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爆浆番茄12

    葬礼的确很热闹, 简直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不像葬礼,倒像是什么迎新晚会。

    主打一个热闹和喜庆, 唱的歌也是欢快的,跳的舞也是热辣的。对此东野和解释说:“父亲生前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 喜欢热闹,他去世时也没有受到什么痛苦, 这应该是喜丧, 热闹一点儿也挺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就差笑出声了。

    场地很大, 东野和包了一个露天的广场舞台,从早上一直演到晚上,灯光五彩斑斓,紫的绿的蓝的红的, 突出一个喜气洋洋。

    没有凳子, 燕衔川站着听了一会儿, 默默捂上了耳朵。

    然后她扭过头, 无声地盯着鹿鸣秋。

    鹿鸣秋:“……走吧。”

    葬礼过了一周多后,终于迎来了一次机会。东野和从曲海大厦出来, 前去他的私人马场。

    马场位于夜城北部的郊区,圈出了一块土地,专门铺上草场, 里面一共养了四匹马。

    东野和从车里出来以后, 早在一旁等候的马场看管者快步迎了上来,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老板好!老板要不要看看史蒂芬, 小家伙儿现在跑得可快了。”

    东野和点头说:“可以, 走吧, 它出生……?”

    看管员连忙接道:“三天了,老板。”

    东野和眉目舒展,“真是双喜临门啊。”

    马场的安保力量不是很多,甚至没有服务人员的数量多,梳毛的,喂食的,洗澡的,管理草场的……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号人,保安才八个,还是轮流上班。

    毕竟没什么人会来袭击一群马。

    东野和出行会带四个保镖,还有一个奥利尔,他心里也在考虑招募一个异能者,双重保险。

    不过他倒不觉得会有人袭击自己,小的帮派组织没有实力,找不到他人,大的恐怖组织更不会轻易动手。

    如果他死了,整个医疗行业会瞬间乱成一锅粥,引起剧烈的社会动荡。现在哪有什么纯粹的恐怖分子,专门以灭绝人类为己任,都有各自的利益点。

    除此之外,娶一个omega的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配偶,也没有子嗣,就是因为头顶上压着个太上皇,做什么都不由自主,索性什么都不要。

    想到这儿,东野和给秘书金在顺发了消息,让他去物色合适的人选。

    东野和出发去马场的第一时间,黑格就把他的行踪发了出去。

    马场不在市区,位置比较偏僻,正适合行动。

    此次行动的人有金环银环,燕衔川和鹿鸣秋,还有黑格、阿特莫尔。后者在这两周活像个被开水烫到的青蛙,上窜下跳,刷足了存在感。

    小林的事,之后燕衔川两人就没参与了,不过阿特莫尔发了个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身边还扔了一把带血的剪刀,脸没打码,就是普通的亚洲长相,留了两撇小胡子。

    后面附上一句“他罪有应得的”。

    小林离开了夜城,换了一套新的身份证件。全程都是阿特莫尔忙前忙后,她走之前,特意来见了两人一面,道了谢,送了礼物,也送了一份炸鸡。

    亲手报复完渣男,又经过休养,她瞧上去好多了,有种重获新生的坦然,送上炸鸡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最拿手的东西了。

    炸鸡很好吃,不怪她走后阿特莫尔整天念叨别家的口味都差点儿意思。

    他们一行六个人,除了阿特莫尔都是异能者,原本鹿鸣秋不想让他来,但他自告奋勇,竭力推荐自己。

    这次行动要是成功了,以后就没有东野家,亲手报复仇人的滋味是很美妙的,鹿鸣秋考虑到这一点,又觉得人员配置上没有疏漏,此行应该是万无一失,就同意了。

    坐车前往马场的路上,阿特莫尔一整个神采飞扬的状态,“这次行动结束,我能晋升成正式成员了吗?”

    燕衔川觉得他看起来比东野和还要高兴。

    “可以。”鹿鸣秋说。

    阿特莫尔把手交叠在脑后,悠闲地躺在车座里,“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像漫画主角,你们看过吗?就是那种超英漫画。”

    金环银环在后座摇头,鹿鸣秋开车,只有燕衔川特别有兴趣地回他说:“我看过电影!”

    “那些超英是不是身世悲惨,要么死了爸,要么死了妈,要么是叔叔婶婶,朋友爱人,要么通通全死了,然后陷入低谷,获得特殊能力,想要复仇,最后走上维护正义打击犯罪的道路。”

    “我难道不是特别像吗?”阿特莫尔精神振奋地说,“按照这个套路,我现在应该处于第三阶段,得到机遇,接下来就是亲手复仇了。”

    燕衔川若有所思地说:“是挺像的。”

    尤其他还长了一张帅气脸蛋,湛蓝的眼眸不笑时充满忧郁气质,看谁都深情。

    几乎是东野和前脚下车,他们后脚就到了。

    马场的网络不难破解,黑格没用上几分钟就入侵进去,通过监控将东野和的位置和安保人员的分布传输过来。

    机械义体改造人奥利尔形影不离地跟在东野和的身边,其他保镖们落后一些,人密密麻麻地围着会惊扰到他的马,所以东野和命令他们不要跟太近。

    马场原本的安保就待在原来的位置。

    计划很简单,先控制监控室里的人,然后向前推进。

    以这里的安保力量,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但鹿鸣秋一向求稳,才把所有人都叫上。

    监控室在一个涂着绿漆的小二层里,楼上是他们的卧室,楼下就是工作间。

    金环靠着黑格传输来的画面,操控刀片顺着敞开的窗户飞进去,划破了他们的喉咙。

    一路上遇到的保洁人员,都被鹿鸣秋直接弄昏,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他们也不过是辛勤的打工人,没必要见一个杀一个。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马场外围,东野和正在亲自装马鞍,调试高度,奥利尔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时不时左右看看。

    然后他的目光一下停在了楼里,盯着众人所在的位置,对马场的看管员招了招手。

    “被发现了。”鹿鸣秋目光一凝,读出了他的唇语——去那边看看。

    无数种原因从她的脑子里飞速闪过,留下一个最有可能的,奥利尔装了热成像感应仪。

    再伪装也无济于事,何况东野和身边只有五个保镖有战斗能力,其余四五个人不值一提。

    “上。”鹿鸣秋说。

    金环拽下门板,把它顶在前面当做障碍物,众人跟在他后面迅速冲出去。鹿鸣秋却没跟着,她留在走廊里,借着墙壁的遮挡,等追击的子弹随着大部队移动,距离门口有些许距离以后,她再闪身出来,第一个解决掉奥利尔。

    只用一眼,一个照面,奥利尔死亡,少了他的火力覆盖,弹幕当即稀薄了许多。鹿鸣秋再看向另外几人,两个人随后倒在地上,只剩下两个,被柱子挡着,她看不到。

    这两个不用她动手,奥利尔倒下的那一刻,阿特莫尔率先出枪打死了一个,燕衔川随后打死了另一个。

    然后用略带震惊的目光看过去,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紧盯着的,竟然被抢人头了。

    事情发展得过□□速,东野和只来得及趴在地上,没过几秒,枪声停了,他探头一看,几个带着头盔的人正朝这个方向跑过来。

    东野和心里咯噔一下,没率先把他杀了,想必肯定是留着他还有用处,他从地上站起来,把双手举过头顶。

    银环推了他一把,“走,进屋里。”

    东野和被推地踉跄了一下,但面上瞧着倒是挺镇定的,“你们想要什么?万事好商量。”

    没人搭话。

    来之前燕衔川被三令五申,多余的话不许说,多余的事不许做,所以她现在尽管很想和对方聊聊,也只能紧紧把嘴巴闭上。

    进走廊随便选了右手边的房间,是个杂物间,架子上摆了好几个鬃毛刷,底层是毛发护理用品。

    东野和站在房间中央,背靠杂物架,眼神有些慌乱,再一次说道:“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多少钱都能商量。”

    对于这种人,鹿鸣秋没有和他讨论三观的想法,银环扣住他的胳膊,把他绑在架子上,她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点上他的太阳穴。

    无形的精神力通过视线进入他的大脑。洗脑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要篡改一个人的认知,覆写他的底层逻辑,有时还要编织新的记忆。

    尽管如此,成功后也不是万无一失,鹿鸣秋需要每月至少重新洗脑一次,加强认知,即便如此,也有失效的风险。

    她的能力,更多倾向于杀人,而不是控制。不然怎么不把所有的财阀家族通通洗脑了,直接一劳永逸多好?

    这需要一段时间,大家一边等待,一边保持警戒,燕衔川晃到杂物架旁边,拿起一瓶可食用美毛营养补充剂,上面写着“柔顺、光滑、飘逸”,“让你的马儿天生丽质”,瓶身还贴了一张鬃毛反光的黑马。

    她拧开瓶盖,凑近闻了一下,像是刚修剪过的草坪,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青草气味。

    燕衔川用手沾了一点儿,盯着淡褐色的粘稠营养液,越来越靠近嘴边。

    她停下手,不是因为她想停下,而是阿特莫尔用一种你脑子坏了的眼神拽住了她的手。

    燕衔川看看他,把瓶子往上举了举,“你也尝尝?”

    阿特莫尔:?

    所以你是觉得我是来和你抢东西吃的吗!

    作者有话说:

    东野和:亲爹死了好高兴,昨天办歌舞会,今天去骑马,明天开开游艇,办个泳装派对,芜湖~完美!

    燕衔川(偷摸溜进马场)(偷马用美毛营养剂)(大声宣布):从今天起,你的马再也不是全夜城最美的马了!(一甩头发)因为,有最靓丽毛发的人将会是我!

    东野和(气到吐血)(脖子一歪)

    鹿鸣秋(鼓掌):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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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爆浆番茄13

    阿特莫尔:“这是给马吃的。”

    燕衔川:“我知道啊。”

    阿特莫尔:“那你还吃?”

    燕衔川又看了看手里的瓶子, “可是它也没说人不能吃,我觉得最近头发有些干燥。”

    阿特莫尔:“……”

    他怀着一种无言以对的复杂心情,一把把瓶子夺了下来, 低声说:“我有护发的维生素,给人吃的, 回头给你两瓶,这个还是留给马吧。”

    他连忙把瓶盖拧紧, 放了回去。

    燕衔川意犹未尽地盯了它一会儿, 才收回视线, 颇为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黑格用马场看管者的口味给其他员工发了消息,让他们回到宿舍,不要出来走动。所有人员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往宿舍楼走。

    宿舍楼就在这栋前厅小楼的后面, 人一个接一个进去, 可有几个人却朝着前厅走来, 越走越快。

    “有异常!”黑格在耳麦里大声提醒道。

    一道尖锐的, 仿佛指甲刮过黑板的噪音由远及近地飞了过来,它撞碎窗户, 在和碎裂的玻璃一同摔在地上,呛人的烟气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苹果大小的□□里冒出来。

    杂物间的人一股脑冲出去,鹿鸣秋也被迫中断, 东野和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燕衔川见状快步上前从她的手里把人接过架起来,跟在她身后出去。

    “是敌袭,他们伪装成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比我们到的还早。”黑格说。

    “一共几个人?”鹿鸣秋沉声问。

    “八个, 正围在外面。”黑格说完, 过一会儿又补充说,“都做过义体改造,用了纳米技术,火力很猛,我怀疑是机械净土的人。”

    机械净土的疯子做事一向不留余地,完全不考虑后果,他们想要意识分离药剂太久了,东野正奇一死,就把主意打到了东野和身上。

    两方都盯着他,都认为这是个适合下手的好机会,只是他们虽然后来但却率先动手,机械净土的人估计刚刚才察觉到不对。

    怎么办?

    鹿鸣秋的思维飞速运转起来。

    “把他们的分布图给我。”她说。

    下一秒,黑格就传了几张图过来,有这栋楼的平面图,几个红点标在上面。

    鹿鸣秋扫了一眼,语速飞快地说:“去107,从窗户跳出去。”

    室内的地形太狭窄了,不利于作战。他们是顾及东野和的命,才没往房间里直接扔炸弹,可如果一直躲在建筑里,反抗军的人根本无法反击,只能被动挨打。

    燕衔川把东野和夹在胳膊底下,像是夹一个麻袋,或者长了腿的手提包。奔跑的过程中他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她一手刀砍在后颈,又晕了过去。

    异能虽然好用,但绝对不是万能的。鹿鸣秋可以看一眼就引爆对方的精神,但对方同样能看一眼就扣下扳机,如果她躲闪不过,无疑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她总是让自己处于视野盲区或者让敌人被吸引注意力,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

    时间差,就是她致胜的关键。

    金环可以操控金属,但是重量还是时间都有局限,太小太轻的不行,太大太重的也不行,最轻要250g,所以他身上常备的刀片都是特制的,可负重太多也会影响行动,二十个是极限。

    银环的身体能够随意拉伸,他能像面条一样挤进排水管,像纸片一样从狭窄的门下空隙钻入,可他不防弹。

    他们要面对的是一队全副武装拥有热武器的机械改造人,而他们手里的武器,每人两把枪,防弹衣,备用的两组弹夹,一些匕首之类的冷兵器,没了。

    撤离是最优先的方案。

    连奥利尔都配制了热成像感应仪,机械净土的人自然也有。

    几人刚往107的方向走,他们后脚就追了上来,在地图上跑成一条红线。

    “金环,掩护。”鹿鸣秋说着,撞碎玻璃,从窗口跃出去,直奔前面的一个蓄水台。

    下一刻金属窗框被金环操控着从墙上扯下,铁门顺着大敞的窗口飞出来,将几人遮在后面,脚步不停地追着她的身影。

    没跑多远,机械净土就追了上来,响声连成一片,根本听不出个数,如同炸雷般在铁门上打出一连串的凹陷,按照这个情形,用不了多久门就会烂掉。

    还好金环急中生智,让撞在门上的子弹直接贴在上面,形成一层防护壳,不过这也导致门越来越重,让他的消耗逐渐增加。

    这时一颗子弹轨迹刁钻地擦着铁门边缘飞了过来,阿特莫尔眼尖地瞧见了对方黝黑的枪口,伸手拉了银环一把,但他的上臂却被子弹擦过,绽开一蓬血花。

    阿特莫尔咬住牙关,骂了一声,“我没事,就是蹭了一下,快走。”

    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鹿鸣秋判断着路线,从一个个可以充当掩体的建筑后面绕过,路过门卫亭时她回过头,对着后面开了几枪,精度比起拥有辅助瞄准的追击者不遑多让。

    可这几枪也只是稍稍拦一下对方进攻的频率,让其中一人停止射击转而防守罢了。

    除了开枪,他们还扔震爆弹,扔臭气弹,燕衔川是视力最好的那个,此刻受的影响也是最大的,哪怕已经闭上眼睛,生理性的泪水还是不断从眼皮下溢出,糊了她一脸。

    她睁开眼睛,视野内白茫茫一片,耳朵也是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但她记住了前方的地形,记住了鹿鸣秋的奔跑路线,哪怕短暂地失聪失明,也没对她造成什么阻碍。

    受的伤最严重的,恢复速度同样最快,几个眨眼间,她就重新找回了视力。

    燕衔川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人,她抹了一把脸,把东野和塞给一脸茫然的银环,脱离大部队的速度,加速冲向前面的一个马形石雕,抱起它的后腿直接抡了起来,对准身后开枪的人就砸了过去。

    一道带着破空声的灰白影子从众人的头顶掠过,紧接着咚的一声,伴随着惨叫,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枪声顿时弱了一分。

    燕衔川仍是气不过,抱起圆滚滚的石墩子,就像是扔汽水瓶一样又给砸了过去,这下机械净土的人反应过来,被瞄准的人急忙往旁边躲,但仍旧被蹭了一下,半边身子像是豆腐块一样直接碎掉,他惨叫一声被撞飞出去,石墩子兀自又飞了一段距离,砸进身后的建筑里,给墙撞了一个大窟窿。

    除了鹿鸣秋,其余人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她扔了第三个,紧接着是第四个,两个石墩子略有偏差,第一个被躲过去后,另一个直接预判走位把人带着一起落进楼里,随后又是咣当一声巨响。

    枪声立即削弱,鹿鸣秋当然不会只是看着,她的异能有距离限制,可枪里的子弹没有。

    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枪响的声音掺在其中,让人没有任何防备,只有爆头的一瞬间,对方才意识到自己遭受了攻击。

    他们不敢使用大规模爆/炸物,怕伤到东野和,鹿鸣秋一行人可没有相同的顾虑。

    燕衔川消了气,又跑回去,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接过东野和,重新夹在胳膊弯里。

    “快走啊。”她坦然又不解地说,“都看我干什么。”

    阿特莫尔忍着痛说:“你说你没有异能。”

    燕衔川神态自若地说:“对啊,我没有。不对,我有。”

    她突然又回想起那天测试,鹿鸣秋说她是异能者的事,“我有异能,之前说没有是忘了。”

    她句句实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奇怪起来,有没有异能这种事也能忘?

