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六弟当真不知人在何处?”楚锦佑沉声问道。
楚锦玉摆了摆手, 矢口否认道:“你们连我府里的水牢都去过了,府里的其他地方便更没有了。”
想来小梅应该已经毁尸灭迹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楚锦玉敛去笑意, 眼中冰冷得如寒潭,“五皇兄没有找到人, 但我的府邸却已经被这一场火毁了个七七八八,且不说我府邸中的那些金银珠宝,就单说柳老先生的真迹便足以价值千金,五皇兄该如何赔我?”
下一秒, 图力格便出现在楚锦玉的面前,放下气息微弱的沈亦初, 抬手便朝楚锦玉打去。
楚锦玉本就是文人,身子骨哪里经得住图力格的巨力,被图力格一掌拍到胸膛后,便当场吐了一大口血,人也跪倒在地上, 精神涣散。
“人就在你的水牢里躺着, 你怎么能说不在呢?若不是我去得早,沈老板恐怕已经被烧成灰了!”
楚锦佑朝暗六摊开手, “把刀给我。”
暗六迟疑了一下, 但看到沈亦初浑身上下都是伤,便直接将身上最锋利的匕首递到楚锦佑的手心上。
“殿下,此匕首锋利异常,仔细您的手。”
楚锦佑握紧匕首, 转着轮椅来到楚锦玉身侧,眼睛都不眨地便将匕首插进楚锦玉的腹部,甚至还用匕首搅着楚锦玉的脏器, 令楚锦玉痛得叫出了声。
“吾的人,你也敢动?且记住此次的教训,否则吾让你提前去面见先帝。”
楚锦玉紧紧地捂住腹部的伤口,一时也不敢把匕首拔出来,说话断断续续,歪在地上脸色苍白,“五皇兄,碧春楼一案你也不必查了,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你也不必得意,都是棋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我们日后走着瞧!”
楚锦佑懒得跟他废话,注意力停留在沈亦初的身上,眼见着人的状态不太好,便让暗六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馆。
再委托暗七让宫中的太医立刻来医馆中,给沈亦初医治。
沈亦初被送到医馆之时,还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嘴中还喃喃自语,“任务又砸我手里了,是不是要打仗了……”
当楚锦佑来到医馆时,几个太医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沈亦初的伤口,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问:“情况如何?”
“血流得太多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挨过今夜了,不好说啊。”太医摇了摇头,神情惋惜。
强烈的求生欲望令沈亦初攥住了太医的衣角,他虚弱道:“老先生,我觉得我自己还能再被医治一下,劳烦您让殿下将我小院里的地窖撬开,在第二个箱子中有一本蓝色的书籍,让殿下带过来,您可以照着书上面写的,治好我。”
他做梦都想不到,那本战场急救术的第一个异界受益人会是他自己……
笑不活了。
好消息:他保住了一条命。
他一个活人微死的状态,这次被楚锦玉伤得很标准,完全可以按照书上的一步一步救治。
坏消息:从现代带过来的家底就要保不住了……
任务没完成,为了保住小命,还得把自己的小秘密给搭上。
沈亦初郁闷极了,但他现在没有力气,话刚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按照他说的做。”楚锦佑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他知道沈亦初的医术极好,既然沈亦初自己都在想办法救自己,那应该不会出事。
这天晚上,太子府内的某处小院又被人挖得坑坑洼洼的,地窖像潘多拉之盒一样被打开。
暗七按照指示将第二个箱子打开,第一眼便被数本现代风的精装书籍惊住了。
想到沈亦初那种紧急的情况,便第一时间翻找蓝色的书,找到书后,连地窖都来不及关,就急匆匆地回到医馆。
“殿下,属下将书带过来了。”暗七将书捧到楚锦佑面前。
楚锦佑动作迅速地接过书,翻开,被平滑柔顺的纸张所震惊,且书内的字极为工整,不似是人写出来的。
书里的画也极为逼真,令人身临其境。
楚锦佑回神,迅速找出针对沈亦初目前状况的急救知识,“李太医,你们按照此篇去医治他。”
李太医应了声,接过书的第一眼便被书上的图给吓到,“这,这是要将人的肌肤缝起来?!”
书上还说了,若是体内的脏器破损,则需要开膛缝合……这,这真的能将人给治好吗?
“请诸位太医尽力一试。”楚锦佑郑重道。
“如此,我们便放手一搏了。”李太医有预感,床榻上的青年应该会给大顺的医学带来生机。
能拿出此等秘术的青年,日后又岂是池中之物?
李太医跟其他太医简单沟通一下沈亦初的伤情,研究了一下书上的内容,便开始动刀子。
幸好沈亦初的伤口并不深,只是位置惊险,若是楚锦玉的刀子再偏一寸,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太医们忙了一宿,楚锦佑也撑着精神盯了一宿,暗卫们还在六皇子府做扫尾工作,只有暗七和同达陪在楚锦佑身侧。
“成功了!人救回来了!”李太医喜极而涕,多么精妙的医学秘术啊,若不是这小哥,他恐怕这辈子也无法拜读到如此绝妙的书籍。
也不知这小哥究竟师承何人啊,若哪天有机会他定要上门拜访一番,他若是有幸得到高人的指点,医术必定又能更上一层楼!
妙哉,妙哉!
“如此便辛苦诸位太医了,稍后吾自会将诊费托人送至诸位太医的府中。”楚锦佑的眉头终于舒开,言语颇为客气。
李太医愧不敢当,“五殿下,您能让我等看到此奇书,便已经是对我等有了莫大的恩赐,我等怎敢再邀功领赏呢?”
“一码归一码,诸位太医不必推辞,日后吾若是有了头疼脑热,免不了要麻烦你们。”楚锦佑执意要送,太医们才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
当天夜里,沈亦初便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自己回到了太子府的小院,义弟沈淮川正泪眼汪汪地趴在床前,眼也不眨地等着自己。
他想换个姿势,但只要稍微动一下,便痛得表情扭曲。
“亦初哥哥,川儿想你,可你总是不醒,川儿害怕。”沈淮川看见沈亦初醒过来,情绪上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出来。
沈亦初平躺着,怕扯动伤口,也不敢动,笑着安慰了一句,“我可是天选之子,怎么会这么容易死,这点小伤,包能好的!”
“哥哥厉害!”沈淮川满眼崇拜。
他不懂什么叫天选之子,但哥哥肯定是最厉害的人!
沈亦初摸了摸沈淮川的头,感到欣慰的同时,身体的疲惫感又涌了上来,“川川,哥哥有些累,还想再睡会。”
“那川儿陪哥哥一起睡。”沈淮川利索地跑去洗漱,回来便一溜烟钻进沈亦初的被窝当中。
沈亦初揽着义弟又睡了过去,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令窗外之人有些愣神。
第二日一早,沈亦初和沈淮川二人醒来,沈淮川起身第一眼便看到了房间内多出来的那本蓝色的战场急救术。
还有一张纸,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沈淮川不认识字,便只能将纸展开,让沈亦初看个清楚。
【吾召集了六位太医为你看诊,诊金需付三百金,此银两从你月例银子里扣。】
“真会见缝插针!”沈亦初气急,让沈淮川将纸撕了扔出去,权当没见过。
沈淮川不但把纸撕了,还用力地将纸扔在地上跺了两脚,“亦初哥哥,你别生气,缺德的人自会遭雷劈。”
“对,川川,你说的没错!”沈亦初一下子被沈淮川的童言童语哄好。
沈亦初伤得很重,动弹不得,但若是能动弹,他定要将这张纸摔在楚锦佑的脸上,让楚锦佑愧疚。
太医救了他的命,他给太医诊费,这一点确实没毛病。
但是,三百金?
他像是兜里有三百金的人吗?本来他手里确实有金子,不过前一段时间都在牢里跟衙役打三缺一,花光了。
养生粥铺挣的钱都去用来开报社了,而今先帝去了,报社里的连载小说也跟着受牵连,暂时停了。
他又另辟蹊径,让知秋和言生二人去开辟京城外卖行业,直到现在还没回本呢……
现在缺了大德的楚老五又要管他要三百金?!
没有,现在他兜里一个子都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他没钱。
但现代的书本,他却有整整一地窖,三百金给不起的话,他可以用知识变现,将现代医学知识手抄一份给太医们。
就是不知道太医们会不会嫌弃这诊金太过寒颤。
就在沈亦初养伤的这几日里,五皇子带人夜围六皇子府的事情像风一样刮得哪都是。
背地里,所有人都在讨论此事,他们对此褒贬不一。
有人说,是先帝去了,五皇子这才暴露本性,开始欺负弟弟,丝毫不顾兄弟情分,将六皇子的府邸都烧了半边。
还有人说,自从先帝去了后,五皇子便每日茶饭不思,日夜憔悴着,如此孝心,实在不像是一个能欺负弟弟的人,定然是六皇子府邸不小心走水,五皇子担心自己的弟弟,才带人前去救助的。
反正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但唯有一点,五皇子和六皇子表现得非常默契,他们都对此事三缄其口。
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那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人知道事件的导火索竟然知识区区一介暗卫。
他们只知道宫中的太医都被惊动,直到很长时间才看到太医从六皇子府中出来。
有心人想从太医这里知道点什么,奈何太医的口风也很紧,那日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竟一个字都没往外说。
第52章
才过了三日, 沈亦初便可以起身行动,第一件事便是想拄着拐杖去楚锦佑那边表达‘感谢’。
沈淮川不放心,也想跟着去, 但沈亦初不想让楚锦佑带坏他可爱的义弟,便没让他去。
沈亦初还没走到楚锦佑的寝殿, 便听到府中侍女们在浇花时的小声闲聊。
沈亦初放慢脚步,听了一耳朵,其内容大概还是跟楚锦佑半夜带人围了六皇子府的事情有关。
侍女A说,五殿下是为了心上人被六殿下所抢, 才会半夜截人,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侍女B却说, 五殿下寡了这么些年,没听说过有心上人,应该只是六殿下府中真的走水了,五殿下得到消息才去帮忙灭火的。
沈亦初一阵恶寒,什么心上人?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做另一个男人的心上人?
这谣言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真的是离了个大谱!
沈亦初路过两个侍女的时候, 故意大声咳嗽了一下,吓了两个侍女一跳。
“两位姐姐在说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呢, 介意加我一个吗?”沈亦初拄着拐杖对她们笑, 面色发虚如游魂索命,将两个侍女又吓了个激灵。
两个侍女连忙摆手,齐声道:“你听错了,我们还有事, 先走了!”
