辛辣白酒一饮而尽,说道:“入乡随俗嘛。”

    “而且微醺的状态能让人放松心情。”她支着下巴,“你现在有没有感觉比刚才好一些了?”

    燕衔川凝视着她蔚蓝如星子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连连点头,“好多了,火锅也很好吃。”

    “那就好。”鹿鸣秋夹起一块肉片,沾了料汁,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毕竟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烦心事,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但有一个倾诉的对象,把心里的烦恼说出来,也会松快很多。”

    这就恐怕不会了……燕衔川面上点头,心里却不由得要反驳。

    吃了热乎乎的一餐,两个人又去到定好的酒店,仍旧是一人一间。过了安静的一夜,在酒店吃了普通的一顿早饭,鹿鸣秋伸了个懒腰,拿上两瓶矿泉水,“我租了车,一会儿咱们直接开车走。”

    “那儿离这里很远吗?”燕衔川把两瓶水都拿过来问。

    “开车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路程。”鹿鸣秋边走边说,“很偏,而且我们不能直接就这样大咧咧过去。”

    她拍了拍行李箱,“要靠这里的小东西。”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忽然发现自己好喜欢用儿化音啊,这就是东北人的倔强吗,笑死了)

    拔个智齿姐妹们,折磨好几天了。我在乡下 ,要去市里,有点麻烦,我两边脸已经不一样大了。为什么人要长智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人类进化不完全的铁证,所以地球今天为什么还不爆炸!!!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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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所谓因果4

    鹿鸣秋心中其实有一些猜测,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教会必然建造了一个秘密基地,基地用途排第一的是人体实验。

    不怪她这样想,属实是教会前科累累, 新鲜食材放不了太久,何况给实验品的伙食本来就不用太好, 许多实验对象活不了多久,压缩食物是最好的选择——活的人多就多做, 活的人少就少做。

    来探查虚实的任务, 其实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可以。

    虽然反抗军内部在平时没什么地位高低之分, 但鹿鸣秋身份重要,这种四处奔波的行动,不应该由她来做。

    她的时间更应该用在统筹大事上面。

    只是她总瞧着燕衔川闷闷不乐,最近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所以才决定亲自前来, 正好带她一起走走。

    人长期困在相同的环境中, 很容易感到精神上的疲乏。

    从利佩阿到核桃镇的这段路程, 大多要穿过山区,公路穿林而过, 林中的树木大多是松树桦树,树干笔直,树冠葱郁, 像是一张张绿色的伞。

    不过秋天已至, 许多树叶隐隐有变黄的趋势。

    这里的天色更蓝,是一种很浅的蓝色,也没有云彩, 偶尔几只候鸟排成人字, 从头顶静静飞过。

    摇摇晃晃的车里, 伴随有着森林味道的清风,仿佛连时间也慢了下来。

    鹿鸣秋租了一辆吉普,马力很足,但她开得并不快。又越过一个桥洞,减速带让车子无可避免地颠簸了一下,连带着车里的人也晃了几晃。

    这样似乎无忧无虑的氛围,在燕衔川的记忆里是很少见的。她又悄咪咪地瞄了驾驶座里的人一眼。

    “我脸上长花了?”鹿鸣秋突然说。

    “没有!”燕衔川急急忙忙地反驳,绞尽脑汁地想出一点儿岔开的话题,“你之前说的箱子,里面带了什么吗?”

    “无人机。”鹿鸣秋说,“不过做成了鸟雀的外形,摄像头是它的眼睛,这样会更加隐蔽。”

    “等到了核桃镇的外围,我们得找个地方把车藏好,然后走过去。”

    燕衔川表示理解,开车的话,动静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她们驱车赶路,最开始还有几辆车擦肩而过,可离目的地越近,路上就越清静,没有村落,没有人烟。

    二人像是前往未知之地的孤独探索者,天地之间,除了花鸟鱼虫,便只有她们两人。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来了一辆车,直直地开向核桃镇,必然十分瞩目,弃车潜行才是最佳选择。

    鹿鸣秋看着地图,转动方向盘,驱车驶离主道,拐进一条岔路里,又朝里面开了一段距离,保证从大路上看不到车子,才熄了火。

    鹿鸣秋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扫过指纹后,盒盖打开,一只麻雀躺在里面。

    燕衔川探头过去看,这只小小的无人机就像是真的麻雀一样,有着棕黑色的绒羽,黑黢黢的小圆眼睛。

    开关启动,它就眨眨眼睛,从盒子里跳出来,扑扇了几下翅膀,飞到盒盖上站住,先是歪歪头看看身前的几个人类,又偏过头去梳理自己的羽毛,最后啾啾叫了几声,声音清脆,和真的活的麻雀一模一样。

    神奇。

    “它具有一定的智能,能模仿麻雀的习性。”鹿鸣秋从盒子里拿出一张芯片,接着她伸手在耳后一划,仿真皮肤移开,露出下面的两个插口。

    她取出一张绿色的芯片,将这枚黑色的插入进去,先前的那张就被她放进小盒中。

    插口被重新隐藏起来,鹿鸣秋拉出悬浮屏,双手在上面按来按去,过了一会儿,这只鸟型无人机就扇扇翅膀,飞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前面飞走。

    “它能飞这么远吗?”燕衔川仰起头,看着小鸟化作一个黑点。

    “当然不能了。”鹿鸣秋翘了翘嘴角,“只是先试一下。”

    过了两分钟,麻雀又飞回来,燕衔川伸出手,它就落到她手心里,用尖尖的喙啄了啄她的指头。

    鹿鸣秋面目含笑望着这一幕,指令能准确执行,可以,她又看了看传回来的视频,画面清晰不晃动,可以。

    这是研发部又鼓捣出来的新款,说是升级了智能系统,让它更具鸟类的特征,甚至还能假装觅食,混入鸟群。

    能交给她,自然是经过测试后没什么大问题,但鹿鸣秋还是谨慎地先试用了一下。

    “这儿离核桃镇差不多有六公里,我们得走一半路。”鹿鸣秋看了一眼麻雀,在悬浮屏上点了一下,它就从燕衔川的手心飞起来,落到她的肩膀上,“从树林里走。”

    细细的鸟爪扣住衣服,燕衔川原本歪歪扭扭地靠着车,当即就挺直了背,肩膀放平,站得比天平还板正。

    “好的。”她说,端正体态,目不斜视地就要往林子里钻。

    “反了。”鹿鸣秋忍俊不禁。

    燕衔川脸不红气不喘地掉过头,刚走没两步,就捡了一根长长直直的木棍握在手里,用它挑开身前的树枝。

    “你很喜欢小动物吗?”鹿鸣秋问。

    燕衔川认真想了一下,“比起人类,我的确对动物的耐心更多一些,如果一只猫和一个人同时落水,我肯定会救猫。”

    她转了转眼珠,“你呢?”

    鹿鸣秋对待这个问题也很认真,她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如果可以,我会两个都救,如果只来得及救一个,我会救离自己更近的那个。”

    “还以为你会救人。”燕衔川说。

    “生命没有贵贱之分,”鹿鸣秋声音轻柔,仿若山风,“我也没有那么,那么地喜爱人类。”

    “起码没有你想象中这样喜欢。”

    “可你加入了反抗军……”燕衔川难得产生疑惑。

    反抗军可是真真切切为了民众服务的组织,为了实现社会平等,毅然向统治者亮出利刃,这个组织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消灭财阀,让所有人都有发展成长的机会,让他们都能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

    坚持这种理念的鹿鸣秋,怎么会不更偏爱人类多一些呢?

    “我是个追求理想的人。”鹿鸣秋只说了这一句,没再解释什么。

    林中没有小路,只有灌木与杂草,深处能没过腰际,矮时只到脚边,走起来很是艰难。

    不过由于人迹罕至,这里的野生动物倒是很多。燕衔川一路走着,看到了好几只松鼠,不认识的鸟,甚至还有棕黑色的蛇慢悠悠爬过。

    或黄或白的蘑菇长在树根旁边,有的将枯叶顶出一个小包,露出半截白色的蘑菇梗,还有的油亮如鸡蛋黄,也有的红色如伞盖。

    它们或一丛丛,或一个个,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些。

    “这个蘑菇能吃吗?”燕衔川指了指,“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采一点带走。”

    鹿鸣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个像是油漆一样黄的纯粹的小蘑菇长在一起,不禁失笑,“这个有毒,吃不了。”

    “想采也行,但我们最好换一个地方,在这里停留太久不安全,”

    燕衔川点了点头。

    三公里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无中生有蹚出一条路来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翻过一座山头,燕衔川朝下望,隐隐看到一座小镇,一半被另一座山遮住,几栋高楼,面积并不大,“是那儿吗?”