    不过众人急着撤离,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八个敌人去了四个,还剩下四个,鹿鸣秋不断对着后面点射,干扰他们的攻击频率。

    银环抽出空来,也边跑边回头,把手拉长,让枪口伸出濒临破烂的铁门后面,冲着后面一通乱射。

    眼看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出口就在眼前,变故突生。机械净土剩下的四个人里,有一个人突然大吼大叫起来,他抱住脑袋,疯狂嘶吼,像是中了邪。

    他的同伴们立刻停下攻击,大喊着他的名字,问他怎么了。

    他却不应声,喘着粗气,抬起胳膊,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伴,高声喊着:“去死吧!你们这些杂种走狗!”

    火光喷吐,宛若惊雷。

    防弹的机械义体挡住了攻击,三人护住脑袋,拼命躲闪,“糟了,有没有药,谁带药了!”

    “妈的,我们来不就是来拿药的吗!”

    “我带了一个!”

    三个人各选一个方向围过去,他却发疯一般大吼着:“滚啊,都给我死!”

    原本只是两根枪管的双臂不断有新的武器冒出来,如同一串长了瘤子的葡萄,坠在肩膀下面。

    数不清的枪口一起倾泻,对在场的所有人发动无差别攻击,一枚小型炮/弹打着旋儿对准燕衔川几人射了过去。

    鹿鸣秋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快躲!”

    后半个字,燕衔川还没听见,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上后背,整个人倒飞出去。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乖巧听话)(不乱说不乱动)(跟大部队逃跑)(中了□□忍不住哭了)(好丢脸)(恼羞成怒)(决定不听话了)(脱离大部队)(嗖嗖对着人扔石墩子):好气好气好气!砸死你们!

    第33章 爆浆番茄14

    燕衔川高高飞起, 重重落下,摔在水泥地上,被惯性带着往前滚了几米才停下, 抛开情绪上受到的伤害,她最大的伤在额头上, 脑袋着地,磕出一个印子。

    这个记仇的人从地上爬起来, 第一反应是找周围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她转动眼睛, 没看到武器,却看到了正艰难爬起的同伴。

    还有一头栽进花池里的金环,以及他旁边两条腿露在外面的阿特莫尔。

    鹿鸣秋正赶过来,燕衔川判断着她的想法, 放弃了当场报复回去的打算, 她捡起东野和, 又拽起银环, 让后者抱着前者,然后去花坛旁边够阿特莫尔。

    得亏有门板挡着, 所有人只受了撞击伤,附带一些头晕眼花的症状,立了大功的, 坚/挺至今的门板已然报废, 金环操控它挡了一击,彻底把异能耗光,整个人都脱力了, 只能挂在阿特莫尔身上。

    “怎么样, 还能走吗?”鹿鸣秋快速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皮糙肉厚的燕衔川是她最不担心的那个。

    突然发狂的那个人正和自己的同伴纠缠着, 无暇顾忌这边,但一个拼命的人,和一个投鼠忌器不敢下手的人,谁会赢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没用多久就解决了自己的伙伴,将手里破碎的躯体甩倒一旁,那人仅剩的半边身子像是被摔碎的水气球一样向外漏血,手中握紧的针尖反射银光,另外两人几乎一个照面就被密如蜂针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然后他转过身,用通红充血的眼睛看向正欲离开的几人。

    燕衔川看到他青筋暴突的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嘀咕着说:“他是不是疯了,我看着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赛博疯子,意识紊乱。”鹿鸣秋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句,“快跑。”

    她一边说着,抬手又是一梭子,将弹匣清空。

    本来以为万无一失,一行人根本没带什么大杀伤力武器,谁料半路出了意外。他们穿的作战服是防弹,但是子弹打在身上的动能,也足以造成皮下淤青,严重一点儿大口径,同样不耽误肋骨断裂。

    何况,这个赛博疯子可不仅仅装了机枪,他还有rpg。

    他抬起一边胳膊挡了一下,子弹擦过枪管,发出金石交接的振响,接着他举起另一只胳膊,红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手腕粗的炮口开始预热。

    咚的破空声和闪烁着银光的弹头不知道哪个先到眼前,雷光电闪间,燕衔川一把扑倒鹿鸣秋,将她压在身下。

    炮弹裂成几十片炸开,和崩碎的地面一齐四射,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在耳边爆炸。

    烟气弥漫,尘土飞扬,一滴血从她颧骨处的伤口处滴落,在灰石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燕衔川扭过头,发现对方好像没子弹了,正对着双手破口大骂,她才从地上起来,又伸手拉了鹿鸣秋一把。

    后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上面,眸光复杂难辨,她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确认了赛博疯子的状态后,立刻冲过去拉近距离。

    八十米,七十米……三十米,对面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双眼像青蛙一样鼓起,整个脑袋迅速充血,涨成猪肝一样的颜色,随后嘭的一声响。

    在鹿鸣秋的注视下,它像一颗被挤压的番茄,爆出一地的红色粘稠汁水。

    她回过身,燕衔川正在拍身上的灰,而其余人各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心中一沉,“黑格,把车开过来!”

    银环和东野和还算幸运,弹片没有伤到要害,东野和的后背和胳膊有两处创口,但出血量不算严重,银环则是大腿受了伤,但他还有余力按住伤口,防止大出血。

    还没等鹿鸣秋松一口气,就听到金环断续虚弱的声音,“……快来人。”

    她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泥土翻飞的花池里,金环半趴着,正按住阿特莫尔的胸口,暗红的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像是打翻了颜料罐。

    燕衔川适时递上从车里拿下的急救箱,又去搬银环和东野和,把他们两个送进车里后,她也来到花池旁边。

    鹿鸣秋在给阿特莫尔包扎伤口,止血带缠绕住他的胸口,像是一条蓝色的灯带,里面渗出红光。

    “他出血很严重。”燕衔川说。

    “我知道。”鹿鸣秋冷静地如同刚从雪地里挖回来的人,她必须冷静,“把他抬上车,去明惠医院。”

    “他是为了救我才……”金环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满了另一个人的血。

    爆炸降临的一瞬间,金环根本动弹不得,异能耗光就好似被扎了肌肉松弛剂,除了眨眼睛,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躺在原地等死。

    是阿特莫尔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拖到花坛的另一边,而他也因此被飞来的弹片击中胸口,大出血让他不省人事。

    金环稍稍恢复了一丝力气,就赶紧挪动身体,借助体重压住他的伤口。

    面包车载着众人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油门踩到最大,无视所有的交通规则,可距离市区的医院仍是遥遥无期。

    车里的人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没人交谈,燕衔川安静地用酒精棉球擦掉身上干涸的血渍。

    她的伤口已经停止出血了。

    车是黑格在开,宛若陆地飞机,轮胎擦过减速带,让车厢震了一下,鹿鸣秋按住阿特莫尔,或许是止血针的作用,又或是被颠了一下,他的眼皮缓缓睁开,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对焦。

    “嘶……还真有点儿疼啊。”他嘴角抽动了几下,五官慢慢皱了起来,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像是透明了一样。

    “任务……成功了吗?”阿特莫尔一边抽气一边说,声音轻的像是一根羽毛。

    “成功了。”鹿鸣秋说,“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那就好。”他说着,好像要笑一笑,却因为疼痛,表情变得似乎要哭出来。

    “坚持住。”鹿鸣秋感受着他逐渐衰弱的精神波动,尽量语气平稳地说,“等你从医院出来,就会成为正式成员,现在可以想想要什么款式的假脸了。”

    “哎,其实我,我现在的脸挺帅的。”阿特莫尔断断续续地说,“这可是……能当电影主角的脸。”

    说完这句话,他再一次昏了过去。

    “能再快一点儿吗?”金环忍不住开口催促。

    “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黑格说,“预计还需要十分钟。”

    明惠医院是为平民开设的平价医院,并不在市中心,他们去的是距离最近的北区分院。

    十分钟,似乎一眨眼就过去的时间,此刻显得那么漫长。

    五分钟,阿特莫尔的胸膛起伏高度逐渐平缓,很久才喘完一口气。

    两分钟,他重新睁开眼,好像要说点儿什么,但只是动了动嘴唇。

    一分钟,他的瞳孔散开失焦,呼吸停止。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放到担架上,送他进了急诊室。又是一分钟,医生走出来,向他们表示遗憾,病人被送来时已经死亡。

    他脸上是浅薄的怜悯同情,一时间没人应声。

    穿堂而过的风携着挥散不去的消毒水味儿蹭过所有人的身体,一个护士跑过来,喊医生去急诊,有病人要截肢。他步伐匆匆地跟着护士走掉,把众人留在原地。

    正值夏季,夜城的高温能把鸡蛋烤熟,可或许是医院内冷气开得太足,仿佛有寒意从内而外地透出来。

    “……走吧,把你们的伤口处理一下。”鹿鸣秋缓声说。

    她领着他们坐电梯下楼,到负五层的停尸间,推开楼梯口旁边的门,通过身份验证,坐电梯到地下基地。

    东野和从另一个入口被送下来,和受伤的几人一起进了医疗室。

    休息间内,燕衔川注视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的鹿鸣秋,低声说道:“我很抱歉。”

    后者没有回应。

    她坐到对方身边,说话的口吻很平淡,“阿特莫尔是个有趣的人,很可惜。”

    这是真心话,鹿鸣秋听得出来,她没用虚假的客套公式,没用故作遗憾的语气。

    “我没事。”鹿鸣秋说,声音有些低,“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见队友死在自己面前。”

    “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白梨花,“只是……”。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中反过一道微光,再一看,又只像是灯光的投影,

    “太突兀了?还是太平淡了?”燕衔川接上她的话。她眸光沉静,如同一片凝结的冰海。

    “都有吧。”鹿鸣秋说,叹息从她的唇边逸散,“他是个真正的好人,值得更好的结局。”

    “这就是他自己选的。”燕衔川说,“他选择救人。”

    鹿鸣秋忍不住转过头同她对视,唇瓣翕动了几下,“……你说得对,我的想法不重要,他自己觉得值得。”

    ——所以你的选择也是?

    这人一向爱护自己的脸,她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那些划伤的部位已经结了血痂,红红的一条,显得那么突兀。

    爆炸的势能太强,防护服挡不住这种程度的利器割伤,血痕透过衣服的破口若隐若现,像是蛛网。

    而她自己没受任何伤。

    她盯得时间有些久了,燕衔川微微向后仰起头,“你看我干什么?”

    “难道是毁容了!”她一惊一乍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关掉面部投影,对着窗户上的倒影看自己的脸,左扭右扭,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阵,才小声嘀咕道:“没有啊。”

    鹿鸣秋:“……”

    作者有话说:

    鹿鸣秋(不说话但是难过)

    燕衔川(用自己的方法哄一哄)(从耳后变出一朵小花):当当

    鹿鸣秋(把花吃了):谢谢你,我好多了

    燕衔川(又变出一朵)(再变出一朵)(变出一堆):请敞开肚皮吃!

    鹿鸣秋(看着小山一样高的花堆)(沉默)(把花都塞对方嘴里)

    第34章 爆浆番茄15

    鹿鸣秋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丝黯淡情绪当即被她的举动冲散了。她深深吸气, 缓慢吐出,咽下了口中的千言万语,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把目光送对方身上移开,“我去催眠东野和。”

    马场的事闹得很大, 留在宿舍楼的那些员工虽然在信号拦截的情况下,不能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但黑格总不能一直封锁他们的网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尽快把东野和搞定才是重中之重。

    “后面门里有卧室, 你去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吧。”鹿鸣秋指了指对面墙上的灰色小门,“衣服在柜子里,是均码的。”

    说完她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无疑是个坚强的人, 起码燕衔川是这么觉得的。

    对于阿特莫尔的死, 她的表述不曾有夸大或贬低的成分, 她确确实实觉得可惜。这是一个不错的人, 言语风趣,内心里保有正义感和情义。

    但每个人都会死去, 比起死在赏金猎人的斗殴中,死在完成理想的道路上,显然要值得很多。

    起码阿特莫尔会更喜欢后面的那种。

    她看出来鹿鸣秋的内心并不平静, 所以故意换了一种说话方式。

    对方不喜欢虚假的安慰, 那她就说最真实的想法。

    燕衔川听鹿鸣秋的建议,去内间简陋的浴室冲了个澡,把身上沾的灰土和血渍都洗掉。她的□□防御力要高出其他人许多, 所以只留下了许多划伤, 现在已经结成了薄薄的一层血痂。

    燕衔川瞧着碍眼, 就全都给搓掉了,露出下面还没长成的肉粉色疤痕来。

    噫……

    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嫌弃地撇了撇嘴,感觉还没有之前红色的结痂好看,起码有种凌虐破碎的美感,不像现在,活脱脱像是褪了毛的鸡。

    柜子里备了几套衣服,上下装,非常简单的白色半袖,阔腿裤子,中性风,谁都能穿。

    她把衣服往身上一套,闷闷不乐地走出房门,走廊上没多少人,偶尔几个也是来去匆匆,各有各的活计。

    东野和被抓回来,他们有的是工作要忙,未来的东野家如何发展,如何配合反抗军的工作,如何向其他财阀家族伸出自己的触手,侵占他们的资源,如何在东野旗下的产业安插自己的人手……

    反抗军成立这么久,明里暗里和财阀公司们进行了无数周旋,他们的行为可以说是从饿狼的嘴边抢肉,而这次抢的无疑是最大的一块。

    每个人都很忙,除了燕衔川。

    她站在银白的走廊中间左右望了望,陷入了茫然当中。

    ——她不知道鹿鸣秋在哪儿。

    对方在忙,贸然发个通讯过去,一定会打扰到她,这很不礼貌。

    洁白的顶灯投下明光,整个走廊一片光洁,一尘不染,地板的瓷砖仿佛镜子一般映出她的身影。

    燕衔川把尚且潮湿的头发捋了捋,决定挨个房间看一眼,逛一逛。

    她还从来没在反抗军的地下基地逛过呢。

    上次在南津市去做检查,全程都是鹿鸣秋领着她,去了几个专门的房间,基地多大,具体是什么样儿,她全不知道。

    而这次来到夜城,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也有星火的分部基地,她跟着鹿鸣秋一直住在安全屋里。

    很多关于组织的具体信息,鹿鸣秋并没有告诉她。

    她带着众人来到医院楼下时,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人没有,说明并不是所有成员都清楚这里藏着一个分部。

    每个人对组织的了解都只是它的冰山一角,这也是为了防止一旦有人被抓,会泄露过多机密。

    燕衔川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她饶有兴致地在走廊逛了起来,遇到一扇门就趴在上面的窗口往里看。

    不过大多数的门都是密封的,根本没有窗,少数两个有窗子的,一个是训练室,里面有几个人在对打,汗水飞溅,像是下了一地的雨。一个是食堂,偌大的房间,里面摆了七八张桌子,考虑到基地的常驻人员并不太多,这些桌子足够用了。

    燕衔川晃进食堂里,里面就坐了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她。

    陌生的面孔,但穿着基地统一准备的替换服,那就是不认识的同伴了。

    其中一个人把手举过头顶,冲她招了招,“过来坐啊!”