她们俩提着浇水壶跑得飞快,像是背后有狗在追似的,踉踉跄跄的, 差点使出‘平沙落雁式’。
“嚯!跑的还真快。”沈亦初手掌平举至眉上,遥望着两个侍女仓皇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句。
沈亦初没了乐子可瞧,便又拄着拐杖艰难往楚锦佑寝殿那挪着,那速度跟年过八十的老爷子有的一拼。
他好不容易挪到楚锦佑的寝殿门口,本来想着跟站岗的侍卫大哥唠几句,而侍卫大哥跟块木头似的,视他于无物。
最后还是逢春来寝殿附近巡逻,看到了沈亦初,才不至于让沈亦初那般尴尬。
“沈兄还是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正当值着,无暇顾及其他,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逢春笑着解了围,又关心起沈亦初的近况。
“本来想去跟六殿下交流一些文学上的内容,却不曾想六殿下府上正好进了刺客,这不,在床上歪了三天才有力气下床。”沈亦初想起逢春之前不寻常之处,便半真半假地糊弄着。
“恰得枯木又逢春,沈兄弟真的算是苦尽甘来啊。”逢春眼中划过一缕光,只一瞬间便很好地掩饰起来,笑着拍了拍沈亦初的肩膀。
沈亦初神情古怪,“逢春兄,枯木又逢春这一句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难不成是什么隐喻?
逢春愣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沈兄弟就不觉得,枯木和逢春这两个词有些耳熟?”
沈亦初皱起眉想了片刻,还是有些茫然,“听着有点像什么人的名字,难不成逢春兄早些年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逢春也不解释,笑意加深,“你以后会知道的,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等有时间你我二人畅饮。”
“哦,好的,逢春兄慢走。”沈亦初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遇到逢春,逢春总会给他一种大街上算命的半仙那种感觉。
喜欢卖关子,让人猜的云里雾里的,看不透也摸不清,像雾一样,一碰就散。
挺奇怪的。
不过沈亦初也没将逢春这人放在心上,一个说话都带着‘面具’的人,指不定心中想的是什么。
以后尽量离他远一些就好。
沈亦初目视着逢春离开,便习惯性地直接走到楚锦佑的寝殿门口,却被门口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好吧,他忘记之前一直在翻窗户了,几乎没怎么走过寝殿正门,两个侍卫不认识他也算正常。
“让他进来。”楚锦佑的声音听着略微有些沙哑,隔着一道墙,又显得有些朦胧。
沈亦初对门口两个侍卫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便绕开他们,打开寝殿门,拄着拐棍慢腾腾地挪进去。
他悠闲地就像散步,而两个侍卫已经被气得红温了。
本来沈亦初想跟楚锦佑讨价还价,让楚锦佑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将他的天价诊金降降,减轻一下负担。
但当他看到楚锦佑精神状态不太好,还伴有轻微的咳嗽,坐卧在榻上,便有些张不开口。
“老楚,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幅样子,找过太医了吗?”
“无妨,只是没睡好罢了。”楚锦佑已经懒得纠正沈亦初对自己的称呼了。
他早就应该清楚,暗十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正事做不好,旁门左道倒是精通不少。
也算是个人才。
“那不如,我给你研制一款助眠香薰?”沈亦初眼中精光一闪,“一根香薰我收你五十金好了,怎么样,听起来挺划算的吧?”
楚锦佑有些无语,“你来找吾到底所为何事?”
“碧春楼一案我已经解了大半,谁能想到那个‘文丑’先生竟然是六皇子,也许你们家的老六以为我会死在那天晚上,又将另一个重要信息透露给了我……”沈亦初还是决定将诊金的事放到后面说,可话还没说完,楚锦佑便接过了话。
“先帝在从中作梗吧?”楚锦佑了然。
沈亦初惊呆了,“不是,你怎么知道的?什么逻辑,哪里有父亲陷害自己孩子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楚锦佑讽刺地笑了,“应该没有哪家的父亲会处处提防着自己的儿子吧,先帝是什么样的人,吾最清楚不过。”
楚锦佑为他讲述皇家的黑暗内幕:
大皇子本是嫡长子,一个最应该继承正统的人,却被先帝一步一步打压,最后才变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二皇子先一步缠绵于烟花柳巷,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先帝最为放心,从小到大便没有对他多加为难。
三皇子善于心计,是最先遭到先帝忌惮之人,在五皇子没有出生之前,一直备受委屈。
四皇子一介武夫,头脑不是很聪明,先帝用着颇为顺手,便多加宠爱了一段时日。
六皇子喜爱结交雅士,先帝担忧老六背后的文人队伍日渐壮大,便一手策划了碧春楼一案,削弱了六皇子的势力。
先帝将整个大顺作为棋盘,下了一盘大棋,但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会被楚锦佑以及整个太医院所算计,从而失去性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沈亦初瞪大眼睛,被楚锦佑讲的内容震惊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既然你都知道事情原委,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做这一单任务?闲的没事干?”沈亦初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那,就恨得牙痒痒。
楚锦佑咳嗽了一下,脸色又白了几分,“吾派你过去,自然有用。”
“有什么用?”
“分散其他人对吾注意力。”另外还可以利用老六,将暗十的存稿多榨出来一些。
楚锦佑一开始就没指望沈亦初能做成什么事,他只希望事情别搞砸即可。
沈亦初见他咳嗽,转身将殿内的窗户都关严实,确定没有冷风能吹进来,才将轮椅推到床边,自己坐下去。
该说不说,这轮椅坐着就是舒服。
“你知不知道六皇子就是一个癫公?我差点就死在那了!”沈亦初大力地拍了拍轮椅扶手,义愤填膺道。
他忙活了大半个星期,结果老板却告诉他,方案早就已经定了?!
定的还是初稿!
沈亦初现在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轮椅的扶手都快被他捏断,手背青筋暴起。
“你不是没死吗?”楚锦佑不以为然。
“那我要是真的死在那了呢?!”沈亦初气笑了,面色都红温了。
“吾会永远记得你的。”楚锦佑觉得此话太过暧昧,又补了一句,“每一年,吾会去你的坟头看看你。”
“我谢谢你哈,duck不必!”沈亦初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是老板,这是老板,不能揍……
“不用客气,应该的。”
沈亦初:从来没见过脸皮赛城墙的人,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还怪礼貌的呢……
沈亦初手掌向上朝楚锦佑一摊,“楚老五,鉴于你刚才的话给我造成了八百点暴击,你需要赔偿我一些精神损失费,你怎么支付?”
楚锦佑不买账,见招拆招,“前几日,你甩给吾一些西戎文,让吾翻译,吾是否应该向你索要些什么?”
“那是你自己活该,我又没求着你。”沈亦初开始耍赖,“要钱没有,要命……我也不给。”
楚锦佑自己都没发现,跟沈亦初斗嘴时,自己的心情都变得好上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吾还有一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楚锦佑觉得冷,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沈亦初身上。
沈亦初坐在轮椅,双手抱胸,他倒是要看看,这楚老五到底又想做什么:
“你问。”但他不一定会回答。
“你院子里的地窖,是怎么回事?”楚锦佑刚问出口,沈亦初便想逃避。
见沈亦初不回答,楚锦佑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人定在原地,“怎么,是回答不出来吗?让吾猜一下。”
“你不是真正的暗十吧?所以你究竟是谁,是孤魂野鬼还是山野精怪?”
沈亦初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补药啊,他的老底就这么水灵灵地被猜出来了?
第53章
沈亦初僵笑, “楚老五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是那种东西,咱们要相信科学, 切勿相信怪力乱神之说,我就是暗十啊, 不然呢?”
楚锦佑越发确定内心的猜想,自打他腿骨受伤的那天起,一个靠谱的暗十就突然变得像另一个人似的。
有绝佳的医术,会制作玻璃器皿, 也会印刷术,甚至手中还捏着很多他听都没听过却风格迥异的故事。
地窖里的书, 其样式都绝非大顺任何一个工匠能制作出来的。
还时不时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就比如说现在,暗十口中的话他就听不懂。
什么是科学?
楚锦佑沉默了,万一面前的暗十真的是什么恶鬼变成的呢?
他这么说会不会刺激到‘暗十’?
他能活得过今晚吗?
“喂,你别不说话啊,我怎么可能是那么吓人的东西呢?不信你摸摸我, 是热乎的。”沈亦初撸开袖子, 将白皙的胳膊伸到楚锦佑的面前。
楚锦佑身子微僵,“不必了, 你先出去吧, 如无必要,便不必过来了。”
“那我那天价诊金……”沈亦初话未说完,便被楚锦佑打发了。
“三百金诊费,吾帮你给了, 近期你不要来,吾很忙。”楚锦佑想都不想,便消了沈亦初的诊金。
沈亦初一听, 立刻感觉身上的重担又少了些,就像现代的年轻人本来要还巨额贷款,却在下一秒中了五百万彩票。
就很爽!
“行,这你说的啊,可别反悔。”沈亦初立马眉开眼笑,看楚锦佑都顺眼了不少,“你现在身体还没好,要不要我来帮你看看病?”
“不必了,吾感觉自己已然大好,既然无事,你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楚锦佑就像被中了麻沸散,一动也不敢动。
‘暗十’肯定不是暗十,人类的壳子里装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沈亦初探究地凑近楚锦佑,摸索着下巴,“我怎么感觉,你在惊慌?”是他的错觉吗?
楚锦佑矢口否认,“你想多了,若没有旁的事,便出去吧。”
沈亦初想趁机捉弄一下他,便假意离开,实则从房顶翻到另一侧,再猛地出现在楚锦佑的身后。
将手按在楚锦佑的肩膀上,猛地‘嘿’了一声。
楚锦佑心惊一刹那,下意识反手将玉枕朝着沈亦初砸过去,沈亦初偏头躲过。
玉枕没砸中人,直接摔在地上,碎了一个角。
沈亦初见计划得逞,便哈哈大笑着,翻窗离去,楚锦佑又惊又怒,大喝了一句:
“滚!”
声音之大,震得窗外的鸟儿都飞离了树梢。
沈亦初惹完老板,直接回小院把地窖锁好,再收拾一些细软,带上一脸懵圈的沈淮川,离开太子府,前往报社。
不管楚老五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是爽了。
“亦初哥哥,你在笑什么?你的伤好了吗?”沈淮川好似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有些担忧。
沈亦初自然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操作,已经让身上的伤口崩开,但这一点也不耽误他去捉弄楚锦佑。
“川川,哥哥带你去搞事业,事业搞好了,我们就有钱去做更多的事情了。”沈亦初抱着沈淮川一口气从房顶上一溜烟来到报社。
他许久不曾来过报社,报社各处角落都落了一层灰,打扫起来便多费了不少力气。
但好在川川懂事又能干,才能在短时间内将报社卫生收拾得这般利索。
又将报社二楼的空闲房间匀出一间给沈淮川住,经过一通收拾,沈亦初和沈淮川二人累得瘫坐在地上。
“亦初哥哥,明日我们要做什么,川儿想帮你再多分担一些。”沈淮川累得不想动,但眼中的光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以前,他只知道偷,知道抢,知道骗,以此来获得谋生的机会。
自从遇到亦初哥哥,他便再也没挨过一顿饿,也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他,放在以前,这种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被亦初哥哥收养的生活的确很轻松愉快,但亦初哥哥在外面打拼,不慎受伤,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办法帮上一点忙。
他感觉自己活得像个累赘,只知道吸亦初哥哥的血汗钱。
但现在,亦初哥哥要带他做事情!他不再是一个无用之人,以后亦初哥哥遇到困难,他也能帮上忙!