    鹿鸣秋也爬上来,“对。这个距离差不多了。”

    一直安稳待在燕衔川肩头的小鸟张开翅膀,奔着小镇就飞了过去。

    鹿鸣秋拉出悬浮屏,开放权限给身旁的人,让她一起看上面的画面。

    机械鸟的飞行速度很快,仿造的是真实麻雀的速度,林木在它的身下一晃而过,传来的视频很清晰,两人目光专注,只见成块的田地尽皆荒废,长出杂草,不论远近,是河边还是田地,到处都见不到人。

    临近镇子,麻雀的速度慢了下来,停在电线杆上,和其他几只鸟站在一起,它的眼珠乌黑,摄像头无声放大,拉近画面。

    小镇还保留着大清洗前的装修样式,楼房都很矮,四五层高,上面的白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露出斑驳灰色的水泥墙面。

    古怪的是,镇上一个人也没有,见不到有人走动。

    麻雀振动翅膀,朝镇里飞去。

    街上没有人,手推车孤零零地立在路边,车顶生锈,轿车也挨个停在路旁的车位里,上面都落满了灰和泥水。

    麻雀望向居民楼,家家户户竟然都拉着窗帘,把室内遮得严严实实。

    如果这座小镇的确荒废了,不可能所有窗帘都被拉起,定然是混乱无序的。

    小镇里还有人,并且一定不少。

    那为什么他们不出门,不种地,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呆着?

    鹿鸣秋操控麻雀,绕着小镇飞了一圈,发现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窗帘拉得死死的,一丝缝也不露,街上的各种店铺,饭店也好,超市也好,通通都闲置了很久,招牌锈迹斑斑,落满灰尘,长久无人擦拭使用。

    “有点奇怪。”燕衔川嘀咕。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推着车,进了一栋居民楼里,过了一会儿,他们再出来,车上已经空了。

    这两个人回去,拐过路口,忽然消失,又是两个人冒出来,推着小车,进了另一栋楼。鹿鸣秋目光一凝,拉近画面,想看清车上装的是什么。

    盒子是长方形的,上面扣着半透明的盖子,画面被不断放大,终于,两个人清楚地看到,那里面装着的都是饭菜,这是餐盒。

    这两个人进去,过一会出来,推车空空如也——他们在给楼里的人送饭。

    趁他们推着车离开,麻雀飞起,装作路过,如实地录下眼前的一幕。

    这两个人,推着车,直直朝着墙撞过去,像是融化一样消失在里面。

    墙后别有洞天。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看见花花绿绿的蘑菇)(飞扑过去)(拿起一个就塞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

    燕衔川(眼冒金星):什么?怎么有三个太太!(伸出手去抓)(都抓空了)(被树根绊倒)(呼呼大睡)

    鹿鸣秋:……

    ————

    我真的要说一下这个拔牙的艰难过程。第一天是上午的时候去坐席了,下午去一个近一点的镇上,因为有个奶奶说a镇也有拔牙的,平时我们没听过有,我爹说,先吃席,吃完再去,不然拔完牙就不能吃了,很有道理,于是下午一去,楼里空空如也,旁边的店里人说,这个大夫中午就走了,去市里了,白跑一趟。

    第二天就去了一个远一点的镇,到的时候很凑巧,不用排队,直接打上麻药就拔,刚走出诊所麻药劲就过了,疼得我想原地飞天,咬棉球还咬得腮帮子好酸。我爹说这个棉球是不是上辈子和我有仇,笑死。

    回家吃了饭,我的牙还是好疼,头也疼,对镜子一看,我想拔的那个外凸的牙,根本没拔掉,拔得是更里面的牙,我以为大夫拔错了,当时整个人就崩溃。

    爹爹就骑摩托车带我,说要找人家算账,然他再补一颗牙给我,要跟人家打官司,然后我万念俱灰,吧嗒吧嗒掉了一路的眼泪。因为一点历史因素,我的牙一直很不好,小时候还不小心喝过农药,牙都烂掉了。所以年纪轻轻的我,已经拔掉了两颗大牙,现在又没了一颗,这颗没了,就觉得自己以后再也吃不了饭了,超级难过。

    走到一半,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是不是没拔错,然后我们停车,研究了一下,的确没拔错。大夫拔的是里面新长出来的智齿,它把老牙挤歪了,所以一直很痛,我以为歪的是新的,里面的是旧的。

    后来又回家了,哭笑不得那种。

    不过到家还是有噩耗传来,姐姐一家来了,姐是亲姐,我很喜欢,但她儿子我就不喜欢了,我超级讨厌小孩子,救命,整天吵吵闹闹,还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在家里玩儿,好不容易牙不疼了,头依旧很疼,救命救命救命,杀了我。

    第46章 所谓因果5

    显而易见, 教会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圈养了全镇的人。

    在镜子机缘巧合发现他们在运送货物之前,不知道圈养行为究竟持续了多久。

    鹿鸣秋相信, 转移据点这种事,教会早已做了成百上千遍。

    如果早知道他们做的是这么大的图谋, 鹿鸣秋一定不会杀掉酒吧分部的任何一个成员,她不想打草惊蛇。

    好在按照她之前的准备, 假装自己是从码头的外围那里得到了相关信息, 决定当天奇袭。

    被俘虏的五个人, 则在洗脑后被放走,脑机植入的新记忆会覆盖掉原来的,让他们忘却曾经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以防万一, 反抗军会派人将他们逐个杀死。

    只希望这样, 能让教会放松警惕。

    伪装成麻雀的无人机展翅飞起, 绕过小镇, 见到了四组送饭的人,东南西北各一组, 将整个镇子分成四个区域。

    教会的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整个镇子的人都控制住,而且看样子他们貌似并没有把所有居民楼都改装成监狱,那教会是用什么手段让小镇居民乖乖就范的呢?

    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

    她不该以身犯险, 应该立刻退走。想到这儿, 鹿鸣秋就要把无人机召唤回来,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从墙里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黄色的防护服, 像宇航服一般, 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和之前送饭的那些人穿得防护服明显不是一个等级。

    这次的更加厚重,也更加紧实。

    鹿鸣秋知道这种款式,密封性极佳,大多用在一些使用放射性材料的实验中。

    她输入指令的手顿在空中,就是这一瞬间的短暂犹豫,发生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变故。

    两个黄色防护服蹲下身,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到地上,接着他们返回墙里。

    无人机正要放大画面,就见一股股浓绿色的气体从那个装置中喷发出来,见风就长,霎时间就扩散了数米范围,绿雾越来越快,不断向外蚕食,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覆盖了整个小镇,还在逐渐向外蔓延当中。

    燕衔川:“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浓雾已经漫过农田,朝河边进发。

    鹿鸣秋:“走!”

    两个人拔腿就跑,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借着山势,她们风一样向下掠去。

    眼看着停车的小路就在眼前,燕衔川的耳朵却听到嗡的一声,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正要继续跑,身后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发现鹿鸣秋竟然摔在枯叶里,碎裂的叶片和黑色的泥土沾到她的身上。她双眼大睁,眼底充血,弓着身子,脊背弯曲,如同煮熟的虾子,而她的双手正紧紧抱住脑袋,仿佛里面有什么怪物要钻出来,在她的大脑里发动无形的攻击。

    燕衔川赶紧跑过去,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了?”

    鹿鸣秋牙关紧咬,齿列摩擦着,挤出几个字,“是声波驱逐。”

    燕衔川不太明白,但听她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什么把人赶走的装置。

    不同于鹿鸣秋的剧烈反应,她只是觉得有些不适。

    她放下怀里的人,又朝前走了几步,越向前,心里越烦躁,脑内好像产生了幻听,嗡嗡作响,身体也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胸腔里的东西都有了自己的意识,想要挨个从喉咙跳出来似的。

    她尚且感受如此强烈,鹿鸣秋体会到的只能加倍严重。

    燕衔川快步走回去,抱起鹿鸣秋,“如果我们快速穿过这片区域,你能坚持住吗?”