    她有着红褐色的头发,束成马尾,又把垂下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子,笑容满面的。

    这人眉毛和头发一个颜色,眼睛则是绿色,高鼻深目,标准的欧式长相。

    燕衔川走过去,看到两个人桌上摆着一份牛肉土豆的盖浇饭,和一大份披萨加薯条,还有两个菜,一碗汤。

    那汤白白的,像是用牛奶做的,里面还飘着香菇碎,“这是什么?”

    红发女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奶油浓汤啊,你没喝过吗,可好喝了!”

    “坐坐坐,你叫什么啊?我叫白羊,他叫鼠标。”

    燕衔川坐到侧边,还是盯着那碗米色的汤看个不停,“我叫礼貌饼干,这个……奶油浓汤,什么味道?”

    “甜的。”鼠标说。他是个光头,眉毛瞧着也很稀疏,和对面头发茂密的白羊简直是两个极端。

    提到奶油浓汤,他皱了皱鼻子,显然很不感冒。

    “甜的?!”燕衔川还没喝过甜的汤,她一般都喝咸口的,什么鸡蛋柿子汤,紫菜蛋花汤。

    “你不介意可以尝一口。”红头发的白羊说着,把餐具盒推了过去。

    燕衔川从里面拿出一个铁勺子,对着粘稠的乳白汤汁伸了过去,盛出一勺,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还不错?

    她砸吧砸吧嘴,把一勺汤直接都喝了,然后放下铁勺,对着桌上立着的电子菜牌上刷刷下了几单。

    里面的菜式不算丰富,应该是每天供应的东西不同,她想了想,又下单了一份水果披萨,一份小食拼盘,一份可乐,一份炸鸡。

    这些都算速食,上的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燕衔川是不会社恐的,和陌生人一桌吃饭对她而言连挑战都算不上。另外两个人显然也不是,白羊的性格就像她脸上的雀斑一样奔放地外露。

    “哎,你是不是最近来夜城出任务的成员啊?我瞧你面生。”她压低声音,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眉飞色舞的。

    “别多心,我不是打探任务内容,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黄雀。”

    燕衔川叼着薯条,睨她一眼,“打听她干什么?”

    “她可是我的偶像!”就算降低音量也能听出白羊话里的激动,“你知道她有多少丰功伟绩吗!而且人又温柔,又细致,又体贴……”

    她的脸涨红起来,那点儿血色在白皙的皮肤下面十分明显,“你和她出过任务,她人真和传言中的那样吗?”

    嘴里的拉丝芝士突然没那么香了,燕衔川狐疑地瞧着对方,“你喜欢她?”

    “这整个夜城分部,谁不知道啊。”鼠标猛灌了一大口山楂汁,“她提了好几次调任申请,想去黄雀身边做助手,都被没有正当理由驳回了。”

    燕衔川咽下嘴里的披萨,又慢吞吞咬了一口,直白地说:“但是你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很重要吗?”白羊脸上有些不高兴了,“我喜欢她和她是什么人有关系吗?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了,她的每一次公开任务流程我都看过,她学的课程我也一一学过,我只是没和她一起出过任务而已。”

    “我对她的了解,不说数一数二,也绝对排的上号!”

    “你知道她叫什么吗?”燕衔川仿佛很赞同似的点点头,突然冷不丁地说,“她的喜好,她的追求,她最爱吃的东西……都不知道。”

    “你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她,而她本人什么样,你一无所知。”

    她的话轻飘飘的,没有鄙夷,只是平铺直叙,白羊听着却比最直接的骂人话还要刺耳,她握着拳头,“你什么意思!”

    “谢谢你的推荐,奶油浓汤很好喝。”燕衔川说,表情很是诚恳,然后给询问她去向的鹿鸣秋回了条消息,说她在食堂。

    反抗军内部当然是禁止打架斗殴的,鼠标在中间做和事佬,拦着白羊说:“你急什么,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好黄雀已经来了,你当面再问一问,抓住机会才是正事啊。”

    说话间,话题的中心人物推开了食堂的门,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她的五官平平无奇,可通身的气质却独一无二,难以忽视。

    白羊激动的脸都红了,连忙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黄雀,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我叫白羊!是夜城分部常驻的成员。”

    鹿鸣秋望着她,轻笑着说:“我记得你,怎么了?是找我有事儿吗?”

    “有!很重要的事。”白羊直勾勾地盯着她说,“我之前向上面提了很多次申请,想要转到南津市,最好是可以做你的直系下属,但是每一次都被驳回了。”

    “是我驳回的。”鹿鸣秋说,“每个地区的人员配置,都是经过合理组合后达成的最优解,非必要情况下,不会进行人员挪动。”

    “怎么不充分。”白羊不太服气的样子,有种一往无前的莽撞劲儿,“我喜欢你!这难道不充分吗?而且据我观察,你也没有正在恋爱中的对象吧。”

    鹿鸣秋抬了下手,对方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抱歉,这就是非正当理由,恕我不能同意。”她的笑意稍稍收敛了一点,用一种劝诫的语气说,“而且我已婚了。”

    她略一点头,绕过白羊,走到餐桌旁,“还合胃口吗?”

    “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儿?”燕衔川仰着头看她,瞳仁又黑又亮。

    “我不吃,该走了。”鹿鸣秋说。

    燕衔川听话地放下手里的披萨,把薯条揣上了。

    “嘴边有奶油。”鹿鸣秋提醒道。

    她就抽出餐巾纸来擦了一下。

    两个人从白羊身边走过,燕衔川停了一下,非常有礼貌地对她颔首。

    “再见。”

    走出食堂,重新回到走廊,她才问道:“你的事都忙完了?要去哪儿?”

    鹿鸣秋回答:“送东野和回曲海大厦。”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背着手走来走去)(冷哼一声):你们几个人中,有一个人犯的事最大,因此要被我最先处决掉,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被石墩子砸中已经变成鬼的机械之手成员:我不知道啊!

    和鹿鸣秋激情告白的白羊:我不知道啊!

    被抓过来的无辜路人:我不知道啊!

    燕衔川(一拍桌子):还敢狡辩!

    燕衔川(指着角落里的瘸腿椅子)(过去一脚踹飞):就是你!害我摔了一跤,诛你九族!

    还是她(背着手走来走去):哼哼,现在要处决排在第二位的,要不要猜猜看?

    第35章 爆浆番茄16

    再次见到东野和时, 这人和之前大不相同。脸上的淤青是之前混乱的时候摔的,伤口被处理过,血已经止住, 但衣服没换。

    他恐怕从来没穿过这么脏又这么破的衣服,好似身上爬了蚂蚁, 总是忍不住乱动。

    东野和的神色还是那种财阀家特有的高傲和不可一世,但见到鹿鸣秋时, 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前者说可以走了, 他直接同意道:“好的。”

    又像他,又不像他。

    燕衔川拿眼睛去瞄他,东野和察觉到后,皱起眉头, 十分不悦, 却没说什么。

    返回曲海大厦的路上, 燕衔川上网看了一眼, 果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吵得沸沸扬扬, 热搜前十都是“东野和疑似遭受袭击”的词条。

    马场的工作人员有不少人都录了视频,但是全都被黑格入侵网络,装病毒删掉了。

    当时火光冲天, 爆炸又让尘烟飞扬, 所有人都做了伪装,仅凭肉眼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能看到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和几个机械义体改造人打了起来,事后东野和不知所踪, 留下满地狼藉。

    距离东野正奇去世还没过一个月, 东野和又遇险, 各种阴谋论都冒出了头。

    但官方账号却在前不久发了声明,说东野和有惊无险,并无大碍,下午就会开一个记者会证明此事。

    话是说了,信的人可不多。

    等到了曲海大厦,车子直接驶入地下车库,助理金在顺早早就在里面等候,亲眼见到东野和从车上下来,他才安了心。

    另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女人跟着他一起下车,这两个人是谁,东野和被袭击后是怎么回来的,整个袭击事件的始末到底是什么?

    他纵然心中有着万千疑惑,但一个字也没问。

    一个合格的属下要学会什么时候闭嘴。

    东野和边走边发号施令,“记者找好了吗?”

    金在顺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说:“已经都安排好了,老板,记者会一个小时后召开。”

    “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东野和说,“这两位是救我的恩人,最近会住在这儿,记得吩咐人把楼下整理出来。”

    “明白。”金在顺应声。

    他一路把东野和送到顶层,才重新坐电梯下楼。

    东野和的客厅和之前视频转播里大差不差,就是沙发和地毯换了新的,从原来的繁复手编地毯,换成了虎皮毯子。

    燕衔川特意看了一眼,是真皮。

    这可是珍稀保护动物,不过想来财阀们也不会遵守所谓的法律条文。

    东野和自己进了卧室,没再出来。

    燕衔川绕过虎皮地毯,坐进沙发里,“所以我们是来监视他的?”

    “算是吧。”鹿鸣秋说,“我需要确定一下他的状态,观察几天,而且也需要接收东野家的产业。”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燕衔川左顾右盼地打量着这间巨大的客厅,“还好我不用动脑。”

    “你也有任务。”鹿鸣秋忽然说,眼睛弯起,“你要进行训练,主要是射击。”

    迎着对方不情不愿的脸,她又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上午的行动中,你有轻松解决掉敌人的能力,为什么不提出建议和计划呢?”

    燕衔川被展柜上的一只古董机巧鸟吸引了视线,不加思索地回答:“因为你说跑啊。”

    我让你跑你就跑?

    鹿鸣秋面色古怪,一时间无法反驳。夸她听话,有点儿张不开嘴,批评她不知变通,可她的确不算做错。何况对于燕衔川这个人,她一向是给出大量的宽容。

    “你下次可以提一下自己的想法。”她又补充说,“不过是要和任务有关且有利的建议。”

    这话一说,燕衔川因为兴奋张开的嘴巴又合了起来,目光哀怨,好像她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神幽怨极了,活似受气的小媳妇,等了一会儿,鹿鸣秋还是不说话,她才开口:“要去训练多久?我觉得自己的枪法其实已经够用了。”

    “看你的进度。”鹿鸣秋眼里含笑,“在处理完这边的事之前,你只有这一个任务。”

    “那要是处理完以后,我还没学完呢?”燕衔川双眸一亮,试探着问。

    “去下一个分部也一样能学。”鹿鸣秋说。

    “好吧。”燕衔川说。

    “我看东野和好像没什么变化,”她说起另一件感兴趣的事,“还以为他会变得特别呆。”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他的异常了吗?”鹿鸣秋摇摇头说,“我的异能是在他的大脑里植入一个观念,让他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并不会改变他的性格。”

    “他的言谈举止还和从前一样。”

    “嗯……假如你让他去跳脱衣舞呢?”燕衔川好奇地问。

    鹿鸣秋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会像你学射击一样,不情愿但是照做。”

    燕衔川:“……”

    她决定继续盯着古董鸟发呆,假装自己刚刚聋了。

    一个小时后,记者会准时在曲海大厦的一楼会议厅召开。东野和端坐首位,身边站着金在顺,迎面是排排坐好的记者们。

    虽然来的人很多,但谁会发言都是提前说好的,会问什么问题也是同样,早有背书。

    燕衔川两人就在二楼的帘子后面坐着。

    说了开始以后,一个记者就站起来,问:“关于此次的遇袭事件,您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东野和脸上的淤青还没消,一看就是确确实实遭了罪,“的确有人去北郊马场试图绑架我进行勒索,但幸运的是,我的保镖及时赶到,涉事人员已经移交给搜查队的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牢狱生涯。”

    他坐下,另一位记者又站起来问:“请问袭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东野和回道:“目前还没有头绪。”

    第三位记者问道:“您怎么看待这次的袭击事件?”