真好!
“川儿,方才我就发现你收拾卫生,收纳器具很有一套,不知你想不想做保洁一把手?”沈亦初问道。
沈淮川不解,“亦初哥哥,保洁是什么?”
沈亦初为义弟讲解何为保洁,讲得很详尽,沈淮川很快便明白过来,自信道:“亦初哥哥,川儿做得到,你就放心将保洁一把手的位置交给我吧!”
沈淮川又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亦初哥哥,就只有川儿一个人做保洁吗?”
沈亦初早就想好了,将曾经的设想提了出来,“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旧街那处地方的苦日子吗?还有千千万万个苦出身的百姓没饭吃,我们不能直接给他们送银子,因为这样会让他们对我产生依赖,俗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决定给他们提供一个工作机会,让他们自己立起来,才是正经。”
京城的外卖行业已经被知秋和言生二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外卖行业大多是男子在做。
旧街并不是只有男子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女子也同样如此,而女子大多心细,正好可以去做保洁行业。
沈淮川却表现得很抗拒,“可是,亦初哥哥,她们有些人曾经欺负过川儿,所以川儿不喜欢她们。”
沈亦初不知道义弟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委屈,但既然决定要将保洁行业交给川川去做,那员工的人选自然也是由川川决定。
他只帮忙把控大方向即可。
沈淮川得知这一点,便再也没了顾虑,心情又重新好了起来。
“川儿一定不会辜负哥哥的信任,一定要把保洁行业做大做强的!”沈淮川认真保证道。
“我信你可以的,但是……”沈亦初直接原地躺平,阖上眼,“其他的事情还是明天再考虑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实在是太累了……”
这孩子这么有干劲,不愧是小孩子,精力是真的旺盛。
沈淮川还记得沈亦初身上带着伤,不想让哥哥直接睡在地上,便强撑着将人扶到自己肩上,半抗半抱着将人摆在床上。
他甚至还细心地为沈亦初解开鞋袜,除去外衫,这才将人塞进被窝当中。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沈淮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的哥哥还没有吃饭便累得睡着了。
这怎么行?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哥哥饿着肚子睡觉?
这般想着,沈淮川稍微歇了一下,便拿着自己的零用钱出门,打算买点哥哥爱吃的带回来.
但不巧,他刚出门没多久,便遇到了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
沈淮川被一群熊孩子团团围住,被他们推过来搡过去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屈辱的经历。
他被推搡间,身上的钱袋不小心被撞到地上,熊孩子们见到钱袋子眼睛都直了。
其中一个孩子想去捡,沈淮川却在这时想起沈亦初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出了什么事有我给你担着,咱们不惹事,但遇到事了,咱也不能怂,就干他!】
就在那个孩子的手即将碰到钱袋子时,沈淮川不再怯懦,而是一脚踩到钱袋子上,顺便还踢了那孩子的手一脚。
“谁若是想捡这钱袋子,我就踩谁的手,除非你们都不怕疼!”
几个熊孩子恼羞成怒,叫嚣着朝着沈淮川冲了过来,沈淮川直接将最瘦弱的那个熊孩子进行针对性的殴打。
沈淮川完全放弃防御,将全部的力气朝着瘦弱的熊孩子使出来,几乎是拳拳到肉,打得那瘦弱熊孩子半点脾气都没有。
其他孩子完全都没有料到,沈淮川居然会摆出这么不要命的架势,眼见着小伙伴快被打死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拉架的。
“你们谁想当下一个?!”沈淮川朝被打得快昏过去的瘦弱熊孩子啐了一口,便打算转移目标,换个人暴揍。
几个熊孩子被沈淮川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步也不敢向前,他们默契地扔下被痛揍的伙伴,转身仓皇而逃。
他们嘴里还在含着,“窝囊废打人了!窝囊废打人了!”
沈淮川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反抗后的感觉真的很爽,若不是亦初哥哥给他当靠山,说不定他还是会像原来一样,被这些人按着欺负。
不过,经过方才那一遭,他身上恐怕全是淤青,不知有没有被伤到脸,别回头让亦初哥哥担心才是。
沈淮川弯腰捡起自己的钱袋子,又拍了拍身上沾的土,便朝着一家包子铺走去。
老板认识沈淮川,知道这孩子是个惯犯,第一反应便想驱赶他。
但沈淮川从钱袋里掏出银钱后,老板的态度才发生了大转变。
他买了十个素的包子和十个肉的包子,买完后才回的报社。
紧接着,他又将包子放到沈亦初的卧房,才去烧水,将自己收拾了一遍,尽量不让沈亦初知道这一趟所经历的事情。
沈淮川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却不知道的是,沈亦初没有完全睡死,他听到了沈淮川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便大概猜到了什么。
最终沈亦初还是没有揭穿这孩子,只是装作不知情,又睡了过去。
第54章
次日清晨, 沈亦初先将缠在身上的绷带拆下来,重新处理一下伤口,才换上干净的衣衫。
川川买的包子在桌子上放了一宿, 沈亦初也不在意包子是冷的,随手拿起一个便吃了起来。
猪肉大葱馅的, 味道还不错。
考虑到川川可能也没吃早饭,沈亦初将剩下的十九个包子拿到厨房去热一热,又做了两人份的米粥。
直到沈亦初把早饭都准备好,也没见着川川从房间里出来, 他将饭菜摆好后,便准备去二楼找川川, 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到了川川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可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他心中生出些许不安。
“川川,还没睡醒吗?该吃早饭了。”
房间内还是没动静。
索性, 沈亦初直接推门进去, 看到川川仍躺在床上,以为孩子太累了, 没休息过来。
但当他凑近, 才看到川川的小脸红通通的,额头上冒着虚汗,明显是发烧了。
沈亦初心疼地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发现孩子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身子也在不自主地发抖。
他第一时间去将一块干净的布料浸在烈酒中,解开川川的衣衫,打算将沾了烈酒的湿布擦在腋窝、腿窝、脖颈等地方, 给孩子先进行物理降温。
但他没想到的是,解开川川的衣衫,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肚腹上崭新的淤青,还有腿部的磕伤。
都是伤在正面,说明孩子在遇到不公的情况,没有选择逆来顺受。
“川川真棒,遇到这种情况知道反击了,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弟弟。”沈亦初轻触着川川身上的淤青,欣慰地笑了出来。
他动作轻柔地用湿布擦拭着川川滚烫的身体,并取了一块湿毛巾搭在川川的额头,每隔一段时间便将湿毛巾翻个面。
酒精具有极强的挥发性,这么做有利于人体散热,凉凉的湿毛巾搭在孩子额头,也是为了降温。
在现代,他发烧的时候,也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也幸好前一段时间,他将楚锦佑府中的药材处理成药丸,而治疗发烧感冒的药丸,储备量是最多的。
报社的杂货间也搁置了一些药丸,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给川川吃,能让孩子恢复得快一些。
再多烧一些饮用水,每间隔半个小时,他便将水喂给川川,能加快体内的新陈代谢速度。
经过沈亦初的一系列操作,半日之后,川川终于退烧了,也让他放下心来。
那剩下的十九个包子已经进了沈亦初的肚子里,只留了一锅米粥。
沈亦初又去厨房炒了两道清淡的菜,炒好便将菜放到蒸锅里温着,等川川什么时候醒了,便什么时候端给他。
“咚咚咚。”报社的大门被敲响。
沈亦初离开厨房,给来人开门,见到人后,有些惊讶。
“图力格,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你不是应该忙着跟大顺的大臣们拉扯利益,讨价还价吗?”
图力格上下打量着沈亦初,见人已经恢复过来,便放心不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那天你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我担心你。”
沈亦初愣了,“那日晚上,你也来啊,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图力格嗅了嗅,被空气中的饭香给硬控住,“看样子我来得很巧,正好能吃到你做的饭。”
那是留给川川的饭,沈亦初婉拒道:“我已经吃过饭了,留出来的那份是给川川吃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图力格遗憾没能吃到心上人做的饭,但也不气馁,岔过话题,“你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吗?”
让客人站在门口的确有些失礼,沈亦初闪开了身位,放人进去。
“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吧,图力格,西戎和大顺之间的局势这般严峻,你又是西戎使节,我觉得你如果没事的话,还是不要过来找我为好。”沈亦初搬了个凳子让图力格坐下,自己坐图力格的对面,语气极为冷淡。
图力格情绪低落下来,“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很好,而且那日晚上还是我把你从水牢中捞出来的,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沈亦初懵了,难道不是楚老五将他救出来的吗?
这么说楚老五也仅仅是在府外给外界做做样子,其实根本没有想救他的意思。
是这样吗?
“抱歉,图力格,我不记得了,感谢你救了我一命。”沈亦初对图力格的态度好了不少,也诚恳地表达出歉意。
“我不是过来听你道歉的,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顺便我给你带了礼物。”图力格将腰间佩戴的狼牙挂坠摘下来,递给沈亦初。
在西戎人看来,狼是最忠贞不过的动物,他将狼牙送给沈亦初,其意思不言而喻。
但在沈亦初这里,一个狼牙挂坠并不会代表什么,只是一个小挂坠而已,跟手机链是一个道理的,东西也不是很贵重,他便收下了。
“谢谢你,狼牙真漂亮。”沈亦初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多谢关心。”
不管怎么说,图力格的各种行为都是善意的,他应该予以感谢,只不过,他怎么感觉这份善意有些怪怪的?
不会掺杂着别的目的吧?
沈亦初心生警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目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让我去猜。”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图力格也就不再隐瞒,“我心悦你,想带你回西戎。”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喜欢我哪里,我马上改!”沈亦初被这一通直球打得猝不及防,腾的一下站起来,远离图力格。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成为你心中唯一的牵绊。”图力格眼神灼热,步步紧逼。
沈亦初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被图力格的骚话刺激得头皮发麻,“我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不喜欢大老爷们,你离我远点,好吗?!”
图力格站定,没再逼迫他,也不气馁,笑了笑,“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日,西戎的大漠很美,我想邀请你同我一起欣赏。”
沈亦初拒绝三连:“我不去,我不想,你别再对我抱有这种心思!”
他总算知道楚老五为什么会将自己的粥铺封停了,原来真的是为了他的贞操着想。
是他误会楚老五了,楚老五真是个大好人啊……
图力格表明心意后,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吓到心上人,“我以后再来探望你,你好好保重身子。”说完,便干脆利索地离开报社。
图力格的离开,也让沈亦初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的贞操保住了。
“哥哥,刚才是谁来了?”沈淮川的声音从报社二楼出来,声音还有些虚弱,嗓子略微沙哑。
沈亦初听到二楼的动静,便去厨房将饭菜盛出来,端到川川的房间内,看到川川的小脸还有些红,便想着亲自喂饭,让孩子吃完饭再睡一个回笼觉。
“昨天是不是受凉了,以后可别再半夜踢被子,生病可是很难受的,来,哥哥做了些饭菜,你吃完之后,再睡一觉,其他的事就先搁置下来吧,身子要紧。”
沈亦初将川川扶起来靠着床头,端着温热的米粥凑到川川的嘴边。
川川被感动得泪眼汪汪,心中充满愧疚。
明明今日,说好了要和哥哥一起出门招揽保洁的,他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生病呢?