    鹿鸣秋深深喘了几口气,低声说道:“越靠近,它的威力越大,会直接震碎我的内脏。”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绿雾已经爬上她们之前待过的山头,正朝下滚来。

    而她们正在一片林地里,放眼望去只有树,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密封空间。

    面对未知的雾气,燕衔川并不慌张,真正让她担忧的是怀里的人。

    犹豫间,绿气已经吞噬了一半的路程,它近在咫尺。

    她抱住人,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把无人机的权限给我吧。”她说。

    鹿鸣秋没说话,刚刚的一段话,已经耗费了她近乎所有的精力。

    权限被转移,下一刻,燕衔川抱紧她,迎着浓雾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们无法离开,迎接绿雾是迟早会到来的事,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继续停留,让鹿鸣秋遭受折磨。

    飞扬翻滚的绿潮无声地将她们淹没。

    这雾气丝丝缕缕,没有任何味道,就像有人单纯做了个实验,将空气染上了颜色,燕衔川大口呼吸了几下,仔细感受,没发觉身体有什么异样的变化。

    她低头去看鹿鸣秋,远离声波驱逐的范围,对方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这浓雾对她貌似也没发生什么效用。

    “你感觉怎么样?”燕衔川还是问道。

    “目前还算正常。”鹿鸣秋动了动腿,从她怀里下来,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不稳地颠簸了一下,好在燕衔川一直握着她的胳膊,没让她扑倒在地上。

    教会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施放这种东西,它肯定有着什么作用才对。

    麻雀无人机还在运行,燕衔川操控它,让它高飞起来,观察着最先被绿雾笼罩的小镇。

    这雾气肯定不是毒药,教会想杀人,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手段,何况声波驱逐器还开着,这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走出来才会使用的手段。

    安静。

    小镇安静得仿佛死了一样,这安静极为不详,不是死寂,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们得去镇子里。”燕衔川说。

    “我们需要隐蔽,还需要食物,不能一直在树林里待着。”鹿鸣秋受了伤,她长久不用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教会在进行一场实验,暴露在野外会很危险。”

    而对方也需要休养的地方。

    教会的人肯定在密切关注小镇,要怎么混进去呢?

    她甚至不知道监控在哪儿,如果黑格在的话……想到这儿,燕衔川打开联络列表,却发觉信号消失了。

    伴随声波武器开启的,还有信号屏蔽仪。

    “先在外围等一等,看看情况。”她又看了一眼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扶着鹿鸣秋,往镇上的方向挪过去。

    而就在鹿鸣秋的信号被屏蔽的那一刻,黑格的子系统失去联络,他就收到了反馈,立刻敲响警钟,打算派人去接应她。

    在这个网络盛行的时代,怎么可能有接收不到网的地方,除非是人为造成的,涉及到黄雀的事,再谨慎也不为过,哪怕最后是一场乌龙,宁愿浪费一次资源调动,也要保证不出差错。

    鹿鸣秋不在,他就是最高的话事人。

    黑格找人手并不大张旗鼓,他只是发消息给被选中的成员,让他们回南津市基地。白格也在他的通知范围内。

    自□□格意识上传后,他的同胞弟弟白格就消沉下来,整日待在房间里,也不出门。最近的几次任务,鹿鸣秋考虑到他的状态,都没有叫他。

    黑格每天都会和他说话,就像是他们之前那样,只是白格总是爱答不理。面对这个弟弟,他也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黄雀可能会出事,事关紧要,他也不会叫白格。

    他的消息发过去时,白格正在沙发里躺着,手里拿着一个黄绿色的网球,不断向上抛起再接住。

    月余的时间,让这个有着婴儿肥的少年迅速削瘦下来,双颊的肉消失,下巴也变尖,整个人瞧着格外冷漠。一头银灰的短发长长了,却也没剪,正胡乱地洒在靠枕上。

    黑格的投影静静出现在客厅,瞧着他,第一时间没说话。

    白格看也不看他,兀自在那儿玩抛接球。

    “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半晌后黑格还是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和还活着时一样,那么冷静,沉稳,像一个哥哥,像一个主心骨。

    “什么任务?”白格终于瞥了他一眼。

    “黄雀失联,事关重大,需要你带领小队去探查情况。”黑格抬手一抹,一张地图出现,他指向核桃镇的方位,“她原本是去这里探查教会行动,就在刚刚,我和她的联络突然断了,也接收不到子系统的反馈。”

    白格的眼珠动了动,从沙发上一下坐起来,“教会……”

    像是有什么在他的眼底涌动,白格缓声问:“什么时候出发?”

    “胡椒和金环会和你一起,等他们返回基地,你们坐飞艇直接过去。”黑格说,

    “好。”白格说着,立刻站起来,就朝着门口走去。

    “你……”黑格张了张嘴,他能看出弟弟的反常,但白格是等级A的异能者,战力不俗,由他来领导小队是必然的。

    可他心中仍旧有些担忧,不为别的,只为他对教会实在太过关注了。

    黑格有心想说一些让他保持冷静谨慎的话,可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记得去武器库带点儿装备。”

    “……我会的。”白格握住门把的手紧了一分。

    他打开门出去,在关上门的一刹那,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黑格的投影依旧站在客厅里,基地的所有摄像头都是他的眼睛,他能看到白格在走廊里行走,看到他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哪怕宽慰的话说一千遍,他现在也不算完整地活着。

    意识上传后,两人之间的精神链接就断了。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根本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会和对方分开,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黑格再次叹了口气,默默收回投影,习惯性地去叮嘱白格,和他介绍武器库的新设备,帮他挑选合适携带的装备。

    只不过以前是通过精神链接的方式,而现在,则要隔着屏幕,给他一条条发消息。

    第47章 所谓因果6

    以燕衔川的眼力, 完全没有发现摄像头的踪迹,她不敢贸然出现在空地里,只好带着鹿鸣秋来到林地边缘, 透过树木间的缝隙,遥遥望着山下的小镇。

    她们两人轻装简行, 身上是什么热武器都没带的,不过鹿鸣秋随身背着一个小包, 里面装了许多应急物品, 像是打火机, 绳子之类的,自然也有止疼药。

    没有水,她直接干咽了一片。

    虽然离开声波驱逐的范畴,但它对□□造成的伤害确是不可逆的。

    药效起了作用, 身体里的阵痛消失, 鹿鸣秋神色清明, 说:“不用担心, 组织会派人来找我们,只需要躲过这几天就行。”

    燕衔川只是望了望她, 没有说话。

    当她不关心别人的死活时,能从嘴里吐出一万句由谎言织成的甜言蜜语,可如今她真的开始担忧起来, 便成了笨嘴拙舌的人, 怎么也憋不出一句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高悬,将干燥的空气烤成薯片, 蒸干每一丝水分。

    突然, 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 它是如此尖利,简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分贝,无人机捕捉到了它,如实通过耳麦传出来,可燕衔川的耳朵除了听到麦里的声音外,甚至真切听到了这道锐利的喊声,就从小镇里远远传过来。

    正常人的声音绝对不能传这么远。

    这声尖叫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仿佛有什么发生变化,原本死寂无声的小镇瞬间嘈杂起来,在房里待着的人一股脑地冲到外面,像是被烟雾熏着的蜂群,慌不择路地四散,有的过于急切,直接从窗户就往下跳,有倒霉的脑袋先着地,扑腾两下就不动了。

    他们的身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红色,皮肤下面一鼓一鼓,好像有什么在里面游动。每个人皆是双目赤红,眼瞳中只有扭曲的疯狂,见到另一个人,就抡圆了拳头直直冲上去。

    所有有人的街全部乱作一团,人们两个、三个、五个地聚成一堆互相厮打,好似他们是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用手,用脚,用牙……用每一个能用作武器的东西,打得头破血流,骨头断掉也不肯退后一步。

    有些人打着打着,不满足于赤手空拳的搏斗,竟然从嘴里喷出火,这显然是异能者,但他理智全无,只凭借着本能四处喷火,连自己身上也燃起了火苗,却不懂如何扑灭,就这样活活把自己烧死了。

    燕衔川看着无人机传输回来的画面,不仅咂咂嘴,“他们瞧着可比我疯多了。”

    “教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让这群人打架吗?”