    “我表示深深的遗憾。”东野和说,“他们一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武器精良,目标明确,开口就勒索我意识分离药剂的配方和十亿信用点。”

    “他们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的?又是谁给他们提供的武器装备?我不相信大街上能随随便便拉出这样一队人马来。”东野和叹了口气,“我们家族致力于医药行业,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再受到病痛的折磨,让更多的人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接任家主之前,就做过很多慈善事业,夜城有十家福利院和养老院都是我一力建造,而且我每年都会进行两次大型的募捐和拍卖会,所得到的善款都会用来减轻重病患者的资金负担。”

    “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负多大的责任。这是我的人生信条,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坐在这里,可以问心无愧。”

    “意识分离药剂的研究,长达几十年,期间投入的人力物力成本不计其数。袭击者背后的人盯上了它,想要不劳而获,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家族根本不是靠它盈利,意识分离药剂的售卖仅仅只做到了盈亏平衡,早年间甚至是一直亏损的状态。”

    说到这儿,他像是有千言万语涌在心头,最后化成一次叹息,“今天的记者会就到这里吧,辛苦你们来一趟。”

    说完,他对着众人颔首,转身走出了大厅。

    整篇发言下来,除了袭击者是索要意识分离药剂的这件事以外,几乎没有一个是真话。

    什么人生格言,什么慈善行动。东野家的确有在做慈善,但绝对不是东野和亲自督管,他只是下命令的人。

    而他做慈善的目的,也全然不是为了践行信条,不过是日常形象维护所必要的流程罢了。

    虽然聪明一点儿的人都知道财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也是要遮羞布的。

    还得是光鲜亮丽的一块布。

    还有相关人员移交给搜查队,可能现在已经进焚化炉了吧。

    要不是大厅里的人太多,燕衔川真想给他鼓鼓掌,那种不被理解的失望和愤怒,谈到理想时的动容,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迫真演技,真应该给他发一个影帝的奖杯。

    “这些是你教他说的吗?”她歪过头去问旁边的人。

    “不是,我只是告诉他什么都不要透露,把事情压下来。”鹿鸣秋否认道,“这是他自己发挥的。”

    “走吧。”她说,“记者会开完,就要干正事了。”

    鹿鸣秋对经商倒是没什么研究,不过星火里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人才,她只是做统筹决定的人。

    “我给你安排好了训练的导师,后天开始,至于明天……”她轻声说,“明天去送阿特莫尔最后一程。”

    “我挑好了墓地,给他的好友都发了消息。”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买套黑色的衣服?”燕衔川想了想说。

    她记得去吊唁要穿黑色。

    “不用。”鹿鸣秋说,“现在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你要是想买,自己去就可以。”

    第二天是个多云天,厚重的白色云彩堆在天上,边缘泛着铅灰,昭示着雨天即将到来。

    风打着旋儿吹过草叶,燕衔川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撑着一把黑伞,步伐缓慢地踩在石板路上。

    阿特莫尔不信教,所以这里也没有牧师,说一些愿他母神身边安宁的话。

    他是赏金猎人,性格又好,交友广泛,几乎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来的人有二三十个,只有燕衔川一个人穿得郑重又肃穆,她还拿了一朵洋牡丹,放在瓷白的骨灰盒上。

    不拘于花语,只是觉得它长得张扬,像阿特莫尔的性格。

    填土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话,燕衔川在人群中发现一个闷声掉泪的人。

    是希尔。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做人要有仪式感。(举起酒杯)敬朋友感谢在2023-07-01 18:28:52~2023-07-03 19: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津门虎大王 30瓶;与世 15瓶;商纣、江山不管兴亡事 10瓶;QL~QR 6瓶;千年老鸭 3瓶;mjj、墨受诚硅、44250307 2瓶;喜欢的歌-无人之岛、云尚九熙天白、多喝热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爆浆番茄17

    希尔是请假来的, 今天换了新的安保总队长,她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但对方听她失去参加朋友的葬礼, 很痛快地就给了一天假期。

    尽管有风,空气却还是很闷, 像是浸透水的宣纸糊住她的口鼻,让她胸腔憋闷, 喘不过气来。

    这个昨天还和他说过话的人, 今天就变成了一捧骨灰, 静静地躺在罐子里。

    她为东野家做事,也枪击过不止一个胡作非为的人。在夜城,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可希尔怎么也想不到, 迎接无常命运的, 会是阿特莫尔。

    他一向很聪明, 趋利避害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没了?

    然而事实摆在这里,希尔自己也清楚, 她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幕,完全是出自内心的抗拒。

    阿特莫尔曾用玩笑似的口吻说,以后等他发达了, 一定要给自己买一块最好的墓地, 身边躺着的邻居都是有钱人,到了地底下还能交个朋友,从此也步入上层社会了。

    他现在的确是如愿了。

    左面是享年九十八岁的大钢琴家, 右面是一位活了一百零三的富豪。

    他只是说说, 绝不会真的买这么一块价格虚高的葬身地, 所以是谁带回他的尸身,又把他葬在这里。

    希尔静静拭掉面上的水痕,和一个撑着黑伞的人对视。

    她表情庄重肃穆,冷白的脸上仿佛连风丝也站不住脚。

    最后一捧土被铺上,众人交谈着散去,他们谈论和逝者的过往,说他的好事,也说他的坏事,嘴里发出遗憾的叹息。

    阴云压得低了,风也渐渐大起来,一朵碑前的百合被卷跑,燕衔川抬起头,视线追着它柔白的花瓣。

    她低声念诵道:“为了让万物生长并知晓,从我们死者的骨灰堆里,我们的殉道者,我们的羔羊,我们的牺牲者,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和心死的人。”

    “许久,许久以后他们仅仅是些,不过是些神圣的记忆,是堆积如山的灰烬,是我们甜蜜的,所爱的,美丽的死者的灰烬。”

    “今天,我们拥有什么样的美丽,从中汲取力量并继续走下去呢。”

    “是灰烬中的美丽。”①

    希尔的声音放的很缓,眼神却如同一只饿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他是怎么死的?”

    燕衔川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向鹿鸣秋,后者心领神会,主动回答道:“他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我很抱歉。”

    希尔沉默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复,不过救人,的确是阿特莫尔能做出来的事。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抿了下唇,半晌后才开口说:“通知也是你们发的吧,谢谢。”

    这个形容干练的小队长勉强动了下嘴角,试图释放出一些善意和感谢,她又重复道:“谢谢。”

    希尔转身离开,背影在空旷的墓园中显得有些萧瑟。

    “她一定很难过。”燕衔川说。

    她不是感同身受,只是对方表现得太明显,哪怕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走吧。”鹿鸣秋说,她目光绵长,望着希尔离去的背影,又像是望着无数个有着相同经历的,面目模糊的人。“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连缅怀悲伤的片刻已是奢侈。

    “你去分部,还需要我陪同吗?”她说。

    燕衔川摇摇头。

    “那你自己去吧,找白羊,她是射击最好的人,我已经通知过她了。”鹿鸣秋说。

    燕衔川的瞳仁闪了一下,语气波澜不惊地说:“就是那个和你宣告情意的人?”

    “就是她。”鹿鸣秋说,“几乎所有枪械她都精通,我看过她的测试成绩,和我不相上下。”

    “你觉得她很厉害?”燕衔川问。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仍是平淡的,鹿鸣秋却觉得其中有陷阱,神思电转间,她说:“她是经受过训练的人,有这种成绩并不意外,你训练过后也能做到。”

    燕衔川声音淡漠地说:“我会比她更好。”

    “我相信你。”鹿鸣秋点头,展露出一副自己很认同的样子。

    出了墓园她们就分散开来。

    从前鹿鸣秋要求她形影不离,现在肯放她一个人走,大约是信任的表现。

    燕衔川一个人叫了车去明惠医院,还是和上次来一样,医院的人很多,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上层人士,大厅有些吵闹。

    护士们也是来去匆匆,隔三差五就推着一辆便携救护床往急诊室跑,救护车的铃音来了又走,忙得像是搬家的蚂蚁。

    她没坐电梯,看着头顶挂着的路线指示牌找到楼梯,慢悠悠地走到地下五层。

    按照上次鹿鸣秋的方法打开隐藏的门,通过身份验证,来到地下基地。

    鹿鸣秋已经把白羊的通讯号发给了她,燕衔川就给对面人发了句“到了”,不多时,有着浓密红发的白羊就从走廊深处走了过来。

    她们两个上次食堂的相识,不能说是很愉快。燕衔川先是针对她的感情做了一通很不客气的点评,接着又看到她被当场拒绝的窘迫场景,更别提鹿鸣秋最后还是特意来找她的。

    白羊得知喜欢的对象英年早婚,想必心里不会很好受。

    但这次见面,她竟然毫无芥蒂,还是那副很热情爽朗的样子,主动打了招呼。

    去往训练室的路上,她喋喋不休地夸起自己,“不瞒你说,整个夜城分部,我的枪法可是排第一的!放眼所有星火成员,我也能排进前十。很多异能者更注重能力的开发,对枪械并不上心,反而让我压过一头。”

    “你放心,我特别有经验,保证能把你教好。”

    “对了,你上次被黄雀叫走,是又去出任务了吗?我后来回想了一下,你说的话其实也很有道理,我的确不知道她真实的性格,但是有些人哪怕只了解其中一面,也会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白羊握住拳头,干劲满满地说:“所以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想办法了解她的另一面!我是不会放弃的。”

    燕衔川:“……她说了自己已婚。”

    白羊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不信,肯定是说出来为了让我自动退缩的,她不像是会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情爱身上的人,而且她那么忙,应该也没时间谈恋爱吧。”

    燕衔川瞥她一眼,觉得很荒谬,说:“你听听自己的后半句话,再想想自己的目标,难道不觉得矛盾吗?”

    “不会啊。”白羊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鹿鸣秋的确优秀,会被人喜欢她不意外,但燕衔川听了这人的豪言壮语,却觉得像有什么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似卡了鱼刺在喉管里。

    鹿鸣秋是什么人,她的灵魂耀眼通透,也是你能觊觎的?她要是和你在一起,那才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耳朵里听着白羊一连串的计划和未来畅想,燕衔川真想一走了之,但她是带了任务来的,保证自己要学好。

    只好忍耐下来。

    就是时间越长,越难以忍受。燕衔川也不是只会忍气吞声的包子,当即不客气地说:“能别再说这方面的事了吗?我不想听,也不感兴趣。”

    白羊愣了一下,“行,那不说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嘴碎。”

    燕衔川:“我发现了。”

    正好说了一路,也到了训练室,燕衔川的耳朵解放出来,但她瞧白羊仍是不太顺眼。

    好在对方的确很厉害,对各式枪械的性能手感说起来如数家珍,头头是道,教导的过程中也是十分用心,并不藏私。

    燕衔川为了快点儿结束课程,学得也很专心。

    ——她怕再多和这人相处几天,会忍不住动手。

    到时候不仅场面不好看,和鹿鸣秋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好看。

    她本来就会使枪,只是不算顶尖行列的高手。很多技巧白羊说了一遍,她上手练上几次就会了,还有一些预判和狙击方面的知识,她也悉数记下来,进展神速。

    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白羊就没东西可教了。

    临走时,白羊叫住她,从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很是期待地问:“帮我一个忙行不?你能帮我把这个给黄雀带过去吗?你是她带过来的,肯定还能和她再见面,我见不到她。”

    那盒子用彩纸包着,上面还系了丝带,方方正正,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燕衔川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她,说:“不能。”

    白羊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拒绝,嘴里还说着话:“没什么特殊情况,找她是不被允许的,会耽误她工作……什么?”

    她面露惊愕,“我刚刚没听清,你是说不能吗?为什么啊?”

    白羊慌忙解释道:“里面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是我做的一个小玩偶,是我们家乡的一个习俗,寓意是保平安的。”

    “没什么原因。”燕衔川说,“我不想而已。”

    她洗了手,从对方身边绕过,就要离开。

    白羊不死心地追上来,“就一个小忙而已,我可以给你报酬。”

    燕衔川理都不理,直接推门出去,只觉神清气爽。

    返回地上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璀璨的灯光尽皆亮起,如同斑斓星河。

    燕衔川叫了车,坐在车里往窗外看,能看到城中心的巨□□,张开双翼,在夜色中翱翔,喷出的火焰化成一句句广告词,然后炸成烟花,如星子般落下。

    这一幕每天晚上都会上演,所有人都见怪不怪,没有人会抬头去看。

    路边的人还是一样,有的酗酒,有的斗殴,有的接吻。

    她回到曲海大厦,见到鹿鸣秋,对方对她笑起来,她又觉得,一成不变也不能说差。

    作者有话说:

    ①摘选自卡洛琳·玛丽·罗杰斯《灰烬中的美丽》

    白羊(摇旗呐喊):黄雀!黄雀!你是我的神!

    燕衔川(冲过去把旗子掰断)(把人丢出十万八千里):噪音。

    鹿鸣秋(听见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你刚刚听见有人喊救命了吗?

    燕衔川(无辜且茫然):没有啊,你听错了。

    【救命最近真的好卡文,时速五百都没有,坐在电脑前面一整天也憋不出几个字,觉得对不起读者宝贝们,想到这里就很焦躁,存稿也用光了。这种状态写出来的文估计也很不好看,好愧疚,发波红包好吗?请原谅,留评就可以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卡,大纲也是有的,真可恶啊】

    第37章 爆浆番茄18

    两人在夜城停留了一个多月, 直到夏秋交接的雨季来到尾声,鹿鸣秋才算是勉强结束杂乱的事务处理,打算离开此地。

    这段时间, 燕衔川也没有闲着,她去了东野家的安保队, 听着新上任的大队长,也是星火反抗军的内部人员的命令调动, 去维护城市治安。

    夜城的混乱, 和东野家以往的放任有直接联系。这里的斗争越多, 越方便当权者掌控,当地的联邦部门对各种乱象视而不见,或许有人想管,但个人的力量怎么比得过大势, 那些心中真正有理想抱负的正义人士, 要么被局势改变, 要么被迫沉寂。

    不过反抗军掌控东野家后, 自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鹿鸣秋让东野和去联络搜查队的人,言明纪律, 禁止当街斗殴、嗑药等种种违法乱纪行为。

    并且派出东野家自己的安保护卫队,跟着一起整治这座城市的乱象。

    此举顿时激起了各种不法分子的不满,他们平时浑水摸鱼, 依靠抢劫杀人不知道搜刮了多少利益, 让他们乖乖放下手里的武器,做个听话的乖宝宝,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更容易。

    有些激进的, 就组织起来想要找东野家的麻烦, 他们冲击东野家族的产业, 去医院,去商场里烧杀打闹。

    还有的人在各种地方喷上抵制的标语,好像东野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而事实上却是,他难得做件为民的好事。

    这些人激烈抵制的背后,大多是一些盘踞西区的帮派做在幕后做推手。

    燕衔川这期间跟着安保队的人一起,就是去找他们的麻烦。

    水至清则无鱼,西区的混乱,不过是整个夜城底层的缩影,想要把夜城变成一座模范友爱城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混乱与犯罪是它的底色,鹿鸣秋想要的则是规矩。她要划出一道分割线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以有,但必须要有所限制,不能随时随地在大街上就掏枪扫射。

    这时候就要比哪一方的态度更强硬,能在这场斗争中占据上风,毫无疑问,这些个闲散帮派,即便扇动群众,也掀不翻头顶的天。

    燕衔川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跑,大大小小的帮派让她收拾了个遍,过得充实又不亦乐乎,甚至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她和这里的搜查队成员也有过几次接触,都是一群年轻人,干起活来斗志满满,显然还没被磨平棱角戾气,是一群刚刚毕业踏入社会的人。

    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有满腔热血和冲劲,怀揣着诸多理想想要加以实现,不像那些遇事只会推来推去的老油条。

    东野家换了新的家主,也换了新的政策风格,驻扎在此的联邦政权,自然也要改变原有的作态,把冗杂的官僚主义放到一边,听从东野和的命令,从上到下改换新风。

    这很难,让一个习惯吃肉的人偶尔吃一顿素,就当换换口味,可要是让他天天吃素,这决计是万万不行的。

    以前只要待着不动就有源源不断的孝敬可以拿,现在却要把到嘴边的利益让出去,这和断人活路有什么区别?

    他们这样想,也这样说。

    官员们的反抗,和西区帮派们的手段比起来,后者就像是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

    鹿鸣秋却不妥协。

    倘若把财阀比作趴在民众身上吸血的庞然大物,这些官员们就是这个庞然大物身上的菟丝子,是它肚子里的蛔虫,在财阀搜刮的同时,跟着一起捡漏,吃得满嘴流油。

    既然觉得做个好官是断自己生路,那么这条命不要也好。

    在夜城,东野家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帝,换掉几个政府人员轻而易举。职位上的空缺也好填补,这么多年,总有一些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正直人士,有黑格在,调出档案一查,就知道他们如今的地址。

    有才又能的人比比皆是,还怕填不满人员上的缺漏吗?