川川接过沈亦初的米粥,只是力气还没有恢复,他差点将整碗米粥扔在床榻上,也幸好沈亦初眼疾手快,才没有浪费这一碗粥。
“你还小,不用勉强自己的,既然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为什么不试着依赖一下哥哥呢?”沈亦初叹了口气。
这孩子始终把自己放在低位,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地,这般样子,无端让他心疼。
“哥哥,对不起,今日本来是要出门办正事的,就是因为我拖累了哥哥,才让正事耽搁了,川儿不是故意的。”沈淮川揪着沈亦初的袖子,陷入自责。
沈亦初放下米粥,摸了摸川川的头,语气温和地劝慰他,“川川,你没有错,是人都会生病,哥哥不会怪你这个,但哥哥会怪你没有保护好自己,如果可以,哥哥希望你能自私一些,不必这么懂事,你还不到十岁,有任性的权利,知道吗?”
沈淮川又没崩住情绪,直接扑到沈亦初的怀中,撒娇似的蹭了蹭,耳朵尖变得红红的,“哥哥,川儿好喜欢你……”
沈亦初身子僵住,他现在已经对‘喜欢你’这三个字产生应激反应了,哪怕说这话的人是川川,他也会想起图力格那个西戎壮汉。
“川川,你饿了吧,哥哥喂你吃饭。”小川儿,还是快些闭嘴吧,再继续说下去,他可能就要原地撞墙了。
经过方才那一遭,他的精神是真的经不住刺激了……
“好,川儿会快点好起来,然后和哥哥一起办正事!”沈淮川甜甜地笑了,在沈亦初的投喂下,吃得肚子鼓鼓的,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沈亦初偏头偷笑,小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他的川川怎么能这么懂事啊,这是捡到宝了啊!
第55章
沈亦初带着川川乔装打扮一番, 才动身前往旧街。
他们此行正是为了招募一些保洁,主要是为了给旧街穷苦百姓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
次要目的才是为了盈利。
兄弟二人没有着急招募新员工,而是第一时间去观察旧街百姓们的衣衫和指甲是否整洁。
那些不注意个人卫生的百姓, 他们肯定是不要的。
一个合格的保洁,其最先注意的必定是个人卫生, 一个连个人卫生都收拾不好的人,肯定是做不了这一行的。
沈亦初带着川川在旧街多走了几圈,二人着重观察了一番百姓们的衣着,心底里默默地淘汰掉一部分的人。
第二个考察的点就是此人是否贪心。
保洁是需要深入到他人的家中去工作的, 能请得起保洁的肯定都是大富大贵之家,若是保洁起了贪念, 临走时顺走主家一点东西,那必然会影响整个保洁团队的声誉。
沈亦初为了测试百姓,刻意将装有少量银子的若干钱袋分别散落在不同的角落,看看这些百姓究竟会如何对待这些钱袋子。
结果令他很失望,扔出去的钱袋子几乎都遗失在各处, 目前没有一个旧街百姓肯上前归还钱袋的。
这波属于肉包子打狗了。
沈亦初见此方法效果不佳, 便反思自己究竟哪一步做错了,这时, 川川扯了扯他的衣袖。
“哥哥, 有些人可能是真的贪财,可更多的人可能是快活不下去的无奈之举,并不能代表他们的人品不行。”沈淮川也算是旧街里的苦出身,他太清楚旧街的人都是些什么品性了。
那些欺负过他的人, 他自然不会同情,但旧街中也有很多人肯匀给他两口吃食。
若非如此,他绝无可能会活到今日, 更别提能等到这么好的兄长。
沈亦初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忘记了,川川以前就是旧街的人啊,让川川去选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他怎么糊涂了!
真是舍近求远,还白瞎了那么多的银子……不得不说新脑子就是好使哈!
“那这人选就交给你去挑了,务必要选择一些胆大心细不贪财的人,女士优先。”沈亦初大手一挥,直接将事情全权交给沈淮川去办,没有一点不放心的。
川川也不辱使命,没过一会功夫,便领回来一大堆阿婆阿姊。
沈亦初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衣着和手指后,很是满意,便对这些阿婆和阿姊说:
“你们能被我弟弟领到这来,应该都是些心存善念之人,既如此,我便直说了,相信我弟弟已经告诉过你们,我找你们来是要做什么的吧?”
女子们都不说话,心中皆充满了忐忑。
见她们不吭声,沈亦初便继续说:“我自知你们生存艰难,便想拉你们一把,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把保洁这份活计认真做下去,你们的老板不是我,是我的弟弟,他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保洁的基础月例为三百文,你们每出一次勤便能拿到均摊的提成,多劳多得。”
比如说,主家给了五百文的佣金,和保洁A一起做活的还有四个人,也就是说,这次活计每个人能获得一百文的提成。
沈亦初自然是不能做赔本买卖的,这不利于沈氏保洁团的长期发展,他必然要从员工的提成中抽取一定的手续费用于发放员工的基础工资。
也就是说,一百文的提成要腰斩成五十文才行。
这只是最简单的运营方式,沈亦初也只会这种经营方式。
毕竟骨科医生才是他的老本行,而非商人。
别再说什么,牺牲员工利益的公司走不长,说这句话之前,且先看看这些百姓之前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明明都快入冬了,身上穿着的还是夏季的薄衫,一点御寒功能都没有。
若不是沈亦初肯为她们提供工作机会,也不知今年冬天过后,还能活下来多少人。
还是先让这些人生存下去,再谈些别的,若是她们做得好,日后肯定还会给她们涨工资的。
先谋生,后谋发展才是正经。
“我们真的能挣到银子吗?”一个较为年轻的女子惴惴不安道。
“不试一下怎么能知道呢?万事开头难。”沈亦初也不敢笃定此事一定能成,但还是鼓励她们亲自去试试。
“你们如果决定好了,就去故事汇报社找我弟弟,此事全权由我弟弟做主。”沈亦初拍了拍川川的肩膀,笑了一下。
交代好后,兄弟二人便离开旧街,重新回到繁华的闹市,听着周围的喧嚣。
京城很静,但也很吵,它很包容,却又很吝啬。
旧街只是大顺穷苦百姓的缩影,京城之外还存在着无数个‘旧街’。
沈亦初只是一个人而已,势单力孤,只能顾及眼前的百姓,而无法影响全大顺。
如今,他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迷茫空虚,只能将注意力放到京城旧街的穷苦百姓身上。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也许一个人的人生,生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但为了看到更多的风景,才选择往上攀爬。
但说实话,大顺百姓的生存环境,不是很好,特别是有了一个神如经的天子。
动不动就砍杀御医,导致大顺的医学已经瘫痪大半,敢在京城中开医馆的老板,都是些有人脉背景的。
百姓们生病,也只能求神拜佛,能活下去就接着活,活不下去那就死。
一切尽随天意。
大顺不单单是医疗体系出了问题,教育体系问题也很大,在所有人的观念里,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有读书的权利。
穷苦百姓要想摸上笔杆子,难如登天!
医疗和教育体系都如此,更别提其他的了,见过现代的繁华,再反观大顺的情况,沈亦初都不忍直视。
也罢,慢慢来吧,实在不行,他就找外援,拉赞助。
……
第二日清晨,昨日见过的那些婆婆和阿姊便找了过来,沈亦初恰好刚起床,便开门让女子们进来。
“你们还没吃早饭吧?等我一下,我去买一些包子和大饼回来,坐下来一起吃。”沈亦初整了整衣衫,对她们笑着说道。
一位大娘连忙阻止,“可别这样做,东家,我们还没有做活,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其他女子也是这种想法,都连声拒绝,心中却是感动不已。
“你们的东家是我弟弟,可不是我,在我的眼中,你们都是客人,我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呢,都坐吧,包子和饼而已,不值几个钱。”沈亦初暗暗点头,这些阿婆和阿姊果然是拎得清的,看来找她们来当保洁,是个正确的选择。
在饥饿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为他人考虑,这种品德实在是难能可贵。
沈亦初先将这些女子们安置在报社一楼,再去二楼叫沈淮川起床。
再鸡贼的老板都得见自己的新员工,他在这招待着算怎么个事。
让川川自己来,他就不插手了。
“川川,起床了吗?阿姊和阿婆们过来找你了,你快点收拾一下自己,去见见她们,我先出去买饭,你动作快点!”
沈亦初敲了敲自家弟弟的门,听见里面有人应声,便放心地出门买饭。
等他买完饭,回到报社的时候,只见川川拘谨地被阿婆阿姊们围在中间,脸通红一片,见到他买饭回来,激动地仿佛看到了救星。
“哥!你回来了!都买了什么好吃的?”沈淮川一下子便挤到沈亦初面前,眼中迸发出光芒。
沈亦初将一份包子递给川川,“喏,买的包子和大饼。”主打一个经济实惠。
不然场上还有二十多位女保洁,他可买不起贵的饭。
沈亦初给自己留了一份饭,才将其余的包子和饼分给了其他人,“慢慢吃,吃完之后我来给诸位简单培训一下,保洁需要清洁家中各个角落,也需要帮主家收纳物品,学问可多着呢,你们一会可得仔细学。”
他自己可是做家务的老手,教她们算是绰绰有余。
富贵人家家中的贵重物品比较多,不同物品的保养方法也不一样,若是在这方面出了岔子,恐怕几年的保洁工资都不够赔。
用完饭后,沈亦初讲得尤其仔细,生怕遗漏了哪处细节,让女保洁们掉进‘坑’里。
期间,沈淮川学得最为积极,以后这些阿婆和阿姊可都是他的员工,作为一个老板,怎么能在技术上输给员工呢?
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过丢脸了些。
一个时辰后,沈亦初讲得口干舌燥,念在讲得内容比较多,他便不再讲下去,省得女保洁们记不住。
“若有不懂的,便随时来问,你们先回去熟悉熟悉我刚才讲的这些内容,我们明日再见。”沈亦初喝了一口水,便放她们回家。
回过头,他看到了沈淮川崇拜地看着自己,以为是有什么事,便问:“怎么了?”
“哥哥,你怎么什么都懂,也太厉害了吧!这世界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沈淮川满眼孺慕。
“哥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这些知识是哥哥从书本上学来的。”沈亦初温声说着,摸了摸川川的头发。
可沈淮川一下子变沉默下来。
许久,孩子才小声说道:“哥哥,我不认字。”
沈亦初一拍脑门,害,他是怎么给孩子当哥哥的?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委实不应该。
看来是时候给川川安排一位教书先生了,若实在不行,他就自己教。
第56章
沈亦初躬身按住川川的肩膀, 平时他的双眼,用坚定的语气对他说:
“川川,此事是哥哥疏忽了, 哥哥过一段时间就给你找一个靠谱点的夫子。”
沈亦初也想去建一所人人都能上得起的学校,但他的力量太过渺小, 暂时无法实现这一目标。
他有点想现代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把大顺慢慢改造成他熟悉的样子,人人平等,老有所依, 幼有所养,路边没有冻死骨。
但是现在的大顺, 根基极其不稳,这一点得赖先帝,连个太子都没立就撒手人寰,动不动就砍太医,就像有狂躁症似的。
幸好超雄先帝已经死了, 否则, 他也得把自己这一身医术给藏得严严实实的,真是太吓人了!