    “不。”鹿鸣秋摇头,“我怀疑这是一个人为异能觉醒的试验场。”

    鹿鸣秋的目光愈发凝重,她沉声说:“异能的觉醒完全随机,但人类最喜欢的就是消灭未知,让一切有迹可循。教会一直在研究如何人为创造出异能者,组织里捣毁的人体实验室有一大部分都是用来进行这项研究的。”

    “有的实验基地,觉得精神上的刺激才是异能觉醒的关键,因此他们想出了无数折磨人的手段,让人在无尽的恐惧与憎恨之间徘徊,而有的实验室,觉得只要人也拥有某些动物的能力,也能成为异能者。他们会改造被抓去的人,将他们和其他动物的器官进行拼接。”

    “之前你问我的时候,我没有细说。实在是因为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蛇的尾,蜘蛛的半身,章鱼的腕足……我还见过一个人,她全身都布满透明的黏液,像是蛞蝓一样,在观察室里蠕动。”

    她闭了闭眼,“她已经没有任何神志了,在反复的改造实验中,或主动或被迫地放弃了自主思维。”

    “我从来都不会将教会想象成一个和平有爱的组织,但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残忍,竟然会灭绝人性到圈养一整个小镇的人来做实验。”

    她的表情有种震惊痛恨和厌恶混在一起的复杂,燕衔川见状收起脸上的那点儿看戏一样的神色,同样义愤填膺地说:“真是太恶毒了!”

    “教会,真是垃圾!”

    鹿鸣秋深深吸气,长长吐气。算了,她实在不能和一个精神病人计较太多。

    骚乱渐渐扩大,过了第一波的疯狂混战,还活着的人渐渐找回了神志,他们逐个退出扭打的人群,一些想躲回家里,一些则溜向镇外,钻到荒草丛生的农田中,奔着林子跑。

    他们想逃离核桃镇,却不知道教会早有手段,不会让任何一个实验品离开这里。

    被驱逐武器圈住来的一大块地,就是教会的斗兽场。

    有四五个人都在朝这个方向来,“我们得把他们的衣服扒了。”燕衔川说。

    她们两个人的穿着,放在外界没什么特殊的,可在这个不知道与世隔绝了多久的镇上,就如同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明显。

    这里的人大多穿着应该是教会统一派发的服装,不少人都穿得一模一样——浅蓝色半袖,浅蓝色裤子,活像是刚从医院病床上跑下来的。

    鹿鸣秋点了点头。

    燕衔川又说:“你在这里藏好,我很快就结束。”

    她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站起来,不放心地补充道:“不要用异能。”

    从来都是她在发号施令,现在却被人反复叮嘱,还是被这个一向不靠谱的人关心。鹿鸣秋心中微动,低声说:“好,我不用。”

    “如果有危险,就叫我,我很快就能赶回来。”燕衔川临走前,再次嘱咐了一遍,才跳下用来遮蔽身形的岩石,双脚陷入柔软的枯叶中,没停留上半秒,就迎着那几个惊慌的镇民冲了过去。

    这位让她看不懂的婚约者,有着堪比改造人一样的狂暴力量,鹿鸣秋对此一清二楚,但她在生活中,从来没有失手弄坏过任何东西,哪怕在她受到药物控制,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没有过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

    坦白说,鹿鸣秋那时候其实都做好了断几根骨头的心理准备,只因一个和清醒无关的人,最先放纵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形几乎可以说是削瘦的,鹿鸣秋捏过她的手臂,攀过她的脊背,单看外形,完全想象不到这样一幅躯体里,能潜藏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她在林中穿梭,速度亦是极快,甚至能够看到残影,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森林边缘,借着一棵粗木,掩藏起自己。

    这种速度,同样是鹿鸣秋头一次见到。

    燕衔川靠在树干上,不需要探出头去观察目标的动向,她只靠耳朵,听声辩位,就能听出他们到了哪个位置。

    一共进来了三个人,他们三个应该是互相认识,彼此之间每隔不远,但也没人说话,只有可以放轻的喘息声。

    燕衔川耐心地隐在树后,等到他们靠近到只有两米内,她猛地跃了出去,像一只豹子,控制着力道,用手刀精准无误地敲在最近一个人的后颈上,接着她脚下一扭,同样敲晕了中间那人。

    最远处的人仿佛受惊的兔子,被吓破胆的老鼠,他的脸上汗水和血渍还没干,脑门冒出的冷汗就将它们尽数冲刷一遍。

    她袭击的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这人反应过来时,两个同伴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当场转身就跑,连尖叫也被咽回喉咙里。

    他跑得够快,却慌不择路,被树根绊倒,四肢立刻像是翻倒的鹅一样毫无章法地扑腾,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头都不回一下,逃命的速度比后面有狼追还快。

    燕衔川只要两个人的衣服,本来也没打算对他下手。

    她看了一会儿这人的背影,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蹲下身,开始扒脚边两人的衣服。

    这两人一男一女,都是本地长相,肤色是种常年不见光的惨白。他们的状态都不算好,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血迹,鼻青脸肿,那个男人的手腕不自然地扭着,显然是断了。

    他们还活着,燕衔川留了手,她知道鹿鸣秋不会想看到她杀掉这些无辜可怜的普通人。

    衣服尺码都很宽松,大概是均码,她拎着两套身份证明,用和来时一样的急速赶回到鹿鸣秋的身边。

    对方还在石头后面待着,她快速扫了一眼,没出任何问题。

    燕衔川把女式的那套递过去,它要稍微干净一些,没有那么多血迹,也没有什么破损。

    “就在这儿换吧。”鹿鸣秋接过衣服说,她没什么尴尬芥蒂,就脱掉了上衣和裤子,换上了这套还沾着血的蓝色套装。

    她是背过身的,燕衔川也背过去,却在转身之前,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慢了半拍,看到对方白皙的背,以及……她视线下落,尾椎上的一颗褐色的痣。

    偷看的人近乎慌乱地把头转过去,低头解开领口的扣子,可眼前就像是贴了一个新的图层,刚刚看到的画面久久不散。

    她神思恍惚地套上这身脏衣服,完全忘了嫌弃,还是鹿鸣秋的声音唤回她的理智。

    “我换好了。”

    燕衔川偷偷咬了自己的腮帮一口,再面向对方时已经神色如常,“那我们就走吧。”

    “这两套衣服的主人被我打晕了,过一会儿就会醒。”她简单说着刚刚的事,像是转移话题,又像是为自己邀功。

    “好。”鹿鸣秋声音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燕衔川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表现欲,她握了握拳,很想破坏点儿什么,去展现自己的能力。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她认真地说。

    “嗯,我相信你。”鹿鸣秋回答,用一如既往的柔和声线。

    返回镇上的途中,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总有人逃离混战,也有人加入进去。

    选择逃向林间的人,不会主动和别人发起冲突,他们被吓破了胆,见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两个人模仿着他们的状态,用鬼鬼祟祟的姿态,溜进镇子里。

    挑了最外围的一栋居民楼,燕衔川先走进大开的楼道,一个人也没有,楼里十分安静。

    电梯停用了,她们只能从楼梯上去,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有很多脚印堆叠在一起。

    走到二楼,鹿鸣秋给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拐进去。

    这一层一共三户,两间房门紧闭,一间屋门大敞着。两人进了开着门的屋里,意外发现里面的摆设竟然还算齐全,沙发,电视应有尽有,地上还铺着地毯,都没什么灰,瞧着还算干净,说明这里之前有人一直居住。

    燕衔川把门关上,挨个房间看了一遍,“没有人。”

    这时她才注意起屋子的细节,仿佛被利器划破的黄色墙纸,地摊上留下的暗褐色痕迹,被打翻在地的各种零零碎碎,都在表明,这间屋子发生了一些变故。

    “这有一本日记。”鹿鸣秋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津津有味地看人打架):上勾拳!踢腿!怎么就打掉一颗牙,哇,这人还会咬人的!

    鹿鸣秋(别过眼睛):惨绝人寰,都是教会的错。(深呼吸)我要消灭教会。

    燕衔川(捂住嘴)(假装自己没看热闹)(同仇敌忾):消灭教会!

    鹿鸣秋(沉默):你下次可以装的像一点。

    燕衔川(捂住脸)(眼泪像发洪一样):呜呜呜我不是装得,我是真心的,你误会我,我好难过啊!