    鹿鸣秋要趁这次的乱象,一举解决掉大方向上的所有阻碍,这样她才能不被这里的事务牵绊住。

    这些都是要动脑子的事,燕衔川不太懂也不感兴趣。

    不过她在西区走来走去时,听到路边人谈论起东野和这位家主,口吻明显变化了不少。

    一部分人认为他这是沽名钓誉,扯大旗,装样子,财阀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人物,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为底层的民众们考虑。

    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抛开过往的看法评价,单看东野家如今的做派,的确有了不少改变。

    言论风向的变动,除了平复治安以外,当然少不了民生方面的新政策。

    首先是东野家旗下的所有医院,不管是药品还是手术费用,只要是收费项目,价格通通下调百分之十五,而且是永久下调。

    尽管这样,利润也依旧可观。

    东野家的医院不需要彻底改革,面向平民的医院有反抗军组织的明惠医院就足够了,没了来自财阀的打压,他们就能迅速扩张。

    价格稍稍下调一些,在保证盈利的同时,减轻中层人士的负担。

    一些收费奇高的疑难杂症上面,也有了各种补贴,让拥有重症患者的家庭不至于被医药费拖垮。

    教育的费用也进行了下调,同时又建了几所学校,专门面向大众,收费比如今的私立学校还要低上许多。

    这是给底层人一个获取知识,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一系列的措施指令被鹿鸣秋借着东野和的口下发出去,尽管中间需要一些插曲,但也算是有条不紊地执行了下来。

    东野和的口碑也迅速转变,成了有名的大慈善家,大善人,还有人拿着他父亲去世后,他接受采访时感怀落泪的一面配合如今大刀阔斧的一系列行动大肆宣扬,称他是财阀中的一股清流,重情善良的绝世好人。

    燕衔川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简直要给编辑发一个锦旗,专门表彰他丰富的想象力。

    这些言论的出现,多少有鹿鸣秋在暗中推泼助澜的功劳。东野家变成了自己人,改掉从前的口碑,也方便她去下达各种政策措施。

    备选的家主也要开始培养起来,关于这个,鹿鸣秋有点儿犹疑,哪怕再培养控制,始终都是外人,换上自己人才是最保险的。

    想要把东野和变成自己人,只有一个手段最好用,那就是让镜子变幻外貌,变成东野和,李代桃僵。

    只是镜子目前正假扮毒刺,做圣愈教会的双面间谍,脱不开身,还需从长计议。

    哈珀因为这一系列变故,没离开夜城。

    之前带燕衔川两人去入侵华伦大厦,找塞拉博士,最后博士暴毙,这件事闹得很大。她原本打算等风声过了,再去找义体医生给自己换张脸,换个身份,离开夜城。

    可没过多久,阿特莫尔就死了,鹿鸣秋向她告知这件事,又和她说,不用离开,不用逃跑,她可以继续在夜城生活,东野家不会有人再来追查她。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让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阿特莫尔是哈珀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们两个经常讨论谁会先死。是阿特莫尔死于一次完不成的任务,被人乱枪打死,还是她死于掌握的把柄和秘密太多,她看过了太多人的丑态,其中不乏高官子弟,保不齐哪天他们中就会有人对她痛下杀手。

    调侃的话变成了现实。

    哈珀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家,里面已经一团糟,花瓶被砸碎,沙发被挖开,只要是个装着东西的柜子,里面的物件就都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

    这是安保队的人过来搜查过,把家里翻烂了。

    她坐在半张沙发里,从包中翻出烟点燃。一个曾经的客人发来消息,向她抱怨最近上司的反复无常,让她压力很大,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她想来见哈珀一面,过上一夜。

    哈珀把烟叼在嘴里,望着地上的干涸的水渍,反光的玻璃碎片躺在其中,像是一地的玻璃花,回了一句好。

    离开夜城的那天,仍旧是一个雨天。燕衔川坐在飞艇里,透过圆形的窗户向外看,一层又一层的阴云像是天空中晕开的灰色染料,雨丝拍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她往窗户上哈气,伸出手指戳在凝结出的一团白霜上,指尖移动,画出一个简易的笑脸。

    两个立着的尖角当眯起来的眼睛,一条弯曲的弧线当微笑时的嘴巴。

    过一会儿这水汽被飞艇内部的温度蒸发,她就再哈出一口白雾,画上一个哭脸。

    返回南津市的路上,鹿鸣秋睡了一会儿,她眼下隐约的青黑被虚假的面孔遮住,但谁都能瞧出来她的疲惫。

    不然一向警惕的黄雀是不会在飞艇上睡着的。

    好在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所有的章程都步上了正轨,她也能休息一段时间。

    飞艇上除了她们二人,就剩下金环,此刻正拉出光屏,不知道看些什么,露出乐不可支的表情,但他控制得极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轻微的气音都没有,生怕打扰到黄雀休息。

    银环则被留在夜城,继续辅助这边的工作。

    这一个月来,赶往夜城的人手也增加了不少,在各个行业发挥力量,稳定局势。

    调派谁来,谁的能力更合适,又不会影响他原先驻扎地的布防配置,也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

    鹿鸣秋原本就苗条的身材,如今更是清减,腕骨的关节凸出,在薄薄的外衫下透出来,像是一折就断的竹竿。

    她睡得不算安稳,眼珠在眼皮底下乱动,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飞艇离开夜城地界,到南津市的范围内,雨就停了。南津市正值阴天,云彩如同一团又一团的棉花堆在一起,飞艇在云中穿行,像是一头扎进柳絮里,离开时又牵出一条长长的白色云带。

    南津市从高处望去,像是一个十字星,这里的地标建筑——灵初高塔,便宛如一颗锥子,一根铁钉,镶嵌在最中央的位置,直入云端。

    南津市是联邦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和夜城不同,这里的娱乐气息很是浓厚,有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不下十家,又因着圣愈教会的大教堂建在此地,宗教氛围也格外张扬。

    但圣愈教会毕竟是财阀们一手编织成的谎言,它的教义也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忍受苦难,接受命运,不懂反抗和奋进,因此除了教堂所在的广场,平日里在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到什么宗教活动。

    南津市本地没有顶尖财阀在此,他们只是各自伸出手脚来搭上这座城市的大船,操控着本地的各个小家族来相互制衡。

    飞艇落地,带来轻微的颠簸,鹿鸣秋睁开眼睛,眼神中透出些许疲惫。

    几人鱼贯而出,在这里就分道扬镳,金环去他自己的安全屋,走的时候嘱咐黄雀好好休息几天,不要太过劳累。对于她身边总是形影不离的这位名叫礼貌饼干的成员,也嘱咐了几句,让她盯住黄雀,催她好好休息。

    她的劳累所有人都看在心里,并且关心。

    燕衔川和鹿鸣秋一起回家,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房子有苏虹进行打理,一切还和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化。

    桌上的水果也是新鲜刚换的,燕衔川换了鞋子,走到客厅,捞起一个通红且圆滚滚的苹果,咬上一口,汁水在口中爆开,迸发出清甜香气。

    回到家中,总算不用时刻顶着伪装,能用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种高精的全息投影虽然不用化妆,给脸上的皮肤造成一些负担,但总是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脸行走,还是让燕衔川觉得怪怪的。

    何况比起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她还是喜欢看鹿鸣秋的本貌。

    脱下伪装,后者的疲乏就坦荡地显露出来,挂在脸上,格外明显。

    她踩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接了一杯纯净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净,回到客厅,轻声说:“我去楼上睡一觉。”

    燕衔川啃着苹果看她,只觉得她立在那儿,像是从纸画上飘下来的人,轻轻薄薄,一吹就要飞了。

    “快去吧。”她说。

    于是鹿鸣秋就拖着沉重的身躯,沉重的大脑,沉重的精神,躺倒柔软如云的床上,房间里的智能系统操控着窗帘缓缓拉上,遮蔽阳光,让卧室陷入昏沉的黑暗中。

    四下静谧,她的呼吸逐渐放缓,宛若潮汐般起伏。棉质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鼻端是熟悉的浅淡香气,在一片昏茫的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内,她终于可以放下心神,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燕衔川将最后一口果肉吃掉,把果核精准地投进垃圾桶里,接着抽出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汁水。

    客厅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或者说整间屋子都是,它来自鹿鸣秋惯常使用的香氛,有一点儿凝神静气的效果。

    像是被山泉冲刷的苔藓,又或是一截断掉的树枝新芽。

    都说闻香识人,一个人惯用的香水,就透露出许多信息,她的性格,她的爱好……

    鹿鸣秋自然认识许多人,每个人对她都能说出几个不重样的评价来,比如温柔,有规划,谨慎,贴心等等。

    似乎暖香更适合她。

    要燕衔川来评价,她会用有毅力到冷酷无情来形容这个人。只要是可以利用起来的事物,只要是能达成目标,她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她使唤别人,也使唤自己。掌控别人,也掌控自己。

    如此偏爱冷香,也不足为奇。

    鹿鸣秋一觉睡到了晚上,圆月高挂,仿若银盘。

    她没有做梦,只觉得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不再时刻紧绷着,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鹿鸣秋走下楼时,便看到她的同居房客瘫在沙发里,双手在悬浮屏上左右飞舞,几乎要快出残影。而她的脖子歪着抵在沙发背上,几乎和弯曲的脊柱形成一个直角,两条腿一曲一伸,扭成了一副稀奇古怪的姿势。

    ——这幅画面放到任何一个重度网瘾患者的身上都不足为奇。

    正对着沙发的大电视正亮着,里面播放着游戏的实时画面,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法师举起法杖来回走动,边走边施放各种技能,轰向一条会喷冰锥的银色巨龙。

    “总算醒了,我好饿。”燕衔川张嘴说着,手下忙个不停,又搓了一个火球术。

    “饿了怎么不吃呢?”鹿鸣秋失笑。

    “在等你一起。”燕衔川忙里抽闲,看了她一眼,“我们应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夜城的事告一段落,对反抗军星火而言,掌控了一家顶尖财阀公司,可以说是里程碑式的胜利,的确应该庆祝一番。

    只是她们此前忙于各种事务,根本显不出手来。

    燕衔川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她心里惦记这件事很久了。

    生活倘若缺少了仪式感,必然是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鹿鸣秋闻言,应声说:“是我疏忽了,那你有没有想吃的,或者是想去的店?”

    燕衔川以一发平A带走冰龙,斩钉截铁地说:“有!火锅!”

    火锅吃得是一份热闹,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还是做了伪装,换了假脸才出门,找到一家面向大众的中档火锅店。

    价格有些偏高,但食材新鲜,服务非常周到,连锁店开得红红火火。

    鹿鸣秋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场里,带着燕衔川来到火锅店。

    因为不是饭点,店里的人不算多,有一些模糊的交谈声和笑声,每个人瞧着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知是因为高兴才吃火锅,还是因为吃火锅所以高兴,或许两者都有吧。

    两人被服务生领着,来到一处空位,这位妆容得体穿着暗蓝色制服的女士,用非常温柔的口吻说:“客人您好,我是本次的服务生安娜。您想要什么口味的锅底,选择什么种类的菜品都可以通过桌上的屏幕自主下单哦,一些食材的最佳口感所需要煮的时长,也给您标注在台面上了,小料区在前方左转,地上有指示线,卫生间在前方右转,墙上也有指示牌。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话,都可以按这个红色按钮叫我,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不打扰您用餐了。”

    她说着,又等了几秒,见两个人没有其他需求,就走到吧台处去拿围裙和免费的饮料。

    燕衔川看也没看菜牌一眼,就张口说道:“我要辣锅!”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在西区杀个七进七出)(杀个鸡飞狗跳)(杀个人仰马翻)(杀个天崩地裂)(杀个海枯石烂)(杀个万道一统)(杀个天下太平)

    还是燕衔川(拿起传单):你好,新开的学校了解一下

    还是燕衔川(拿起吊针):快,打这个药好得快

    还是燕衔川(呼呼大睡)(把被子一脚踹飞)

    鹿鸣秋(熬夜)(熬夜)(熬夜)(顶着黑眼圈):什么?睡觉是什么东西,我不明白。感谢在2023-07-04 18:40:52~2023-07-09 16:4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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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爆浆番茄19

    在夜城的这段日子, 要么四处拼杀,要么窝在房里,像这种人间烟火气, 乍一看,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燕衔川调了小料, 又端了一盘无籽西瓜,回来时路过隔壁桌, 几个服务生推了一个手推车, 上面放着生日蛋糕, 他们头上戴着小彩灯,举着手牌,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过生日的是一个混血小女孩儿,浅金色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 头上戴着小皇冠, 正跟着一起边唱歌边鼓掌。

    燕衔川手里端着两个盘子, 站在一旁等, 她目光移动,落到从另一边绕过去的鹿鸣秋身上。

    她日常出门并不太喜欢特意装扮自己, 衣服也是休闲宽松为主,一件T恤,一条短裤, 脚下踩着运动鞋, 只露出一双腿来,骨肉匀称,肤白细腻, 像是用羊脂玉雕成的, 白的晃眼。

    她常年锻炼, 肌肉紧致,走起来便如林间的野鹿,燕衔川总忍不住看上几眼。

    她看得久了,反应过来,觉得侵犯别人的隐私,并不合适,就移开视线,发现其他人也在或有意或无意地瞧,手里端着的盘子开始蠢蠢欲动,想扔到他们的脸上。

    只觉得这些人真是不懂礼教,也不懂得尊重,一双眼睛就知道看往别人腿上盯。这想法在脑中过了几遍,正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客人?客人麻烦能让一下吗?”