未来的事情太过久远, 他还是先帮川川把把关, 争取早日壮大沈氏的保洁团队,这样也能让京城旧街的百姓好过一些。
沈淮川也很高兴,仿佛已经忘记了方才的窘迫,“哥哥你真好!谢谢哥哥!”
“所以, 方才你和阿婆阿姊们聊的如何?”沈亦初将话题拐了回去,沈淮川的脸又开始泛红。
“还,还没开始聊……”沈淮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亦初毫不意外,他有意引导川川,“我们是要招保洁的,或许你可以分别问问她们保洁相关的话题。”
沈淮川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询问她们:“如果让你们打扫主家的府邸,你们最先打扫哪里?”
阿婆和阿姊们依次回答。
“先看主家是什么意思吧,一切以主家的意愿为主。”
“我会先去打扫厨房,只要把厨房打扫干净,后面的活便会更轻省一些。”
“我,我先打扫寝室,我最擅长收拾屋子了。”
……
沈淮川又多问了几个问题,对阿婆和阿姊们的情况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心中也有了答案。
“哥哥,川儿真的可以直接做主吗?”沈淮川看向沈亦初,想获得沈亦初的支持。
“当然,你的人,自然由你自己选,自己挑。”沈亦初鼓励地对川川笑着,这让沈淮川心中大定。
沈淮川将心中的决定说出来,可能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他有些紧张,“阿婆阿姊们,你们当初给了我一饭之恩,让我能平安长大,今日我脱离苦海,我也留给你们一次挣银子的机会,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
在场的阿婆和阿姊们都十分惊喜,一时场面有些热闹。
这意思是,全留下了?
沈亦初暗自摇头,还是太年轻了,二十多个人的月例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发放的。
然而沈淮川又给了他一个惊喜,他听到沈淮川说:
“不过我认为哥哥的运营方式还是有很大的漏洞,大家都去做保洁了,那么谁来接单,谁来处理售后?”
这些现代化的词汇都是沈淮川跟着沈亦初学的,他用起来很顺嘴。
沈淮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沈亦初的脸色,发现沈亦初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要想将保洁做好,首先应该划分一下工作内容,以及保洁的等级划分,再根据不同的工作内容,确定月例银子的大概范围……”
一串现代名词下来,女子们听得愈发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沈淮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沈淮川讲得细,她们听了一会,大概也能明白讲得是什么意思。
沈亦初也听得很入神,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回到了大学课堂,教授在台上讲着,一大堆学生在底下听。
没想到他的义弟居然是个商业奇才!
说实话,川川说的这些东西,确实是比他想到的更加合理,若只是按照他原来的方法运营,迟早会出问题的。
那外卖那边……
沈亦初开始汗流浃背了。
川川还小,等川川什么时候把保洁这块项目做好,他就考虑将外卖那边也交给川川好了。
他也正好做个甩手掌柜。
“哥哥,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沈淮川已经讲完话,他眼中泛着烁烁光芒,期待着沈亦初的回应。
沈亦初回神,暗道不妙,他总不能跟川川说,自己刚才没怎么仔细听吧,这让他讲什么?
他稳下心神,掩饰内心的尴尬,和往常一样笑着鼓励川川,“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还好沈淮川没看出破绽,他也笑得很开心,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可真让人上瘾。
这就是哥哥常说的‘成就感’吗?
“嗯!”沈淮川表现得很是开心,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
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沈亦初摸了摸义弟的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楼上盘算些事情。”
沈淮川像猫咪一样蹭了蹭沈亦初的手心,应了沈亦初一声,便目视着人上了楼。
……
沈亦初回到二楼房间,打算规划一下报社未来的发展方向。
其实一开始,他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想通过卖《红楼梦》来帮助其他百姓。
但现实却打了他一巴掌,他身上的银子恐怕连半个月的饭钱都凑不够,又如何才能帮助其他百姓呢?
养生粥铺那边有图力格堵着,暂时无法开业。
报社又因先帝之事受影响,外卖和保洁倒是挣了些银子,但员工们的工资又是一笔大开销。
他都感觉自己快活不起了……
天哪,来个心软的神救救他吧!
穷疯了!
唯一的突破口,可能就是报社了。
根据他在现代过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报纸是用来刊登一些新闻时政的,除此之外,还可以将一些普通百姓接触不到的冷知识刊登上去。
只要不刊登一些娱乐信息,也不算是违反禁令。
思路再打开一些,除了刊登冷知识之外,或许他还可以将大顺的律法分好几期,刊登在报纸上。
要让百姓们自我觉醒法律意识,合理保护自身的权益。
还可以刊登一些养生食谱,现代的一些美食食谱也可以安排上。
至于那些名人八卦之类的,还是等禁令解除之后再说吧。
哪怕禁期还没过,沈亦初还是愿意跟钱铁嘴继续合作的,就是不知道最近钱铁嘴在做什么。
这般想着,沈亦初便直接翻窗离开报社,朝着钱铁嘴的家中赶去。
但没成想,他扑了个空,心中郁闷之时,便想去闹市转一转。
刚到地方,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一日三算,不准不要钱!”
沈亦初好奇,便扒拉开人群,灵活地钻进里圈,一眼就看到了乔装打扮后的钱铁嘴。
别说他怎么认出来的,就算钱铁嘴再怎么乔装打扮,嘴边一圈性感的山羊胡是永远错不了的。
很有个性。
沈亦初不禁感慨,果然出来混,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几日前这人还是个说书人,现如今又成了一个钱半仙。
也是巧了,他找到钱铁嘴后,钱铁嘴也正准备收摊,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钱先生居然也会算命?”沈亦初直接坐在钱铁嘴对面,揶揄道。
钱铁嘴一看,来人是沈亦初,连忙将人拽到一旁的小巷子里,连忙示意沈亦初噤声。
若真让其他人知道,他一个说书先生跑过来当半仙,那以后他还混不混了?
“小声一些,你怎么过来了?”借着旁边篓筐的遮掩,钱铁嘴还是表现出超绝的偷感,跟沈亦初小声说着话,眼神还在不住地乱瞄。
沈亦初顿感无语,“钱先生……”
“谁叫钱先生,钱先生在哪?我不认识,我现在叫钱半仙。”钱铁嘴还在嘴硬,愣是不肯承认。
“好吧,半仙,我来找你谈点事情,你我不妨换个地方细聊?”沈亦初也不计较是半仙还是铁嘴,下一句话直接戳中钱铁嘴的软肋,“是一笔很有潜力的生意哦。”
自从先帝去后,钱铁嘴的生意一片惨淡,都快吃不起饭了,故而才会跑来做半仙。
如今沈亦初愿意带他赚银子,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二人去酒楼定了一间包间,点了些招牌菜,待房间的菜全部上齐,整个房间又只有沈亦初和钱铁嘴时,钱铁嘴连忙问道:
“沈先生,您真的有其他赚银子的法子?”
沈亦初点了点头,“当然,虽然报社暂时不能刊登故事,但刊登其他内容还是可以的,比如……”
沈亦初将心中的想法全盘托出,他也不担心钱铁嘴以后会背刺自己,因为报社的核心技术并非是现代的热门小说,而是印刷术。
就算钱铁嘴想分出去单干,可以拿出好看的故事,但他并不知晓如何在短时间内印出大批量的书籍。
只能花费人力和物力去手工抄写书籍。
所以沈亦初一点也不担心钱铁嘴日后会跟他闹掰。
钱铁嘴听完,沉思片刻,认同了沈亦初,“可以一试,我去搜集要刊登在报纸上的内容,大批量印制便交给您了。”
“自当如此。”沈亦初心中的压力小了不少。
生活破破烂烂,总有人帮他缝缝补补,这怎么不算是幸运呢?
“合作愉快,沈老板。”
“合作愉快,钱总编。”
第57章
虽然沈亦初把楚锦佑惹毛了, 但隶属于五皇子府的工匠还是在某皇子的授意下,愿意帮沈亦初印刷报纸。
钱铁嘴花了三日时间确定好报纸内容,隔天, 一摞又一摞的报纸被运送到报社一楼。
报社恢复正常营业的第一天,红楼梦的书粉们便闻着味朝着报社赶来, 报社的门槛都快要被踩塌了。
沈淮川看报社这么忙,也带着自己的保洁团在报社忙活着,这才让沈亦初和钱铁嘴缓了口气。
要不然,就凭这些书粉的架势, 他们俩可真得累死。
两个时辰,才短短两个时辰, 报社内的五万多份报纸便被一扫而空。
一份报纸六文钱,今日一次性便卖出去五万三千三百份报纸,楚锦佑没让沈亦初付成本费,也就是说,此次报社进账319800文钱, 按一千文等于一两银来算的话……
报社挣了319.8两银子!
还是纯利润!
为了庆祝今日胜利, 沈亦初、钱铁嘴以及沈淮川和保洁团队们一同去集市上买好酒好菜。
酒足饭饱后,沈亦初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封了一个大红包, 报社内, 人人脸上都是笑着的。
……
老刘是个老书虫,听说报社恢复营业,便头脑一热,将报纸买回家, 拆封一看,却发现报纸上并没有红楼梦相关的内容。
顿时便感觉到被欺骗,但紧接着一封信从密封袋里掉落出来。
他将信捡起, 拆开细看,心中的气便消了大半。
信中的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先是感谢书友对报社长期以来的支持,再说明先帝逝去,报社老板悲痛万分,坚决响应禁令,在禁期期间,红楼梦等娱乐版块的内容暂时停更。
在禁期内,报纸上会刊登一些生活小妙招之类的软知识,也有大顺律法这种硬知识。
最后又对书友们感谢了一番,并安抚书友,等禁期一过,报社老板会将红楼梦的后续进行补偿更新。
敬请期待!
信中的情感不似作假,老刘深有所感,对报社的最后一丝不满也都消散。
其他的书粉看到信后,也对报社的做法表示理解。
禁期有三个月呢,人家报社老板也是需要生活的,再说了,本期报纸上的内容都是干货,他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为了红楼梦,他们愿意等。
书粉们默契地称其为‘三月之约’,而且报社的报纸销量直线上升。
沈亦初终于体会到了一夜暴富的爽感,他有预感,未来的报社可能会接一票大单。
……
太子府。
自从楚锦佑确定暗十体内的灵魂并非原装货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派暗六这个搜集情报的好手去盯着沈亦初。
但他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敢轻易与其见面。
暗六将沈亦初的近况告诉楚锦佑,楚锦佑也知晓了报社和沈氏保洁的大概情况,便对沈亦初的忌惮少了些。
如果是恶鬼的话,报社里的那些人恐怕都会凶多吉少的吧,而现如今报社发展得极好。
跟着暗十的人,基本上都不愁温饱,甚至还很拥戴暗十。
楚锦佑不由得想多了解暗十,想知道暗十的全部,但之前的狠话都放出去了,一时间有些拉不下脸面。
西戎之事,也是一件麻烦事,不容忽视。
图力格在京城待得时日甚久,也不知其目的为何,他在等什么?