    鹿鸣秋(深呼吸):你还假哭。

    燕衔川(哭得更大声了)(倒地上打滚):我的眼泪是真的!我的悲伤也是真的!呜哇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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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所谓因果7

    燕衔川循声走过去, 就见鹿鸣秋手里拿着一本褐色硬纸壳的笔记本,正聚精会神地看。

    纸质的笔记本,实在太稀有了, 这是在外界想找都找不到的东西。它的外皮看起来很干净,没什么破损, 主人应该很爱护它。

    燕衔川没去打扰对方阅读,转而观察起这间卧室。

    它很小, 一张靠墙的单人床, 上面铺着洗掉色的蓝色床单, 被子凌乱地堆在上面,同样有因为浆洗过度而起的毛边。

    床对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没有书,但有一盒拼图, 生产日期模糊不可见, 从盒子的使用痕迹上来看, 它也在这里待了很久。

    墙上贴着泛黄褪色的海报, 是一张动漫人物,下面一角翘起, 隐约露出几道划痕。燕衔川走过去,揭开它,一行黑色的小字显露出来——妈妈疯了, 我没疯。

    墙角立着一个衣柜, 燕衔川拉开柜门,里面只有零星几件衣服,她蹲下身, 从最里面摸出一把剪子, 边缘有几个豁口, 但还算锋利,不影响使用,只是上面沾染了不详的黑褐色。

    她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干掉的血迹。

    鹿鸣秋走过来,把日记本递给她,“我去其它房间看看。”

    它大概有手指那么厚,纸页的外层发黄发灰,扉页上写着——不许偷看。

    笔迹和墙上的同属一人。

    前面一些内容都很正常,这是一个小女孩儿写的,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她的日记也甜甜蜜蜜,偶尔几句抱怨母亲让她记得多吃水果的话,也像是不自主的炫耀。

    她喜欢放风筝,镇里会做风筝的手艺人去世了,父亲就帮忙给他亲手做了一个,她在日记里写风筝很丑,但为了不打击爸爸的信心,还是夸他做得好,最后高高兴兴地玩了一个下午。

    日记里前三分之一都是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今天抓到一只蛐蛐,明天被小狗舔到了嘴,这个小镇姑娘的生活里仿佛全是数不完的高兴事。

    燕衔川一页也没跳过,她坐到书桌旁,仔仔细细地读完了。

    直到六年前的一天,她说镇上建了一座教堂,许多人都去那里听人传教,因为教堂会发免费的食物,什么鸡蛋,面粉,牛奶之类的。

    人们渐渐开始信教,开始在家祈祷,她的父母也成了教徒,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加了一次餐前祈祷,饭菜都是教堂发的食物,谢谢人家貌似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新闻上全在说病毒泄露的事,临市的一所实验室里面的病毒因操作不当而泄露,它们会感染人群,感染家畜,让人像是得了狂躁症一样胡乱攻击,最后突然猝死。

    家家户户人人自危,官方也在鼓励人们在家中隔离,不要外出,减少感染的可能性,等待联邦研发解毒药剂。

    父母去抢购了许多食物,可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所有的超市全都空了,他们尽量买了一些回来,但也挺不过两周。

    从这里开始,她的日记不再是挨天记录,有时候隔几天,有时候隔上一两周。

    她在日记中写道:“家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了,我们每天只吃两餐,一道菜,尽管如此,爸爸妈妈依旧忧心忡忡,他们不再笑,爸爸整天关注新闻,想看最新的政策,很多人都在反映没有食物的问题,可是一直得不到回应。”

    “今天他们吵架了,我说可以每天只吃一顿饭,把我的分量省出来,他们抱着我哭,晚上睡觉前,妈妈给了我一个果冻,我还以为这些零食早就吃光了,她说让我不要害怕。”

    “我简直不敢相信,教会的人竟然会来送食物给我们,太棒了,他们是真的好人!大家都有东西吃了。他们还通过广播说,以后都会给我们送物资,让我们不要放弃希望。”

    “病毒一直得不到控制,我们已经在家待了半年没有出去过,还好教会的人会一直送吃的过来。爸爸也不怎么看新闻了,许多城市都被病毒感染了,反倒是镇里因为人少,又早早就开始隔离的原因逃过一劫,真庆幸大家都还活着。”

    “以前还有人待不住跑出去,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感染病毒死了,真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今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距离隔离已经过了一年了,妈妈烤了一块蛋糕,爸爸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盒拼图,我还以为家里早就没有新奇东西了,真高兴,就是妈妈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她说自己不会拼。”

    “送饭的人,这次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药,说是治疗心脏病的。他们说这次的药是新产品,和之前的不一样,吃了以后会缓解很多,感谢教会,要不是没有他们,妈妈一定难受死了。”

    “新的药果然很有用,妈妈不再心口疼,但是她会经常做梦,都是一些噩梦,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我趁送饭的时间问了教会的人,他们说是正常的一些副作用。副作用就副作用吧,做梦总比心疼要好多了。”

    “妈妈最近有些奇怪,我每次起夜都看到她在客厅里坐着,但第二天问她,她却说自己一直在卧室里睡觉,爸爸也说她没走过。难道是我看错了?可是连着好几天我都见到了啊。”

    “教会给我了一盒药,说是长期呆在屋里,有些压抑,所以产生了幻觉,吃过药以后果然看不到妈妈了。”

    “妈妈在偷偷吃好吃的,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根手指头,吓得我直叫,再一看,只是卤的鸡爪而已,吓死了,鸡爪真好吃。”

    “和妈妈玩儿拼图,妈妈真笨,拼得好慢,明明我们两个之前一起合作的很好。”

    “她竟然要拿刀砍我,妈妈疯了,真的疯了,她在干什么?我只好把妈妈绑在床上,教会的人给了一盒镇定药,妈妈吃过以后安静多了。”

    “妈妈又不吃饭,她从前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吗?我喂给她,她吐了我一身,真是的。不过妈妈生病了,可能是因为没有胃口吧。她最近越来越糊涂了,总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真希望病毒早点儿被消灭,我可以带着妈妈出去吹吹风。”

    “妈妈今天哭了,说什么爸爸的事,真奇怪,我们家什么时候有爸爸了?”

    燕衔川再翻过一页,后面一片空白,日记到这儿就断了。

    她放下日记,从卧室出来,找到鹿鸣秋,疑惑地问:“有病毒泄露这回事吗?你知道的,我失忆还没好,不太清楚。”

    “没有。”鹿鸣秋否认道,“从来没有过,这些应该都是教会杜撰出来的谎言,让他们乖乖待在家里。控制网络,伪造新闻,对教会和它背后的势力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所以这户人应该是……母女把父亲吃了?后来女儿又把妈妈吃了?”燕衔川说,“他们吃的药有问题。”

    “大概是。”鹿鸣秋说,“我在床底看到了一具女性骸骨,或许属于这个家的女主人。”

    “不知道她现在是活的还是死了。”燕衔川说。

    房门是被撞开的,女孩一直活到了骚乱降临的这一刻,她冲了出去,不见踪影。

    燕衔川从地上捡起一个相框,抖掉上面的碎玻璃,里面是一家三口,正站在草地上,笑容明媚,照片背后画着一个爱心。

    “这是属于精神刺激方面的实验手段吗?”她问,外面的打斗声一直没有停歇,“那教会为什么又让所有人打架,这会死很多人,实验材料难道不是很珍贵吗?”