    唱完生日歌的服务生要推着小车走,被她挡住了路。

    燕衔川回过神来,不太高兴地应了一声,把路让开。正好鹿鸣秋坐回位置里,桌椅挡住了她,别人自然也不看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套上防止溅油的黑色围裙,名叫安娜的服务生走过来,端上一桶大麦茶,说是清热解腻的。

    燕衔川给自己倒了一杯下肚,是不是清热解腻她不知道,但鹿鸣秋指着屏幕上的冰淇淋,问她要不要吃的时候,她心里的一点儿郁气顿时不翼而飞了。

    火锅四个口味,一个清汤,一个麻辣,一个番茄,一个东阴。

    她们两个吃过许多顿饭,在血与土里打过滚儿,自然也不会在意抛开美食不谈,吃火锅本质上其实是一次交换口水的行为。

    汤底用料丰富,哪怕不沾小料,食材同样有足够的味道。

    虾滑在番茄锅里起起伏伏,暗红的鸭血沾上暗红的辣油,咬一口鲜嫩滚烫,几乎鲜掉舌头。

    火锅热气蒸腾,人声模糊喧闹。燕衔川望进对方的眼里,仍能从虚假的面容下,窥探出真实的影子。

    她漂浮不定的心落地生根,此刻发出芽来。

    在舌尖融化的香草冰淇淋便化作最营养充沛的肥料,浇灌在这颗刚刚冒出的芽尖上。

    鹿鸣秋是个闲不住的人,她刚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就要接着忙起来,打算拍个电影。

    为了维持地位,她每年都至少要有一部新作品,今年的已经拍摄完了,年末就会上映,赶的是春节档。

    而她现在正好有一些空闲时间,不如把明年的份先拍完,未来无法预测,免得到时候突发事件太多,扰乱她的规划。

    说干就干,丹佑传媒是反抗军星火自家的产业,公司里签约的艺人多如繁星,而且为着自己的声誉,选得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要么天赋好,要么科班出身,规规矩矩,挑不出错。

    想拍电影,从内部挑人完全够用。

    剧本是鹿鸣秋自己定好的,一部小体量片,讲述的是近代变法时期,一个富家小姐和一个歌女的双女主故事。

    她既然决定要拍摄,自然要紧着她的需求来。请导演,选角色,租场地……通通都要尽快就位。

    主演是早就定下的,也是丹佑传媒旗下的一个新生代演员,叫温桥,她才毕业不久,只有一部作品,但天分极高,演戏很有灵气,已经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只要不出岔子,未来必定会大红大紫,成就斐然。

    南津市的北区就有影视基地,专门用来拍摄各种作品,建了许多风格的建筑做背景,人称星楼,是造星的地方。

    鹿鸣秋去拍电影,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临行前,她特意问了燕衔川,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换做是之前,她必然不会问这样一句。她对燕衔川并不信任,不会放任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夜城的任务结束后,她对她又有了新的认知,不然也不会让她独自返回分部基地去训练,肯定是要亲眼看着她的。

    但现在,她问出这句话,潜在意思就是表明,假如燕衔川不想去,完全可以拒绝。

    她问完,燕衔川回了一个纳闷的表情,“你不是说,我要和你形影不离吗?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专门买了一个大行李箱,用来装衣服和家居用品,此刻已经装得满满,像个肥肥的萝卜。

    鹿鸣秋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坐上苏虹的车。

    去拍摄自然不用伪装面容,燕衔川顶着好不容易出来透风的真脸,有些兴奋地说:“我还没见过拍电影什么样儿呢!”

    鹿鸣秋跟她一起坐在后座,闻言笑了下,日光擦过她的发丝,像是给她镀了一层光环,熠熠生辉。

    “实景拍摄还好,有些需要抠图的,演员们就要在绿布里演,全凭自己想象,其实场面挺好笑的。”

    “我之前看过一个热搜,说是谁演技很好,把导演什么的都看哭了。”燕衔川扭过头,好奇地问,“这种是真的吗?”

    鹿鸣秋沉吟了一下,“有一些比较能共情的导演,的确会被带入故事中,但非常少。”

    “拍一部电影要多久?”燕衔川说。

    “快的话,我的戏份全拍完,差不多要半个月。”鹿鸣秋边说,变戏法似的边从车里放着的小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冷藏好的芒果慕斯,意料之中地见到身旁人骤然亮起的双眼。

    她心里暗笑一声,递了过去,又接着说道:“期间我们会住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里,饭会有助理来送,一会儿我把她的通讯号发给你,你要是有想吃的,跟她说一声就行。”

    “对了。”她看向驾驶座说,“你带工牌了吗?”

    苏虹把着方向盘回道:“带了,在包里呢。”

    “一会儿下车,你把工牌也戴上,平时就不要摘了,如果摘的话,会被工作人员当闯进来的游客赶走。”鹿鸣秋叮嘱说,“还有一件事,影视城不止我们一家剧组,也有其他人拍摄,你要是想看,可以去问问,但是只能看,不能录,录下来是要吃官司的。”

    燕衔川嘴巴忙着,眼睛也忙着,耳朵虽然不忙,但是吃东西的时候怎么能一心二用,她胡乱嗯嗯应了一通,一看就是没仔细听。

    鹿鸣秋没办法,只好随她去。

    到了星楼,她们走的和游客们走的不是一个通道,过了保安检查后才被放进去。

    这个圈子的人对版权和隐私都很看重,而且又暴利,能被带进来的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

    何况圈子里omega居多,能掏出这笔钱来培养孩子专门进圈发展,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人脉,很少有人想不开,泄露拍摄时的隐秘。

    o和另外两个性别很难分辨,起码燕衔川自己分不清,而他们之间倒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a是o,很是奇妙。

    三人先去了酒店,每人拖着一个行李箱,鹿鸣秋一向不摆大影后的架子,她的东西自己就拿了。

    其他的助理会在今天到,没和她们坐一辆车。

    临下车前,苏虹把工牌从包里拿了出来,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燕衔川百无聊赖,低着头抓起胸前的吊牌看。

    方形的小牌子,两面图案一样,画着半只红色的翅膀,线条简约,连出一个半圆形。这是丹佑传媒的商标。

    “前辈最近也有拍摄任务吗?真是劳模。”

    燕衔川闻声抬眼看过去,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正一脸惊喜地凑过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助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

    “啊,抱歉抱歉,没注意到燕小姐也在这儿。”她移动目光,对上燕衔川的,有些歉意似的,“没想到两位关系这么好,来拍摄时燕小姐也跟着一起呢。”

    燕衔川扫她一眼,放下手里的工牌,完全没有要张口的意思。

    鹿鸣秋转过身来,面上带笑,“小舒最近应该在拍《未央传》吧,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吗?”

    名叫小舒的女人语气亲昵地抱怨,“什么都挺好的,就是之前的助理总是不太顺手,让她买什么总是买错,糊里糊涂的,真不会办事。”

    “前辈呢?不是刚刚才结束综艺的录制,都不休息休息的吗?”她貌似很关心的样子,除了之前那一眼,瞧也不瞧燕衔川一下,“我看前辈都瘦了。”

    鹿鸣秋噙笑回道:“是角色需要,所以减重了。我这边还要去放行李,这里人来人往的,有时间再聊吧,”

    话音一落,对方就很失落似的,“那好吧,前辈慢走。”

    苏虹办好登记,拿着三个磁条一样的东西,啪地和工牌粘住了。二者浑然一体,磁条也像是被工牌吃掉,消失无踪。

    她手里还剩下两个,应该是给别的助理用。

    “走吧。”鹿鸣秋说,又对着小舒点了点头,才走向电梯。

    小舒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才迈步离开酒店,对着经纪人发了个短讯过去。

    顶层的财阀之间,自然没什么身份保密一说,但降下一个层次,眼前就会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纱,降得越多纱就越厚,让人眼瞎目盲,什么都看不清。

    小舒的家世算是中等,她是本地人,舒家几个omega里,只有她进了娱乐圈。

    舒家在南津市,也能说上几句话,可要是和最上面几个家族比,那就是蚂蚁大象的区别了。

    她是个有想法的人,想往上爬,而身为一个o,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嫁人。

    鹿鸣秋有丹佑的股份,又一直查不出她的真实身份,必然是那几大财阀的子弟。能和她登记结婚的,也肯定是门当户对。

    她姓燕,又正好有一个燕家,不得不让人多想。

    两个人同住酒店,却分开要了两间房,这不奇怪吗?小舒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来她们两个根本没睡在一起过,外界所谓恩爱的传闻,都是假的。

    之前还爆出过协议结婚的事,很快就被澄清压下去了,可空穴未必来风。她目光闪动,心里慢慢冒出一个计划。

    酒店的规格还是很豪华的,毕竟来这里住的都是各大明星和圈内有头有脸的人士。丹佑传媒在这里有专门的一层,不外住给其他人,所以苏虹才会直接给她们两人办了两张房卡。

    房间不算小,是挑不出错的简约风,床单被套都是白色,柜子里也有其他风格的床品,可以吩咐服务生更换。

    不过很多来这儿的明星会自带,不用酒店准备的东西。

    燕衔川没这么多讲究,她换了拖鞋,把屋子逛了一遍,就没事干了。

    不过没过一会儿,鹿鸣秋就来敲她的房门,燕衔川拉开门,就见她带了个遮阳帽,仍旧是简单宽松的T恤短裤,很浅的绿色,像一株青荷。

    “正好今天有时间,我带你逛逛。”

    燕衔川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个人坐电梯下楼,踩着逐渐凉爽的空气,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这边是古代区。”鹿鸣秋说,领着她走入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园景亦是雅致讲究,朱红的大门正敞开着,她们走在石子路上,绕过几株含苞欲放的金菊,穿过木质的长廊,来到一处锦鲤池旁。

    池中的锦鲤又肥又美,金红相接的宽大鱼鳍宛若轻纱一般摆动。

    燕衔川盯着它们,突然说:“锦鲤好吃吗?”

    鹿鸣秋怔了一下,认真思索了一番,她还真没吃过,“应该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可能早就被搬上菜谱,现在只是养在池子里当观赏鱼,大概是只能看,不能吃。”

    “有道理。”燕衔川不再用灼热的目光看着它们。

    两人穿过古代区,来到一条略显古旧又有种奇异繁华的街道上。古旧是因为有些建筑仍和刚刚的古代区风格相同,青砖白瓦,古韵十足,而有一些则是几层小楼,挂着璀璨明亮的灯牌,边上还闪着一圈或黄或蓝的小灯。

    黑色的路灯每隔几米就有一个,下面坠着长长的灯泡,有着昏黄的外壁,想必灯光也是迷蒙不清的。

    “这是近代区,我们明天就要在这里拍摄。”鹿鸣秋说着,指着那个挂着百乐楼灯牌的四层小楼,“我就是那里的一个歌女。”

    “歌女,是唱歌的。”燕衔川说,“我没听过你唱歌。”

    “我唱歌只是一般水平,肯定要后期修音了。”鹿鸣秋倒是很坦诚。

    燕衔川的视线轻轻落在她两片柔软的嘴唇上,“不会的,你说话很好听,唱歌也不会差。”

    被她莫名夸了一句的人,莫名地笑起来,艳红的唇瓣就微微弯起,像是一轮小小的月亮。

    “我也不是十项全能,真的很一般,起码没有你唱得好听。”鹿鸣秋说。

    她是听过这人哼歌的,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调子很抓耳。

    燕衔川对音调的把控,就如同她摆弄手中的小刀,精准而无误。

    她会唱歌,也会跳舞,她的平衡力可以和从小锻炼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所媲美,她掌控自己的身体,宛若掌控一台精密的机器。

    但燕衔川又习惯于迁就周围的人群,一个严格控制自己的人是很可怕的,所以她又要散漫起来。

    她的步子有长有短,她的笑容也是多种多样,但长短是她自己控制的,嘴角的弧度同样如此。

    正如她此刻轻轻挑起眉,露出一个有些惊讶中带着调侃的表情,“我真的以为你什么都会。”

    “我只是个人而已啊,哪有这么神奇。”鹿鸣秋噙着笑,蔚蓝的眼眸里荡着无奈的波光。

    燕衔川摇摇头,“你就是有。”

    影视城里不止她们两个人,也有许多工作人员正走来走去,看到鹿鸣秋的时候大多都发出小小的惊呼,不过都没过来打扰她们散步。

    人家小两口有说有笑,贸然过去要签名合影就不太礼貌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她来影视城这件事立刻被传开了,内部人员还是时常交流各种八卦,就是不会告诉圈外人。

    有人拍了照片,这张照片兜兜转转,最后到了苏虹的手里,又被她发给鹿鸣秋。

    晚上她回来,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点开这张偷拍的照片,铁黑色的路灯下,她迎着日头轻笑,另一个人就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拉得很长。

    鹿鸣秋看了一会儿,觉得拍得不错,回消息说:“把这个当物料发出去,说一下新电影拍摄的事,提提热度。”

    苏虹应了一句是。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吃过早饭,几个人一同前往剧组的影棚里,其他人包括导演都已经就位了,工作人员在搭道具。

    几个主演迎上来,主动跟鹿鸣秋打招呼。他们是昨天下午就到的,本来想跟她先见一面,但是被告知已经出门了,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这个时间上门显然不合适,所以今天才一股脑的涌过来。

    燕衔川不等他们挤,就跟着苏虹退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到导演身后去了。

    导演知道她来头大,就没拦。

    等演员们寒暄完,化过妆,就要正式开拍。

    演员是要通读剧本的,拍戏也不会按照故事流程拍,而是导演把握先拍哪段更好。

    最先拍的是歌女去摄像馆取照片的戏。

    鹿鸣秋看了一会儿,问苏虹要了剧本。

    富家小姐留洋归来,思想前卫,不喜欢家中处处讲究的老古板氛围,嘴里喊着人人平等,但对歌女依旧有偏见。

    觉得她们有手有脚,怎么不能做正经活计养过自己,非要卖笑求生,自甘堕落。

    她虽然一肚子文墨,满嘴大道理和先进思想,可想法很单纯。

    一次喝咖啡回家,在路上遇到了被混混打劫的歌女,她让车夫救了歌女,又问她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工作。

    歌女先是谢过她,又笑话她什么都不懂,晃着腰肢就走了。

    小姐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跟奶娘抱怨,后者说歌女都是下贱人,小姐何必和她们置气,而且她们不干不净的,哪个好人家请她们来做工,别把家里的老爷都勾走了。

    小姐一时间觉得她说的不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课本上教的不是人人平等吗?

    ……

    编剧的功底很好,剧本写得也流畅,燕衔川慢慢往下看,看到歌女被客人下了药,想要占了她的身子,被小姐撞到救下,为了解除药性,两个人在房里颠鸾倒凤这一幕时,她的眼神忽地凝固住了。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读剧本)(忽然把剧本撕了)(抓住编剧的脖子):你死不死,你死不死,你死不死!

    编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揪起来)(双腿蹬空):救命!