楚锦佑暗自提防着,心中不免烦闷,便叫人备马车,去沈亦初的报社瞧一瞧情况。
结果刚到报社附近,便看到周围的人摩肩接踵,手中捏着报纸的欣喜若狂,而没到报纸的只能败兴而归。
“同达,你去买一份回来。”楚锦佑拨开车帘,吩咐了一句。
同达估测了一眼周围的人数,脸一下子便垮了下来,“是,殿下。”他苦着脸去排队。
也许是料到同达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楚锦佑便在马车中的暗柜中取出一盘棋,自己同自己对弈打发时间。
直至天边出现一抹红霞,同达才抱着报纸挤出人群,头发都被挤得像鸡窝一样凌乱,原本平整的衣裳都被挤得皱皱巴巴的。
“殿下,报纸买回来了。”同达将报纸递到马车窗户边,不禁问道:“殿下,报纸不是您让匠人们印刷的吗?为何我们还要跟其他人抢着买呢?”
这群人也太疯狂了,只是一份普通的报纸而已,为何殿下一定要费心费力地帮助暗十印刷?
难不成就是因为印刷术是出自暗十之手?
同达不理解,但只要是自家殿下的要求,就算再不寻常,他也得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做。
楚锦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让同达将报纸拆开看看。
同达打开报纸,看到上面的内容,第一时间便猜出了楚锦佑大概的意思。
“殿下,您这是想将暗十的报社培养成您的口舌,让报社来替您发声?”
楚锦佑想得远,并非只看到了浅显的一面,他微笑不语。
这一份报纸不但可以替他说话,也可以利用报纸向外界传递信息。
他想将报社慢慢转化成自己的情报网,就是不知暗十知道后,会如何想。
不对,他为何要关注区区一个暗卫的想法?简直荒谬!
楚锦佑眼中闪烁着一丝寒光。
“同达,处理掉……”暗十两个字在楚锦佑的嘴边憋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来。
他攥紧拳头,一拳锤到马车窗棱,手都锤红了,也依旧没说出谁的名字。
“算了,他还有用,暂时留他性命。”楚锦佑语气稍缓,令同达冷汗直冒。
同达了解楚锦佑,往常从殿下嘴里报出来的人名,那人基本上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同达不敢说话,简单将报纸的大概内容又从头到尾过了一眼,便将报纸又隔着马车窗子递给楚锦佑。
“殿下,报纸上写的东西,有些竟闻所未闻,您不如先赏光看一眼?”
楚锦佑没接,同达举了一会,拍了自己脑壳一下,将报纸上的脏污之处都擦拭干净,才往马车内递。
楚锦佑接过报纸,细细地浏览着报纸上的内容,时而皱眉,时而眼中透露出对内容的欣赏。
报纸一共分为七大版块。
第一版块为头条,往往最为醒目,主要是一些关于大顺律法相关内容的宣传,本意是为了让百姓恪守法规。
这一版块字数不多,只有三百字左右。
第二版块为大顺的秀美山川的描述,本期主要是讲述大顺边境的环境,以及边境百姓的生活概述。
第三版块才是百姓们的生活小技巧,篇幅也是最长的。
这一板块包含的知识种类很丰富,有种地知识、食谱、养生知识、护肤知识、幼儿启蒙知识……
干货非常多,简直物超所值。
第四版块全是跟医术相关的知识,鼓励百姓先按照报纸上写的自我诊治,若不成,才去就医,当然,这里指的是一些小病和皮外伤。
若是伤情、病情严重,必须第一时间就医。
第五版块才是娱乐八卦版块,此版块的内容本来是连载小说的位置,只不过尚在禁期,位置还空着,纸面上空白的位置只印着一枝梅花。
第六版块则是诗词鉴赏区,书友们可以欣赏到不同风格的诗词,开拓眼界。
第七版块是书友们的反馈区,若是对报纸内容有所不满的,则可以将粘在第六版块的信纸揭下来,将想说的话写在信纸上,次日来报社投稿即可。
“此报纸一份需多少银两?”楚锦佑捧着报纸,坐着的姿势都端正了不少。
前两个版块写大顺的律法和地质,倒是不算出奇,但从第三版块开始,内容开始精益起来,几乎囊括了百姓们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困难的解决方法。
简直就是一份‘百晓生’!
想必价格定然便宜不到哪里去吧?
但同达的话却让楚锦佑惊异万分,“殿下,此报纸不贵,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只需要六文钱即可。”
“六文?!”楚锦佑彻底坐不住了。
“是的,殿下,仅需要六文钱。”
“暗十不会赔本吗?”楚锦佑不禁发问。
同达无奈,“殿下,您忘了,这些报纸可都是您的工匠连夜印刷出来的,暗十可没付过您本钱。”
楚锦佑迅速冷静下来,“他可真是做了一笔好买卖,既然本钱是吾承担的,那这分红理应有吾一份吧?”
有了这笔银子,军饷可有着落了。
“确实如此。”同达迎合了一句。
……
沈亦初和钱铁嘴忙活了大半天,这才将今日份的报纸售卖一空,正想着歇一口气,便看到又有客人光临报社。
“客人来晚了,今日的报纸已经售罄,您明日赶早吧。”钱铁嘴见沈亦初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便自觉上前招呼客人。
“吾不买报纸,吾找人。”楚锦佑操控着轮椅,绕过钱铁嘴,径直来到沈亦初的身旁。
钱铁嘴恍然大悟,“原来是沈老板的朋友来了,瞧我这眼神,那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备些茶点,你们坐下来慢慢聊。”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给二人腾出了说话的空间。
见碍事的人都已经离开,楚锦佑随手将轮椅旁边发财树的叶子揪下来,朝沈亦初丢去。
“沈老板,有段时日不见,别来无恙。”
第58章
沈亦初早就已经知晓来人是谁, 那轮椅声太熟悉,他闭着眼都能猜出来是谁。
他睁开眼睛,甩了甩头, 一片发财树的叶子从头顶滑落下来。
“你!”沈亦初心疼地将发财树的叶子捏起,愤怒地看向楚锦佑, “你有病吧?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要对我家的进宝动手?”
进宝,是沈亦初给发财树取得名字,平日里他对这棵发财树也很是上心。
就算是发财树黄了一片叶子,他都会心疼, 更别提被人为揪掉一大把叶子。
“不就是一棵树苗吗,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楚锦佑不理解沈亦初为何会如此重视一棵树苗。
叶子落了还是会长的, 有何可气之处?
沈亦初气笑了,“我现在不想同你争论,你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打哪来回哪去好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就是这般对待帮你寻找工匠的人吗?别忘了, 印刷报纸的本钱都是吾出的。”楚锦佑一句话, 让沈亦初安静如鸡。
他情绪上头,竟忘记楚锦佑是他拉的外援了, 若此时得罪楚锦佑, 那明日的报纸可就没了着落,银子便也赚不了了。
闻言,沈亦初怒气消了大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幼稚的一面?说吧, 找我来有什么事?”
楚锦佑淡笑,“吾知你并非池中之鱼,日后恐有大造化, 便想来找你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亦初蹙眉,谨慎地回应:“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跟你合作。”
楚锦佑打量周围的环境,听着报社外的喧嚣,没有直言,“吾认为,你至少会邀请吾去更私密一些的房间去深谈,你以为如何?”
沈亦初懒得跟他计较,转身便走,“跟我来。”顿了顿脚步,“仅限你一个人来。”
任谁也不知道,报社在建立之前,他特地找工匠在报社某个房间的地下挖了一处隐蔽的地下空间,其地下空间的隧道又直通京都城外,方便他遇到危险,可以随时逃生。
而隐蔽的地下空间之上的房间,隔音效果也是最好的,故而最适合密谈。
同达想跟着来,楚锦佑给了他一个眼神,便只能委屈地待在报社一楼喝闷茶。
沈亦初带着楚锦佑来到一处房间,房间之内一片空旷,连桌子椅子都没有。
但房间胜在干净,楚锦佑依旧坐在轮椅上,沈亦初没那么讲究,直接席地而坐。
“此处隔音效果很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别卖关子。”沈亦初依旧对他没有好脸色,但态度却端正了不少。
楚锦佑笑得无奈,“你还是如此我行我素,对吾真是一点也不客气,那吾便直说……”
“吾想请你帮吾登帝。”
沈亦初惊呆,连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你……这种事,为什么要我帮你?!”
搞没搞错,他只是一个暗卫啊,楚锦佑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吾很清醒,此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在做鬼之前,也定然是一位才华横溢之人,吾不想让你埋没,如今人人皆知你是吾府上的门客,倘若吾夺帝失败,你自己是何下场,想来不用吾多说了吧?”
楚锦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开始给沈亦初画大饼,“事成之后,吾许你太平盛世,荣华富贵,也可许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吾愿同你荣辱与共。”
沈亦初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这大饼画得的确很有吸引力,不愧是心机深重楚老五,若不是之前楚老五屡次过河拆桥,坑他数次,他都要心动了。
“我们那边有个叫刘备的,为了请卧龙先生出山,还三顾茅庐呢,你连个诚意都不出,就凭一张嘴,也想让我帮你?你看我像是那么好骗的人吗?”沈亦初嗤笑道。
“那你想要什么?”楚锦佑进一步问道,“权利,美人,财富,地位,无外乎如此。”
沈亦初摇了摇头,“我也没那么高尚,但我答应了某个书简,要对百姓好,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如果你答应跟我一起帮扶百姓,我便试着帮你登位。”
但依照他的任务零成功率来看,也不知此事会不会给楚锦佑帮倒忙……
楚锦佑是哪来的自信,让他去帮忙,出了事谁负责?
“理应如此,吾手底下有一队手艺卓绝的工匠,吾明日便将他们的奴籍挂在你的名下,供你差遣,而他们的月例银子依旧是吾来承担,你只需让他们做工便可。”楚锦佑拿出了一部分诚意。
这些工匠可都是楚锦佑花了若干年才训练出的匠人,每一个人皆是能工巧匠。
另外一提,沈亦初之前拿出的玻璃制作方法,这些工匠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制作出一批成熟的玻璃。
其价值可想而知。
若沈亦初拿出更多的图纸让他们制出成品,恐怕也并非难事。
这次楚锦佑拿出来的诚意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沈亦初的本职工作还是以医生为主。
但古代没有趁手的医学用具,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手术刀等医疗器具,沈亦初能发挥出来的医学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这么拼命地开粥铺、报社,就是为了挣更多的银子去提高大顺的医学、教育水平,让百姓的生存有个保障。
楚锦佑的这一批工匠对沈亦初来说,是及时雨。
这一波,沈亦初确实无法拒绝,“既然你都把自己的工匠送给我,那我就尽力一试。”
楚锦佑笑得很高兴,在沈亦初面前,也换了自称,“你能亲口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沈亦初。”沈亦初朝楚锦佑伸出右手,“你呢?”