    “不清楚。”鹿鸣秋轻轻叹气,“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

    “总之,先在这儿休整一段时间吧。”

    “你休息。”燕衔川凝视着她的双眼,“我来放风。”

    “注意安全。”鹿鸣秋说。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休养,而不是逞能,“如果有特殊情况,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放心吧。”燕衔川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让人坐到床上。从她嘴里说出过千万句假话,但在鹿鸣秋的面前,却始终保有着诚实的美德,并且毫不吝啬吐出承诺。

    “相信我。”

    她不能出去这栋房子,要守着鹿鸣秋,保证她的安全,这时候多亏有无人机的存在,才能让她顺利观察到外界的景象。

    还好无人机不用联网,不然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上依旧混乱,不过比起最初,厮打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或许和地上躺着一个个生死不知的人有关系。

    并不是所有获得异能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也有人恢复清醒,躲开这人间炼狱一般的血肉场。

    只是燕衔川瞧着他们的异能,觉得等级好像并不高。

    这些人神志不清,拼了命地想要置眼前人于死地,是绝对不可能留手的,他们使用异能,自然也是竭尽全力,尽可能使出最大的威力。

    不过燕衔川瞧着,有的吐水就只能把人浇湿,有的飞到两三米高就上不去了,过一会儿还会自己摔下来,看起来威力都不是很大。

    她没接触过几个异能者,只挑已经见识过的来看。

    鹿鸣秋是a级异能者,她的实力毋庸置疑,极为强悍,不论是杀伤力还是功能性,都十分出挑。

    金环是b级,有一些限制,但他能任意弯曲改造金属的形状,操控它的速度,甚至能靠着操控金属悬浮让自己浮空低飞。

    和他们比起来,这几个刚觉醒异能的人,简直就像在摆弄小孩子过家家用的魔法道具一样滑稽。

    它的威力,远不如一颗枪子。

    倘若教会费尽心思,想要人工制造的异能者是这样的水平,那他们无疑是失败了。

    这座小镇不算太小,只看占地面积和规模,能容纳三四万人,镇上还有一家小电影院,还有邮局,银行,医院等等,基础设施很完善,曾经应该是一座比较繁华的大镇。

    但这些招牌全都模糊了,上面布满锈迹,还有一些是新招牌掉下来,才露出后面原本的建筑名字。

    之前查到的资料显示,核桃镇只有几千的常驻人口,大清洗过后,小镇迅速凋敝,就剩下这点儿人,不过燕衔川粗略一看,在街上游荡的绝对没有这么多,应该还有一些没有出门,一直待在屋子里。

    大清洗到底是什么?

    燕衔川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并不感兴趣,所以从来没查过,只是隐约知道这应该是一场世界大战。

    战争过后,还存在的各个国家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政权,承认一个最高话语,就是现在的联邦政权。

    但是,如果是正常的世界战争,完全可以用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样的名词来形容,为什么要叫大清洗,听起来像是什么种族主义至高无上又或是劣等人类清除计划之类的东西。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词。

    不过她现在有心想查一查也不行了,等出了这里再说吧。

    教会的人还没有露面,一直隐在暗处。

    之前的绿烟,应该只针对普通人,所以鹿鸣秋闻了没有反应,那些停在电线杆上的鸟们也没有,伪装成麻雀的无人机藏在鸟群当中,跟着它们移动。

    燕衔川拿出十二分的专注,去观察外面的局势变化。

    突然,她的耳中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摩擦声,有什么东西,正从台阶一步步蹭上来。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举起胳膊):是这样的,我们没有食物,要不你把我吃了吧。(捏捏手臂)你看,我的肉都是瘦肉,口感肯定好!

    鹿鸣秋(一言不发)(从包里掏出几条巧克力和压缩饼干)

    燕衔川(溃败了)(不死心地跑回来):你真的不尝尝吗?很好吃的!

    鹿鸣秋(无语):你醒醒,这不是末世文,不用吃人。

    燕衔川(惊讶):咦?

    第49章 所谓因果8

    细碎的, 鞋底摩擦台阶的响动,像是有老鼠偷偷在柜缝中跑过。

    这声音一层层拾阶而上,最后停在了门口。

    安静, 燕衔川不出声,门外的人同样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阵,那人转过身, 她听到左边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邻居回来了。

    燕衔川没有贸然去看, 如果是她自己, 现在早就加入到楼下的狂欢中,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不应该主动涉险,她的一切行动, 都要对卧室的人负责。

    所以她只是坐着, 听到外面的人把房门关上, 整个楼栋又恢复安静。

    只是这份寂静却没有持续多久, 新的一波骚动又开始了。

    有谁点燃了房子,黑滚滚的浓烟顺着风呼向四面八方, 它是报丧的时钟,烟气吹到哪儿,就将混乱与杀戮带到哪儿。

    这一次的骚动明显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神志不清的普通人大多死在了路上, 这次斗争的主体,是异能者,如果燕衔川没看错的话, 这些人的异能好像比之前厉害了一些。

    杀伤力更高, 就意味着冲突也在升级。

    车顶被掀起, 树木被折断,这些异能五花八门,造成的破坏也是多种多样。

    燕衔川甚至看到有人变成一个巨大的红辣椒,将周围人都辣出眼泪,止不住地呛咳,一直咳出血,咳到断气。

    还有人变出一个飞轮,呜呜旋转,边缘长着锋利的倒钩,挨着的人都被划出一道道伤痕,皮肉撕裂,血液喷涌。

    这个人哈哈大笑,却被其他人冻住了脑袋,他拿轮子去割,反倒把头割了下来。

    这一幕让她又是惊异,又是想笑。眼前的不像异能者厮杀,倒像是什么搞笑离奇死法大全。

    燕衔川正看得专注,余光却发现那栋着火的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熄灭了。

    火势原本极大,从上到下都在燃烧,火苗正朝着其他楼栋逐渐蔓延,不过离休息点有一定距离,她就没太在意。

    这些忙着打架的异能者是绝对不会去专门灭火的,就算有清醒的人,恐怕也没有此等实力。假使把镇上所有和水有关的异能者集合在一起,估计才能把火扑灭。

    不是这些小镇居民,自然就是教会出手。

    她惊诧的原因就在于此,火是怎么灭的,无声无息,她根本没有察觉,再注意到的时候,就只剩下焦黑发黄的大楼外墙,上面攀爬的火苗全部消失了。

    如果是出自异能者之手,那么这人的等级最低也是b级。

    他是一个威胁,而燕衔川深刻地明白,如此大型的试验场,绝对不会只有一个高等级异能者坐镇。

    夕阳落下的时候,第二次混乱结束了。

    街上留下了更多的尸体,并且大多残破不堪,找不出几具完完整整的,死状要凄惨多了。

    淡淡的血腥气透过窗户钻进屋子里,不浓,像是从冰柜里刚拿出的鱼,表皮微微软化,顺便散发出不轻不重的腥味。

    燕衔川对这种味道习以为常,她不关心这个,只关心晚饭。

    饿上一顿对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讲,无伤大雅,可鹿鸣秋受着伤,受伤的人,需要得到照料。

    客厅里有饮水器,里面还有半桶水,不担心没有喝的。

    她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厨房,拉开掉漆的冰箱门,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没有包装,也没有日期,但瓶盖是封死的,大约是教会特意弄掉了外包装,假装是他们自己生产的物资,为了不让这里的居民起疑。

    不过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保质期,光看里面的液体,完全看不出来放了多久。

    燕衔川想了想还是没拿,保鲜层里还有两根巧克力坚果糖,生产日期是一年前,正好过期一个月。

    里面还有几个缩水的土豆,干巴巴的葱,已经长毛的半颗柿子,黑色的霉菌从内部挖空了它,只剩下暗红色的外壳,和玻璃板粘在一起。

    她蹲下身,拉开冷冻层的门,里面装得满满堂堂。冰块一直长到外面,让她拉不开抽屉。

    燕衔川只好用手把冰都敲碎,扫到地上,再把抽屉拉出来,毫不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几块肉。

    一根小臂,几条肋骨,还有成块的肉,大概出自大腿。

    她把抽屉推回去,拉开下一个,一截脖子,又是几条肋骨,被剁开的小腿……摆放得还挺整齐,有效利用了抽屉里的每一处空间,几乎找不到有缝隙的地方。

    好极了。

    听说人肉的蛋白质是牛肉的七倍,嚼起来鸡肉味,嘎嘣脆,不过鹿鸣秋肯定不会下口。

    何况这些肉都是坏的,被下了药的,就算能吃,也不应该吃这种。

    燕衔川把抽屉推回去,拿走两根巧克力棒,关上冰箱门,又不死心地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找有没有别的东西。

    厨房瞧着很久没开火了,灶台旁边都积了一层浮灰,柜子里的东西也不多,半袋盐,半瓶酱油,醋,长毛的果酱……

    盘子和碗挨个摞着,歪歪扭扭,尽管在柜子里,也落了一层灰。

    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的东西,燕衔川翻遍了整个厨房,连一块冰糖也没找出来。

    或许她应该去卧室里翻翻。

    她这样想,立刻就迈开步子,来到日记主人的房间。衣柜是没东西的,她已经看过了,书桌上有两个小抽屉,上着锁,燕衔川徒手把锁拽掉,把它拉开,仔仔细细地翻找,但只找出了一叠纸,上面都是一堆线条凌乱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画。