    第39章 爆浆番茄20

    歌女的角色很复杂, 她从前家道尚可,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产被军阀霸占, 父亲拼死救出她,让她逃到这里。

    她一个弱女子, 无处安身,被拐子卖到了百乐楼, 做了歌女。

    她长得美丽, 又饱读诗书, 总有一股书卷气,却唱起歌来也是清清冷冷,追捧她的人称她是一枝寒梅,还有诗人给她写诗作文, 风头无两。

    所以歌女不用常笑, 她的笑价值千金, 是要花钱买的。

    管事妈妈深谙奇货可居的道理, 想把她卖个好价钱,所以从不让她接客。

    她的身世飘零, 虽有眼界,却被迫沦落风尘,和富家小姐是两个极端。

    歌女性格复杂内敛, 只有鹿鸣秋才能演。

    而她则要把自己的蓝眼睛遮起来, 黑色的眼珠,才更符合角色。

    歌女最后死在侵略者的流弹下,富家小姐会成长起来, 投身于变法的洪流中。

    这是个悲剧故事, 她们之间或许有爱情, 或许没有,更多的则是两个女子在乱世中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她们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但这些内涵对燕衔川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她的目光想一根钉子死死钉在那行字上面,恨不得把它烧穿个洞。

    这是在拍电影,肯定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拍一拍暧昧的氛围。

    但是……燕衔川看了看剧本,又看了看鹿鸣秋,目光从前座的导演和编剧脖子上转了两圈,感觉他们十分碍眼。

    鹿鸣秋拍过不少电影,自然少不了一些亲密行为,她之前也看过这种场景。

    在那部大清洗时代的影片里,鹿鸣秋饰演的角色爱人死去,她便吻过他的眼眉,吻过他凹陷的脸颊,吻过他干裂的唇瓣。

    当时燕衔川瞧着毫无感觉,还有心思评判画面构图。

    而现在,她就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饰演富家小姐的演员,样貌气质都很贴切,像是一株向日葵,有着勃勃生机,她的长相不是绝美,可一旦融入了角色,演技便为她整个人增光添彩,添加了无穷的魅力。

    镜头里,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就显得格外般配。

    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思,就觉得不太舒服。

    当然,燕衔川是发自内心地尊重鹿鸣秋的工作,也完全理解拍戏要做出的牺牲,一个好的作品呈现,必然是需要演员的自我为角色做出妥协。

    她就是胸口有点儿发闷,或许影棚太逼仄,又关着门,虽然有空调让室内保持凉爽,可这里人多到扎堆,所以她才觉得不爽利。

    想到这儿,燕衔川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

    外面是个大晴天,凉风带来秋天到临的讯息,尽管太阳热力不减,但风丝拂过身体,便像是怪声怪叫的人张开双臂,把有着金黄绒毛的小鸡,一股脑地驱散开来。

    阳光就像是这些叽喳乱叫的鸡仔一样四处逃窜。

    她立在门口,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不觉得舒畅,反而更闷了。

    只因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通通飞进身后的影棚内,无法自控地猜想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出来,又莫名其妙地回去,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燕衔川难得有了踌躇的情绪,过了片刻,她又觉得自己的确很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在意起别人的看法来了?

    她面色淡漠地推门而入,重新坐回椅子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演员,半晌后满意地得出结论——论样貌,我要比她优越多了。

    她的眼神太过强烈,几乎要化为实质,让对方如芒在背,差点出戏重拍一条。

    鹿鸣秋既是敬业,又是想快点结束,因此上午下午都拍了她的戏份,进度飞快。

    她忙了一天,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在吃饭的时候过来打扰她休息。

    燕衔川没和助理点菜,反倒是她还有多余的心思分出来,让助理带几份甜品过来。

    菜式都偏向清淡,没有什么辛辣刺激性的食物,燕衔川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吃过饭,她们就一起回到酒店楼上,好巧不巧,又遇到了小舒。

    对方身后仍旧跟着四五个助理,有的给她撑伞,有的给她拿水,一见到鹿鸣秋,她就快步走过来,“前辈!真巧,又遇到了,这个时间点,前辈吃过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我刚点了荟香阁的菜,还有招牌醉鱼呢。”

    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发间簪子坠下的珍珠一摇一晃,很是惹眼。

    “我刚吃过,正准备上楼休息一下。”鹿鸣秋停下步子回她,柔声说,“谢谢你的好意了。”

    “好可惜,来晚一步。”小舒摆了摆手,也没多纠缠,“那前辈快去休息吧!”

    她说完就带着一号人离开了。

    这就是个小插曲,鹿鸣秋一向受欢迎,燕衔川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是电梯里,她时不时就扫过身边人一眼,后者看回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燕衔川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说:“我今天看了剧本。”

    “怎么样?”鹿鸣秋问。

    “有一段床戏。”燕衔川冷静地说。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鹿鸣秋思索了一下,“的确不太合适,我对外宣告已婚,还接这种戏份,会影响口碑,毕竟我还是个omega。”

    “多亏你提醒。”她笑着说,“回头我让编剧改一下,把这段删掉。”

    燕衔川的心底噗地冒出一朵小花来,阴云呼呼地跑,她矜持地说:“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

    “明天上午没我的戏,可以睡个懒觉,下午去拍外景,我买了防晒霜给你。”鹿鸣秋说,示意这人跟她回屋。

    两个屋子的布局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鹿鸣秋的行李箱立在衣柜旁边,昏黄的夕阳透过朦胧的白窗帘照入屋内,给家具都染上一层枫叶金。

    她走进屋里,从电视柜上拿过一个小盒,“就是我常用的款式,我看你从来没用过。南津市的日头还是很毒的,你又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别晒黑了。”

    燕衔川接过这个扁扁的长方形小盒,“谢谢。”她沉默了一瞬,又像是不解,又像是确确实实的好奇,“你总是这么面面俱到吗?”

    在各种复杂的多如牛毛的大事中,还要抽出精力来安排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的心力好像无穷无尽似的。

    “只是顺手,并不麻烦。”鹿鸣秋说。

    对方显然并不想要这句答案,两人互相对视,她恍然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鹿鸣秋沉吟片刻,低声说:“我习惯了。”

    她拉出一张椅子来,“坐下说吧。”

    “你知道的,我的异能有很强的亲和力。但一个人哪怕初见时觉得不错,下一刻就看到他难以忍受的粗鄙一面,也会瞬间降低好感。”

    “所以我要保持周到体贴的行事作风,才能更好地发挥异能的效用。”她的语气并不疲惫,只有淡淡的坚定,“我不能洗脑每一个人,但既然能让更多的人尽可能的对我产生喜爱之情,在我站出来时,能够认同我的看法,去支持我,这就是值得的。”

    “可以理解。”燕衔川说。

    按照正常的社交规则,她回一句宽慰或是赞叹的话,更加妥当。可转念一想,她自己被迫迁就这个难以理解的所谓正常社会,貌似也没比对方容易到哪儿去。

    “唉。”她叹气,颇为感同身受似的,“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鹿鸣秋:“……”

    谁和你一个精神病人同病相怜。

    燕衔川眨了下眼睛,眸光溢满了同情,比洒在被上的夕阳还要晃眼,“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达成自己的梦想的。”

    鹿鸣秋差点儿说不出话来,“……谢谢你。”

    这是多么大的好事,燕衔川很是满意地返回自己的房间,连带着确立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目标,真是可喜可贺。

    拍电影的场面,初看时觉得新奇,连看几日,就有些枯燥了。

    拍摄现场人声嘈杂,乱乱哄哄的,一个镜头往往要拍好几遍才过,燕衔川都要把台词背下来了。

    鹿鸣秋地位超然,整个剧组大半的演员又都是丹佑传媒的自己人,根本没有那种剧场倾轧的场面,大家和和气气的,都像是泥捏的人一般,没有任何脾气,

    今天你买一堆水果来,明天我请一顿饭,比幼儿园小班还和谐。

    看鹿鸣秋演戏,她是看不腻的,但要让她总看别人,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

    鹿鸣秋或许是发现了这一点,就对她说:“如果觉得无聊,就回酒店,我之前看到你打游戏了,可以接着玩儿,酒店的电视是可以投屏的。”

    见这人还有些犹豫,她就轻轻推了她后背一下,“去吧,这儿有苏虹她们就行。”

    “这样吧,我也给你个任务,你去休息休息,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就去荟香楼买晚饭回来,他家没有外送服务,需要自己取。好不好?”

    “好吧。”燕衔川说。

    她先晃回了酒店,倒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大脑放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

    她没想太多,以为是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直接拉开了房门,却不曾想外面站着的不是保洁,而是那个见了好几面的小舒。

    “咦?是燕小姐。”她也像是很惊讶似的,“我刚刚远远看到,还以为是前辈回来了。”

    “我是来给前辈送礼物的。”她提了提左手的袋子,“能先进去说吗?在走廊被人看到容易引起误会。”

    燕衔川扫了白色袋子一眼,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她错开一步,放这人进门。

    “之前我们一起排《画堂春》的时候,前辈总是提点我,让我受益匪浅,进步很大,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所以我一直都特别感谢前辈。”

    小舒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之前青竹大师开了定制,我特意去找到他,让他做了一条项链,本来是打算等前辈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索性现在就直接送了,毕竟好的珠宝首饰,一定要有合适的人戴,放在一旁只是蒙尘而已。”

    她伸过手,把盒子递到燕衔川面前,“燕小姐是前辈的爱人,一定很了解她吧,您能帮我先看看礼物合不合适吗?要是不合适……”

    她就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再去找别的礼物送给前辈。”

    她说得有理有据,燕衔川不疑有他,接过盒子。

    白金配色的盒身,上面印了两根翠竹,拿在手里有香气钻入鼻腔,应该是喷过香水,是很甜蜜的桃花香。

    她打开盒子,一条银色链身,坠着两片碧绿竹叶的项链映入眼帘。

    竹叶纹理细腻清晰,链身仿佛是一段段竹节拼接而成,很是雅致。

    “挺好看。”

    燕衔川扫了一眼,就把盒子重新盖了回去,“她会喜欢的。”

    ——反正喜不喜欢,鹿鸣秋都会表示很喜欢。

    “那就太好了!”小舒的唇边荡开笑容,不像是惊喜,反倒有种自信的得意。

    她倾身过来,想要拿走首饰盒,可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更为浓烈的桃香蔓延开,顷刻间就铺满了整个房间。

    这香气黏腻,好似桑拿房的蒸汽一般,让人体温升高,呼吸不畅,连思维也放缓变慢,如同无形无色的糖浆,把人黏住。

    “燕小姐。”小舒越凑越近,她圆圆的猫眼透出势在必得的目光。

    她穿得清凉,此刻弯下腰来,胸口便如两团白色的奶油,雪白柔软,格外勾人。

    她叫着燕衔川的名字,就要伸出手环住她的脖颈,坐到她腿上。

    “你凑过来干什么?”燕衔川往后一仰,拿盒子抵在她胸前,眼神清明,半点被迷惑的意思都没有。

    小舒僵了一下,脸上的笑也凝住。

    不应该啊,不可能啊,她拿的可是最有名的极乐香,专门破坏信息素抑制剂的效用,还能迷惑精神,让人心底欲念萌发。

    她特意找了门路,也看过药效,能把最冷淡的人都变成只知道发泄的野兽,才拿过来,涂在首饰盒里,就是为了让燕衔川中药,和她睡到一起。

    她们两个人形影不离,压根没有下手的机会。小舒为了显得不刻意,平时只找鹿鸣秋说话,做出一副避嫌的样子,实际她的目标就是燕衔川。

    只要搭上燕家的船,她想要的高人一等近在眼前。

    她借口找的好,平时的表现也挑不出错,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何况alpha能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个德行,小舒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

    就说这些财阀家族,谁没有十个八个情人养在外面,年轻一辈的同样不输老一辈,玩儿的花样更多。

    哪怕不用药,一个貌美的o送上门来,白占的便宜,怎么会有人不要?

    她用药只是为了保险。

    可这人好像没被影响不说,竟然还装傻充愣。

    小舒咬着下唇吃吃笑开,“燕小姐何必懂装不懂呢?我来找你,你放我进来,我们两人不是心照不宣嘛?”

    她止住身形,没再继续向前,反倒靠坐在桌子上,双腿叠在一起,一手向后撑到桌面上,小腿一晃一晃,很是诱惑。

    “你和前辈有名无实,何必忍着憋着,大家各玩儿各的,这不是共识吗?”

    燕衔川看了她半天,慢吞吞地说:“你香水喷太多了。”

    小舒:?

    她又气又笑,“燕小姐,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戏弄我?”

    “你要是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让我进屋,欲擒故纵是吗?”

    她舔了舔唇,“想不到燕小姐还挺有趣的。”

    小舒抬起手,勾下细细的肩带,用小指缠着这条细绳慢慢向下滑。

    燕衔川脸色大变,噌地站起身,从柜子里抽出一条床单,劈头盖脸地冲她一扔,把人从头裹到脚,揪着被角一卷,在里面人惊呼的时候,直接开门推了出去。

    小舒不可置信,手忙脚乱地找出口,过一会儿咚的一声,却是那个小首饰盒也一起被扔了出来。

    床单裹了好几圈,把人缠得像个粽子,小舒站也没站稳,脚下踉跄了几步,摔到了地毯上,废了好大劲才钻出来,头发乱的像鸡窝一样,可比起头发,她的脸色更乱,比打翻了色盘还花哨。

    她坐在床单堆里,首饰盒就掉在旁边,里面的项链也被摔出来,散发着浓香。

    小舒先是气得肺都要炸了,刚要起身去找燕衔川理论,又想起她才刚被扔出来,对方显然是对她毫不感冒,她想到燕家,脸色愈发难看。

    眼神变幻几许,她理了理头发,捡起地上的盒子,就拖着床单走了。

    得赶紧找信息素抑制剂,不然被人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燕衔川最开始真没想那么多,直到香味转浓,她才察觉异常,她用的抑制剂效果极佳,并没有完全失去效用,只是觉得闷热。

    影响不到生理,自然也影响不到心理。

    她本来还想问问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看出来她和鹿鸣秋有名无实的,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要脱衣服,吓得燕衔川连忙把人赶了出去。

    她丢脸吃亏,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四处宣扬,回头找鹿鸣秋就能把这件事查清楚。

    燕衔川打开空气净化器,又开了窗户,让新鲜空气涌进来,吹散屋里的味道。

    可被外面的微风一吹,她的脑子忽然嗡地一声,让她恍惚了一下。

    体内的热量仿佛草原上的火星,见风就涨,轰地一下变成燎原大火。

    这就是极乐香的另一种效果,专门用来阻挠那些想要趁机逃跑的人,见了凉风,效果会瞬间翻倍。

    恍惚间,燕衔川脚步颠簸了几下,身体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

    她闭了闭眼,扛过这一阵迷蒙,找回清明理智,给鹿鸣秋发讯息。

    【有个叫小舒的人,给我下了药,春/药。】

    作者有话说:

    (明天恢复晚七点更新啦)

    第40章 爆浆番茄21

    这是种很新奇的感觉。

    燕衔川很少生病, 她的身体从来不会向自己传达奇怪的讯号,大脑接收最多的就是痛楚。

    但现在的感受却和疼痛毫不相关。更像是热,有火在她体内燃烧, 将她整个身体当成一锅食材,让她的血肉在焰火里熬煮, 煮她的骨头,煮她的神经, 煮她的大脑, 把她熬软了, 熬化了,熬成一锅浆糊,咕嘟嘟冒泡。

    这热度蒸着她,使她四肢百骸既痒且麻, 像有一万个人搔着她的痒处, 又有一万个人冲她耳边嬉笑, 那声音化作翁鸣, 让她的耳朵也聋了,眼睛也瞎了, 如同火堆上的鱼,被人翻来覆去地烤。

    但她的思维,却依旧清楚, 或者她以为自己很清楚。

    她还能思考, 知道自己中了药,这些奇异的感受是受药物所驱使,是虚假的生理性欢愉。

    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开始思考到得出结论, 再到顺利给鹿鸣秋发出消息, 期间过了多长时间。

    燕衔川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她情绪冷静稳定,不通情爱,不知欲望,因此一经沾染,它所化的潮水便来势汹汹,将她整个人瞬间淹没。

    她睁着眼,视线里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纱雾,并且如同被塞进离心机里高速旋转。

    燕衔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同样如此,再过一会儿,她重复这样的举动,却感受不到烫,只因她的手也热滚滚的。

    时间像是被这股热度也烤变形,忽快忽慢,墙上的钟忽而向前,忽而向后。有时她觉得过了很久,一看钟好像没有变化,有时她觉得只有一瞬,时针却拉长了走了一大段。

    她晃了晃脑袋,差点儿把自己晃晕过去,再凝神去看,可怎么也看不分明。

    地上的瓷砖很凉,此时也被她的体温熨热,像是从火山口拿回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衔川心里猜测应该不会太长时间,房间的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鹿鸣秋的脸出现她的视野里,模模糊糊,像是化开的油画,卡带的视频。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落到燕衔川耳朵里,声音如同隔了一个世界穿过来,变成迷蒙不清的窃窃私语。

    “我好热。”她嘟囔着,也不知道自己的舌头有没有在口腔里摆正位置,把这几个字说清楚。

    对方又说了什么东西,她听不清。然后眼前的人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她的手,好凉。

    像是冰块挨上烙铁,燕衔川第一反应却不是凉,她好似被电了一下,用自以为极快的速度向旁边躲,同时嘴里不满地抱怨:“你怎么电我?”