“楚雍,字锦佑。”楚锦佑回握住沈亦初的手。
本来父皇给他取的是楚庸,平庸的庸,但是母妃却在私下里将平庸的庸又改成雍和的雍。
而他的‘锦佑’二字,在父皇那里本来应该是‘锦右’,大顺向来以左为至尊,而以右为至贱。
母妃气不过,又不能忤逆父皇,便只能私下里给他重新取字,为‘锦佑’。
父皇赐予他耻辱之名,然母妃却赠与他美名,他素来不喜欢以‘我’来自称。
只因他不喜与此世之人同流合污。
但在沈亦初面前,楚锦佑愿意自称‘我’,而非‘吾’。
“丑话先说前头,我如果生命受到了威胁,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性命,帮你登帝的事太重了,我顶多给你打打辅助,失败了不要怪我。”沈亦初说道。
以他任务成功率为零的事实来看,楚锦佑登帝的事情,估计悬了。
让他帮忙,确定不会拆台吗?
“打辅助?词倒是新鲜,此意何解?”楚锦佑一改之前淡漠冰冷的态度,表现得很好奇。
“是辅佐的近义词,但又比辅佐偏日常化一些,大概就是这样,算是我们那边的游戏术语。”沈亦初解释道。
楚锦佑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你们那边到底是何模样的呢?能不能给我讲讲?”
想听。
沈亦初突然想逗逗他,“想知道啊?要不,你叫我哥哥,我就讲给你听,怎么样?两个字让你开辟新视野。”
“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况且我年过二十又四,如何能唤你一声哥哥?”楚锦佑也不想被白白占了便宜,不满道。
“可我二十五岁了,确实比你大一岁啊,算了,你不听就不听,我还嫌讲得东西太多,浪费口舌呢!”沈亦初背过身,佯装生气。
过了一会,沈亦初没听到背后有动静,便悄悄转身观察楚锦佑,却看到楚锦佑正盯着他的后背,眼神幽幽的,犹如怨灵降世。
“你盯着我做什么,你不是不想听吗?”沈亦初被他吓了一跳。
“嗯,不想听,但你自己不会讲吗?”楚锦佑偏了偏头,耳垂微微泛着粉。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那么别扭呢?!”沈亦初都无语了,口是心非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做人就不能耿直一些吗,非得多那么些弯弯绕绕才能达成目的吗?
楚锦佑摆正坐姿,眼神不停地催促着。
“好吧,好吧,我讲还不行吗?反正我这辈子算是回不去了,你就当个故事听吧。”沈亦初摸索着下巴,“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比较好呢?从商朝还是周朝呢?”
“算了,太长了,一会我跟你回家,直接把我家乡那边的史书甩给你,你自己看,几千岁的祖国妈妈啊,我这一时半会还真讲不清。”沈亦初十分庆幸,古书简将自己整理的那两万本书带了过来,不然他还真得抓瞎。
“千载年的国?那我还真得了解一下。”楚锦佑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控制着轮椅离开房间,看沈亦初还待在原地,便催促他,“还愣着做甚?跟上。”
沈亦初仗着二人距离远,小声蛐蛐楚锦佑,“还说不想听,这不想听的人都催着我走呢……”
“你等我一会,我把川川也带走,今晚在府里睡。”沈亦初去了二楼。
没一会,沈淮川满脸疲惫地跟在沈亦初的身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明状况地便拽着沈亦初的衣角,企图边走边睡。
这下子可把沈亦初心疼坏了,“怎么累成这样?来,哥哥背你。”
沈亦初利索地将沈淮川背起,沈淮川的小脑袋趴在沈亦初的肩上,沉沉睡去。
第59章
沈淮川疲惫的精神状态令楚锦佑皱了皱眉, “他做何事,为何累成这般模样?”
“挣银子。”沈亦初叹了口气,“川川认为自己是我的累赘, 不想吃白饭,就想帮我做些事情, 我拗不过,答应了他,便教他做一个小项目,这孩子太拼了, 也怪我,这两天我也没怎么注意。”
楚锦佑沉默片刻, “他一直都如此懂事吗,倒是一个好孩子。”
“前两日,川川跟我说,他想读书识字,所以我寻思着, 教一个也是教, 教一群也是教,我要不要盘下来一块地, 建一个小学和中学呢?”沈亦初手下也算小有资产, 便想着将手中的钱用于教育,让附近的孩子们都有机会念书。
“老楚,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要不要投资我这块项目, 夯实教育,稳赚不赔的,来嘛来嘛~”沈亦初踢了踢轮椅的轮子, 给了楚锦佑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你都想登帝了,这些祖国的花朵和嫩叶好意思不管吗?
这些可都是你未来的子民啊,多少漏点财,别抠门!
“我府中的银子还有他用。”楚锦佑拒绝道。
沈亦初追问,“你不就是个闲散摄政王吗,能有什么大的花销?”
“军饷,大顺的边境不是很太平,边境的守军需要我手上的这笔银子。”楚锦佑心事重重。
沈亦初点了点头,的确,边境不能乱,又反应过来,对楚锦佑怒目而视,“所以,这就是你疯狂扣我工资的理由?”
楚锦佑笑了,“就你那三瓜俩枣的月例银子,倒还不至于。”
“那么问题就来了,国库没钱了吗,为什么你要将军饷揽下来呢?”沈亦初不解,但楚锦佑对此话避而不谈。
“先回府吧,其他的日后再告诉你。”楚锦佑优先上了马车,接过沈亦初背上的川川,又在同达震惊下将沈亦初也拽进了马车。
楚锦佑的马车行进起来异常平稳,内部空间也不算小,能摆得下两张贵妃躺椅和一张机案。
还有好几个隐藏的小柜子,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沈亦初将川川平稳地放在一张躺椅上,自己则跟楚锦佑挤着,半点都不见外。
楚锦佑也不恼,还主动给沈亦初留出空位置,因顾及着川川在睡觉,二人一路无话。
……
马车行进到府中,沈亦初抱着川川下了马车,等楚锦佑被同达抱下来,重新坐上轮椅,才朝着府内走去。
也幸好五皇子府的侍女、小厮们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否则见到沈亦初竟然敢走在五殿下前面,恐怕当场就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还在府内暗处值守的暗卫们一眼便认出了沈亦初,本来想上前打声招呼,但看到同达推着楚锦佑跟在后面,一时失语,不知该作何反应。
府中只剩下暗七、暗九和暗十三以及三个已经被收编的江湖客,其他暗卫不是出去打听消息,就是去执行秘密任务。
无缘见到如此反常的一幕。
几名暗卫莫名感到一阵牙酸,怎么回事,殿下跟暗十和暗十弟弟站在一起的画面,怎会如此的和谐?
就像一家三口似的……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暗七、暗九和暗十三在府中待得时间长,不敢在背后议论主上,但三个江湖客就不一样,他们逍遥惯了,说话百无禁忌。
“欸,今日的殿下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竟温顺了不少。”莫轻狂盘腿坐在树杈上,其中一条腿耷拉着,有感而发。
“三弟,是温和,不是温顺,平日里我就让你多读些书,你偏不听,这下好了,闹笑话了吧。”谢裴之无奈指出莫轻狂话语中的不妥之处,趁机教育他。
“我还想找沈兄打几局麻将,却到处都找不到人,没想到人家跟五殿下私奔去了,神神秘秘的,也不带旁人。”自从兰不惑在牢中学会了麻将,便天天拉着谢裴之和莫轻狂二人打牌。
本来想凑齐四个人的,但沈亦初又不在,他们只能玩三缺一模式,这样兰不惑对沈亦初甚是想念。
这下沈亦初终于回府了,但身后还跟着个碍事的五殿下,这让兰不惑颇为不爽。
“老二,别学老三瞎用词儿。”谢裴之有些心累。
“这有什么,反正五殿下又听不见。”兰不惑表示无所谓。
话音刚落,一片枯叶擦着兰不惑的脸颊钉在身后的树上,兰不惑的脸颊被这片枯叶擦破了一点皮。
白皙的脸庞上顿时流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兰不惑摸了一下脸颊,看着蹭到指尖上的血迹,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才枯叶飞来的方向。
他心中的怒火腾得一下升起,抽出腰间的骨扇便不由分说地朝着那个方向杀去。
在其他人看来,仅看清兰不惑掏扇子的动作,而兰不惑的速度之快,让他们只看到了一抹残影而已。
“我倒是在想是哪个粗人敢划伤我的脸,原来是九阁下,不如你我去别处比过!”兰不惑顺着残叶的方向追,在屋后面发现了暗九。
“谁让你像个长舌妇一般,在背后嚼殿下的舌根,我这是在替殿下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暗九一改往常的矫揉造作,丝毫不给兰不惑面子,张口便是恶语。
兰不惑气得脸上仿若沾染了红霞,横眉冷对,“好好好,我是长舌妇,那今日势必要同你计较一番才是!看招!”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地跟暗九打了起来,屋顶上的瓦片都被踩得直响,冷兵器交接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沈亦初的注意。
“你先等我一下,屋顶上好像有人打起来了,我去看看。”沈亦初说完,跃上房顶,凑近一看。
原来是兰老二和老九打起来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进了刺客呢。
“你们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说清楚吗?非得打一架。”这两人打得太激进,沈亦初插不进手,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牌友,一个又是他的老同事,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不能偏向,难做得很。
“沈兄别插手,这是我跟这厮之间的事,方才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这厮便用一片破叶子划伤我的脸,士可忍孰不可忍!”兰不惑咬牙切齿道。
“他说你跟殿下出去私奔了一日,殿下那么清风朗月般的人,如何能让此等不要脸之辈毁了清誉!”暗九也不甘示弱,下手也越来越狠。
沈亦初都懵了,怎么这里面还有他和老楚的事?!
“都是误会,别打了,我不过就是跟殿下多说了一些话,同达也跟着,别用私奔这么暧昧的词来形容我们,好吗?”沈亦初看准时机,将两人分开。
谢裴之和莫轻狂见战况停休,松了一口气,连忙过去将兰不惑拉回去,“我们家老二读的书少,用错了词,你们别跟他计较就是,回头我俩好好说说他,暗九也消消气,改日我们兄弟三人必去登门赔罪。”
“不必,我想过清静日子,最好别来找我才是。”暗九哼了一声,黑着脸到另一处屋顶躲着。
“呃,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殿下还在等着我呢,咱们改日再叙旧吧。”沈亦初见事情已经平息,便回到楚锦佑的身边,从同达的怀中接过已经熟睡的川川。
楚锦佑也不曾说什么,跟着沈亦初回到了那处久未住人的小院。
本来同达还想跟着进去,但被楚锦佑留在院外,无助且孤独地吹了一会冷风,又等了一会,确定楚锦佑不会再让他进去伺候,便只能委委屈屈地离开。
沈亦初回到院中,不容拒绝地将川川塞进楚锦佑的怀中,而自己去将两间卧房简单收拾一下,能睡人就行。
收拾完后,他才将川川塞进其中一间卧房的被窝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楚锦佑还保持着抱孩子的姿势没反应过来。
“好了,你不是要看我们华夏的历史吗?都在这了,就在我的房间看,别拿出去,这东西见不得光。”沈亦初顺便去了趟地窖,将厚厚的历史书、野史等书籍一股脑都放到楚锦佑的面前。
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但楚锦佑并不介意,注意力反而都放在这些包装精致的历史书上。
书封上的字一板一眼,工整严实,触感顺滑泛着凉意,一看便知此书不是凡品,比前一段时日拿出来的战场急救手册比起来更为精美。
“老楚,我有些困了,我今晚跟川川一起睡,这间屋子就留给你吧,我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沈亦初作势要走,楚锦佑叫住了他。
“此书是好书,但为何里面的字总是缺胳膊少腿?不如你晚些再睡,跟我一同研究一番如何?”