    另一个抽屉里,有一袋小饼干,奶香味。燕衔川把它放在桌子上,和巧克力棒挨在一起,接着走向床边,半跪在地上,撩开床幔,看向床底。

    然后,她直直地对上了一双大睁的眼睛。

    很熟悉的一张脸,和合照里的女孩儿长得一样,只是她眼睛充血,嘴唇青紫,显然早就死了。

    是在她们进屋之前就死掉了,不然她不会听不到呼吸声。

    死去的女孩儿把床底挡得严严实实,燕衔川不太高兴地伸出手,拉住对方的胳膊,把她从床底拉了出来,又接着探头去看。

    床底散着几个鞋盒,就没别的东西了。

    一无所获。

    她去浴室洗了手,把找出来的三样东西拿走,带到主卧,闷闷不乐地说:“我就翻出这点儿吃的。这个巧克力过期一个月了,不过还能吃。”

    “这些不够的话,隔壁有人住,”燕衔川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去他家里拿。”

    “不用,暂时先不用。”鹿鸣秋连忙制止,她拿走一根巧克力棒,“我吃这个就够了,剩下的你吃。”

    燕衔川摇摇头,把东西都堆在床头,“你都吃了吧,我不饿。”

    她说着,又走出卧室,去厨房里拿了两个碗洗干净,去客厅接了两碗水端回去,说:“喝点儿水。”

    生病的人就应该多喝水,这可是她牢牢记住的大道理。

    “谢谢。”鹿鸣秋接过水碗,低头喝了两口,“不过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一人一半,好不好?”

    燕衔川刚要说什么,被她打断,“你不吃点儿东西,怎么保护我呢?”

    她这么说,燕衔川只好捏了两块圆饼干放进嘴里。

    饼干很硬,只有淡淡的奶味,可不知怎么,舌尖尝过却觉得甜滋滋的。

    休息一下午,止痛药的药劲过了,但鹿鸣秋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只是有一些隐痛。

    “外面怎么样了?”她问。

    “死了很多人。”燕衔川言简意赅地把之前的事都说了一遍,末了又说,“对了,写日记的那个女生,我看到她了。”

    “在次卧的床底下。”

    鹿鸣秋猛地坐直了身子,刚要戒备,就听面前人又说:“已经死了。”

    她皱了下眉,“我去看看。”

    燕衔川只好跟在她身后来到次卧,那女孩正躺倒在地上,身体佝偻着,显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皮肤有着死者特有的惨白。

    鹿鸣秋蹲下身,细致地观察她。她双眼充血,眼眶中亦有血珠渗出,脸上没什么伤,胳膊倒是有许多疤痕,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伤,伤口早就愈合。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毛巾,摸过去触感潮湿。

    “绿烟扩散时,她应该是拿着毛巾躲进床底……”鹿鸣秋低声说,“教会的人释放绿烟,它或许是一种催化剂,副作用就是神志不清,格外狂躁。成功的人觉醒异能,不成功的人就死掉。这是一次筛选。冲突一次,异能就变强一点,强者杀掉弱者,同样是一次筛选。”

    “教会不仅在尝试人为干扰异能觉醒,还把这些人当蛊,当材料。”

    鹿鸣秋伸出手,合上女孩的眼睛,又扯下被子,盖在她身上。

    “从我们失联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小时,支援很快就要到了。”

    支援正在路上。

    黑格能接替鹿鸣秋的班,受到她的承认,自然两者有共同之处,都喜欢未雨绸缪。

    这一次行动,光靠南津市的三个人远远不够,利佩阿没有组织据点,但几人在路上会经过月城,可以从那里抽调人手。

    月城坐落在北方,城市建在一片弯月形状的湖中间,湖水包裹着它,就像月亮搂着一颗星星。这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

    几个人乘坐飞艇过去,和机场沟通好后,直接就降落在了月城。

    月城是一座古韵十足的城市,它保留了许多古代建筑,飞檐灰瓦,雕梁画栋。这座城市没有经过大清洗的摧残,最根本的原因是——燕家。

    这是燕家盘踞的大城。

    以贩卖军火为生的燕氏集团,在大清洗时代攫取了不知道多少利益,它向外输出的武器,又额外挑起了难以数清的战火。

    毫不夸张地说,大清洗时代近五分之一的军火,都是燕氏供应,也正因如此,月城这座历史瑰宝,才得以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

    刚出机场,就能看到好多穿着改良古服的人,这也是这座城市特有的人文风貌。当地人都以自己居住在此为荣,积极地向外宣传古文化。

    改良过的古服,既保留了传统的基本版型,又结合现代风潮,增添了许多符合当下潮流的细节设计,并不影响行动。

    白格对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漂亮男女不感兴趣,他带着两个人,径直坐上出租车,中途换了几程,才来到月城的分部基地,一个食品加工厂。

    是加工辣条的。

    半自动化的工厂人并不算多,几个人从停车场进去,七扭八扭,扫了三遍身份验证,才进入地下基地。

    黑格早就给这里的基地负责人发了通知,又给出几个备选的异能者,把他们的大概能力告诉了白格,让他从中挑选合适的成员。

    这些信息,金环和胡椒是不知道的,他们的权限不够。

    白格挑人的过程很简单,打一场,他要从实战中去观察谁最优秀。

    应变能力慢一拍的,异能控制差的,体术薄弱的,通通都被刷了下去。最后,他选出四个人,菖蒲,蝴蝶,扇子,豌豆。

    其中扇子会透视,蝴蝶会飞,而且狙击很好,菖蒲能变出飞刀,并且像使用暗器一样操控它,和金环很搭配,而豌豆的能力最奇妙,简单来说,她像个吟游诗人,能通过唱歌给周围人附加辅助增益,所以尽管她的体术差一些,依旧入选了。

    挑好四个人,白格没有停下来休整,马不停蹄地返回机场,坐上飞艇,直接冲向核桃镇。

    飞艇起飞时,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刚好落下,深沉的夜幕升起,云层遮挡了所有星子,而这片夜色,却不会有白格眼底的暗潮更黑。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鹿鸣秋:什么事?

    燕衔川:我们已经有二十八天三百五十七分钟零一千九百九十八秒没有贴贴了,我其实是一个外星机器人,需要靠贴贴才能获得能量,现在我的能量要用光了,马上就要报废,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段在地球的日子,我一直铭记到死亡的那一刻。

    鹿鸣秋:……(递过去一根手指)

    燕衔川:哇!谢谢你,我好了!灵丹妙药,真是灵丹妙药!

    偷偷推一个预收好不,《为保清白我成了天下第一》,无脑爽文,挺轻松的,文案就不放啦,不然太长了,喜欢的宝子可以点一点,这一本和魔尊那一本,到时候看哪个预收多就开哪个,哎嘿

    第50章 所谓因果9

    到了晚上, 燕衔川自觉地承担了起了守夜的工作。

    她嘱咐鹿鸣秋好好睡觉,不要担心,像是一个新手家长第一次送孩子上学一样, 反反复复地念叨了许多遍,又拒绝对方守下半夜的请求, 乐颠颠地抱着被子去客厅了。

    人是会变的,鹿鸣秋对这句话不能再赞同。她自己的思想, 就在成长当中转变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她敏锐地发觉到, 眼前人的变化,太剧烈了。

    她叮嘱的口吻,眼眸中蕴藏的情感,她的一举一动, 都叫鹿鸣秋的心底升起一股近乎惶恐的不安。

    在燕衔川自己还没察觉到什么是喜欢的时候, 对人心了如指掌的鹿鸣秋已然率先发现了这件事。

    有很多人对她表达过爱意, 在她是影后时, 同行的艺人,各种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员, 都对她倾诉过爱意,只是无一例外,都被她拒绝了。

    在她当反抗军的时候, 没有令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美貌, 同样有人大胆地对她表白。可以说,鹿鸣秋的生活中,是从来都不缺少追求者的。

    但她自己对爱情的态度却可有可无, 甚至有些厌烦。文学作品里时常歌颂爱情, 把它比作世上绝无仅有的珍贵情感, 能让铁树开花,让石头结果,让最冷酷无情的人也变成了满脑子粉红泡泡的一汪甜水。

    人一旦有了爱情,就能跨越各式各样的困难,不论是内在性格的拘囿,还是外部阶级的天堑,只要有了爱赋予的勇气,这些困境不过是成年人面前的小水洼,轻轻一跨就越过去了。

    太夸张,也太虚幻。

    这些作品里的爱情尽皆美好,是不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根本找不到?