    鹿鸣秋再去捞她,经过刚刚的接触,她稍微适应了一些,感到了凉。

    对方的手指很凉,手心很凉,她搂着自己的腰,把她半拖半抱地扶起来。

    她的身体也很凉,像是一块滑溜溜的玉,燕衔川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侧脸挨上她的耳垂,呼吸着她身上的冷气,仿佛酷暑难耐的天吃到一口沁甜的冰镇西瓜,舒服地直叹气。

    这是一个不老实的人。

    她不太清醒,也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像个受惊的野猫似的在鹿鸣秋的怀里扑腾,好在这人晕晕乎乎,只要拿手挨一挨她,她就眯起眼睛,消停一会儿。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拍戏,演一出歌女卖唱的桥段,灯光朝着舞台上打,几个穿着清凉裙子的群演在身后伴舞,她扶着立式的麦架,唱一首烟雨风情的小调。

    消息发过来的当时,戏正拍到一半,鹿鸣秋直接叫停,说突然有要紧事要处理。

    她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告罪的话,连戏服都没换,跳下舞台就走了,苏虹就留在现场帮她善后。

    她平日里口碑好,地位又高,说是急事,肯定就是急事。导演也愣了一下,顺势说:“地方不用换,那就拍另一场。”

    鹿鸣秋急匆匆地赶回酒店,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她刷开燕衔川的屋门,刚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苦茶味道。

    先是苦涩,后又回甘,茶香凛冽,侵略性十足,不像是茶,倒像是什么冷松山石,雪原冰霜。

    鹿鸣秋早就挖掉了自己的腺体,自己不会散发出信息素,对其他人信息素也不甚敏感,但仍能清楚地嗅到这股味道。

    它争先恐后地钻入她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试图昭告自己的存在,有着和主人相同的入侵性。

    研发部的抑制剂效果多好,她心里非常清楚,能让抑制剂失效,并且将人激化到这个份上,可见药效猛烈。

    倘若她腺体完好,估计也要受到影响,陷入情热当中。

    鹿鸣秋脸色微变,几步跑出玄关,就看到燕衔川坐在靠窗的地上,头歪在床沿,像是昏死过去。

    她连忙赶到这人身边,先是快速扫视她一遍,确认状态,又叫了叫她的名字。

    燕衔川循声抬起头,半睁着眼睛,瞳孔失焦,显得茫然又脆弱。

    她的肤色冷白,平时面上没什么血色,唇色也是极淡,现在倒好,血色太多,双颊晕红,像是涂了胭脂,唇瓣也是通红,下唇有着牙印,大概是无意识的时候自己咬的。

    鹿鸣秋罕见地犯了难。

    从这儿到分部基地,几乎要跨半个南津市,几个小时的路程,等到了基地,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儿。

    她现在看着安分,是药劲还没熬到份上,没彻底摧毁她的思维,要是一直放着不管,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中了药,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是帮她纾解。

    鹿鸣秋本身倒不是很在意这种事,但她知道燕衔川在意。别说这种程度的亲密举动,她们认识这么久,非必要情况下,两个人连手指都不会碰到。

    燕衔川明显很厌恶同别人有肢体接触,她几次救下自己,或是背着她,或是扑倒她,鹿鸣秋心里都挺惊讶的。

    这也能说明她不是很排斥自己,但也仅限如此。对于燕衔川这个人,在好奇她来历的同时,鹿鸣秋本身还是有一点好感的。

    但这点好感全然不属于情爱,是多种印象混杂在一起,觉得她虽然脑子有问题,但人其实出乎意料的不错。

    真要做点什么……要是影响了她们现在和谐的关系……

    鹿鸣秋神色复杂,她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也没想好怎么办,这对于一向有计划的自己来说,也是件罕见的事。

    她正陷入天人交战中,地上这人却拧起眉,闷闷不乐似的,唇瓣张合了几下,哼哼唧唧,也听不清说了什么,话音含在嘴里,模模糊糊,又像抱怨,又像撒娇。

    鹿鸣秋想了下,起身把厚窗帘拉严,将明亮的光线尽数挡在外面,整个室内立时暗下来。

    她伸出手,拉起这人的胳膊,她躲了一下,鹿鸣秋没有抓住,嘴里又咕哝什么话,仿佛声带第一次和舌头认识,完全不熟,配合不起来。

    她用的力气大,上半身也向一边倒去。鹿鸣秋连忙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腰,止住她歪倒的趋势,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使力把人抱了起来。

    她俩身量相仿,体重也差不多,不过鹿鸣秋常年训练,抱起燕衔川并不觉得费事,只是这人拱来拱去,嗅来嗅去,像是狗成精了,并不安生。

    酒店的床很软,但燕衔川觉得它此刻软得过分,像是背后没挨着什么,一直在半空往下坠,只有如团的白云接住她,托着她轻飘飘地降落。

    离开了刚刚的凉意,燥热重新返上来,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燕衔川张着眼睛,吊顶的灯像是开了花儿,一个变成一堆,挤挤挨挨。接着一张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仔细辨认了半天,浆糊一样的脑袋认出了这张面孔的归属。

    然后她开始抱怨,叽里咕噜地乱说一通,什么好热,衣服裹着她,很不舒服,一会儿说那个叫小舒的人,胆大包天,她要扭断她的手脚,让她在地上爬出一个惨字,一会儿又说想洗澡,想吃饭,她觉得饿。

    奇怪的饥饿感席卷了她,让她狼狈不堪,她的舌尖很痒,牙也很痒,想咬点儿什么,吸点儿什么,把什么含在嘴里,仔仔细细的含弄,或者直接将它的骨肉碾碎,让它顺着食管流进胃里。

    但什么都没有,她的嘴巴空空如也,只有不断分泌的唾液,害得她时不时就要将它们咽掉。

    她的嘴巴是空的,手里是空的,怀里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

    有冰凉的发丝滑过她的指缝,她反射般想去抓,却慢了一拍。接着是什么,挨上了她的嘴唇,很软,很凉,像流淌的冰糕,轻轻一抿,就化成甜丝丝的水,蹭上她的舌尖。

    她的大脑炸开,无数个白点乱作一团,炸出一朵朵烟花。

    燕衔川瘫软成泥的手脚忽然又有了力气,如同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她紧紧环住身上的人,本能地追逐着对方的嘴唇,不是一朵花亲吻另一朵花,是一只鹰俯冲向野兔。

    所有无处宣泄的渴望此刻都有了出口,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手上沾了鲜血以外的事物,仍旧能有的别样快乐。

    燕衔川在体力上是个十足充沛的人,但她的精神亢奋了太久,总有疲倦的时候。等到她餍足地睡着,屋内和屋外已经是一个暗度。

    起先她不得章法,只知道胡乱摸索,还是鹿鸣秋引导着她,可她得了趣儿,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人,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新奇玩具,非要一次性玩儿到腻为止。

    鹿鸣秋决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她大汗淋漓,像是从黏糊糊的糖浆里捞出来一样,有心想要去清洗一下,连她个指节都动弹不得,只好叹了口气,顶着酸软的身体和沙哑的嗓子,坠入黑甜的梦里。

    一早上到了时间,生物钟准时叫燕衔川醒来,她睁开眼睛,还没等昨天的记忆回归脑海,手边就先摸到一个温热的躯体。

    燕衔川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发现是鹿鸣秋,薄薄的毯子盖住她的腰腹,露出身上紫一块红一块的淤痕,不像是磕碰所致,也不像是蚊虫叮咬,就像是……像是……

    一个词在唇边呼之欲出,她张了张嘴,随着记忆回笼,大脑也当场宕机。

    床上的人还在睡,她起来的时候动作很大,也没有将她惊醒,只是皱了皱眉。

    她身上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指痕,这些痕迹像是有毒的刺,刺入燕衔川的双眼,她不敢再看,匆忙下床,钻到卫生间里。

    浑浑噩噩。

    她按部就班地洗澡,刷牙,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和从前一样,可心思早就魂飞天外了。

    怎么会这样?

    她发消息给鹿鸣秋,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决,但对方向来很有主意,反抗军又家大业大,肯定能把药性解掉。

    燕衔川迷迷瞪瞪地刷牙,浴室的镜子被水汽糊上一层白雾,模糊地映出她的样子,映出她的手。

    她只是不小心扫了一眼,脑子里就开始闪过一些无法细说的画面。

    出乎意料的,倒是没什么反感和厌恶。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画面摇掉,洗过脸之后洗手,温热的水流冲刷在指腹上,燕衔川目光放空,又想到一些不该想的。

    她连忙甩了甩手,不敢在浴室多待,胡乱把身上的水擦一通,把毛巾裹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几把,就穿上浴室里自带的睡衣走了出去。

    床上躺的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用被子裹住她的身体,只剩下肩膀和小腿露在外面。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迎上燕衔川的目光,低声说:“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或者后遗症?”

    她的嗓音也有些沙哑,虽然语气平静,但音色又低又柔。

    燕衔川对上她的视线,指尖忽地颤了一下。

    “我……”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回答对方的问题,“还好。”

    鹿鸣秋清楚地看到,一抹浅淡的晕红,慢慢浮在她的脸上。这颜色很浅,可燕衔川肤色极白,再淡的异色仍旧显得格外鲜艳。

    “我本来想送你去基地,但是路程太远,怕出变故,所以只好这样解决,还好没出其他问题。”她说,用一种平平淡淡的口吻,像是在谈论天气,“不用太在意。”

    她的锁骨红了一块儿,半遮半掩地露在外面,好似种下这块印记的人很喜欢这里,所以反反复复地含弄了许多回,才形成这样明显的淤红。

    “我也去洗个澡。”鹿鸣秋说。

    燕衔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下床后不稳地踉跄了一下,用不太自然的姿势挪进浴室。

    如果是平常,鹿鸣秋受了伤,行动不便,她肯定要去扶一扶,可是这次,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从面前走过,却不敢伸手,脚底蹭着地板,向后让出了一条路。

    她低着头,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可这样却导致燕衔川的视线只能落到对方的小腿上,清楚地看到了脚腕上的一道齿印。

    没人会咬自己的脚腕,这幅杰作出自谁口不言而喻。

    燕衔川闭上眼睛,在心中不断谴责自己。

    鹿鸣秋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可以理解,如果能够用其它方法,她也不会非要亲自来。

    她是出于一片好意,也表示了就此揭过的态度,

    只是,这也不是说翻就翻页的事啊……起码在燕衔川的认知里,在她虽然不曾体会但朴素的爱情观里,这是只能和爱人进行的举动。

    放到当下社会,她的想法,就像是纯情到堪比几百年前的老古董才能有的观念,早过时了,是应该被钉进棺材里的腐朽思想。

    当代思想开放,主张及时行乐,享受人生,甚至年纪到了一定岁数,还没有过适当运动,说出去会被人惊讶笑话。

    在她神思不清的时候,是鹿鸣秋纠结,现在她清醒了,陷入纠结的反倒是自己。

    燕衔川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烦恼什么,她的心里一团乱麻,简直是出生到现在少有的局面。

    过了没多久,鹿鸣秋出来了,看到这人还像是她刚进去时一样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清脸。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先坐吧,不要站着,我们可以慢慢说。”

    燕衔川没应声,倒是挪着步子,慢吞吞坐到椅子上了,只是她仍旧低着眉,好似不敢看她一样。

    鹿鸣秋心里觉得好笑,她嘴角翘了翘,又被迅速压下,在这种时候摆出笑脸来,不太妥当。

    “那我先说我的。”

    “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所以你不用想太多。这件事也是一个意外。”她说,“小舒叫舒明玉,南津市本地家族的人,我们两个的身份虽然并不分明,但也不难猜是大姓,她应该是早有预谋,所以才能在你刚有了独处时间,就去刻意接近你。”

    “我昨天已经让黑格监视她的动向,目前她还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拍戏。”

    鹿鸣秋观察着她的神色,只是受限于对方垂着头的姿势,没瞧出太多东西,只好说:“她的事先放到一边,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燕衔川就像是还没上油的发条机器,一点点儿抬起了头。

    她俩目光一交汇,这人的脸又慢腾腾地红了。

    这么纯情吗?这倒是自己没想到的。她还以为,像燕衔川这种标准的精神病患,是根本不会有羞耻这种概念的,否则她也做不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唱歌,又是诗朗诵的事儿来。

    鹿鸣秋控制着面上的表情,放缓了声音问:“你会觉得,昨晚的事对你造成不利影响吗?我们两个也算得上是朋友,我不希望这件事让我们两个的关系产生负担。”

    燕衔川头次觉得,自己的嘴成了不会说话的破嘴,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鹿鸣秋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来。

    燕衔川急忙又避开视线,好像她是个大放光明的神像,自己又是个该被打杀的幽魂,根本不能和她同处一室。

    可她这一避不要紧,又看到床另一边的地上,一条被撕碎的白色旗袍正躺在地上,上面的兰花破破烂烂,显然是不能穿了。

    鹿鸣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这是戏服来着,没关系,让剧组再做一条就行。”

    她脸上笑意轻松,燕衔川眼角余光瞥到,却觉得格外可恶。

    她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这么从容不迫,好像昨天她们两个不是在床上睡觉,而是下了半晚上的棋,又讨论了半晚上的数学理论似的。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魂不守舍,方寸大乱。

    “我先回自己房间换个衣服,要一起吃早饭吗?”鹿鸣秋起身说。

    她身上穿着的也是酒店自带的睡衣,领口松垮着,把吻痕都露在外面。

    燕衔川没吃晚饭,又折腾了一夜,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对方一问,她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一声好。

    “那我们十分钟后见。”鹿鸣秋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燕衔川点头,没吱声,目光又轻轻地落到她脚腕的咬痕上,没再避开。

    作者有话说:

    假如鹿鸣秋带燕子出门。

    鹿鸣秋(开车)(十万火急地开车)

    燕衔川(在后座滚来滚去)(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个猛子撞破车顶)(跳出去)(掀翻汽车)(掀翻路灯)(掀翻大树)(掀翻看到的每一个东西)

    鹿鸣秋(脸色大变)(紧追不舍)

    燕衔川(一头撞墙上把自己撞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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