沈亦初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但听楚锦佑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个理,便同意留下来。
“成,我舍命陪老板,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沈亦初坐在楚锦佑的对面,陪着他看华夏史书。
然而,早在上半宿的时候,沈亦初就已经熬不住了,他趴在小桌子上,口水沾湿了袖子。
楚锦佑已经完全沉浸在史书里的跌宕起伏之中,无暇顾忌其他,等他看到太平盛世的唐朝时,心中不免激荡,想赋诗一首。
转头拿笔杆时,他才发现自己临时找的看书搭子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流了一桌,头发乱糟糟地能养鸡,婴儿肥的脸已经睡出了红印子。
一点美感也无。
楚锦佑:……若是实在是困,可回去睡觉,倒也不必陪成如此肮脏模样。
丑得很,嫌弃。
第60章
楚锦佑叹了一口气, 想将人抱到床榻上,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若是抱川儿也就算了,川儿看着也才七岁左右, 而沈亦初是成年男子,他上手去抱难免有些别扭。
但他想在这看书, 不将人挪过去会显得很碍眼。
楚锦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面对沈亦初竟有些无从下手,经过一段漫长的心理建设,他挽起袖子才将人抱到不远处的床榻上。
这人可真轻啊, 楚锦佑将人抱起的第一念头便是如此。
他将人安放在床上,本来想回去再看一会史书, 不远处的街巷上却响起一声鸡鸣。
原来不知不觉间,一夜竟过去了……
沈兄倒是睡得香,瞧着半点也不受影响,反而是他,竟有些发困。
楚锦佑将沈亦初往床榻里侧推了推, 自己摘了冠, 脱了靴,解了外衫便钻进被褥中, 顶着黑眼圈, 沉沉睡去。
“哥哥!亦初哥哥!你在里面吗?”沈淮川急促的声音从房间门口响起。
楚锦佑偏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沈亦初,扶额,下了床,披上外衫, 蹬上靴子,坐上轮椅,去开了门。
“你兄长还未醒, 莫再喧哗,若是饿了,自去找吴伯。”楚锦佑顶着疲惫,长话短说,还没等沈淮川说些什么,便‘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沈淮川自打看到开门的是楚锦佑,第一反应便是:
完了,他兄长的清白是保不住了!
当房间的门被楚锦佑关上时,沈淮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好小院的大门,捂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假装无事发生。
一切都是为了兄长的清白。
然而,就在五皇子府中的下人们对五殿下昨夜的行踪浮想联翩时,除了五皇子楚锦佑之外的皇子们,以及朝中有头有脸的臣子都已经将先帝的遗体送进帝陵。
未有子嗣的妃子们皆被迫殉葬于帝陵之前,随先帝而去。
哀乐高昂,哭声阵阵,血腥味浓郁,乌鸦盘旋于空中,时不时叫两声,似乎是在嘲笑着什么。
皇子、群臣和士兵们哭得很卖力,其他地位低微的宫女和太监连脸都用抬,跪在地上,颤抖着肩膀,尽量让自己哭得合群一些,既不显眼,也让人无从指摘。
帝王的送葬仪式举办得很庄重,在场所有人的举止行为都必须符合规矩,故而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祈求时间过得再快一些。
好在这场送葬仪式在傍晚之前便已经完满落幕,众人紧绷的心神才有所缓和。
妃子们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敛近帝陵中,这种收尾的活计自然就落到了设计帝陵的工匠身上。
为了保证帝陵的安全,不让任何人打扰到先帝的安寝,这些技艺卓绝的工匠必须也同妃子们的遗体一同被封禁在帝陵当中。
但工匠们身份微末,他们还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终究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帝陵之内。
待工匠抬着最后一具妃子的尸身进了帝陵,士兵们得到礼官的授意,发动机关,将帝陵门口的断龙石落下来,挡住了工匠们唯一的退路。
“礼成!”礼官说出这两个字,就意味着送葬仪式彻底落幕。
众人对着帝陵跪了又跪,才按照官职大小、权利轻重依次排队离开,等远离帝陵后,队伍才渐渐散去。
虽先帝已逝,但第二日的早朝文武百官还是得照旧参加,他们需要尽早将某位皇子抬上帝位,以定国祚。
由于昨日才哭过帝陵,上朝的众人眼眶都是肿的,谁都不必笑话谁,大家都一样。
而楚锦佑没参加昨日的送葬,虽没哭过,但看了一夜的华夏史书,容颜也甚是憔悴。
其他人没看出破绽,反而认为五皇子是个孝顺的,虽腿脚不便,没能亲自去送葬,但脸色如此差劲,想来应是因此事一宿没睡,简直是模范大孝子!
真是可歌可泣!
“诸位大人,我知你们因先帝之事而悲伤,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定下新帝人选,不知诸位大人有何想法?”左丞相位高权重,出来主持大局。
五皇子早在之前便已经因腿疾而被踢出新帝候选,是一位没有实权的摄政王,故而左丞相说的这话并没有将五皇子包含在内,其他人皆心知肚明。
但五皇子既然来参加此次早朝,那定然不能如此忽视人家,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
左丞相说完此话,便第一时间观察楚锦佑的脸色,见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便将心落了下来。
右丞相鼾声如雷,貌似任何动静都无法让他从睡梦中醒过来,像是局外人似的,从不发表任何言论。
事关紧要,左丞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右丞相如此糊弄过去,走到右丞相身旁,弯腰捏住右丞相的鼻子不让人呼吸。
右丞相差点背过气去,终于从梦中惊醒,看到周围大臣都在看自己,瞪了左丞相一眼,便又躺了回去,不满道:
“以后若无要事,别来烦老夫……”右丞相砸吧砸吧嘴,又睡了过去,没过一会,鼾声又响了起来。
右丞相摆烂的模样,气得左丞相的脸都红了,他拂袖而立,但又不能对右丞相说什么做什么,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浮起一阵无力感。
“其他大人是如何想的,不妨将心中想法说出来。”左丞相不再管右丞相如何,直接将目光放到其他大臣身上。
文武大臣们也纷纷发表意见。
“大皇子乃先帝嫡子,大顺向来是以嫡长子为尊,我推荐大皇子为新帝。”
“大皇子性子温润醇厚,眼下边境受到西戎的威胁,大皇子若登帝,恐难下狠心。”
大皇子楚锦盛闻言,难过的低下了头,想为自己辩解,但又不知该从何反驳。
“二皇子做事机敏,深得先帝喜爱,我推荐二皇子!”
“二皇子的确机敏,但他常年流连风月场所,恐志不在此,我到是想推荐三皇子,三皇子不论是学识、品貌,还是驭下之术都是极其出色的,更可贵的是,三皇子拥有一颗仁善之心,最是适合登帝。”
二皇子楚锦翎深深地记住说出此话的人,眼神晦暗,“若三弟真的心存仁善,那前一段日子的碧春楼一案为何直到现在还未曾解决呢?真凶抓到了吗?”
还是说,是贼喊捉贼?
楚锦翎冷着脸,将碧春楼一案摆上了明面,他又继续说道:
“还有,五弟为何要将最有嫌疑之人保出牢狱,是在心虚什么?”
“不久之后,五弟夜探六弟的府邸,六弟的府邸便走了水,不但如此,六弟还受了重伤,所谓的刺客至今也未查明,到底是谁在掩盖真相呢?”
楚锦佑暗叹二皇子心细,但表明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二哥对吾无端猜疑,令吾很是感伤,关于碧春楼一事,烦请二哥拿出证据说话,不要空口白牙地污蔑,挺令人寒心的。”
“五弟,二哥也不想怀疑你,但你最近的行为的确太过反常,让人不得不怀疑,况且,六弟的府邸被烧的那一晚,西戎的那位使节貌似也在那里吧?五弟何时与西戎人走的那般近了?”
楚锦翎依旧不依不饶地爆出一个又一个的暗流,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楚锦佑笑了,只不过这一抹笑令人无端心头发冷,“既然二哥都说到这份上,那吾便不得不将背后的真相揭露出来。”
“自打碧春楼案件发生之后,吾便差遣府中的暗卫去打探真凶的去向,却一路打探到六弟府中的一位名为‘文丑’的先生身上,此人行踪诡谲,每日皆昼伏夜出,吾的暗卫发觉不妥,便跟上‘文丑’,谁知吾的暗卫竟失踪了,直到六弟的府邸被烧的那日,西戎的使节才将吾府中的暗卫从六弟府邸的水牢中救了出来。”
六皇子楚锦玉被气得当场吐出了一口血,“你胡说!分明就是你将凶手的线索藏在我的府邸,为了不让人察觉到真相,才会一把火将我的府邸烧掉,那日夜里没有刺客,我身上的伤是你捅的!”
楚锦玉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五哥心机竟如此深沉,狠起来连自己都陷害。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碧春楼一案是他做的没错,五哥能查到自己府邸也是意料之中,但为何要把西戎使节也牵扯进来啊?
楚锦玉搞不懂,明明他的母妃才是西戎人,可为何这个西戎使节是站在五哥那边的呢?
查个案子还要勾结一下西戎使节?不太对吧?!
满朝文武哗然,谁都没想到六皇子身上的伤是五皇子弄出来的,众人一脸惊愕。
“吾伤的你?吾坐着轮椅怎么伤你?莫非你走路速度慢得还没有吾转轮子转得快?谁看到了,有证据吗?”楚锦佑气定神闲的模样,又气得楚锦玉攥紧了拳头。
“六弟,这种事情私下再议,现如今帝位空悬,国祚不稳,早日选好新帝才是正经。”三皇子楚锦锋眼见着六皇子快被气疯,出来打圆场。
他并非想看什么兄友弟恭,而是觉得皇子之间在关键时刻争论,实在是有失体统。
“吾虽是摄政王,但说句公道话,六弟的性子太过浮躁,不适合登帝,区区小事便能气成这样,若是遇到更难的事,到底会如何做,吾也并不知晓。”楚锦佑临了,还不忘记埋汰楚锦玉一句。
若不是楚锦玉身上有西戎人的血脉,恐怕他是最靠近帝位之人,可惜了,经过方才楚锦佑的一通刺激,楚锦玉已经和帝位绝缘。
目前在群臣眼中,最适合登帝的还得是三皇子。