    鹿鸣秋在家庭生活中,从没感受过它的存在。

    她的母亲把整个人,整颗心都吊在父亲身上,她是家族培养的完美情妇,温柔小意,体贴怡人。

    不像个人,倒像是一个商品,一个物件,一个符号。她没有自我,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所有者,这是爱吗?

    母亲自认为是爱,可这种扭曲的情感,又有多少是源自她被塑造的扭曲的内心人格,她根本不懂自由、自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是爱。

    而鹿鸣秋的生活中,也从未见到过任何一对甜甜蜜蜜的爱侣,omega是没有选择权的畸形人生,可相对自由的beta们,貌似也没尝到爱情的蜜水,有的只是无止境的争吵。

    她专属的化妆师,在那段时日经常喃喃自语,双眼满是苦恼不解。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也许我也有错,我不明白。

    为了曾经短暂的快乐时光,就要忍受未来无休止的痛苦折磨,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鹿鸣秋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和它有任何关系。

    她的人生充实完整,行走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为了这个,她可以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完全不需要爱情作为补充。

    可是,如果换做别人,她有一万种或委婉或直白地拒绝他们,没谁会死缠烂打。

    问题就出在这里,燕衔川不是别人,这倒不是说她的地位有多么特殊,而是她这个人很特殊。

    她的性格,她的身份,她的病历单,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出这个人具有超级坚持的优良品质,过于超出的自我让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比起在乎别人的感受,她更在乎自己,而这就说明,只要是燕衔川想要得到的,她必须要得到。

    现在她尽管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但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到那时候,鹿鸣秋要如何自处。

    她们每天都在一起待着,也算是同居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上次的事情翻篇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鹿鸣秋简直不愿去想,她说出拒绝话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对爱情不感兴趣,但也知道,率先喜欢上的那一方,就算是张口表白的简单举动,也是捧着自己的真心,冒着被伤害的风险,去迎接可能会到来的任何结局。这其中所耗费的勇气,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她尽管不会接受,也不会藕断丝连地耗费他人的情感,沾沾自喜地享受被追捧的感觉,每次都拒绝地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不给希望。

    所以虽然收到坏消息的那一刻,伤心在所难免,但总比持续性地钝痛要好得多。

    如果可以,她是不太想伤害对方的。

    鹿鸣秋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被子向上提了提。燕衔川掖被角时留下的体温,仿佛仍残留在上面,透过她的指尖传到心口。

    她翻了个身,冷静地认识到这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错觉。

    核桃镇没有光污染,能清楚地见到星星挂在夜空,一条星河横穿其中,像是画师下笔时忘了匀色,导致亮片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蜿蜒出一条银色的河。

    时钟的指针跳到十二点,麻雀无人机依照拟造的习性,藏起来睡觉,没了眼睛,燕衔川就偷偷拿刀划开窗帘,透过布料间的缝隙向外看。

    倒不是她非要多此一举,是这屋里的所有窗帘都被钉死在墙上,根本拉不动,除非把这些钉子都拔下来。

    临近十五,月亮越发圆润,像个椭圆的鹅蛋白,高高挂在夜空上,洒下一地银辉。

    借着这点微弱的亮度,燕衔川偷窥起外面的世界。稀薄的光亮并不会对造成阻碍,她的瞳孔扩张着,几乎要和虹膜融为一体,贪婪地抓取每一道光线,让夜幕里的建筑也如同白天一样清晰可辨。

    被子被她坐在身底下,当成软绵绵的坐垫。这个晚上,燕衔川不打算睡觉。

    她观察一会儿,就忍不住发起呆来,一发呆,就不免想起鹿鸣秋。

    想她是不是在睡觉,又做了什么梦。想她盖被子的模样,眼睛闭着,睫毛便格外分明。想她红润的脸颊,柔软的唇瓣,吻和咬的口感并不相同,燕衔川的舌尖在嘴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随后被牙齿夹了一下,才老实地呆住。

    寂静的夜晚最适合发散思维,这不是她第一次回想,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起初她还会脸红,会愧疚,会唾弃自己的食髓知味,后来她开始回味,开始反复咀嚼回忆里的细节,把每一次皱眉,每一声闷哼都拿出来品尝。

    她记得布满汗水的皮肤摸上去湿热柔滑的触感,也记得手掌下心跳起伏的频率,记得对方或从鼻子里,或从喉咙里发出的每一个不成句的字词,记得她被生理性泪水浸泡的双眼,海藻般的长发。

    停下,停止这样的胡思乱想……燕衔川拨开自己不知何时投向卧室的视线,重新贴向窗帘的裂隙,试图用寒凉死寂的夜色去浇灭心底燃烧的无形之火。

    下一刻,她就庆幸起自己回神的及时,一个四肢拉长的人,正在楼顶上跳跃,像是一个灵巧的猴子在树藤间腾挪。

    黑沉的夜色是他最好的遮掩,他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最后停在燕衔川正前方的五层小楼上,悄无声息地拉开天台的门,下到楼里去了。

    燕衔川屏息凝神去听,隔着楼房与街道,她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仿佛多足的爬虫在纸面上行走,留下一串沙沙声,细碎的响动从楼底向上蔓延,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燕衔川快步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啪地一声,四趾的灰黑足爪正正好好踩在了镜头上面,一道棕黑的影子甩着尾巴爬过,紧接着是另一道。

    她骤然反应过来这生物的名字——老鼠,大量的老鼠涌入楼道,像是潮水一样往上蔓延,它们并不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奔跑。

    燕衔川的脸色逐渐凝重,如此有序的鼠群,必然是人为操控的。她并不担心自己,就算鼠群来攻击她,它们的牙齿也咬不破她的外皮,只要有足够的武器,解决掉鼠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鹿鸣秋却不像她这样皮糙肉厚,她用异能同样可以轻松消灭鼠群,可是,上次这人也是受到音波类的攻击,失去行动能力的样子,燕衔川还记得清清楚楚。

    等鼠潮尽皆跑走,燕衔川立刻赶到卧室,把床上睡着的人推醒,“有一大群老鼠在楼道里,它们会嗑穿门板,我们应该转移。”

    她说着就要把鹿鸣秋拉起来,打算抱着她跑,却被人按住手腕,“等一下,先不要急,就是一群老鼠吗?普通的还是变异的?”

    “普通灰鼠。”燕衔川回答。

    “那你慌什么。”鹿鸣秋不解地说,“我可以解决掉它们,不用费多少力气。核桃镇的异能者等级不高,伤害不到我们,真正的威胁是隐藏起来的教会。”

    “可是你不是受伤了。”燕衔川只好松开她的胳膊,呆呆地站在床边,像是个受训的小学生,小声嘀咕道:“上次在那个什么大厦,你一用异能,伤就更严重。”

    “不是的。”鹿鸣秋眼底滑出一丝笑意,“那次是因为我的信息素紊乱,是摘除腺体的伤还没好。”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次受伤并不影响我用异能。”

    “好吧。”燕衔川把手背过去,重复道:“好吧。”

    “我接着去守夜。”

    “我也来一起。”不等对方阻止,鹿鸣秋就从床上下来,“睡了很久,我也要活动一下,放心,我真的好多了。”

    “你去看窗户,我去守门口。”她说,“如果有人试图闯进来,就叫我。”

    “尽量留下他们的命,但如果不能,也不要刻意勉强。”鹿鸣秋语气认真,“你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发呆)(开始幻想)(突然醒神)(给了自己一巴掌):呜呜呜,我不是人,我有罪。(偷摸推开房门)还好没醒。

    鹿鸣秋(在人走后睁开眼睛):这是今晚的第五十八次。

    燕衔川(过了一会儿)(发呆)(胡思乱想)(突然醒神)(给了自己一巴掌):呜呜呜,我不是人,我有罪。感谢在2023-07-26 18:21:34~2023-07-27 18: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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